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如影岁月下部东营十四


  西北风呼呼的刮起来就没完没了,打在人的脸上就跟刀割的一样疼,举步之间喘口气好困难。天实在太冷,风又实在太大。
  横穿过南街又重新走进一条巷子,不大的功夫那树河就来到了阿傻的家门前,还是那个又小又矮的大门洞,也还是那个收拾的干干净净得小院子,也还是那几间熟悉没法再熟悉的土坯房,只身站在大门洞里静静的向里边望去,整个小院子在这大冬天里显得好冷清。
  迈步穿过院子,来到屋门前,树河伸手轻轻的将门一推,门虚掩着,他将门推开了能容自己一人进去的缝,而后便赶快的闪身迈进了外屋里,立时间他便感觉着浑身上下暖和多了。
  里屋的火炕上,阿傻的父母也在吃早饭,人老了不像年轻的那么不怕冷,两位老人屋里虽然点着火炉子,可身上的棉袄依旧都还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把身子给冻坏了。小饭桌平方在大炕上,上边极其简单的摆放着几样饭菜,一个粗瓷的小盆里边是刚刚做好的大白菜炖豆腐,两个又白又大的大馒头,两双筷子,两个干净的小百花瓷碗,里边盛放着那正冒着热气的玉米面地瓜粥,那地瓜粥刚刚从锅里盛出来,那缓缓地热气不断从碗里飘出来,渐渐充盈了屋子的各个角落,火炉子就在大炕东边的那个夹缝里,里边刚刚被添加了煤炭,那火烧的特别旺,坐在炕头上吃饭就能听见它如老牛般的哞叫。阿傻的父亲从外屋里端进来一碗大块腌萝卜,迈步来到炕前伸手将其放在了桌子上,这样桌面上就有两道菜了,一个大白菜炖豆腐一碗腌萝卜,之后他又走到火炉子旁边,慢慢的弯下腰伸手拿起一把小铁钩子,一下将那炉子上边的铁盖搂开放在一边,而后又腾出左手抓起那把已经灌满了凉水的铝制大水壶,将它稳稳地放在了上边,之后还又不放心似的怕炉膛子里的火不够旺,又重新的拎起水壶伸右手抓起一把小煤铲,在一个放了好些煤块的木簸箕里铲了几块煤轻轻的放了进去,而后再次将水壶放在上边,一会的功夫炉子里便又重新传出了老牛般的哞叫声,你站在小屋子的每个角落里都能听见,也都能感受到这哞叫声给自己带来的无限温暖和热。
  阿傻的母亲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再加上腿脚不灵便,炕底下的这一切便都是由自己的老头子来完成,她则早早的坐在了炕里边,静静的等着,等着老头子一个人忙活完了好一块吃饭。
  "忙活完了就快点吃吧,别凉了。"
  他的母亲坐在炕里边,言语间透出对老头的心疼,抬头看看她脸上那苍老的样子,唉!岁月不饶人的呐,真的让人心里好难受。
  "嗯!忙活完了,吃吧,你牙口不好多吃点豆腐,那个软和。"
  是他老父亲的声音,他说话间从火炉旁慢慢的站起身子,一边将右手轻轻的绕到背后,不断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后腰,冬天了他腰疼,尤其是在刮大风的时候他更是疼得厉害,这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老了老了家里没前也就治不好了,他也不想再治了,因为那样又得让儿女门为自己出钱,自个儿再也不能给孩子们做点啥了,可不能给人拖后腿呀,那岂不是让人家背地里说闲话吗?所以,倔强的他就那么一直默默的忍着,忍了一年又一年,再加上前段时间刚刚做了手术,他的身子比着以前更差了。听了老婆子的话,他顺着炕沿慢慢的来到桌子前,扭转身子轻轻的坐在炕沿上,伸手抓起筷子顺手夹了一块腌萝卜放进了嘴里,而后又双手捧起那碗热乎乎的粥送到嘴边轻轻的喝了一口。
  "再过几天就是年了,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东营那边过的咋样?那孩子过日子又细再吃不饱呢?"
  断断续续的话是从老人的泪水里挤出来的,他的母亲坐在炕里边怎么也吃不下去,他牵挂着自己那懂事的小儿子阿傻,牵挂着他一个人在东营那边过的怎么样,大冬天的是不是能够吃饱饭,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又轻轻哽咽起来,一边低着头偷偷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唉!他不小了,都已经长成大人了,你还那么不放心干啥?再说了他又不傻不乜的能照顾不好自个儿?你就别操那个心了,快点吃饭吧,啊?"
  老人的声音同样苍老,就如同他那病怏怏的身子,没有一点的力气和精神。
  "嗯!"
