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网-新闻晚报】 一场精疲力竭的离婚战 口述 冰喜 30岁 家庭主妇 离婚官司已经拖了9个月了。 我们相爱过,却不料结局这样丑陋。德福,你累了吗?我累了。 关键句 ⒈他说要让我过上更好的日子,要让我住大房子,开上漂亮跑车,我们会有一个聪明的小孩,他要让我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⒉一个在温香软玉中挥霍和消沉,一个在为逼上门的账单焦头烂额。 ⒊只希望这次,我们能顺顺当当办成离婚,让我做个清清净净的单身妈妈。 曾经义无返顾 那年,我是苦苦要把户口办进上海的知青子女,他是爱慕我的农村来的"打工仔"。 他肚里的"墨水"并不多,但身上有股天生的儒雅味。为了我的户口,他磨破了嘴皮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廉价的盒饭,挤公车用掉了成堆的硬币。流火七月,我们在烈日下奔走,汗水湿透了他的白衬衫。有一次遇到大雨,两个人就避到路边的音像店去,不理人家的冷眼,装模作样地把架子上的CD翻来翻去。他的体贴、关怀和任劳任怨,像温柔的小锤子,一点点,一点点,敲开了我的心扉。 我的事刚办妥,我们的关系就引发了家庭大战。说"爆发"一点也不为过。爸爸妈妈气过,骂过,哭过,求过,只为断绝我俩的来往。他们说自己的青春已经被辜负,好不容易把我拔出泥土,我怎能又走回老路呢。我说,"我又不是萝卜,即使是萝卜,德福也是块好‘土’,他会让我长得更好更有营养,而不是变得干巴巴没有味道。" 就这样,像赴死的飞蛾,我抓牢德福的手,走上了我的婚姻之路。爱情的火焰映红了我俩的脸庞。他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要让我住大房子,开上漂亮跑车,我们会有一个聪明的小孩,他要让我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那时的他,赤手空拳,但我对他充满信赖。我忘不了新婚之夜他给我背诗: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思昏沉/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过去的浓重的阴影…… 我一边笑他太"酸",一边幸福得眼泪汪汪。真的,今时今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我们仍在清贫中甜蜜相守。 如今,我们真的住上了大房子,虽然还在还贷款;我们也有了跑车,虽然是二手的;我们有了聪明的儿子,却让他在火药味里成长着。而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幸福。 转眼成为怨偶 婚后他说想下海,于是我们分头筹钱。他跑回老家一趟,却连500元都没借到手。我不得已去跟爸妈要钱。我妈妈疑惑地问我:"你看这事能成吗?" 我的回答斩钉截铁:"你女儿看中的人,不会错。" 我没有看错他的聪明,却看错了他的温柔。有谁说过,当一个人不再爱另一个人,她喘气他也会觉得别扭。这话用在德福和我身上再合适不过。 不知是从哪一天起,他开始嫌我熨的衣服不够平整,带孩子不够利索;我做好满桌子菜等他,等到菜凉了,他回来,说在外头吃过了;估摸着他不回来了,我和儿子做蛋炒饭凑合一顿,半夜三更他回来,要我弄吃的,看见冷掉的蛋炒饭他的脸就"啪"地掼下来了。 生孩子时我大出血,身体很久都恢复不过来,儿子小时候都是我妈在照看着。我知道我不大会做家务活,性格也比较大大咧咧,他要的是什么呢?是日本式所谓"水莲花般的娇羞"和贤淑内敛吗?婚前他并没有透过口风啊。为学做他口中的"好太太",我很努力很努力,做不来的活就叫我妈手把手教我。但他,越来越不满意。 像许多心猿意马的男人,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偶尔在家,他会时常借故跑到卫生间里接电话,电话费跟着暴涨。强烈的不平和愤恨让我开始跟他吵闹,但他变本加厉,很快发展到彻夜不归。 后来,他在风月场所认识了一个"红颜知己",是个已婚女子。我看过他们的合影,相对她的漂亮,我的清秀成了小家子气;相对她的风情万种,我的家常味道成了乏味庸俗;我使小性子,蛮不讲理;她撒娇,给他营造了春风化雨的温柔乡。我不知道我来之不易的婚姻生活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我哭过闹过,没有用。现在想想,我不是个有智慧的妻子,他死要面子的一个人,怎么经得起我的闹来闹去。 到后来,那个"她"公然打我家的电话,自称是他的"女朋友"。 绝望之中,我起诉离婚。 一场离婚大战 他没想到我来真格的,于是请求我原谅。 我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同意撤诉。如果我们那时候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一聊,都为对方作一点改变,那么局面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战火平息几天,家里气氛清冷,他很快故态复萌。打电话,他已经不往卫生间躲,每天十几通电话,充满甜言蜜语。而我,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炸药筒"。我再次起诉离婚。面对财产分割的要求,法庭提出重新取证。但我已经为官司耗资近万,重新取证要多少钱,官司能不能打赢,我都没有头绪。 在离婚官司中,最难堪最可怕的可能是个"钱"字。 当年,是我妈妈拿出了几万元的私房钱,加上几个朋友的合股,他的小公司才得以开张。因为经营的是汽车配件,他说那是"男人干的活",不让我插手。但因为我是上海户口,办事方便,公司的法人代表写的是我的名字。渐渐地,公司有了一定规模,合股的朋友相继离开,有许多位置都空下来。我是学财务出身,在做了两年全职太太之后,再次提出进公司。他说不能弄成家庭小作坊,不同意。但不久,他让他的妹妹掌管了财务,其余的大小空缺也全部安上了他老家的亲戚。直到他妹妹另立门户,自己开了公司后,他才把财务交给我管理。但他的出尔反尔,让我们的感情蒙上了最初的阴影。 我提出离婚前半年,他已经不再往回拿家用,反而动不动伸手跟我要钱,理由多多,实则全都拿去换成了钻石、时装和鲜花,讨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开心。也因为我"上海人"的身份,买房用的也是我的名字,在我们的离婚战役中,他袖手不管,房贷成了我卸不掉的负担。