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八十九回 恨离家夫妻戏人生 息械斗暗中救乡亲 上回说到屈长鑫在余雪红、费克琳面前碰了钉子,仍不想收敛一下自己的放纵行为,在总管家屈忠诚的劝说与鼓动下,将最后一个目标请进了白鹿园,公开向越秀摊了牌。其实,越秀心中早有此打算,七言八语,二人一拍就合,就在越秀欲离开之机,忽觉得自己体内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思来,极想和男人在一起作交媾之事,看着屈长鑫,也不嫌其年龄大了,反倒把他当作了一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对,眼前站着的人似乎就是心中倾慕已久的康强。她欢叫着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对方,浑身颤抖不已,出气不均,完全处于性亢奋之中。 屈长鑫见越秀已被放在茶水的媚药迷住,毫无挣扎之力,心中大喜,示意满玉关上门出去了。他观察了面前的这位妖娆之女,将越秀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拥进了被子里,亲吻了一阵,将其内衣裤全部脱尽,自己也脱得一光二净,也顾不上去欣赏其胴体了,翻身爬了上去,把对方的大腿扳开,将生殖器直直地插了进去,身子下的越秀浑身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屈长鑫心中大喜,性欲大增,搂紧她的屁股就是一阵猛钻,嘴里还不停地喊道:"哼!跟我耍心眼,嫩了点,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对手。老子玩弄的女人,何止一个连,谁也搬我不翻。你们这些下贱的荡妇,淫妇、娼妇,干死你!干死你!让你下一世也变母狗去,天天被狗干,被老狗干!" 因长期服用壮阳药,屈长鑫的生殖器已变化成异常之物了,又坚又硬不射精,许多女人根本受不了。越秀被他折腾了一个小时,药性渐渐消失了,一见自己已经失身于屈长鑫了,心头好不悲愤,但心中却暗自高兴,因为她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半。她轻轻地骂了一句。"老骚狗,畜牲不如。哼,等着瞧吧!今天是你欢喜之时,就是你走向灭亡之日。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屈长鑫见越秀醒了,并没有大吵大闹,觅死觅活的,认定她已被我的富贵权势所迷惑,所征服了。正处在性亢奋中的他,见了越秀这般媚态,微微一笑,说:"对!我是老骚狗,你是小母狗,彼此,彼此!不错,不错!如果把你身上的狐臭割掉,那你就更完美无缺了。" "明天我们就举行婚礼。然后我去割狐臭,让你甜甜蜜蜜、舒舒服服、安安逸逸,享尽人间天堂之温柔,得花好月圆之长久。"越秀翻过身来,冲着屈长鑫大声命令道。 屈长鑫笑了笑,拍了拍越秀的肩膀,轻轻地说:"明天,明天是宝骏的生日,不好吧。" 越秀有理不饶人,故意放嗲道:"不嘛,双喜临门,有什么不好,我们都成了夫妻了,难道要让我抱起娃儿和你拜天地吗?" 屈长鑫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等几天再举行,也好借此机会多收一点礼钱嘛,钱多了又不咬手,将来有了娃儿花消大呀。再说,兰小姐她们还没有走,回去告你一状,对你总是不好嘛,过了明天你干脆劝她们两个先回去。" 越秀却另有所思,说:"不,不能让她们回去,她们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还刺杀你,谁晓得她们回去后将要受到如何的处理,还不如这样吧,你干脆叫人也把她们搞一下,让她们带着伤痕回去,也好向康主任交差嘛。" 屈长鑫反倒被弄糊涂了,说:"你这是啥子意思,我还没弄懂。难道康主任真的不爱惜她们的身子?再说她俩太坚决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收拾她们呀。" 越秀说:"像对付我一样嘛,人总有不防备的时候。" 屈长鑫说:"这可能不行,人的性格有不同,同样的办法不一定都行得通。常言说得好: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妓女嫁王八,小旦找烂龙。容易得手的女人无好货。" 越秀轻轻拍打了一下屈长鑫的脸儿,故作不满地说:"呸,那我就不是好货喽。你们这种男人呀,没有一个好东西,温顺的女人你嫌她没品位,桀骜的女人你又骂人家是祸祟,你玩女人的道衡真深哟。可惜为什么还要挨打挨骂呢?不是我帮你,你这条老狗的性命早丢了。你不但不感谢我,反而用这种无耻的行经来谋害我。如果你今后不处处依着我,我就把你的所作所为全上报给省政府、中央政府和康主任那些大员们,是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屈长鑫听了这番敲心击肺的话,不但不紧张害怕,反而乐哈哈地笑道:"你用不着说这些大话来吓唬我,我又不是三岁娃儿吓大的,啥子政府,没有我们这些富人阶层的支持帮助,国民政府早垮了。你好好想一想,官场那些人,一没种田,二没做工,三没打仗,凭啥子穿衣吃饭住房子?不是我们这些大粮户、大厂主、大商人给他们上粮,上税,他们早饿死,冷死了。玩几个女人就惩办我们,你做梦去吧,康主任派你们来,就是要把你们作为玩意儿交给我玩的,不信,你回去问你们的康主任。我们和他们是啥子关系?打个比方说吧,我们和政府的关系就好比一座房子,我们是基础,政府是大梁,没有基础,大梁就立不起来,没有大梁,光有基础,也不成其为房子。你聪明,不像兰小姐、韩小姐,她们的脑壳有问题,是憨巴,傻瓜,见到好处不晓得要。不谈她们了,来!我们继续来。"他又把越秀拉下来躺着。 越秀极不情愿地说:"不,我太痛太累了,你的心真狠,一点不温柔,不把咱女人当成人。" 屈长鑫笑道:"刚开始,就招架不住了,想打退堂鼓了嗦。这可不行……" 越秀撒娇说:"哎呀!我给你说正事,你不要总想那些事情。你还是要想办法坏一坏她们两个的名声,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凭什么我就该倒霉。" "你嫁给我是倒霉吗?