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岁月下部最后的燕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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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刚刚下过小雨，六月闷热的天气到处显得都那么清新，我和同事们再次到那个小吃部去吃饭，也就是在哪里我第一次看见了独自坐在靠近墙角的一张桌椅上闷着头吃饭的他阿傻，也许就是出于好奇原因吧？我不经意的回头一看竟然发现他和我吃的饭菜一模一样，都那么简单的要命，再仔细看看那张半遮半露的英俊帅气的小脸蛋，我便在同事们那异样的眼神和偷偷的笑声里，迈步张着胆子悄悄走了过去：＂你好！你旁边还有别的人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坐在这吗？＂这句话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因为就是这句话自己才无意中走进了他的心里，就在这之前我那里知道，其实他已经来了好长时间了，每一次过来吃饭的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只是和我吃饭的时间正好错开，所以我才没能看见并认识他，我自以为长得很帅气，在单位里也算是响铛铛的小帅哥，可自那天认识阿傻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帅哥，我真的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帅气的男孩子，当时那种羡慕、喜欢并且又稍稍有点嫉妒的感情，不一会便满满的占去了自己心里大半的好心情，所以那天的谈话我说的并不是很多，多半的时间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忙着吃饭，一边不住的偷偷撩起眼皮悄悄的看上他几眼，至此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他怎么就一句话也不说呢？不会是个哑巴吧？这种胡乱的猜疑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盘旋着想着，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好朋友呢？＂帅哥哥！你每次都到这里来吃饭吗？我也是每次都来，咋就没看见你呢？你朋友呢？他们怎么就不和你一块来？有个朋友一块多开心啊！＂看着他闷葫芦一样的只管吃饭，好不把我的到来放在眼里，自己终于忍不住了我再次试探着的问出了一连串有用的废话。＂呃？我都是这个时候下班，我刚来这边不久，没朋友。＂声音不高并且还那么冷冷的，让不管是谁听了心里头都是那么冰凉冰凉的，一时间自己那种七彩的好心情顿时失去的大半。＂那……你在那个厂子里上班呀？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行吗？＂也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竟然那么主动，就一下的认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好朋友，并且还是最值得信得过的好朋友。＂嗯！我吃饱了，该回去上班了，我先走了。＂我费劲心思的说了那么多，换来的也就是那么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嗯字，这让当时的我不免有点无奈，可从小就活泼好动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我，那里就这么认栽？于是也就在他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迈步往外就走的时候，我赶紧起身一声的叫住了他：＂那……你告诉我你在那个厂子里上班呀！我好有时间去找你。＂＂建伟机械厂。＂随着我着急的问话他头也不回的说完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几个字，之后便担心晚了上班时间地走了。
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一个帅气十足却又不爱说话的男孩子，面对别人的热情和友善，他那副冷静的小脸蛋上不知道静静的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真实故事，并且这些故事，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问去知道，弄得心里头从头到脚都充满好奇。
也就是在那个当天的下午，我下了班之后便去了他所在的那个机械厂子里找他，他正好也刚刚收拾完准备下班，看到我竟然真的来找他了，他当时便那么一怔，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看了我好久，最后还是我一句话打破僵局：＂今晚没事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吧！夏天屋里蚊子很多早了也睡不着，好不？＂也许是自己的开心活泼最终使他怎么也逃不过去，于是他便点头嘴角微微一笑的答应了，从此之后自己便有了此生第一个不一样的夏天，我们从陌生到认识从认识到朋友从朋友到兄弟从兄弟又到那个所有年轻人都不在乎的小情人，那个夏天我真的好开心，因为也就是在那个夏天里，我终于证实了自己最初的那个判断和猜测，他的心里真的有好多好多不为人知的真实故事，这些故事就在他对我说出来的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他怎么就会有这么多曲折经历，这些经历我自己长这么大了，还根本就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呢？真的难以想象，身在那个其中的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绞尽脑汁的拼命去把那个场景想到最为困苦的地步，到头来也都不是他所经历的那种，唉！人呐！从生到死都是因为那些经历才多彩传奇啊！
他所在的那个机械厂是前双岛村唯一的一家机械厂，那个厂子的老板就是威海本地人，他本人没多少钱也就是因为以前在双轮集团里上过班，从而知晓那其中的一些原理知识，于是在下岗之后便在他老婆的大力支持下，自己费尽周折的建起了那个小厂子，专门从事木工机床的生产和销售，由于他在管理上还算是有一套，所以厂子里的产品销售一直看好，可是再好的企业中间它也有因销售淡季而产品积压的时候，夏天是木工机床的热季旺季可到了冬天就不行了，也就是在那个零四年的冬天，也就是阿傻刚刚来的下半年，厂子里的销售便进入了淡季，工人的活少了，从而工资也渐渐的开始了时欠时发，因此那厂子里的一些工人都开始了另作打算，一个个的都走了，到最后也就剩下了阿傻还有一个姓梁的男孩子在哪里上班，一直坚持到年底。快过年的时候，那天我休班没事，便在下午阿傻下班之后，独自高高兴兴的去了阿傻的住处，当时在夏天的时候他曾经领着我去过他的住处，那是一间不大的平顶小屋，屋里边除了一张光溜溜的床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物件了，阿傻为了能给自己省下几个钱，他便给自己买了一个大的煤气罐，自己在屋里做饭吃。那个时候的前双岛是一个正在建设开发中的村子，当地的住户都已经搬进了自己的新居，那些旧的老房子便都用来出租，那些老房子可真是一些老房子啊！院里院外都是石头，房屋不大不说还都统一的那么矮，要是高个子进屋不低头非来一个当头青不可，而阿傻就住在这样的一间小屋里，过着我们这些富家子弟做梦也想不到的苦日子。