孩子读的是私立学校,学费高昂,他更是理也不理。沉重的生活挑子一下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公司,虽然我是财务主管,但一有进账,他即以"需要流动资金"为名要走,我不过是个空"钱罐子"。 最令我寒心的一次,他老家的父亲重病垂危,他回家向我要钱,说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希望我施施援手。我不想背负"不孝"的罪名,把自己有限的积蓄拿了给他。 那些钱,被他拿到情人那里,再次挥霍一空。 被摧毁的生活 生意乏人打理,渐渐垮掉。 他去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几天几夜泡在那个"她"那里。我名为财务管理,实则有账无钱,心意灰冷之下,不得不辞职了事。为了节省开支,也因为无心打理日常生活,我把孩子带到父母家居住。 一个在温香软玉中挥霍和消沉,一个在为逼上门的账单焦头烂额,这就是我们后来的生活状态。 每到夜深,想起当初的甜蜜恩爱、海誓山盟,今朝的枕冷衾寒、孤情寡意,我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我痛恨自己的愚蠢和天真,不甘、愤怒、痛恨就像烈火,有时我心里甚至燃起跟他同归于尽的欲望。 终于有一天,朋友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过来:"你想让你的儿子成为一个心里充满仇恨的人吗?" 儿子。我的心痛得要卷起来。曾几何时,儿子瘦了,脸上的稚气和笑容不见了,整天灰头耷脑,学习成绩直线下降。而我忙于官司和四处求助,不仅没有关心孩子的功课,还在家长会上昏昏欲睡。更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饭桌上就会滔滔不绝地诉说德福的负心。还有父母,他们看多了官司给我带来的灰败脸色和坏脾气。妈妈整天长吁短叹,爸爸的血糖、血压也居高不下。 我渐渐明白:我错了。不仅错在当年无视爸妈的劝告,还错在用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影响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儿子,把他们的生活、心情都搞得一团乱。 我痛哭一场,终于恢复了平静。 因为离婚,我们闹得两败俱伤,这到底是为着什么? 终于想通了 我开始在脑子里梳理乱七八糟的生活:房子还在还贷,不能卖,但如果把它挂到中介出租,以租养贷,就可以应付最大的一笔账单;儿子的生活和学习费用,我试试和德福协商,要是他确实有困难,那就看有没有可能把孩子转到普通学校,学习成本可以降一点;我自己,希望能尽快找到份工作。我要很努力地让自己明白:爱情不是生活中第一位的。往事已经覆水难收,我再哭天抢地也没有用。我要活得漂漂亮亮的,才不会继续被他看扁。 当然还是有很多时刻,在电话里听到他懒洋洋、敷衍的语调,我会突然间怒火中烧、昏头胀脑。但事后一想:我一定,一定不能再让爸爸妈妈和儿子看到我发火的样子了。从此以后,德福就是个与我没有干联的人,我跟不相干的人生气,弄得自己容颜憔悴,犯得着吗? 前天,我打电话约他见面,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为了怕自己到时一生气口不择言,我把需要协商的内容都写在纸上,使劲嘱咐自己:别发怒,别发怒。 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意外,提出了两个在我看来很可耻的要求:"冰喜,你看,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能不能帮我把户口转过来?" "你用你的名字帮我借点贷款好不好?你要相信我,只要你帮我闯过这一关,等我东山再起,我一定不会忘掉你的!" 也许我该像许多电视剧里一样,站起来,什么也不说,转身从容不迫地走掉。但我的火暴脾气还是没压得住。眼前的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我恨不得把茶水泼到他脸上。我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说:"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要给我幸福,但你的信誓旦旦有什么用呢。还好意思我跟我提这提那,你做什么梦呢!" 我不想故作大方,只希望这次,我们能顺顺当当办成离婚,让我做个清清净净的单身妈妈———也希望德福,还能够有个做爸爸的样子,这是我对他仅剩的要求。 (编注:本文人物均为化名。未经授权,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编辑手记 婚姻中的男人素质 □朱来扣 冰喜和德福的婚姻,从开始因爱情而结合,到如今由于德福的背叛而消解。这样的一个过程,看似并没有什么传奇之处,只不过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定律的又一次证明而已,其实未必尽然,而是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关键所在,即婚姻中的男人的本来素质问题。 德福生存在这个城市里,却始终是个"面目"不明的人,来自农村的他好强,作为男人的他也曾想过给城里的妻子幸福和快乐。后来,他在妻子的相助下成功了,也有钱了,可骨子依旧,在他的身上有着诸多狭隘的精明与狡猾,当再混杂了市侩的本事,便要"一阔脸就变"了。而冰喜只是一味沉溺于自己不俗和伟大的爱情中,没有真正察觉到这个男人的素质激变,渐行渐远竟成了理所当然。这场离婚大战,只是把这样的男人的本性暴露得更加淋漓尽致罢了。 婚姻一旦狼烟四起,就不是哪一方所能控制得了的,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争。女方通常是战争弱势的一方,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然而强势一方也未必就是真强势,对于德福要挟离婚的条件,我想冰喜的回答才是一种真正的强势———对于这样素质的男人,你还想要什么指望呢?!不要再纠缠不清,好好争取和保护你和儿子的权益,相信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合理的裁断。这场战争该偃旗息鼓了。 作者:□文 /风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