你占了大便宜了。我屈长鑫有的是钱,有的是房,随你住,随你花。"屈长鑫突然又兴奋起来,说:"哎,我……有了,有了,明天大儿宝骏的生日,有许多省专县的官员们要来,有厅长,师长,专员,县长,团长,让她俩去作陪客,一可以显示中央政府和我们屈家的关系,二可以把她俩送出去作个人情。这些人个个都是风流之士,决不会放过这两块肥肉的。我得不到她俩人的身子,但总会得到他们的人情。苏妲呀,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哇?" 越秀赞成道:"好!只要能让她俩名誉扫地就行,她们回去之后便不敢捞起嘴专门讲我的坏话了。" 屈长鑫揉着越秀的乳房,又有些急不可待了,说:"这下达到了你的愿望了,总该满意了嘛,来,我们也该继续上马了,我这东西总下不去呀。" 越秀故意放嗲道:"我若是不来,你怕要去找母猪发泄哟,"感觉自己失嘴,忙说:"上来吧!上来吧!我才不怕哩,干三天三夜不下马,那才是英雄好汉哩,你敢不敢呀?" 屈长鑫淫笑道:"世界上的事我没有不敢的,没有不干的。我是宝刀不老,金枪不倒,要战胜你,那是李逵的板斧劈五花肉——轻二易举。你太小看我了。前面几个太太一个也没有把我弄翻,反而被我搞得鼓眼咧嘴,四肢无力,奄奄一息,逃之夭夭,特别是那来凤一听上床,就……哦,你怕不怕?" 越秀追问道:"你刚才在说啥子?啥子来凤?是不是原来在你们家当个丫环的那个来凤?" 屈长鑫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个人?莫非你们在调查我?" 越秀故作玄虚地说:"害怕哪,我们有保护你的责任,也有调查你的义务。我对你是有恩有情,只怕那兰小姐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和她无怨无仇,她为啥子要整我?要翻我的老帐?"屈长鑫想到来凤之死,心头仍然惊吓不已,性欲一下子降了一半,央求越秀道:"苏妲,我们既然成了夫妻,就好比那鸳鸯鸟儿,就要一辈子厮守,缺一不可。那来凤不是我害死的,是她……" 越秀心中有数,为了好控制住屈长鑫,便轻描淡写地说:"我只问了一句,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呢?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提别人干啥子。老太爷,你别往心里去,只是昨天碰上你的侄儿,听说我们是中央下来来的,要我们替他找一下他的妻子,他说现在的婆娘不喜欢他的娃儿。" "哦,原来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们在调查我哩,"屈长鑫心头暗暗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假若真的有人害死了来凤,你说该怎么处理呀?" 越秀一脸严肃,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杀头哟,不管他是啥子人,是皇亲国戚,是绅粮土豪,是商贾大款,是官僚军阀,还是地痞流氓,乌龟王八,通通杀头,杀头。因为蒋委员长正在提倡新生活运动,要民生、民权、民主,丫环、百姓也是人,不能随意处死人,你弄死了人,就要抵命。再说她也是你的侄儿媳妇呀,我要帮你说话呀。" "对对对。"此时的屈长鑫听了这些话,吓得一点性欲也没有了,忙央求越秀帮忙解困。越秀则乘机把屈长鑫洗刷了一番,屈长鑫诚惶诚恐,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完全成了越秀的应声虫了。 此刻越秀非常得意了,这是她打入豪门,征服屈长鑫取得胜利的第一步。一摸屈长鑫的生殖器已变得软软的了,不禁暗自笑道:"你不是宝刀不老吗?来呀!上呀!只要你雄得起,我便可以奉陪到底。" 屈长鑫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计谋,只是觉得这女子大方、性感,时而娇柔无骨,时而性欲冲天。看着手如柔荑,颜如舜华的第六位姨太太,他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自我解嘲说:"谁叫你尽找些吓人的话来讲嘛,做这种事,只能讲高兴的,下二爷胆子小,一听那些吓人的话就雄不起来了。" 越秀故作神秘地说:"其实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听我的,再吓人的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 屈长鑫诚心诚意地说:"是,以后我坚决听从夫人的。" 这一对老宝贝和小宝贝都是活宝,为了各自的利益,真正的走到一起了。 这一天腊月初八,四牌坊非常热闹,庄园内外摆了二百多张桌子,重要的客人在十一点钟就到了。屈长鑫让越秀陪同他接待重要客人。并邀请余雪红和费克琳出来陪几个厅长、师长先打着麻将,而后一起吃饭喝酒。 余雪红本来要一口拒绝,但想到自己的仇还未报,只好勉强同意了,她还要寻找机会下手杀死屈长鑫。可一桌三个男子总找她问这问那,毫无心思打麻将,一下子赢了他们好多的钱。但同时也被他们殷勤的纠缠着,抽不开身去寻找屈长鑫报仇了。 直到开饭了,屈长鑫前来敬客人的酒,余雪红才找到了机会,可一看越秀在旁站着,心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向越秀暗示眼色,可越秀却当着没看见,只顾和几个厅长和师长说话。本想掏枪快打,又怕伤了无辜,犹豫之间,屈长鑫和越秀到另一间房子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就这样错失了。 "这个小娼妇为啥子不配合我呢?无非她真被屈长鑫这个老东西收买了?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老天不公,为什么不惩办这个作恶多端的歹人?心头一不高兴,喝酒也容易喝醉了,她被男人们劝了多少杯记不住了。喝着喝着便酩酊大醉了,被费克琳扶回宾馆房间休息去了。 屈长鑫趁越秀还在吃饭的机会,溜到了贵宾馆,他要去看望余雪红,前次他虽然挨了兰文莉蓝小姐的一顿痛打,但还没有死心,在他的艳史词典里,女子越刚烈越有滋味,越体现自己的魅力。