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南,照我楼, 我是秦氏之女,自名罗缚,一个有着较好容颜和身段的女子,一个善蚕桑的远古时代的女子. "罗",可以理解为我用来盛放蚕桑的罗笆,也许有人情愿认为是我朴素而干净的罗裙."缚",是指我养大的成蚕最终都逃不脱作茧自缚的命运.罗缚,冥冥之中注定了我的命运. 我是一个善蚕桑的女子,仅此而已.採桑养蚕,是我的生活. 日出东南,照着我独自住守的秦氏楼.我推开小轩窗,温暖而给人以希望的阳光洒了进来,吻在我的白净美丽的脸上,粘在我简陋整洁的床几.我懒懒地享受着天地之间的灵气.蓬松的眼睛,望向远处田园撩人心弦的绿意. 鸡鸣犬动,黄牛下田,农夫嘹起了嗓音. 我打来水,洗净面容,洗去昨夜因做梦面残留的疲劳.没有一个女人不怕青春流逝,我也不例外."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那些文人----------与我相隔几世的文人,总喜欢为我的年龄粉饰太平,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明白,他们怎么比远古的人更了解自己,难道他们也是来自远古的亡灵? 二十三岁,在我看来,已不再年轻,即将走完人生的第二个轮回.这些就像年轮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是不是大了一点?我恐慌,我想紧紧抓住青春的尾巴. 洗涑已毕,穿戴政整齐,像往常一样,拎起桂枝篓钩,背起小篓筐,我出了家门. "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头上倭堕记,耳中明月珠."呵呵,我冷笑,如果真如此,我还需要这般採桑养蚕么?可惜我不能骂人,怎么会说粗话呢?我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千古年来被人们定格了的人物---------一个机智,美丽,贤淑的女子形象. 她涨红了脸,气得樱花小嘴有些发青.张开那张小嘴,努力却不知说什么.我看见一个来自未来的自己试图为那个远古的自己平反.可惜有些徒劳.我气,气自己的软弱,气自己的无耐. 庆幸的是,我没有缃绮,紫绮,明月珠.但我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看见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与我碰面时著起了俏头.我心头欢喜,额头不经意泛起死了红晕,我匆匆跑开了.经过一个田头时,那个耕田的老头停了犁头,我能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憨笑,我莫名的不安.我恨自己不敢去瞪他一眼,我恨自己的软弱,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法与命运抗衡,在命运面前,我选择了屈从.我被从南来的太守抢进了马车,尔后是家府,闰房,我做了他的小妾.在乡亲看来,是山鸡变凤凰的飞跃. 可我只是只山鸡,我属于田园,属于我的秦氏楼.人去楼空,桑之落矣,其黄也陨,我无力改变.白日,我强颜欢笑伺候太守,夜间,我望向东南,思绪飘然. 那个少年,眉清目秀的少年,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那个少年,我恨你,我今生今世都恨你,你在爱情面前,你输给了自己,而不是太守.在你面前,爱情却敌不过功名,终究一日,你题名金榜,又会是一方太守,而我算得了什么?一个历史舞台上的匆匆配角,亘古不变的上演------- 如果没有太守的出现,那个少年,我们会是怎样?我期求你考取功名,我也不会为你红袖添香.如果你成为一个农夫,我情愿是你的农妇,你挑水来我浇园,你耕田来我织布.粗衣,布瓦,我与你生活在田园,我相信天上的嫦娥看了也会眼羡,可现在是多么颓然. 也许你是对的,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输给了自己.我不会智言击退太守,我没有那样一位莫须有的夫君.我在爱情面前,输得彻底,输得纯粹.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沉吟,一遍一遍,泪洒,一点一滴.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我没有这样的一位夫君,前世,今生. 日出东南,我的秦氏楼已人去楼空,我无法望见. 我是秦氏之女,自名罗缚,最终,我如我饲养的蚕儿般, 做茧自缚. 2005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