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它的名字。 大家都叫它野花。 这花儿再普通不过了,普通得甚至让大家都不觉得这是与那些"玫瑰""百合"同一类型的——花。田野旁、小路边、树荫下都能看见它,山顶上、山坡上、山谷里就是它们的家。我从未见过哪种玫瑰、百合能开满遍山遍岭的,只有它们才能做到。 它是何模样?这我倒是清楚得很。它长得虽然小巧秀气,却又拼了命地张开花瓣,不像是个腼腆的姑娘。小小的花瓣凑在一起,千姿百态,别有风韵。它们的花,有黄的,红的,紫的,白的许多颜色,五彩缤纷。它们的茎直直地挺着,却也不高,像一个个一心想努力长高的小不点儿。这花儿不会孤伶伶地生长,它和草丛长在一起。花开时节,这儿一簇红的,那儿一簇白的,又有一簇黄的,就像是绿毛毯上的绣花团。 它虽然矮小,但开起花来,却有些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开花之前,它们不显山不露水,谁也看不出它们会开花,和野草没有两样。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像得了一个什么号令似的,山山岭岭都被它们突然攻占,成了花海。这花儿是什么时候开的,没人知道,让人震惊。 哪里有土,它们就能生长。即使没有多少土,在石缝,在山崖,它们也能存活,努力繁衍。细细想来,我确实从未瞧见它垂头沮丧的样子。 那次,我和小时候的玩伴久别重逢,自然欣喜。和她走在山路上,一低头就看见了它们。我仔细观赏它们,却发现它们和玫瑰、百合一 样地令人赏心悦目。一丛,一片,一坡,分不清是哪朵花儿先绽放,却无不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我摘下一朵小黄花别在她的头发上,这花,这人,相似。她也瘦小,和她站在一起我算是强壮。可她爱笑,眼睛圆溜溜的,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也是拼了命地成长。她的父亲眼睛有病,看不清,在小山村里却又没钱治病,年轻时就拄着拐杖讨生活。她的母亲从小就是聋哑人。她是家里身体唯一健全的人。后来她父亲因为视线不清又摔坏了腿,不能下地干活。从上村小学,她就独自挑起家里生活的重担,还要走距离不短的山路上学。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生活的,是夹缝中生长的小苗,还是峭壁上绽开的花朵?我想问她以前的生活,却又开不了口。我看看她,她也看着我,都莫名地笑了。她的笑容之中流淌着顽强乐观,像身边的花朵,美,特别。我知道,那是生活给予她的。 我和她道别,采下一朵野花带走。这花儿真美,这人儿更美。 她,不正是山山岭岭中绽放的那种野花吗?平凡中透着伟大,卑贱里显示着崇高。不向命运低头,不向困难弯腰,拼尽全力只为开出自己的花来。不是为了别人的欣赏、赞美,只是为了尽开花的本分,践行开花的使命。 目送她山路上渐行渐远、融入花海的身影,我早已泪流满面。有一种美,也在我心中悄然绽放。我毅然转身,加快前行的脚步,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召唤我、鞭策我:是花,就要尽情开放,尽情展示自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