我不能放弃最后的机会。他想的是越秀能够被我征服,兰小姐也一定会被我征服的。 屈长鑫悄悄地走进房间,看见余雪红躺在床上,睡得十分沉熟,便轻轻走了过去,俯下头去便要亲吻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余雪红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将屈长鑫踢倒在地,抓起中正剑便刺了下去。 屈长鑫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虽然受了重重的一踢脚,摔了个仰面朝天,将脑袋碰得生痛,但很快便爬了起来,同持剑的余雪红拼打起来,打了一阵,毕竟年迈力衰,渐渐处于被动,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 正在这时,越秀冲了进来,两个人都同时呼喊她帮忙。 余雪红急忙喊道:"越秀,快来帮我杀死这个老色鬼。" 屈长鑫也喊道:"苏妲,快来帮我,不除掉她,我们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的。" 越秀疑迟了一下,便卷入了搏斗,帮的却是屈长鑫,气得余雪红大声骂道:"越秀,你这个叛徒,你这破鞋,屈家给了你啥子好处,你竟为虎作伥,助桀为虐。" 越秀说:"哼!屈长鑫如今是我的老公了,我不帮他,难道还帮你吗?你就等着受死吧!" 两个人对付一个人当然就容易得多了。不一会儿,外面又冲进来了屈长鑫秘密豢养的几个打手,经过一番艰苦的打斗,余雪红渐渐寡不敌众,终究被抓住了。等费克琳赶来,余雪红的双手已被紧紧地捆了起来。 费克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捆绑蓝小姐?她可是我们的头儿呀,国民政府派来的特派员。" 越秀指着余雪红抢先回答说:"她想暗杀老太爷,被我们当场抓住了!克琳,上峰是叫我们来是要保护屈老太爷的,她却以党国的利益而不顾,公报私仇,想借机杀人。康主任对我有交代,这种人应该杀无赦。" 屈长鑫不明白地问道:"我和你有啥子私仇?你说!当年你父亲还是我的下级,我救过他的命,不信,你回去问问你老子。那时你父亲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经常违反军纪,周师长要枪毙他,是我拼命保他才免了死罪。就是他现在能在重庆富甲一方,也少不了我的大力帮助。我们有啥子私仇?你有恩不报,反而加害于我。我要找你老汉儿讲道理去。" 余雪红理直气壮地说:"哼!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今天没有能杀掉你,就是变成了鬼也要找你报仇雪恨,替我母亲报仇,替我父亲报仇。" 其实,余雪红刚才喝了许多酒,是故意装给屈长鑫看的,回到住处后,赶忙服了解酒药,这是她父亲余剑棠专为她配制的,因为很多女孩子在外面工作喝醉了酒而失了身,弄得本人与家人一辈子痛苦,遗憾。余雪红酒醒后,晓得屈长鑫还要来纠缠她的,于是便装着熟睡的样子等仇人来,屈长鑫果真来了。可惜没能杀死他,感到万般无奈,高声说道:"不用多问,老恶霸,今天没有杀死你,算你命大,只要我不死,我还会要杀你的。" "你不要凶,今天有客人,我不想与你啰嗦,把她先押到地下室关起来,待我送走了客人再来收拾你。"说完,屈长鑫既仇视又害怕的走了。 岳雪红单刀难敌众手,被抓起来关进了地牢,后来又被人救走了,回到了训练基地。再后来又听说屈长鑫中毒得了怪病而惨痛死去了,这才解了她心中之恨,对越秀和费克琳的憎恨情绪才渐渐淡薄了一些。 屈长鑫制服了岳雪红后回到白鹿园,但心有余悸,还狂跳不已,难以平静。他问道:"苏妲,你跟我说说,这兰文莉兰小姐她究竟是啥子人?你说她公报私仇,我和她究竟有啥子私仇?你们的队伍里除了康策,我谁也不认识呀" 越秀冷冷而笑道:"嘿嘿!你自己做的事情都忘啦,玩女人玩多了,也许搞忘了。她说是你逼死了她的母亲,并要我帮助她刺杀你。你虽然逗人恨,但也是一个党国英雄,时代能人,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有血性敢担当的男人。" 屈长鑫没有心思听越秀吹捧的话,继续追问道:"我并不认识她呀,我只认识她父亲,连她母亲的面都没有见过,我啥子时候害死了她母亲?她母亲是谁?" 越秀说:"你不认识她,可她认识你呀,她从骨头里就恨死了你。详细情况她没有告诉我,有空你亲自去问问她吧!哎,老头子,别去想她了,她又不喜欢你,何必将她挂在心上呢。今天的情况你是看见的,你的儿孙们都不搭理我,把我当成了一个怪物,我在这里住不下去呀。" 屈长鑫说:"那我们就搬到街上的搜心宫去住嘛。" 越秀用手指托着下腮,沉思了一阵,说:"不,街上也太近了,说不定哪一天你那些儿孙们带一帮子人冲进来把我杀了。" 屈长鑫说:"他们敢!这个家业是我一手创建的,我想干啥子就要干啥子,他们谁也管不着我。别说我娶八个姨太太……" "你再说一遍,不知羞耻的东西。"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女人声音,随着一个青衣老妇用拐杖戳开门,一步走了进来。 屈长鑫一看是大太太殷金玉来了,连忙站起来招呼道:"哦!老太太来了!这是我新……。" "猪八戒坐龙椅——不用在老娘面前装象了,老娘啥子底细都晓得了,你又找了一个小狐狸精,你屈傲真的行势得很咧,玩女人玩出了高水平了,也不管是啥子人了,只要底下有那个洞洞就不顾一切地往里头钻。你这么喜欢那个东西,当年你妈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就跍在那里面长大,天天都在屄里头泡着多好啊。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嫩婆娘就不是个好货好东西,纯粹的马子,一脸的淫妇相。告诉你,你早晚要死在她的手头,不信走着看。我劝你现在立即把她撵出去,不然老娘今天就不走了。"殷金玉说罢,在床上坐了下来,微闭着双眼,用拐杖在榻板上有节奏地跺着:嘭——嘭——嘭——直响个不停。 越秀气得直想扑上去将她一下子掐死,但被屈长鑫拽住了,说:"这是大太太,一生信佛行善,为人善和。说实在话,这个家业也有她的一半。" 