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我从我那屋里给你拿了把暖水瓶,里边刚刚装满了开水,你放在屋里等会回来之后自己晚上喝点,往后要是喝水就拿着暖水瓶到我那屋里去要,不用客气,啊!呵呵!" "嗯。谢谢您阿姨。我还正想出去买一个呢。" "买啥?我那屋里又不是没有?别买了啊。用这个就行啊!呵呵。" "嗯。谢谢您阿姨,那我就先出去了,出去转转看看等会再回来。" "去吧。去逛逛看看,现在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只要安下心来干不愁挣不着钱,呵呵,就光说那蹬三轮车的人家一天还能挣个八九十呢,那还都是一些岁数大的老头子啊,呵呵。" "嗯,那我就先出去了,阿姨。" "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啊。呵呵。" 阿傻刚要转身出屋的时候,外边那位李阿姨手里提着一个装满开水的暖水瓶笑呵呵的推门进来了,他弯腰把那暖水瓶往那个书桌下一放,之后又和阿傻随便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抽身走出屋子,会自己的房间去了,看着她走出的那个背影再低头看看那个静静摆放在桌子腿旁边的暖水瓶,壶是新的里边水是开的,看罢这些阿傻忽的在心里那么莫名其妙的热乎了一下,之后他便赶紧迈步走出屋子,穿过院子顺着门前的那条公路低着头有事没事的溜溜达达朝着南边走去。 这个村子很大规划的也非常好,房子都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院子都是水泥平铺的地面,让人看着既干净又舒坦,每一条巷子都是那么笔直笔直的,你站在这头就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头,记得很清那个东北张阿姨的小吃部就在离此不远的那个巷子最南头,自己只要步行拐过几道弯就可以到了,只不过已经两年多了,她和那个小吃部还会在哪里吗? 就这样在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着,阿傻顺着箱子七拐八拐的最后终于来到了那个曾经的小吃部门前。 一切都还是风物依旧,门头上还是当初的那个小牌子,小牌子上面的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好像也从来就没人改动过,门还是那单独的一扇如今还是和那当初时一样那么半开半掩着,上边那本是很透明的玻璃,现在犹豫常年的做饭冒热气,那原本就是光华无比的玻璃竟然早就给厚厚的蒙上了好几层霜,站在门外要是往里看你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耳熟能详的听见里边闹洋洋的有说有笑。 就站在那门外,阿傻是犹豫了一会之后才轻轻的推门进去的。 "呀!雪儿?好孩子,咋自个儿来啦?冷不?吃饭没?快坐这边暖和暖和阿姨给你弄点吃的,啊。" 小屋两间实在不大,一进门便是几张摆放整齐的小饭桌和几个小马扎,地面也是水泥铺成的很干净,四周那本是很白的墙皮由于年头太长也逐渐变得满目疮伤早已失去了他的那份洁白,房顶很矮若要是那些高个子进来就必须现低着头,不然把房顶撞破了到是小事把自个儿头撞破了可就没人管了,房顶的那个小灯泡从早到晚都那么一直开着,虽然这样却也显不出那屋子里有多亮堂来,从门口处大跨步向前走便是老板的柜台,上边很是整齐的摆放着一些各式各样的品牌烟酒,此时已经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了,屋里早已经坐满了吃饭的人,有岁数大的有岁数小的她们边吃边聊好不开心。刚才和阿傻说话的那位东北阿姨,此时正从后边的小屋里满满的端着一盘她刚刚给顾客做好的鱼小心的走出来,抬头间正好看见刚刚踏进门的阿傻,于是她便满心高兴又惊奇的喊出了声,她体格微胖鼻梁上还是架着那副老的没法再老的老花镜,逢人不说话便以,只要一张口便是那满口地地道道的东北味,也就是因为她为人好且还能做出一手好菜,并且菜的价格既便宜还有实惠,所以虽然她那店的面积不大可就是因为她精心的经营,她家的生意还相当不错,那些老顾客实在是多的很,她见人不笑不说话,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让对方不管咋想,就像是感觉着自个儿真的和在家里一个样儿。 "阿姨您好!我……我有点饿了,帮我做点吃的好吗?" 阿傻的声音羞怯的像个小孩子。 "我知道,快过来靠着炉子暖和暖和喝点水,我这就去给你做,老头,小雪回来了你快点给他沏上壶好茶,我给孩子弄饭吃去,啊!" "哦来了来了,呵呵!" 看着阿傻那满脸委屈的样子,张阿姨不由心疼起来,她赶紧一边招呼着阿傻在靠近炉子的旁边坐下来,一边回头朝着屋里大声喊着自己的老头子。 她的老头比她的年龄要大很多是一个退伍军人,他老家是利津县的,先前是在东北与老伴相识并结婚,老年之后儿子成家有了自己的归宿,他便带着老伴一同回归了故里东营,这时候他正在屋里忙着烧水,听到外边老伴喊自己于是他便赶紧伸手提了一壶刚刚烧开的热水乐呵呵的从里屋走了出来,花白的头发瘦小的身材微微的有点驼背,走路的步子不是很大却很灵便,苍老的脸上皱纹对垒逢人不笑不说话,和张阿姨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人。 "雪儿回来啦?呵呵!来,喝口热水暖和暖和身子呵呵!" 来到阿傻跟前,他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子满满的给阿傻倒了一杯水。 "老八路,我也喝给我倒上杯。" "赵大爷,给他倒上让他喝,全当灌黄鼠狼子。" "滚他家里的,你就不会说句人话。" "哎呀!人话和别人说行啊和你还用的着那个?这几句就行了。" "我靠你家里的。" "哈哈……!" 张阿姨的老头姓赵,他的那些老顾客有好多人都习惯的喊他赵大爷,当然也有个别的喊他老八路的,那就是因为他曾经当过兵和鬼子打过仗。刚才喊他的那个就是他的老顾客,那人经常来着吃饭,说话声音很大直来直去的从不经过脑子过滤,不管什么顺着嘴角都是直直的喷了出来。 "你他家的不是黄鼠狼子?每天蹬着个三轮车从东头窜到西头,整个东营都他家的快给你窜遍了,哼。" "咱两一对。哈哈。" "我看差不多,就是你俩能以那么不要命的蹿了,哈哈。" "哈哈哈……。" "我不如他,他他家里的可是真正的黄鼠狼子啊!那速度她娘的都快赶上那飞机了,我那能赶得上他啊?蒙着个头子一个劲的往前蹬,可别一头扎进那破烂堆里去啊,不然的话人家还会以为老天爷给人家从天上掉馅饼,再把你连人带车一块给当破烂卖喽,那可你可就完了一分钱也不值了,啊!" "应该能买个好价钱啊?" "就他那堆破烂还能买个好价钱?除非那人神经病了,哼。" "完了完了,当破烂都没人愿意要,老孙你这辈子白活了。" "哈哈哈……!" "哼!靠他家里的他娘那个腚的,他不是破烂他有人要?哼。" 原来刚才说话的那个叫老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要了一杯水,竟然无端招来这些玩笑话,好在他早已经见怪不怪的习惯了。 "老孙,想让他们闭嘴你就赶紧吃饭一句话也别说了,不然你说一句下边还有十句八句等着呢。呵呵。" 是赵大爷,他又给那老孙满满的倒了一杯水,而后便又乐呵呵的回里屋去了。 "哈哈哈。" 在他刚转身的一霎那,屋子里又是一串哈哈大笑。 "你们呐就是能以忽悠,老孙甭听他们的吃自个儿饭,老曲这是你的菜,雪儿这是你的慢点吃啊!" 张阿姨双手里拖着满满的一万面条和一盘菜从里屋出来了,从她的嘴里得知刚才和那个老孙斗嘴的人姓曲,人们都习惯的喊他老曲,张阿姨也是一样,她把那老曲要的菜往他脸前的桌子上一放,而后这才端着那碗满满的鸡蛋面条来到阿傻跟前。 "谢谢您,阿姨。" "听听瞧瞧,人家雪多礼貌哇!你们这些老家伙呢?哼。" "哈哈哈。" "哎呀!快点吃吃完了再出去拉几个就回去睡觉了,唉。" 老孙突然感慨起来,他一边在桌子旁慢慢的站起身自,一边低着头由衷的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黄啊等等我咱两一块儿。" 是旁边的那个老曲,他也赶紧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 "哎呀,老曲人家老孙是吃完饭了,你这还没吃完呢,就跟着一块出去。" 是张阿姨的话。 "我吃不完兜着走,哈哈。" 老曲生就是个乐天派与老孙不同,老孙看上去很乐观但实际上在他那每一句话的下边,究竟向人们隐藏了多少不知道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只是每天的在这一块吃饭的时候,都看见也听见他先是大声的说笑之后,总会有那么一声相当凄凉的叹息。 老曲跟在老孙的后边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门口走去。 "老曲、老孙呐,外边我听着好像是起大风了,冬天风大还冷我看你们就别去了,早点回家歇歇明一早再出去不一样吗?再说了也不差那几个呀,两人都那么大的岁数了你说……啊?" "唉!老姐姐呀不行啊,出门在外一刻也不敢闲着啊,不然谁给钱呐?呵呵。" 这还是老孙的声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推开那扇虚掩的小门,低着头迈步走了出去,老曲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没说一句话。 "唉!干啥容易啊?" 看着两老人一块冒着大风出去之后,张阿姨不由轻轻摇着头叹了口气。 门外真的起大风了,就在那扇小门被老孙刚刚推开两人一块走出去的一霎那,一道冷飕飕的风便迫不及待的挤进屋子,致使的那小屋里原本很暖和的空气一下便整个冰冷起来。 "哎呀妈呀咋这么冷?" 张阿姨赶紧紧跑几步,上前伸手将那扇小门紧紧关死,风被挡在屋外了小屋里立刻感觉到了暖和。 "雪儿这都快过年了咋还出来呢?到现在整整两年了说实话老姨还是真想你呢,这次准备干点啥?还是卖水果吗?" 张阿姨重新回到阿傻身边,顺手搬了个小马扎往旁边一坐,很是关心的和阿傻聊了起来。 "嗯!今年出来晚了,前两年一直在家里没能出来,不过这次回来不想再卖水果了,想干点别的,可是究竟该干点啥还真的没想好呢。呵呵。" 听张阿姨那关切的问话,阿傻坐在那里一边低头默默的吃着面条,一边满面害羞的回答着。 因为自己刚才的每句话都是假的,所以终生诚实的他才会感到害羞。 "哦!你年轻干啥都行,你看老曲和老孙他们整天的蹬三轮还一天能拉个八九十块呢?这不比做小买卖强啊?没本没利的我看挺好。" 细心的张阿姨透过她自己鼻梁上那副厚厚的眼镜片,似乎看穿了阿傻那小小的心事,于是她便点化似的说着。 "阿姨他们蹬三轮车没有管的吗?" 八九十块可不是个小数,阿傻不由抬起了头声音弱弱的问着。 "听他们说是有,不过到时候自个儿看着点就行了,老曲在这都蹬了三年了,当初你第一趟来东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蹬了一年多了,我看没啥事自己小心点就行。" "嗯。" 张阿姨的话无疑是给阿傻再次吃了个定心丸,已经吃完饭的阿傻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捧着那个水杯,一句话再也没有说。 赵大爷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那个门口,也看到了阿傻低着头不爱说话的样子,一时间他(她)们好像都同时的想到了什么似的,都一块悄悄的关注着阿傻再也一句话没说,害怕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不小心的触动阿傻那颗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小屋里所有吃饭的人慢慢都走了,渐渐的最后只剩下了阿傻和张阿姨三人,由于长时间的沉默小屋里显得即安静又冷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傻起身和张阿姨说了句话也走了。 天早已经黑下来了,风也早已经停了,可冬日的夜由此变得更加清冷起来,走在那条回宿舍的路上,阿傻把自己的那件羽绒服拉链紧紧地拉死,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往兜里一放,而后低着头快步的往回走去。 "唉!两年前还是那么爱说爱笑的好孩子,可如今……孩子在家里肯定遇到伤心事了……唉!" 站在那个门口,不放心的张阿姨一边望着阿傻独自快步离去的身影,她一边在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就此门口再往南便是一挑笔直的大公路,那公路上的路灯的光直直的照进巷子,扑在张阿姨那张同样苍老的脸上,那母亲一般的慈祥谁见了都感觉着好贴心。 他乡异地能让自己遇到这般亲人般的关怀,在心里怎么不为之感动啊?意外的机会总来自于那短短的一瞬,由此那瞬间的决定便难能可贵了。