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外婆女儿的出现,大叔舅舅乐容最大,浮萍则喜得不深不浅,最眼冤的便是她娘了,那一条笑路被他们堵个严实,纵使少去我们祖孙两人的乐颜,也无关紧要。 哥哥见妹妹兴奋起,三步并作两步走,由衷地叫"无言……" 妹妹见哥哥,虽动容不大,但也不似无动于衷,倒是给他留了一抹目光,又望了故事中局外人浮萍一眼,后是笑语相迎,混淆不清她目标是我还是外婆,面露浅笑,却几乎要含泪"娘……" 我与外婆人各一方,她弃了我,转而投她娘怀抱,大叔在一旁凉飕飕的袖手旁观,时不时双唇微颤,似是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不由得琢磨、偷偷庆幸着,如此甚好,她若是冲我来,我倒不晓该怎么办了。 女儿这番的确干得很大,伤了她娘的心,更伤了我的心,怕是花上大力气都没容易得到救赎。 有这么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亡羊补牢永不晚’,可,以外婆的倔脾气,实难以驯服,这话现言还言之尚早。 悄然回眸,入目的是那头母女俩在耍猴戏。 母亲不理不睬加速猛跑在前,女儿在后穷追不舍地奔,这一前一后的,母亲步伐渐渐加快,女儿被远抛身后,越来越远。 后来,女儿一招法术使出,极快赶上前方的母亲,拽紧她深情惭愧唤"娘,您打我骂我我都能接受,就是不要不理我。" 呼唤之下,母亲终于停下那双好比赶集的腿,发狠眼色,女儿连忙撒手,不敢再添动作。 我假以思考再加个深深冥思接下来会有何‘新鲜’发生,再假设如果我是外婆的话,即会趁其不意狠狠甩她一个耳刮子才解气,可我这厢和外婆那厢是两个人,想法自然不同,我所想的,外婆不一定会做。 但偏偏好的不灵丑的灵。 外婆定脚后就不再冲动,她一味直面向前,从始至终不回一眼颜,女儿手挽着母亲的一只臂弯,硬生生地前后而站。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是古往今来相处得最尴尬的一对。 曾听言,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可她们毕竟隔了十七年日月的仇,这坎子的隔阂,不是一般的大了。 母亲突地回眸,熟料,真的下狠手朝女儿耳根子发掌,杀她个措手不及,捂脸瞪目结舌之后,又是一遭热泪澎湃,泪水汪洋。 其他一干闲杂人等亦不能置身事外,统统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状,匪夷所思,久久未曾褪去。 母亲这一巴掌终是打在女儿脸上。 我正吃惊,余光瞥见有强烈的日光扑来,好刺目,洒满周围每一寸角落,越演越烈,这日光未免太不识趣,看着这般令人痛心的画面,偏偏还要对着干,洒得越发得意。 又上演了一场好戏。 此时此刻,母亲忍无可忍,当即大发雷霆滔滔不绝"你这个死孽障,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小时候彤儿哭着要找娘,没办法之下只好划个玄镜来让她看以前的你,她总问我娘去哪了,每当我说你死了她就会大哭,一哭起来怎么哄也没用,看到她哭我就心如刀割。" 妖言惑得其他局外人跟着落泪。 外婆眼泪如暗流汹涌,再往下道"但我必须要这么说,因为我没办法给她弄个娘,别人共享天伦之乐我只有羡慕的份,你知道那感觉有多痛苦,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干脆死得一干二净算了,还回来干嘛。" 边说边流泪。 我和大叔舅舅以及浮萍不站同一直线上,但视睹着此情此景,均不约而同情不自禁双目包珠,没极好的视力收敛其他二人落泪情况,反正自个儿情况就是泪如雨下、泪流满面。 母女中的女儿‘扑通’跪到母亲面前,惭愧得直不起头来,垂眸间并作泪意齐发,眼眶细泪未尽大泪凝,由于娘的怨言越来越重,她开始不可遏制地泣,泣不成声。 母亲自是叨叨叨破口大骂,女儿自是啪啪啪泪流不止。 我被深深牵扯其中,伴着伤心,不幸又把旧患引发,连忙矮身蹲下以缓解症状,那舅舅过来极其自然地附身,着急问"你没事吧……" 我出了一脑门的汗,因还不能接受这一切,以致万般挣扎抗拒,拖着病体远离他几步,然他见此番,惊讶不深,许是知我意欲何为。 可能默源前辈医术精湛,上次治病连带这次一并治好了,此次仅仅胸口稍有发闷,呼吸不畅,略带微痛之外,再无见更大致命症状。 我习惯性把手放在胸口之上来顺气,不久,幸免于难。 那头母女俩人还在纠缠不清。 女儿用上凡界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解决问题,紧紧死缠烂打拽着母亲乞求原谅,娘却像被铁石心肠附了身,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是纠缠得久了,纵使佛祖也耐不住性子,母亲终于又怨言不断"人都是你贱,无情、冷血,我问你,你既然活着干嘛不回来,为什么不认我,现在想讨好我了,晚了,现在是我不肯认你了。" 女儿支支吾吾,欲说不说,支吾半天,只重蹈覆辙呕着同个字"我……我……" 我不知她此番欲言又止是另有隐情或是装模作样博取同情,可在眼下看来,却是那么虚伪。 外婆声喉本就不压于雄声,再加上伤心,不知不觉提高几分贝但毫无察觉"你什么你,没话说了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妄想我会原谅你,门儿都没有,也别打乐彤的主意,我早就警告过她要是敢有非分之想,我就跟她恩断义绝,相信她此时一定和我站同一阵线。" 母亲那般决绝的话语,确乃赚足了女儿的眼泪,使得她亦有点明白自己在自取其辱,原本挽着母亲的手突如干涸的树枝般无力垂了下来。 外婆重叹一声,走到跟前,牵起我的手毅然远走,陡留自称是娘的东诺海目送着我们身影逐渐远去。 我心下虽然挣扎,但看外婆板脸凶神恶煞不悦款儿,心里慌得很。 被一路扯着走,没余力留一抹给那二雌一雄有何作为,外婆一向一意孤行、我行我素,这般决绝举动甚是伤人。 屈指一算,回头看看,再回头看看,好像走了不止二十丈,三人影汇成小点,此时,胸口突起剧痛、胸闷、气短,毫无疑问,是犯病前兆,眼前蒙黑,直接倒在外婆怀里昏迷不醒。 鬼门关走了一遭,到头来阎罗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再次把我放回来,与过奈何桥擦肩而过。 更深露重,我半躺坐卧榻上头,观着窗外夜色愣得出神。 因是个离‘娘家’尚久的女儿,早已习惯上宫的床铺被褥,竟对生育之地的床铺被褥生出莫名陌生感。 说对娘满怀怨恨,实则是牵肠挂肚,陆洋却在思绪万千时现身眼前。 我连忙整理仪容,不能在他面前失态,以免招来他的唾沫飞扬。 整张榻使劲一抖,他俯身坐下,信手幻化出一支荷赠予我,看着这枝荷翠绿叶青,心情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