殷金玉慢条斯理地说:"何止一半哟,没有我这个老不死的黄老婆子,你屈长鑫现在还不晓得在哪一个茅厕旮旯打烂仗。能有这么风光吗?三宫六院,七十二房,比起当年的皇帝还要行势哟。你的钱多,烧得慌,听说老四和几个儿孙在前线吃没吃的,穿没穿的,风餐露宿,难抵严寒,你为啥子不拿一点钱出去呢?玩女人你就这么舍得,告诉你,坏女人都是无底洞,你永远填不满!今天,我要亲眼看着你把她撵走,不准她住在四牌坊,也不准她住在兴隆场,嘉门镇,天堡、福地、烧酒房、月寺,凡是我屈家的房子,一概都不准她住。我一旦晓得了,我也不再信神信佛了,要作鬼,和你们来个刀光剑影,鱼死网破。" 屈长鑫哪里敢得罪大太太,对越秀劝道:"苏妲,咱们就让着老太太,我们走吧!" 越秀毫不退让,说:"我不走,我是你明媒正娶的,我凭啥子要走,我如今进了你屈家的门,活着是你屈家的人,死了是你屈家的鬼。她一个老蚌壳你怕啥子,摸着是一副扎手的光架架,闻着是一股呛鼻的霉烂味,插进去是一块僵硬的死狗肉,你要她来干什么,还不如让我一脚踢死算了。老东西,我一看你这一脸的黄瓜皮、母蚊子、屎苍蝇,心头就恶心,把你裤儿脱下来,把你那两块摆到外面去,看有人看没有,恐怕连饿痨牙狗都不会去睃一眼的。" 殷金玉一听这般凌辱人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拐杖便要打,越秀眼明手快,一把夺过拐杖,轻轻一用力,铁拐杖便成了一个大铁环,往地上一扔,铁环便滚了出去,最后倒在院子里的一棵栀子花下。 越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殷金玉说道:"还有啥子绝招,拿出来,侬小妹子今天奉陪到底了,你是个啥子东西,还不是一个卖羊肉汤锅的穷骚货,有什么臭本事嘛?你欺负二太太,三太太,五太太可以,欺负那个丫环奶妈可以,要欺负我苏大奶奶,你还嫩了点。滚,这屋子是我的,老头子已经送给我了,有证有据的,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你没资格在我这里指手划脚的。"她拿出一张纸在殷金玉面前晃了一下,又很快收回去了。 这次殷金玉是和尚的脑壳——没法(发)了,只好狼狈地走了,边走边说:"你这小娼妇,烂舍物等着,你那臭麻屄要被众人怂烂的。今天不怕你歪,我会叫人来收拾你,把你五马分尸,砍成八大块喂狗。" 屈长鑫见势不妙,慌忙追出去要安慰大太太,这边越秀一声断喝,"回来!" 屈长鑫只好返了回来,说:"苏妲,你这下惹下大祸了,大太太这个人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她的嫉妒心,报复心强得很。你这样子对待她,她绝不会饶过你的。" 越秀毫不惊慌地说:"我看过《红楼梦》,她就算是王熙凤又如何?但我决不是尤二姐,随便被她弄死的,只要你不起歪心,屁股能坐正,我就不怕她。" 屈长鑫说:"我是最喜欢你的,但并不希望你们闹。我是一个有名望的人,又吵又闹,传出去影响不好嘛。" 越秀十分委屈的哭了起来,说道:"是她找我闹的,不是我哟,孰是孰非你要分清楚点哈。" 屈长鑫本想说孤掌难鸣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却变了,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讲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矛盾,今天晚上你就再委屈一下,我们还是到兴隆场去住吧。两个人清清静静好得多嘛。" 越秀也不想呆在这里,便同意了,于是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向几个留宿的贵客告辞了一番,便坐轿去了兴隆场。 在搜心宫住的这一晚上,越秀曲意逢迎,让屈长鑫随心所欲;屈长鑫更是觉得越秀是玉露甘雨,妙不可言,真正有些难舍难分了,主动对越秀说:"看来在这里住起真的不好,影响我们的生活,到泸州城里去住吧,在那里我给你买一幢公馆,大公馆。" 越秀当然想到大一点的城市去,好早一点完成任务,实现心愿,于是满口答应了,但要求多带些钱走。 屈长鑫说泸州、叙府、嘉州都有他的钱庄,用钱不成问题。俩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处理蓝小姐之事,越秀的意见是把她押回女子特训班处治,屈长鑫的意见是交给当地政府处治,最后两人统一了意见,先叫县政府把兰小姐关押起来,以后再作处理。 第二天屈长鑫亲自去了一趟四牌坊,准备把蓝小姐交给县长桃中义暂时关押,可做贼心虚,又怕别人问出自己的罪恶来,昨天晚上,他思前想后,也没弄清楚这女子的母亲是谁?他玩弄过的女人死去的太多,他真的回忆不起来了。但是不管怎么讲,既然仇人杀来了,就要想办法对付她,交给桃县长关押的办法绝对不妥。于是决定叫屈忠诚把她悄悄毒死,然后说她是自杀的。回到四牌坊后,找出一包砒霜来,交给了屈忠诚,叫他如何如何去做,然而现在的屈忠诚比过去学乖了许多,不敢轻易害人了,他想先去问过究竟之后再说。他和两个家丁来到地下室,一看兰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顺着地道追出去,来到屈家大坟坝出口处,见守坟的三个人都被拳头打死了,吓得赶忙去报告屈长鑫,见他已回兴隆场去了,只好去向大老爷屈宝骏报告,屈宝骏一听问题严重,说:"这是老太爷惹出来的事情,该找他呀!哎,兰小姐跑了,韩小姐没走呀,快去找他问一问。" 屈忠诚赶忙跑到贵宾馆,一看韩小姐也不见了,无可奈何只有跑步去了兴隆场。见了屈长鑫,如实作了汇报。 屈长鑫听完后,在屋子里快速地转了一圈,说:"立即派人到重庆去找康主任,要他严办兰小姐,赔,赔,经济损失就不赔了,但是必须把兰小姐交给我处理。" 越秀却说:"长鑫,问题没那么简单,康主任不会把人交给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要是康强杀来了,我们都活不成啦。" 屈长鑫问道:"康强是谁?" 越秀说:"康强是康主任的儿子,这个人本领高强,手毒心恨,杀起人来六亲不认。我帮了你的忙,一旦余雪告诉了他,我俩就成了他的第一个被杀对象,长鑫,我们赶快离开兴隆场吧。" 屈长鑫问:"刚才你说的余雪是谁?" 