  口里一边答应着,可心里却仍旧那么不放心的牵挂着,因为那泪水和哽咽声根本就没有停止。
  "唉!老了老了,这都是咱上辈子遭的孽啊!快吃吧,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真正露出了老人心底的那份伤痛和说不完的怨恨。阿傻的父亲他又想起了自己那过去的日子:为了全家自个儿跑单车的日子,寒冬腊月生开河的日子,还有好多好多,那一幕幕此刻间就想电影院里放电影一样,在他自己的脑海里一一清晰的浮现出来,那些深深刻在自个儿心里的画面啊!自个儿就是死了也没法将其模糊,因为那些都是让人没法忘记和模糊的事实,那些事实和真事自己清楚自己明白,因为那经历者就是自己,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知道那其中的一知半解呢?时过境迁,等自个儿死了以后,这些真实的经历在别人眼中也许就真的成为那些天方夜谭的故事了,故事当中的曲折都是虚构的,虚构的事物有人愿意听吗?想到这里再低头看看现在,老人不由越加伤心难过,言语间他的眼角也开始慢慢潮湿。
  现实生活当中就有那么一些人,年轻的时候受尽苦累,可到老来竟落得一个极为颓唐的地步,这些话听起来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可它却是不争的事实,它的固然存在由不得你相信不相信,只要你遇上了你就得义无反顾的去只身经历,不然便是违背了常理,违背常理的人和事是会遭受到那些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的,也许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命吧?可也许不是,因为命这东西究竟是一种什么物件,谁也没亲眼见过,谁也没亲手摸过,只是不断在这个那个的嘴角和唾沫星子里听过,耳朵最容易欺骗自己,比眼睛更厉害,所以听过的那些东西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是假的,都是让自个儿不应该接受的,都是让自个儿应该去细心辨别的,它造就了多少人?它埋没了多少人?它拖累了多少人?它从何而来?又怎样回去?有多少人在它的面前都是那么一无是处赤裸裸?这一连串的问号,那些没事的传播者有谁能够给自个儿做出一个标准的答案来?没有!他们谁也做不出来,他们只是传播,有事没事的传播,比如自己的家庭如今衰败了,这本是让自己无比伤心的事,可他们却不管这些,仅仅在一夜间便给你传播的漫天遍野了,这样的速度真惊人,也真吓人,也更恨人。
  自从阿傻离家去了东营,家里便只剩下了老两口,幸得自己的老兄弟多,自己的老娘还在兄弟们之间倒还是团结的很,自己的大儿子虽然远在县城,可也是每个星期天回来一趟,老二倒是天天在家,并且每晚上也会过来坐坐,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坐上那么一会就走,但这也让自个儿看着高兴和欣慰,自己养了好儿子了,他们懂得孝敬老人了,这样的事可不是在每一个家庭里都有的啊!闺女已经出嫁多年了,即便是回家的次数也是那么屈指可数,但只要她一回来,老两口心里便是比吃了蜂蜜还要甜,虽是这样可老人的心里却依旧那么放不下心,家里这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得不让他们时时刻刻的牵挂着自个儿那还没成家的小儿子阿傻,那可是自个儿心里最最疼爱的宝贝啊!
  "唉!我年轻遭那些罪也就算了,因为谁让咱赶上那个时候呢?可现在……现在日子都好过多了啊?咱孩子……那些该死的咋就都让他一个人给碰上了呢?都是我老糊涂,都是我对不起孩子,不然的话咱好好的孩子能自个儿上东营去吗?那两门子亲事都是我做主给应下的,可谁承想竟然害苦了孩子这一辈子啊?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那么一帮子狗东西,让他走吧!出去了能给自个儿找条活路,在家里不眼睁睁看着他让那些唾沫星子给砸死吗?我看透了,孩子这一辈子就是个光棍儿命,不让他结婚了,只要他自个儿在外边活得开开心心的就行了,他这辈子碰不上好女孩子,所碰到的都是那些下三滥,就让他自个儿一个人在外边好好的过吧!一辈子也别回来,这个家除了咱老两口子,还有啥另外让孩子可恋的可看的啊?没有了,多咱到了咱自个儿快死的那天,让孩子回来咱见上一面就行了,再也别拖累孩子了,他年轻轻的本不应该遭受这些啊!唉!"
  想着想着阿傻的父亲再也吃不下去了,他左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微微低着的头终于怨恨的说出了那些埋在心里依旧的话。
  "你也快点吃吧,别想那么多了,饭都快凉了,啊?"
  看到可老头子那心疼的样子,阿傻的母亲她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难受,一边抽泣的颤抖着双手轻轻捧起那碗已经有点凉的粥,一边也同样低着头轻声的劝慰着自个儿的老头子。
  "唉!"
  叹气声像块石头,被重重的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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