＂你过来了？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名字呢？＂看见我招呼也没打的便闯进了屋子，阿傻转过脸微微一笑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
＂我叫赵俊鹏，你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叫雪君吧？＂我肯定着自己话语的准确无误，慢慢来到他那张冰凉的床边。
＂呃！你肯定是从我单位里问出来的，不然你哪知道我的名字啊？呵呵。我准备下面条吃，你一块吃吧！＂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已经是冬天了，你自己在这屋里不冷吗？＂
坐在床边上的我，无意的那么一抬头，屋顶上那一层白白的厚厚的冰霜当时便把握给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小屋子能住人吗？煤气灶里冒出的火不断的燃烧着那已经装了一些水的铁锅子，火烧的很旺不一会的功夫，锅里便开始慢慢的冒出了热气，可与此同时我也无意的感觉到有一滴很大的雨点一下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我再次抬头，屋顶上的哪一层霜雪开始融化了，融化了的冰霜变成水滴，这一滴那一滴的弄得屋里的地面上到处都是。
＂你用塑料布将被子盖住就是因为这个吗？这村里还有好多比这个更好一些的房子，你为啥不搬出去另找一间好的去住啊？在这里……这里还能住吗？＂
看着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切，我忽然觉得自己那么无能为力，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小小的，就害怕别人听见似的那么小那么自私。
＂不了，这房子便宜啊！家里还有些债务，今年必须要还清的……！＂
我的话可能是真的触到了他的伤处，阿傻回过身子看看冒着热气的锅，声音从他的后脑传来，让人听着就那么凄凉无助。
＂债可以一年一年的还，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呀！为了还债把身子弄垮了——值吗？＂
我感觉自己的问话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刺进了阿傻的内心深处。
＂值不值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谁叫我生来就是这种命啊？＂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吐吐的往外冒着热气，可小屋里那主人的心却依旧冰凉彻底，我独自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则背着自己微微的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极了一个会喘气的冰雕，随口说出的话不管那一个字也都带着那让人无法相信的寒意。
＂为啥那么说呀？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话说完了我才感觉到自己那么可笑无知，改变命运是我们这些打工仔能做到的吗？我明明是在给自己说谎话。
＂这个社会这么复杂，人和人之间真正能做到以心交心的有多少？在改变命运这四个字的后边，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连我们自己想都想不到的陷阱，并且那些陷阱还都是你自己根本无法逃避的现实，你要想真的改变自己就必须要从它的身边走过，可……走过去又真的是那么如意吗？这些年来，我不敢想也不敢问，我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忙都是为了谁，为了父母？父亲不在了娘也都那么大年纪了，我还能为她做点什么？连最起码的在家里给她做点吃的都做不到，我还能做点什么？为了家人为了自己的老婆？可……她真的是自己的老婆吗？为了自己？从头到尾自己又得到了些什么？每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真的想不通，自己究竟是那柱香给老天爷烧歪了？为啥它就那么看不中自己？想想以前的那些兄弟们，真的想哭啊！看看人家那一天天开心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啥时候也能真正的笑一笑？晚上睡觉好想有个人陪着，也更好想有个人抱着，倒不是因为这屋里冷，是因为在这冷的后边自己就更感觉着心里孤独，那份孤独像极了一根扯不断的绳子，每天晚上紧紧地缠着自己，弄得自己心里那么难受，我真的想她……她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可……可现在我应不应该有哪怕一点的勇气再去找她啊？应不应该？＂
也就是那个下午，我才知道了他究竟是为什么才来到了这个鬼神不近的破地方。
＂喜欢她就不应该去计较她的那些过去，除非你已经不喜欢她了，真的。＂
阿傻一连串的苦诉，最后换来的竟然就是自己那么一句不轻不重的大道理，真的不知道那个当时他的心里是啥样的感受，总之自己在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心里是挺后悔的，那种情景之下自己应该有所怜悯才是啊！可自己没有那么做也没有那么说，我想阿傻也不喜欢自己真的去那么做和说吧？
＂这年月到底还有没有海枯石烂的爱情？到底还有没有忠贞不渝的婚姻？＂
坐在床边上的我一时间真的无言以对了，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就像一粒似有可无的灰尘。
＂雪君！你大可不必那个样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快下面条吧锅都开了好长时间了。＂
我敢相信自己的这句话在阿傻的心里才是最热乎最贴心的。
＂呃！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呵呵！我多下点你一块吃吧！＂
＂我真的吃过了，你自己快点吃吧！外边都已经黑天了，我坐这和你聊会天。＂
＂嗯！＂
冬天的夜总是来到很早，外边确实已经黑天了，小屋里那点弱弱的灯光根本就压不过那外边小院子里的一团漆黑，昏暗的光和那老年间的油灯光差不多，让人感觉着坐在屋里比外边更冷了，阿傻独自忙着盛饭的身影也就在那光里来来回回悄悄无声的晃动着，不知道的人就以为是那掉在屋顶的灯光在故意的摇摆，隐隐约约在向世人诉说着那个小屋子里那一年的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