越秀说:"就是兰小姐呀,哦,她的父亲是一个师长,就是你们当地的人。" "啊,这样说来,蓝小姐就是,是薛小双哟 ,小双又是我……"屈长鑫猛然醒悟了,顿时,害怕、紧张、羞涩一起涌进心头,压得他久久喘不过气来,无话可说了。 越秀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问道:"长鑫,你还犹豫啥子,赶快作决定呀,晚了我们就走不脱了。" 屈长鑫仍然不想立即走,说:"我想等一个人,也许她能打败康强。" 越秀先不明白,随后马上想到了,说:"你说的是谁呀?哦,是小雪吧,她有多大的本事,她毕竟没有参加过正规的训练呀,再说小雪回来真的愿意帮你吗?她万一帮他们呢,你不是败得更惨吗?性命攸关,不能大意,赶快走!" 屈长鑫想想也对,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保镖苗汝林、聂宗齐二人,又对大儿子屈宝骏吩咐了一番,当天下午便坐轿去了泸州,在泸州耍了几天,四城看了看,害怕遭日本鬼子的飞机突然来轰炸,又坐小火轮去了叙府。在岷江江边买了一套房子,住了几天,而后又去乐山玩耍,在风光秀丽的青衣江边又买了一座小公馆,重新粉刷装饰了一下,俨然成了一座新房一般,是屈长鑫送给越秀的爱情定物,取名叫越秀公寓。 越秀对屈长鑫关怀备至, 找了好多有名的中医给他治病, 治好了他的强中症,交媾时,屈长鑫可以射精了,把他兴奋得直叫唤。他又叫越秀到医院割了狐臭,更是蓝田生玉,锦上添花,二人乐不思蜀,一步也舍不得离开了,春节也没有回兴隆场与儿孙们团聚。 屈长鑫走了没几天,屈宝骏毅然辞去了干了十余年的乡长回到四牌坊了,乡长一职由他的四儿子屈贵威担当。他回家之后全心思当家理财了。自抗战以来,他家的收入虽然在大幅度减少,而开支却越来越大,原指望在他满五十大寿的时候收一部分的钱物的,来的客人却来了个礼轻人义重,穷人送得少,就是富家亲友也减少了份量,谈起来都是一腔的苦水。再加上父亲在叙府,嘉州又买房子,又置家当,花钱如流水,一下子用去了四五十万,把几个钱庄的钱花得一干二净。家里的钱收入少了,开支大了,他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决定不干乡长了,回家作当家人,专心经管四牌坊庄园。当然这主要是他母亲殷金玉的主意,她要以此来限制丈夫屈长鑫的放纵行为。 殷金玉把大儿子叫到佛堂,对他说:"你父亲人越老,越花心,已经不可救药了,这个家他当不得了,让他乱搞下去,我们二天只有喝西北风了。乡长你也不用干了,就叫贵宗他们去干吧,你回家来坐镇。四牌坊再被你阿亚胡搞下去,不坐吃山空才怪哩。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钱就完蛋。你阿亚走了也好,你就按照你的办法来管理吧,你娃儿的脑壳烂,点子多,阿妈相信你会比你阿亚干得好。总管家屈忠诚人虽不错,但干久了,谁敢保证不出点问题,纰漏小,可以堵,漏洞大了,想堵也堵不住了。俗话说得好,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还有让一个小女子作管帐先生,这也是你阿亚的馊主意,简直违背祖宗礼法,也该弄下去,找点笨活路给她干,这种妖里妖气,怪里怪气的女子就不能捧着,就该让她吃点苦,受点磨难。" 屈宝骏听了,心中尽管有些埋怨母亲说得太多,管得太细,简直就像慈禧太后。但嘴上却说:"母亲想得宽,说得对,其实我早有这些想法了,只是阿亚一直不松口,我也不好提出来的。" 殷金玉说:"现在不用管他了,这个老东西迟早会死在那个狐狸精手头的。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干吧。哎,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外公外婆了,可能是快过年了吧,唉,你外公外婆养了我一辈子还没有享到福就死了,从明天开始我准备到附近的几个大寺庙去许许愿,敬敬香,一是给老人们一个安慰,二是保佑咱屈家万世永康。" 屈宝骏说:"阿妈,您老人家需要多少钱,我好去准备。" 殷金玉说:"现在是抗战时期,日子不好过,就只有简慢各位菩萨了,阿弥陀佛!准备八万块钱吧。" "这么多呀?。"屈宝骏暗自叫苦,本意是心疼钱多,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阿妈,钱够吗?" 殷金玉叹了一口气,说:"只有让那些大师们见笑了。唉,谈了半天的话,我累了,也该去休息了,好好干吧,希望今后不要惹阿妈生气哈。" 屈宝骏答应道:"哎,阿妈,乡长一角还是交给贵威干吧,贵宗是个生意人,赚钱可以,官场上的事他应付不了。" 殷金玉说:"随便你嘛,官场上的事,你比我懂,反正一句话,肥缺不要落在外人的手头就行。" 屈宝骏卸职回到四牌坊后,就开始清理人数,帐目,家当,准备重新作安排调整。 帐房先生本来是要换的,但屈宝骏和小雪谈了话后,却改变了主意,帐房先生仍由岳雪红担任,总管家却分成了两个,一个是外总管,专门负责收租收款,由屈忠诚担任;一个是内总管,专门负责四牌坊内的吃喝花消,由黄富玉担任,张丽群协助。更具体一点,下面还分设了许多小管家,有负责长年短工的,家丁保镖的,奶娘厨工的,小姐太太的,老爷公子的,家丁五十余人一下裁去了三十人,只留了二十四个守四个碉楼。长年也搬出了四牌坊,在土地集中的地方专门修了若干栋房子让他们居住,生产出来的粮食采取二八提成的办法,主人占八成,长年占二成,长年们碰到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主人概不负责。如果当年歉收,第二年加收总欠数量的百分之二十予以赔偿。 这样一搞,在四牌坊庄园吃住的人几乎少了近一半,顿时清静了许多。 屈宝骏不愧是个理财老手,几年积成下来的帐本,他十几个晚上就看完了,并查出了许多的问题。 一天晚上,他专门把小雪留了下来,直接了当地说:"小雪,这几年的帐目我都看了,发现屈忠诚的帐目存在一些问题,你看看!如果问题大,我当即就撤了他,让你来当。" 岳雪红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后还是吃惊不小。她稳了稳情绪,说:"四牌坊这么大一个庄园,收支这么繁杂,记错一笔两笔是难免的。大总管的帐目总的不错,让我干,错误会更多。" 