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婚纱

　　作者：薇拉
　　PART １
　　薇拉用双臂抱着膝盖蹲在游泳池边，不时地用手摸摸池里的水。那是冬天，薇拉的身体有些发抖。微卷的长发零散地搭在身上。计佐第一次看到薇拉时，薇拉就是这个样子。
　　小妹妹，你怎么不下水来？
　　很冷。
　　到水里就暖和了。
　　薇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计佐，摇摇头。
　　怕冷的话为什么要冬天来游泳呢？
　　妈妈让我来的，她说这样我的身体会更健康。
　　那你会游泳吗？
　　薇拉依然是摇头。
　　那我教你游泳好吗，你会和他们游得一样好。计佐用手指了指在泳池里欢游的孩子们。
　　薇拉想了一会，拉着计佐的手，跳进了泳池。
　　这是一个寒假里专门为孩子开设的游泳班。其实计佐也只是个孩子，不过因为他游泳游得很好，所以他在这里当教练。刚下水时，薇拉仍然有些发抖。不过很快，薇拉握着计佐的双手，听着计佐的口令，努力地划动双腿，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妹妹，还冷吗？
　　不冷。薇拉大声地说。
　　我没骗你哦。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薇拉。
　　薇拉，我叫计佐。
　　薇拉用力地点点头，很用心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为期两周的游泳班，计佐每次都会用大部分的时间教薇拉游泳。薇拉似乎已经学会了，可又好像没有掌握得很好。于是计佐一直很有耐心地教薇拉。
　　最后一天的时候，薇拉显得有些伤心。
　　计佐哥哥。明年你还教我游泳吗？
　　傻瓜，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以后自己游就可以了。
　　薇拉低着头，不说话。半晌。
　　计佐哥哥，你长大要做什么？
　　我呀，我想做服装设计师。计佐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很亮。
　　那是什么？
　　那就是帮别人做漂亮衣服的人。对了，薇拉，以后，等我实现了梦想，一定为你做件漂亮衣服。随便你想要怎么样的衣服都行。计佐很得意地说，仿佛自己已经是个设计师了。
　　那，那我要新娘子穿的衣服。妈妈说新娘子穿的衣服最好看了。薇拉显得很高兴。
　　好的，那我就给你做新娘子的衣服。
　　薇拉又咯咯地笑。
　　分开的时候，薇拉高高兴兴地在计佐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心里想着以后计佐哥哥给自己做的漂亮的新娘衣服。
　　那一年，薇拉九岁，计佐十五岁。
　　PART ２
　　你好，我叫薇拉，大学时主修服装设计，毕业于……
　　招聘会上薇拉的表现很出色，理所当然地被嘉创服装公司录用。嘉创服装公司是家规模并不庞大的服装公司，不过开办人却已经小有名气，计佐。
　　薇拉不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女子，可是童年的那一次游泳班却记忆清晰。不知是因为计佐是第一个教会她游泳的人，还是因为计佐是说过要为她设计新娘礼服的人。
　　很多零碎的片段在薇拉的脑中，一直都不曾消去。那个冬天之后，每年的冬泳班薇拉都会去参加，只是再也没有看到计佐。薇拉不知道怎么去寻找计佐，可是至少记得计佐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一个服装设计师。
　　在嘉创服装公司工作的第三天，薇拉见到了计佐。
　　这是您要的文件。薇拉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当发现计佐在用心地看着文件时，薇拉终于不必再用眼角偷偷地看。薇拉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教自己游泳的计佐哥哥。十几年，足以把一个人彻底地改变。只是那眼睛，对薇拉来说，是熟悉的。
　　好的，你可以出去了。计佐的声音拉回了薇拉的思绪。
　　哦，好的。薇拉点点头，准备往外走。
　　等等，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
