——武陵散仙 表妹姓王,大名祥凤。我们都叫她小凤,她是我小姑的小女儿。初次见她,我是在十分落魄的境地。那还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那年我十二岁,她九岁。为何那时才初见。我须向各位做个说明,才能交代明白。我母亲谢世早,大慨在我三岁左右就离开了。我从小跟外婆在湖南涟源,一个叫漆树坪的地方生活。那是个地处雪峰山脉的小村庄。虽然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却是相当的穷。借用一句父亲说过的话:山上难找一块能放稳粪桶的地方。六八年外公去世,六九年姨姨出嫁。(外婆原想招婿上门的,因外婆成分是地主,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人愿意也没人敢上们。眼看年龄一天天增大,为了不耽误姨姨的婚姻。只得同意出嫁)。家中没了劳动力。因成分问题,外婆没能享受五保待遇。九岁的我,为挣每学期一块五毛钱的学费。不得不每天早上三四点就起来。跟着大人去一个叫龙安的地方挑焦煤。一趟大人挑一百来斤,我挑四十多斤。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来回走十多里高低不平的山路。才赚到一毛钱挑工钱。也就是说要赚够一块五毛的学费。这过程我得重复十五次。就这样,我披星带月。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好歹熬过了三年,其中的苦非常人可以想像。记得有一天,也是早上三点多。地上的路,在星月之光之下约隐约现。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的路变宽阔了。我一脚向宽路迈出,踩了个空。身子滚下一丈多高的坎。原来,前面非路而是一滩水。反射月光看起来白白的,和路很难区别。见我跌下坎,大人们吓一跳。赶紧将我救起,还好;除手足多处擦伤,外加头上一大髱。总算没性命之忧。后来生活越来越难,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外婆就请大队的赤脚医生给我大姑写信,叫我父接我回凤凰。于是,在父亲接我的回途上,去看了小姑一家。那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见到湘潭这样的大城市。才知道除了漆树坪,还有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小姑工作的单位有点神秘。通信地址不是湘潭市某某路某某号。是湘潭市第四号信箱。实际是直属五机部。(后来的兵器工业部,现在的兵器工业总公司)的兵工厂。这在当时可是牛哄哄的!那个时候在这工作的人,包括其子女都一脸的自豪。我至今清楚地记得,那时上下班的壮观场景。高音喇叭里放着高亢的进行曲,路上自行车流滚滚。一路歌声;一路笑声;一路铃声。小姑子女三个。除表姐小铃外,小龙小凤都比我小。小凤是最小的,三个对我都挺好。我初见他们却是怯怯的。但很快,我们就变得和亲兄妹一样。没生疏感了。小凤把很多好吃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其中有一种叫维夫饼干的(现在叫威化饼干)。那时我感觉是我自小到大吃过的最美味的糕点了。小凤最能感染人的是其银铃般的笑声。像春风入林;像山泉出谷。和谐;清脆;爽朗。老远就能听到。初见她时虽才九岁,却是有三年班龄的她们子弟小学的班长。屁股后面总少不了几个小伙伴。其中一个叫志刚;一个叫雨子;一个叫燕碧。燕碧因和她住同楼同层,更是她的跟屁虫。小凤也最爱使唤她,就连蹲在厕所里都要叫"燕碧!燕碧!快给我拿纸来。"听到叫声燕碧就忙不迭地去给她找纸。不顾厕所里人中黄的恶臭,屁颠屁颠地给她送过去。我回凤凰不久,因一时不适应气候,又得了胸膜炎。又到湘潭住院,住院其间。小凤多次随小姑小铃小龙来院看我。每次都给我带很多东西,眼中总是流露出关切。每次我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满满的兄妹情。后来我考上了学,她在她们厂当了工人。我在长沙读书期间,一到星期天就往湘潭跑。为的是和她们玩,也图乘机改善改善伙食。人民公园;雨湖公园;湘江大桥。都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除了聊天,拿自带的傻瓜像机拍黑白照是少不了的项目。在合影中,她永远是笑得最灿斓的那个。后来我们先后成家生子,相聚就没那么多了,但感情如初。后来她又当了厂里的保管,前几年提前退休了。两年前查出癌症。马上作了手术,术后据说恢复不错。就在我们为她庆幸时,两月前又复发住院。我们都期盼她好起来,九月十八日忽然接小姑电话,说小凤想见我们。我和我姐连夜买车票赶去湘潭中心医院。见到她时她已不能说话,只能看见她眼中不断流出的泪水。昔日美丽的容颜已无处可寻,全身只剩一张皮包着骨。出气多进气少,看她那样子,我们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想控制都无法控制!到十九日的17:36分。当她见到最后一个赶来的亲人,也就是我妹妹后。她终于落下最后一口气。永远离开我们,去了天国!她离去后,小姑没发圤告。来给她送行的,却络绎不绝,光花圈就有一百二十多个。很多人都哭得很伤心;可见表妹的为人有多好!二十一日下午,当我们要离开湘潭返回个自家时,表侄儿拿来了分装好的十袋莲籽,说是她妈妈还能说话时,特地吩咐他去湘潭乡下农家买的。我们表兄妹还有堂兄妹去看她时每人一袋。这就是我的表妹,在生命垂危时。还不忘给我们买礼物。愿表妹的笑声响彻天界!表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