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待久了,对事物的认知会蒙上一匹灰色的纱。即便看再美艳的事物,也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迷惑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满载这般疑惑,我乘车去往僻远的乡下求解。一路上,不需要仰起头,就可望见敦实的平房之上、大片湛蓝似海的天空。我心中升腾起一种模糊的悸动:城市中的林立高楼的遮蔽间,可是难得一见这蔚蓝啊! 到了人家中,热情的女主人已经摆好了一桌的菜。女主人并不年轻,透着红褐色的双颊皴裂着,头发却乌黑,且被梳得油光可鉴;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亮得晃眼。她喜欢唱歌,吃饭时也停下筷子来为我们献唱一曲。于是,直率透亮的音符便裹挟着饭香,浸润了每个人的心。她的唱功并不很好,但每个音符都从内而外流露出无限的真诚与卖力,叫我不由敬佩。 女主人有个女儿,年纪比我少长一些,此刻正在院子里给鸡喂食。我有些惊奇地看着那些扑闪着厚厚的双翼、咯咯叫着争食物吃的鸡群,一种陌生 的归属涌上心头。那位姐姐似乎有些认生,好奇又有些躲闪地望着我。我发现那双眼睛丝毫没有被霾沾染上杂质,反而带着婴儿观摩着世界的一份澄澈。再想想自己厚重镜片之下的两颗无精打采的眼珠,便被那份澄澈深深震撼了:那或许才是生命最本真、最原初的姿态吧! 道别时,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心原本的迷惑感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在直率与真诚的光辉下茁壮滋生的感动。我想,在城市中,对事物认知的那一匹灰纱之下,大概就是一个"真"字吧。正如这个字的样貌,一大半取于"直"字,直率而不晦涩、赤诚而不遮掩,就如那位女主人与她的女儿一样。 晚上,乡下的夜空布满星辉,如同洒溅的牛奶绽开在幕布,直率地照耀着我的心。 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总有人仰望星空。"是了,也许未来某天,艺术变得晦涩难懂,生活变得单调疲乏,但"真"字却栖息在心间,总指引我冲破雾霭与沼泽,去寻得那一份不变的真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