屈宝骏本是考验小雪的,听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否有野心歪新?听她这么一说,只好说:"照你一说,我也放心了。好,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小雪刚回到住处,屈忠诚就来了,他着急地问道:"小雪,刚才大老爷留下你作啥子,是不是关于我的帐目问题?" 小雪冷冷地说:"心中无冷病,何惧吃西瓜。你的账目没有问题,紧张啥子?" 屈忠诚哀求般地说:"我的老姑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究竟对大老爷讲没有?" 小雪说:"不是为了我干妈,我真要讲出去的,你让我做了一次不诚实的人,你说怎么办?" 屈忠诚说:"我以后再不贪这个小便宜了,你干妈把我训惨了。我向她认了错了,我也想你认错,谢谢你包容我!" 小雪说:"我干妈说,不见你一分钱,你那些钱用到啥子地方去了?" 屈忠诚老实坦白说:"说实话,那些扣来的钱我也一分钱没有用,全给了烂眼线的老娘了,自从烂眼线死后,蓝家就倒了大霉了,父亲气得吐血死了,三岁的小妹妹饿死了,可怜老娘四处讨饭还难以糊口,可屈家的几个老爷就是不管不问。当年都是因为我的过错,让她的儿子丢掉了性命的,我不能不管呀。所以……" 小雪看着这个平时狐假虎威,惯于在主子面前献媚奉承的家伙,也有点做人的良心了,便说道:"哦,原来是这样的,算你还有点良心。你该给干妈讲一声呀,她可担心死了,我干妈能嫁给你,那是她能不计前嫌,知恩图报,你一根灯草换来了满屋的光亮,要知足哟。好了,你回去吧!那件事我永远都不会说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我放心,小雪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呀,我的活菩萨呀!"屈忠诚千恩万谢地走了。 到了除夕这一天晌午,屈忠诚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对主人屈宝骏说:"有两家钉子户的帐非常难收,不给钱还要打人。我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请大老爷给拿个主意吧。" 屈宝骏正在奉世堂指挥家人布置祭祖之事,听了屈忠诚的汇报后生气地问道:"是哪两家人这么歪恶?欠债不还还打人,还有王法没有?" 屈忠诚回答说:"一户是唐九公家,一户是袁书信家,你看一家是咱们屈家几代子弟的先生,一家是抗战英雄的家属,我想不出有啥子好的办法去逼他们了。" 屈宝骏抠了抠头皮,气愤地说:"有啥子不好收拾的?这两家人都是不要脸的癞皮狗,一点不讲道理。给脸不要脸,蚂蚁子咬鸡巴横起逩,这种人走,早该收拾了。管他啥子老师、英雄,不还帐就是不行,年年欠下去,二天我们喝西北风吗?是他们先不仁,我后不义,乡亲们敢说我们屈家霸道么?我要亲自去,看他们有多歪多傲多恶!把小雪也一起叫上去!她有武功,不行了就打。我不信,吃屎的还把屙屎的恨到起了。" 屈忠诚去叫小雪,小雪听说是去收帐,不愿意去。屈忠诚劝道:"小雪,去吧,你的功夫好,万一他们不讲理打起来了,你还可以出面收拾他们。" 小雪说:"我一个女娃子有多大的功夫,庄园里这么多的家丁护园,为啥子不叫他们去,偏叫我去?" 屈忠诚说:"他们呀,我怎么说呢,简直就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秀才的鸡巴——出不得众(重)。守个庄园可以,因为庄园有坚固的城墙,有硬梆梆的枪杆子,出去催租催债,那枪杆子只是用来吓唬人的,真要动刀动枪,我们也不好向乡亲们交代呀,你是晓得的,十里冲的穷人不好惹啊。" 小雪说:"老太爷不是请了一个姓陶的武师在嫦娥山庄训练家丁吗?可以把他们叫回来帮忙呀。" 屈忠诚说:"刚出锅的稀饭一时也吹不冷呀,把他们叫回来,恐怕天都要黑哪,大年三十的帐更不好要。去吧,不去,大老爷会发脾气的,你要晓得,大老爷比老太爷更难伺候啊,哎!谁叫我们都是奴才命呀。" 小雪为难的说:"既然我们都是穷人出来的,哪里还下不起狠心去逼迫穷苦的乡亲们嘛,干爷,我下不起这个手。再说,他们还不起帐,总有还不起的理由嘛,说清楚不就行了吗?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年关三十,何必要兵刀相见,强取硬逼呢?" 屈忠诚说:"你不逼他们,他们就要逼你呀。我晓得年关年关就是鬼门关,对穷人来说是鬼门关,对我们来说也是鬼门关。世界上啥子事情不是逼出来的,当年不是蒋总管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成为四牌坊的总管家的,有个话叫做物极必反,出去走一趟,说不定大老爷还会另眼高看你呢。干爷晓得你是个糍粑心肠,不愿意得罪那些穷苦的乡亲们。可你现在端的是四牌坊屈家的碗呀,吃的是屈家的饭呀,不给主人做事办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唐九公他们夸你几句好话又有啥子用场,照样没有钱让你还帐,让你吃饱穿好……" 小雪打断屈忠诚的话说:"干爷,你别说了,让我想一想再说,我小时侯唐九公待我像亲爷爷一样好,他生活上遇到困难了,我不但不帮他,反而去逼迫他,我这是算啥子作为?你说,这个心肠我如何狠得下去。" "哎,要是莫兴旺、陈超还在庄园就好了,他们的心肠就狠,就下的起手!"屈忠诚自言自语地说,"哎,女娃子就是胆子小呀,实在不去 ,我只有去告诉大老爷了。" 这时张丽群来了,问明了原因,对丈夫说:"忠诚,你先走吧,我随后把小雪给你送来。" "你有把握吗?她可是一个牛脾气,你可别让我坐蜡台哈!"屈忠诚既兴奋又担心地走了。 待屈忠诚走后,张丽群看着小雪阴郁的脸,说:"小雪,别生气了,你还是去吧!" 小雪着急地说:"干妈,你怎么也叫我去呀?我不能去逼迫他们呀!唐九公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呀,前次我误逮了唐云子,让他成了残废,至今想起来我都还在后悔不迭哩,我现在怎么能去向他们逼债呢。这屈家的人心也太狠了,明明家里粮谷满仓、鸡鸭成群、肥鱼满塘,腊肉把厨房都吊满了。还在穷人面前装穷叫苦。把这年关过了再去要不行吗?