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红 在外久了,总是想念,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想念母亲种的丝瓜。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遵循季节的规律,选择小院的旮旯处,刨几个小窝,丢下几粒丝瓜籽,就完成了种丝瓜的步骤。 清明时节大多有雨,不用刻意浇水,过不了几天丝瓜苗就探出了好奇的头。丝瓜苗浑身充满了向上的力量,两片厚实的叶子绿得流翠,一个晚上叶子间便又抽出了嫩芽,蹭蹭地向往外舒展。 丝瓜随通而安,只要有土壤,有阳光,有偶尔的雨露,便长得热热闹闹。在丝瓜苗旁边插几根枯竹竿,它们就会顺着你的意思往上攀爬。我喜欢母亲搭的拱形门一样大大的架子,让丝瓜藤爬满整个天空。丝瓜很是善解人意,把大片大片的葱茏情怀层叠在一起,坐在门廊里,一抬头便是绿油油的天。清风暖暖地吹来,漾起层层绿波和满院情义。 龙应台说:"家前有土,土上可种丝瓜,丝瓜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多朵黄花,花谢结果,累累棚上。我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我从小看母亲种丝瓜,其间的点点光阴也正如这般美好。每到夏天,那些黄花从一片葱绿中钻出来,随风摇曳,引得蝴蝶、蜜蜂纷至沓来。丝瓜架下有一方小桌,父亲、母亲、弟弟还有我围坐在小桌前喝茶、吃饭、聊天,看夕阳慢慢滑过树梢,落进山凹。 母亲不仅喜欢种丝瓜,更喜欢吃丝瓜。她总是能把一条条绿丝瓜做成可口的菜肴。清炒丝瓜,淡中带甜;丝瓜蛋汤,鲜而软糯;凉拌丝瓜,爽而不绵。换着花样的丝瓜,让我们久吃不腻,母亲常说,丝瓜能清热解毒,美容养颜,多吃有益。我是非常相信母亲的话的,作为家庭主妇,对自己手中的食材多有了解,才能烹饪出美味的佳肴。丝瓜也真是不辜负母亲的种植,在蓬勃的绿叶间垂下一个个小瓜来,它们卯足了劲地生长,不几天便能长到筷子长,母亲总是选择长一点的先吃。丝瓜老了便会生籽,籽硬了就不能吃了,只能留种。 除了张扬的,还有些调皮的丝瓜总爱躲躲藏藏,每次做菜母亲不厌其烦地寻找,我也常常加入帮忙寻找的行列。在稠密的枝叶里当发现一条翠生生的丝瓜躺在藤蔓间睡大觉时,那欣喜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连空气也弥漫着欢乐。那些吃不完或者没有被找到的丝瓜便一直生长着,变粗变长直到极限,丝瓜皮越来越厚,越来越硬,待到深秋,叶子枯黄飘落,藤蔓间只剩下一个个苍老的丝瓜在风中摇摆不定。 这时候,母亲便把老丝瓜摘下来,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让丝瓜的水份自然风干,只剩下枯黄的丝瓜络和一粒粒饱满的种子。把外皮去掉,倒出里面的丝瓜籽备好来年的种子,那呈丝状的丝瓜络洗碗、刷锅效果非常好。记得小时候玩得浑身是土,母亲便用丝瓜络给我们搓澡,丝瓜络在皮肤上轻轻摩擦之间,洗掉了汗渍、尘土也洗掉了疲倦。洗完澡躺在大木床上听父亲讲故事,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直珍藏在我心底,直到现在也时不时翻出来回味一下。 时光匆匆忙忙,转眼我和弟弟都已成家,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每次回家,母亲还是把小桌搬出来放在丝瓜架下,我们围坐一起,小院里便热闹起来。那些丝瓜也显得格外兴奋,和叶子说着悄悄话。母亲忙前忙后,摘菜、做饭,我们要帮忙,母亲坚决不肯,她说,这些事我做了都还不够,你们和我说说话就行了。相聚总是很短,临别时,母亲把早准备好的新鲜丝瓜、茄子、辣椒等装好,嘱咐我们要按时吃饭,多吃蔬菜,别惦记家里,有什么困难就给她打电话……在母亲眼里,我们始终是长不大的孩子,是她永远的牵挂。 今年清明,我把从母亲那儿得来的丝瓜籽种在了阳台上一个盆子里。没有想到,丝瓜竟不择地方,丝毫没有水土不服之感,秧苗葳蕤且乖巧。看着丝瓜秧一天天长大,就像回到家乡,回到小院和父母共度的细碎柔软时光,一股暖流涌向心田,幸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