也许就是张阿姨的那番有意无意的谈话,才促成了阿傻离开家再次来到东营后的那第一个人生转折点,虽然那次转折并没有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少财富,但就经历而言他总算是有了一个最为清晰的自我意识:为了爹娘为了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就是这个原先在他的家里时他是真的没有的,原先的他就像是一个会说话的机器,不管是干些什么总要任由别人支配,可以说自己完全就是在那种稀里糊涂的日子当中不知不觉的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一年的冬天他再次回到东营,那种朦朦胧胧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为啥的意识,才在别人那不经意的话中无形的被撕开。他还是他命还是那种命,而人却在因此发生着悄悄的改变,就像是路边那粒小小的种子,倔强的性格随处可生根生根即可活。 寒冷一长夜 寂寞频无数 回到自己的住处,阿傻伸手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房门,进屋之后他拉亮了灯,那暗淡的灯光让那简陋的小屋更加清冷起来,他转身将房门关紧,而后再转过头来到床前,伸手从床头上拉过自己的那个背包,从里边把自己的水杯牙膏之类拿出,都一一摆放在床头的那个桌子上,杯子还是自己曾经在张店买的那个白瓷杯子,阿傻到现在都一直用着,弯下腰抓起暖瓶往杯子里小心的倒满水,而后再把暖瓶放回原处,身子轻轻的往床边一坐,双手紧紧地捧着杯子不再松开,水本是热的可屋里却实在太冷,他那双早已被冻僵了的小手虽然紧紧地捂在上边却怎么也感觉不出一丝的暖和来,整个屋子就像是一个干净的大冷库,当水杯子里的那点热气全部飘散完毕的时候,水便凉了。阿傻低着头将自己那薄薄的小嘴唇轻轻的凑到水杯上,淡淡的喝了两口接着又不由的随口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伤心事又来了,他坐在那里稍微的愣了一会之后,便双手将还装着半杯子水的水杯在桌子上往前轻轻一推,而后便脱掉了鞋袜衣服裤子,浑身只剩下那个干净的白色小内裤,整个人光溜溜的钻进了被子,娘亲手做的棉被好暖和,整个自己躺在里边舒服极了,灯关掉了,不多时他也进入了梦想,清冷的小屋便又再次回复它的清冷与寂静,寂静的几乎连阿傻那极其轻轻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人都说离家的孩子难、苦,这些话要不是那个晚上自己翻看了阿傻的日记,恐怕自己这辈子也体会不出来,自己就像是养在盆里的花和鱼,哪里经历过那样的风风雨雨?唉:离家的孩子好好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挣钱呐! 第二天清晨。 红红的日头刚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脸,一缕缕红红的光便顺着那油光的公路滑过来,不带一点暖和的照在河对岸的那个汽车西站上,人实在太多了,不管是上班的还是闲逛的还是着急进站上车的,那个车站的门口早早的就被堵成了一个大疙瘩。 "怎么这么多人啊?" 阿傻收拾停当蹬着自己的小三轮车,在张阿姨那里匆匆吃了几口饭之后,便硬着头皮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刚刚走到巷子头上,那眼前的一切便一下让他傻了眼,刚才还在脑子里来回盘旋的念头和尽头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出来了。 "走哇!别在这等这等不来活的,上车站门口去那人最多。" 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和一顶黄色小帽子急速的从自己脸前掠过。 "别人能干自己就不能干吗?这个时候了还要的什么面子?又不是在家里谁能认识自己?干!" "雪儿!我这有块板儿你放在车子上好让人家坐,去吧,啊!" 张阿姨从自家的小吃部里拿出一块与阿傻的三轮车宽窄合适的板子,从屋里跑出来追上阿傻给他放到了车厢里。 "嗯。谢谢您阿姨。" "不用,快去吧。" 万事开头难啊!当你铁定了心要做某一件事的时候,那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和事物都将因此而变得更加陌生起来。也就是在那个不尽寒冷的早晨,阿傻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