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一。、
　　九九重阳，鬼门大开。传闻阎王将归升仙道。
　　墨终无被所有视作不祥之人。他的出生伴随着母亲难产死亡，而当他三岁时，父亲也车祸死去。街坊邻里都说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对他都唯恐避之而不及。他从未有过朋友，也并不需要
　　墨终无放下书包，在黑暗中面向墙角问道：＂今天要去哪？＂
　　墙角处逐渐浮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行似狗，头上却生着两角。两只碧眼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直直地与墨终无对视说：＂香榭街28号。＂＂
　　已是夜深人静，秋风袭卷着落叶盘旋在半空中，墨终无正默默地站在淡黄色的路灯下，望着右侧那仅存的仍亮着光的屋子，静静地等待。
　　一刻钟后，哭喊声响起，墨终无仍是面无表情，却将头转向大街上，静静地看着那一黑一白拿着锁链走进屋内，再拖着一魂出来。
　　那人奋力挣扎，却是徒劳，只好放弃。在见到墨终无时，他的眼中透出俱色，退后一步，又被那两人推桑着走进黑暗中。
　　许盼趴在床前痛哭着抓着爸爸的手，触及处却早已冰冷，一阵风拂过，窗户仍是紧闭着的。她起身望向窗外，只望见一个黑色的模糊的背影。
　　二、
　　十一点的铃声响起，校园早已恢复了平静，了无生气。只有一间教室的灯还亮着。墨终无静静地看着书本，眉宇间尽是淡漠。
　　突然，一道桌椅摩擦造成的尖锐声打扰了他，他抬起头，只见一个头发散乱，满头大汗的女孩闯了进来，身着和他一样的蓝色校服。见到他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抬脚跑进教室一把抓着他的手哀求着：＂救救我，外面有个女鬼一直追着我＂声音带着哭腔。
　　墨终无的表情仍是淡漠如常，只轻轻的说道＂没事，她不敢进来＂便再无反应。许盼尴尬地放下了手，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转头望向门外，虽未瞧见女鬼，却仍感到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凉意袭来，不由身子发颤，蹲了下去。
　　此时墨终无合上书本，起身向外走，许盼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走到门口时转身见她还蹲着，眉头微皱问：＂你不走？＂
　　＂啊？我走。＂许盼连忙抓起手中的书跟了上去。走出校门，许盼一直跟在他身后，踌躇着说：＂今天谢谢你，我只是回来取书，没想到在经过树林时那女鬼突然钻出来，把我吓的呀！幸好有你在。你也有异能吧？我从小右眼就能看到鬼，但却拿他们没办法，几次还差点丢了性命…＂
　　一路上只听她叽叽咋咋，墨终无只是在她前方五米左右行走，未置一言。
　　三、
　　第二日放学，墨终无一出校门便迎上一张阳光的笑脸，他未理会，她却追了上去，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全然不顾他的距人与于千里。
　　经过一商铺时，听得两女在窃窃私语：＂你看，那不是我们学校的灾星吗？据说他一出生父母就被克死了，谁遇到他谁就倒霉。＂
　　这些话墨终无从小到大都听惯了，并不打算理会，却未料到许盼竟走了过去。
　　＂你们俩鬼扯什么？＂
　　＂唉，我们说什么管你什么事啊！呦！你不会是他女朋友吧！那你迟早会被他克死。＂
　　＂啪＂许盼挥手掌了过去。
　　＂你敢打我！＂一女抚着脸，双眼喷火瞪着许盼，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倾刻上前，欲打回着这一掌，却被许盼拉住了头发，一脚踢得她跌在了地上。
　　许盼低头冷眼看着她说：＂我打过的架可不少噢。＂转头也不理会她羞怒的神情，拉着还发愣着的墨终无离开现场。
　　走在路上，许盼头微低看着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小时候，爸爸不管我，总是在工作，我想引起他的注意就到处惹事，爸爸每次知道了，都会狠狠地打我，我当时很恨他，现在他走了，我……我好想他。甚至想他再打我一次。＂
　　墨终无没有说话，但表情很复杂，从来都没有人帮他出过头，他也只是从难过到麻木在成长。
　　从此，他上学、放学时身旁便多了一个身影。仍旧是她一个人在说，他在听。寥寥几字回应，她便能高兴半天。
　　四、
　　夜深了，他关上门，按照听谛的指示来到临风路，重复着每日的工作——祭守。
　　墨终无自幼时，便能识鬼魂，而且他们好像对他有所畏惧，十岁左右，一只像狗却头上长角的小兽突然出现在家中。旁人都看不见它，那时爷爷奶奶还在世，小兽说它叫＂听谛＂，是他的守护兽，它让他每日守在将死之人附近，待黑白无常将魂魄去，以防魂灵不干化为厉鬼后难以驯服。从那时起，他便每日如此，送走了无数人，甚至是自己的爷爷奶奶。