　　好，没事了，好好工作。
　　嗯。
　　走出办公室，薇拉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一些失望。
　　薇拉是个聪明的女子，工作很出色，不久就被升为总经理助理。对于薇拉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职位。
　　薇拉与计佐在工作上的接触日渐频繁。在薇拉的心里，一直都希望计佐会记得小时候的事。可是，似乎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已经与计佐很熟悉，但是那都只是因为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有次计佐说，薇拉，你给我看的设计稿件很不错，很有灵气，你可以自己尝试做些设计，我给你一个新的职位。可是薇拉拒绝了这样的好事情，说是想再多学习些时日。对于薇拉来说，能够设计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天，计佐要赶一个设计，在公司留到很晚。结束工作出来的时候，发现薇拉还没有下班。
　　薇拉，这么晚怎么还在？
　　有些东西我刚刚做完。
　　有这么勤快的助理真是福气啊，呵呵。计佐笑道。走吧，一起去吃点夜宵。
　　小吃店里，薇拉很开心，终于有和计佐单独相处的机会。
　　计总。
　　行了，出了公司都是朋友，就叫计佐吧。
　　计佐。薇拉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十几年后可以对着同样的人唤同样的名字，薇拉心底莫名地起伏。
　　怎么？
　　计佐，你记得小时候的冬泳班吗？
　　冬泳班？你怎么会知道？我当教练呢那时候，呵呵。
　　你不记得了吗？你教我游泳。
　　嗯？我想想啊。
　　薇拉低下头吃东西，觉得索然无味。
　　啊，我想起来。薇拉，你就是那个在池边一直不肯下来的女孩。哈，还真巧，现在竟然一起工作。计佐笑得很大声。
　　薇拉应该高兴计佐记起了自己，可是似乎计佐还是忘记了些重要的东西。薇拉不再作声，只是吃着东西。薇拉设想过很多多年以后和计佐重逢的画面，惟独没有这样的一种情形。薇拉以为，计佐会记得。
　　那天之后，薇拉再也没有和计佐提起过小时候的事。薇拉很努力地工作，开始设计一些服装。对于计佐，薇拉的心里或许还抱有一丝希望，又或许只是等待一种结束的方式。其实在刚进公司不久，和同事们渐渐熟悉的时候，薇拉就从他们那里得知了，计佐已经订婚的事实。
　　有几次，计佐的未婚妻来公司找计佐。薇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用薇拉的话来说，那是一个有着独特气质的女子，由内散发的安逸气息让人觉得安定和温暖。只是，当想到她将会穿上计佐设计的婚纱时，薇拉的心底仍然感到刺痛。
　　秋天的一个早晨。嘉创公司的所有员工收到了计佐的婚礼请贴。
　　薇拉，你进来一下。
　　走进办公室，薇拉看到一件雪白的礼服，幽雅的裙摆，细致的蕾丝花边。
　　薇拉，这是我为我的妻子设计的礼服，你觉得如何？呵呵，以前为别人设计衣服倒不觉得紧张，这次反倒……计佐脸上的笑容无言地宣告着幸福。
　　很漂亮。说完，薇拉白暂的脸庞上无声地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
　　薇拉？
　　计佐。薇拉忽然微笑。计佐，穿上这件婚纱的，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第二天，薇拉正式辞职。
　　一个月后，计佐结婚那天，薇拉的婚纱店正式开张。
　　PART 3
　　薇拉的婚纱店很快出名。因为那里所有的新娘礼服都是由薇拉亲手设计的，独一无二。
　　薇拉接受过一次电台的采访。电波里，薇拉的声音显得很轻柔。薇拉说，我喜欢设计婚纱，因为那是最美丽的衣服。当主持人问及薇拉何时会为自己设计婚纱时，薇拉停顿了很久。在神秘园的音符里，薇拉答非所问。我经常做梦，梦里有个十五岁的男孩对我说，薇拉，我以后要给你做新娘子的衣服。
　　虽然有几家电视台想要采访薇拉，可是最终还是被拒绝。于是，电视台的记者至多能够拍摄到婚纱店的门面。屏幕里，能清楚地看到婚纱店的名字。
　　思佐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