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原谅但不能忘记卷连载


  卷一 《白土地》 第四部 腥风血雨 第三章 遭遇老头鱼
  一
  蓝瓦瓦的晴空里,阳光普照大地,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麻雀在叽叽喳喳报告春天的消息。白土地上的冰雪慢慢消融,露出地面,到处都是淌着黑色污水的溪流,我家屋檐下那些晶莹剔透的冰锥滴下一串串水珠,街道也变得泥泞不堪了。   大院里传来声声卖小鸡崽的吆喝,我照例出去看热闹。一个汉子推着自行车,货架后面驮着一个大筐,筐里装满挤在一起叽叽叫的小鸡崽,黑的白的花的什么颜色的都有,煞是可爱。不少大人围着卖小鸡的筐,挑选着自己认为是母鸡的鸡崽。母亲买不起两角钱一只的小鸡崽,只能做旁观者。我焦急等待她用手孵化小鸡试验的成功,盼啊盼啊,总算盼到一天,她举着鸡蛋察看一番欣喜地说:"快了快了,你看它要叼壳啦。"我凑到灯光下观看,里面的鸡雏伸腿动头不停撞击蛋壳。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成功了,十几只鸡崽叼破蛋壳软绵绵地钻出来,母亲将它们放在小筐里晾干羽毛,鸡雏叽叽叫着站起来,我们也有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了。   "好了好了,艾平,"母亲把小鸡放在手心上欣赏着说,"到了秋天,你就可以吃上自家产的鲜鸡蛋啦!"   从母亲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已很仔细盘算过这些母鸡在秋季里产多少蛋了。   转眼就是月底,冬天快过完了。空气中还飘着湿雪的味道,四野里还是一片斑驳,平地上的积雪已基本融化,变成一片片小小的水洼,只是在那长满菖蒲的低洼地里,还能见到黑褐色的残雪。远处传来隐隐的响声,轰轰隆隆,紧一阵慢一阵,声震耳鼓。荒野里刮起大风,一连几天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风越刮越大,杨柳的树梢都向一边倒去。一团团浓密的沙尘笼罩着城市,遮蔽了阳光,楼房、街道、树木全变成土黄色。   乍暖还寒,性急的孩子早已脱下棉衣,一身轻松在街上跑来跑去,尽情享受着春天来临的欢乐。我心痒难挠,恨不能脱掉棉衣出去玩玩。母亲总说"春捂秋冻,越活越硬",要我暖和些再脱棉衣。彬子和铁南对我说,刮过大风嫩江开江就可以去捡冰排撞死的鱼了。我顾不得想这些,趁学校不正规,绝大部分时间忙着大批判,帮母亲用碎砖头垒猪圈,建鸡窝。吕大姨夫不负诺言,借给我们三十元钱,并和母亲一起去趟牲口市场,两人各买回两只小猪崽。   现在母亲也变成名副其实的家庭妇女,开门七件事,拿起葫芦放下瓢,忙得团团转。家里热闹非凡,有人,有猪,有鸡,有狗。鸡崽和猪崽小,怕冷,里屋炕头上住着小鸡,外屋锅台前住着小猪。一到天亮吵得人睡不好觉,鸡鸣猪叫狗吠要吃的,简直开了一所家庭动物园。虎子失宠了,母亲打苞米面粥喂小猪崽的时候,它想凑过去喝一口都不成,脑袋上准挨一巴掌,只能吞着口水看着。两个小猪崽不知狗的厉害,搅得虎子一刻不得安宁,它一趴在外屋地上睡觉,猪崽就用圆鼻子拱它起来玩耍。虎子换到里屋趴下,猪崽追进里屋照旧拱它。虎子急了,张开嘴巴咬了一只小猪,母亲拿起笤帚把它打了出去。从此只准虎子住猪圈,不许它在外屋锅台旁过夜了。   虽说春天到了,迟迟不愿离去的冬天又下了一个晚上的雪,雪纷纷扬扬落下来,路面铺了一层溜滑的泥浆。一到夜里虎子就用前爪扒门板,透过飞雪,呜呜乞求主人放它进屋睡觉。   "外面冷呀,妈妈!"