　　那时他十二岁，看奶奶被黑白无常勾走，见他在门口时虽面露不舍却也不敢靠近。
　　又一个魂魄被送走了。
　　＂墨终无？＂背后响起许盼的声音，他未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你来了啊＂
　　＂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
　　他未出声，低下头，长长的刘海敛住了复杂的神色，转身往回走，却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跟随。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疾步离去，不愿回头看她的神情，她该是惧了他吧！
　　五、
　　第二日，墨终无一直魂不守舍，身边少了叽叽咋咋的声音就好像缺了什么。低下头却藏不住眼中的失落和嘴角的苦笑。
　　夜晚归家，独自坐在书桌前，四周黑暗。听谛爬至他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脚，抬头担忧地盯着他，似乎有些犹豫。
　　墨终无并未留意，只是淡淡地问：＂今天要去哪里？＂
　　半响未得到回应，察觉到听谛的异常，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它，五分钟后，听谛终是抗不住压力，弃械投降。它将头耷拉下去说：＂香榭街28号，你去过的。＂
　　心中一惊，这不是许盼的家吗？
　　香榭街28号，床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昨夜，许盼本欲追上墨终无，却被一条丝状物捂住了口鼻，并阻挡了她的脚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眼中一片绝望。无可奈何，只能奋力挣扎，却是徒劳。黑影逐渐模糊，泪水喷涌，只要一个转身，她便能获救，但他从未为她回过头。
　　＂终于抓住你了，真不乖＂幽幽的女声从背后响起，还带着一丝责怪，令人不寒而栗。许盼看着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已不再慌乱，平静的等待死亡……
　　六、
　　墨终无慌忙赶到香榭街，依旧是那盏昏黄的路灯，铁链拖地的尖锐声从背后传来，他不管不顾踢开她家的门闯了进去。走进毫无生气与暖意的房子，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突然有些畏惧，害怕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
　　金属的撞击声由远渐进，一黑一白两人穿过门走了进来，无视墨终无，朝床走去。站在床边，两人一左一右拿着铁钩抛向许盼，向外一拉，一个接近透明的身影被拉了出来。
　　墨终无站在墙角看着那挣扎着的女孩。仿佛有所察觉，她抬起头看过来。和初次见面相似的神情，欣喜、哀求，但多了一抹恐惧。
　　墨终无的心抽搐了一下，疾步走至床前，如疯子一般一把拽过铁链，铁链瞬间断裂，许盼痛的尖叫一声，墨终无的眼中血红，推开黑白无常吼道＂你们滚＂黑白两人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他俯身将她的魂魄轻轻地按在她的躯体上，待行与魂完美结合后，她睁开了双眼，平静地看着眼前人。
　　一只手猝然穿过他的胸膛，许盼脸上带着惋惜的笑抬起头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审判结束，很抱歉，你出局了。＂
　　抽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墨终无周身顿时被一团黑气笼罩。
　　半响，黑气散去，墨终无已是一身黑色长袍，一条紫带束腰，发带玉冠，面容清冷，身旁一只似狗非狗的小兽。
　　阎王飞升仙道前需选定下一任当职者，墨终无为鬼君之子，天帝欲让他接管地府，但在之前需下界历劫，经过审判后方可当权。现如今他只好再渡轮回，若干年后再经审判。
　　许盼，亦是许判，审判长。
　　九九重阳，他来之时亦是去之时。墨终无注视着那一身红衣，满身妖娆的女子，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还透出一股威严，转身离去。没有留恋的去接受他的宿命。
　　阎王，代表着死亡，掌握着人的生死，需要的是公正与无情，他渡不了情劫就无法当权。现如今，他悟了，因为他得到过，也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