干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对,很对!我女儿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跟你娘一样,又是个菩萨心肠。不过,"张丽群笑笑,明确的告诉她说:"干妈不是叫你去逼迫他们,而是去保护他们,你想,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大老爷要亲自去,决不是好事,肯定是要抓人打人的。一旦动起手来,吃亏的是唐九公、袁四爷他们几家人呀,你去了便可以暗中保护他们。干妈也是从穷人家里走出来的,并没有忘记他们对我的好,可我却帮不上忙,你有武功,可以暗中保护他们的。" "哦,我明白了,干妈,我去!"小雪明白了干妈的一番苦心,十分乐意去了。 张丽群建议说:"为了避免出现麻烦和尴尬,你最好装扮成一个男丁,不让乡亲们认出来。" 小雪认为干娘考虑周到,答应道:"要得!谢谢干妈心细心好,想得周到。" 张丽群说:"给乡亲们做好事,不一定要让乡亲们晓得,做得越隐蔽越好。这样做,既不牵扯自己,也不攀连别人。这些我都是跟你爹学来的。可惜他死得太早了,如果他还活着,十里冲的乡亲们受不了这么多的压榨和屈辱。" 小雪听干妈讲到父亲薛振川,想起了许多往事,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意,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乡亲们。 当天下午,屈宝骏指示屈忠诚领着二十几个家丁直扑石坟山,第五次向住在蛮子洞的唐九公一家索帐去。正巧,袁永海、屈远志、邓智、曾三也来在这里,他们是来看望唐九公的。唐九公已经病了好多天了,家里无钱捡药,唐云子只好在山上扯了一些草草熬成汤给公公喝。几个年轻人曾在唐九公手里读过书,一商量便凑了一点米和几斤肉拿来了。刚刚坐下,屈家的人便跑来了。 屈宝骏看了看洞里,见里面乱七八糟的,一阵阵臭气直钻鼻孔,便没有进去了,立在门口问道:"唐九公,你欠的帐听说你不想再还了,这是怎么回事嘛?你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孔孟之徒,最懂礼数,不会欠帐不还吧?" 唐云子冷冷地回答说:"不是不还,实在没有。我们给屈总管说过好几遍了,啷个就不相信呢?" 屈忠诚眼尖,一眼看见桌子上的肉、米,冲进洞里,指着肉和米说道:"你们是说过,可你们是在故意装穷叫苦,赖债不还呀。这是啥子?大米大肉都吃得起,为啥子就不想还债呢?噫!唐云子,你好拽嘢!害得我两天就跑了三趟了,这不是故意跩人吗?" 唐云子说:"这是袁永海他们刚刚才送来的,是送给我公公吃的,他病了好长时间了,油荤子都没有见上一滴,不信你可以当面问他们嘛。" "你姓贾的是个锤子啊,道场坝的土地管宽了点,这些东西是我们几个人送的,难道你们还想抢走不成?"袁永海一见他们心中便有气,瞪着双眼大声地反问道。 "袁永海,你这个龟儿子的屁爬虫,叫你还债你不还,还有东西送人情,你是不是硬要跟咱屈家作对到底呀!?"屈忠诚扬了扬手中的手杖,一阵挥舞,大声骂道。 袁永海反唇相讥道:"哟哟哟!毫不知羞耻的东西,你也配姓屈?你姓了屈,那你贾氏门宗便少了一个逆子喽。告诉你,我们不是看到张孃嬢的面子,早收拾你了。" 屈宝骏被袁永海一顿抢白,弄得面红耳赤,头昏脑涨的,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袁二娃,你还是一个青勾子,说话不要这么拽精格当的嘛,自古来,借钱还钱,欠债清债,这是古人传下来的规矩,啥子人赖帐,你晓得不?只有那些地痞、流氓、二流子才赖帐。你是一个懂道理的人,一不是地痞,二不是流氓,三不是二流子,怎么会欠债不还呢?屈总管跑了无数趟路,都是空手而归,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还一个劲的责备他不会办事。今天正巧碰上你了,随便问一声,袁兄弟,你也不要多心哈。" 袁永海经过几年的风雨洗礼,根本不畏惧他,也不卖他的帐,理直气壮地说:"屈乡长,我也不怕你多心,莫看你现在是政府官员,党国精英,川南一绝,依我来看,提早给你下一个断章:你才是真正的地痞、流氓、二流子、外加一个大恶霸。我欠了你啥子帐?十年前,你们逼我父亲给狗做道场,并欠下了十块大洋的埋葬费,可他老人家被你们折磨成了老残疾了,我没有找你们算帐,就已经张公百忍了,你们还想要那个钱,利滚利,息滚息,现在一下变成一千块了。你们安的是啥子心,想把人往死路上逼是不是?纵然是死,我也要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等我死了,你们到阴间去向我要去吧!" "你说话不要打横爬哈,你父亲落下的老残疾还不你你哥哥袁永泉造成的吗?你看我这条腿被你哥哥打伤后也成了残疾,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哩,不是张丽群再三再四劝息我,我有松货给你吃。自古道,父债子还,这是老规矩,你不要蚂蚁子咬鸡巴——横起奔。耍赖是耍不过去的。"屈忠诚仗着人多,也想在大东家面前表现一下他的语言水平,所以显出一脸的冷笑,盛气凌人。 袁永海看在张丽群的面子上,不想与屈忠诚深究下去,但正义面前,他不想让步,一点也不畏惧,坚持争辩道:"你说个锤子,我不还,我肯信你敢把我鸡巴咬了。姓贾的,有本事的把我抓到乡公所去关起嘛,我总合过年还没有吃的。" 范毛杆儿用手枪划了一个半圆,说:"你们这批娃儿呀,就是一个比一个咬,一个比一个歪,一个比一个横,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连一个婆娘都谈不起,那些姑娘不是嫌你们的家庭穷,而是嫌你们家教不严,没文化,太不讲道理,就跟当年住在这里的二流子区大升一样,只能当杀人犯、纵火犯。" 袁永海听到这里,火冒三丈,双眼一瞪,立即大声回击道:"呸!别提啥子区大升二官人,二官人的文化比你龟儿子的文化还高,是老太爷把他救回来的,是老太爷叫他去杀人放火的,你们干的嫁祸于人的勾当三岁娃儿都晓得。告诉你,我们是在打光棍,总要比那些靠蒙骗、抢夺、坑害别个女人的人要好点嘛。不怕你们今天婆娘儿女多,二天天地一旦变了,婆娘就弄去分给老光棍,姑娘就送给我们这些小光棍,大老爷你就当了尖脑壳,老丈人啦。" 