我为虎子求情。   "它身上有毛,冻不着。"母亲说。   "放它进屋吧。"   "不能再惯它,咬坏猪崽怎么办?"   "我教育它。"   "我们还是等等看,考验考验它再说。"   我开始给虎子上"政治课",放它进屋了,任小猪崽用鼻子拱着它玩耍。我一发现虎子不耐烦就打过两笤帚把,让它明白"大人物"是不能随便招惹的。   虎子怕雪,不愿出门,从此学聪明了,不再招惹两只顽皮的猪崽。若白天母亲上班去了,虎子索性顺着板凳跳到炕上,自自在在睡开大觉,让小猪崽们再想骚扰它也够不着了。妹妹喜欢虎子,有事没事像拍布娃娃一样哼着歌谣哄它玩,时而发出轻微的笑声。姐姐却嫌虎子身上有跳蚤,嘴臭,不许它上炕。我的虎子非常乖,这时候准会摇着尾巴匍匐到姐姐身边,抬起脑袋作揖恳求小主人不要撵它。我对姐姐据理力争说小猪崽欺负人,虎子是给逼得没办法,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何况母亲说再过几天暖和了,就把猪崽和鸡崽撵到院子里去,出不出去随虎子的便。姐姐默许了,她一定要给虎子擦一擦爪子,并要它老老实实趴在炕边,不许乱动。等母亲下班回来,虎子一定跳下地去装得脾气极好,对喂猪崽的苞米面粥看都不看一眼,晚上和猪崽一起睡在锅台边也相安无事。   外面已完全不像冬天的时节,最早发青的小草,从枯枝败叶底下钻出来,在风中颤动。嫩江传来的坼裂声更清晰了,似滚滚雷鸣,络绎不绝。我打算着奖赏虎子,过两天领它去嫩江见识见识开江,因为它除了糖厂大院之外,从来没有到过再远的地方。砖头捡得差不多了,母亲决定盖仓房,吩咐我们挖仓房地基。可能是身旁筐里的鸡崽叫个不停,虎子睡不踏实?它抬头往里面瞅瞅发现盘子里喂鸡的小米饭,忍不住探进嘴巴够小米饭吃。围鸡的筐是草席子做的,哪里经得住它的大脑袋压,虎子压扁筐檐惊得鸡崽满炕乱跑乱叫,它恼了,到处追逐想把小鸡崽们撵回筐里去。我和姐姐在院子里挖仓房地基,听见小鸡崽没命尖叫,赶紧跑进里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虎子正叼着一只鲜血直流的小鸡崽,跳到炕下不知去哪里享用好呢。   我勃然大怒,冲它大吼:   "该死,你当它是‘野食’啊!"   我从虎子嘴里夺下鸡崽,一顿拳打脚踢,要它把死鸡崽吃下去。虎子知道自己闯祸了,抬起眼睛望着我,那目光里流露的不是愤怒和委屈,而是淘气的惊讶,任你怎么往它嘴里塞都不敢动。姐姐圈起小鸡埋怨道:"让你听话你不听,看它闹的,小鸡拉得满炕都是屎,你擦!"我也嫌鸡屎臭不肯擦,把怒气全发泄在虎子身上,一脚把它踢到门外边去了。我以为母亲知道虎子咬死小鸡会批评我,吃过晚饭,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她听说后淡淡一笑,对我说:"它也和你一样呀,还小,等长大就懂事了,你别再打它了。"母亲转向蹲在身边的虎子,拍拍它的脑袋。"虎子,记住,再惹麻烦我就不要你啦。"   母亲恨铁不成钢,常说我这个孩子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吃一百粒豆子,没豆腐气"。虎子比我聪明多了,它吃一堑,长一智,一直到长大也没再犯此类的错误。我经常见虎子躺在门口晒太阳,任小鸡们跳到它身上玩耍,小猪们用长鼻子拱它嬉戏,自己连眼皮都不眨一眨继续睡大觉。可是当邻居的家禽胆敢靠近我家门口一步,它准忽地跃起大发雷霆,吓得对方尖叫着抱头鼠窜。但虎子是决不会咬人家的,母亲早就对它下过死命令:"谁家的家禽都不能动!"
网站目录投稿:含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