屈宝骏气急败坏,大声吼道:"袁永海,你胆大包天,竟敢在,这,这里胡说八道。这简直就是共产党的言论,共产共妻,哦,他哥哥跑去当了赤匪,他就是一个赤属。忠诚,把他抓起来送到乡公所去关起,关死算?了。" 袁永海毫无畏惧之感,笑道:"哈哈哈,几天前你才送了一块抗属的牌子给我,现在又说我是吃属,我还没有吃你们一顿饭呀,啷个会是吃属呢?如今我们才真正被你吃熟了,马干吃尽了。屈大老爷,对不起,我们没有闲心跟你们扯闲逛,过年如过鬼门关,今天就是鬼门关,我们得想办法过去。跟你们说起就煞不了嗝,对不起,我们还要去找钱过年,不奉陪了,邓智,代全我们走。" 屈忠诚还想拦住他们不让走,说:"走!不说清楚,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众人一起吼道:"天还没有黑,二五子就出来了哇,锤子都是气!屈忠诚,你想干啥子!" 袁永海把手一挥,瞪大双眼,最后警告说:"贾千,想打锤是不是?我肯信你们敢把我们都杀了?你想走蒋贵善的老路,我们奉陪到底。" "你想用死人来威胁我,好吧!我也是死过一道的人了,怕你们吗?你不让我过好年,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松愉快的。弟兄们,把那些米,肉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屈忠诚为了在屈宝骏面前表现得极度的忠诚,对家丁们大声命令道。 "谁敢动一动这些东西!我和他拼了。"唐云子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了,他抓起一根扁担,咬牙切齿,厉声吼叫起来。只见他青筋直冒,两眼冒着怒火,真有要立即打人的冲动。 屈忠诚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时竟没有话说了。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屈家仗势自己人多,还是动手去拿东西了。一场恶仗便以此展开了。 这下可难坏了岳雪红,她此时不晓得帮哪一边好了,帮乡亲们一边吧,屈家会说自己吃里扒外,道理上讲不走;帮四牌坊一边吧,乡亲们会说自己忘恩负义,情理上更讲不走。此时此刻,帮哪一边都不对,都不行。 岳雪红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应该用糍粑功将他们双方都隔开,让他们打不成。现在的局势,他们哪一方都不能输,哪一方也不能赢。屈家的人如果输了,他们会疯狂地报复乡亲们的,十年前的大血案就说明了这一点;如果乡亲们输了,他们也会采取更多的过激的办法与屈家作对的,其结果乡亲们是占不了多少便宜的,因为屈家一有枪杆子,二有大靠山。于是,便暗自施展功夫,先将屈家的推开,又将袁永海一些人推开。 小雪暗暗向屈忠诚几个人发功,屈忠诚觉得身上有一股强力推着自己走,一直退到了岩坎底下。当他们再一次冲拢之时,又一股力量将他们推得更远,人全都滚到山坡下去了。袁永海等人也是一样,第二次被推到山下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岳雪红大叫一声。"不好啦!我看见珍妃娘娘显圣了!她用无形拳把你们隔开了,这架打不得架啦!再打十里冲又要发生血光之灾了。赶快去向珍妃娘娘认罪啊,谁不去认罪就会死亡来临,家破人亡啊。"说着朝天拜了三拜,又爬起来带头向对面的吴家寺拼命跑去了。 这两边的人都身临其境,受到了惩戒,不得不信,顿时也一窝蜂地朝对面的吴家寺跑去,趁早向珍妃娘娘认错请罪。 "谁跑在前头谁的罪小呀。"岳雪红又喊了一句,她怕人们不相信,又回头鼓动道。 这一下人们跑得更快了,屈宝骏人矮脚短,哪里跑得快,急得在后面喊道:"谁来背我,我给他五十块钱,一百块钱,珍妃娘娘,你不要怪罪于我呀,我不想杀人呀。" 屈忠诚只好站住了,把游七挡住了,说:"快去背大老爷,我再给你添五十块钱,一定要跑到大家前头去。" 游七返身背上屈宝骏,朝大冲的一根田坎上跑去。这田坎长满了胡豆苗,已有一尺多高了,加上两边又是冬水田,路很不好走,岳雪红一看游七背着屈宝骏,便想捉弄一下他俩,把他们早一点撵回四牌坊去。她返回身去,喊道:"大老爷,我来背你。"可却暗自运用秘功,将游七推进了田坎下的冬水田里。两个人在田里挣扎了好一阵,岳雪红才跑拢去,将二人拉了上来。 二人冷得直打战,吓得屈忠诚从惊骇中惊醒过来,哭喊道:"大老爷,我来背你!我来背你!游七,你是怎么搞的嘛,我回去一定找你算总账,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劈成八大块。"他冲过去,背起大老爷就回四牌坊去了。 屈宝骏回到四牌坊,先去换了衣裳,又洗了一个热水澡,喝了一碗防感冒的葱白辣姜汤。尔后又忙着带领家人们在奉世堂搞敬神拜祖活动去了。祭祖完毕,还亲自带着三牲三素去了一趟珍妃庙还愿,祭拜了珍妃娘娘,给慈冢也挂了坟。对于追账要钱要粮之事就再不敢提及了,只是把游七弄到赛马场的中央,狠狠地打骂了一顿,没有让他吃年饭,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件事当晚就被人们传扬了出去,这下可火红了吴家寺,都说是珍妃娘娘心善,死了还想着十里冲的乡亲们,显灵相救,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大年初一,人们便络绎不绝地朝吴家咀珍妃庙涌去烧钱化纸,求珍妃娘娘保佑自己一生平安,全家幸福。 整个正月间下来,吴家寺前前后后来了不下一二万人次。香火旺,供果多,吴家寺的收入这一年是前十年的总合。 屈宝驹拿了这一笔钱,决定继续扩大寺庙,再修一座五烈女祠,一座石宝塔。烈女祠分别塑上王玉、盖玉秀、薛明兰、屈宝珠、来凤的石像。这石像都是已经死去的真人,也是经过屈宝驹反复敲定的人选。他为什么要选这五位女人作烈女?这其中的奥妙,只有屈宝驹自己心头最清楚。 年关的风波刚刚平静了一阵,又有一件震撼人心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件事几乎把岳雪红逼向了绝路,让她一个多月时间里,处于绝望之中。 要问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