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我做了这样一个梦,梦境是这样的: 一二月份,也或许是二三月份,具体的时间我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个季节的天空像刚刚大哭了一场显得异常明净,天气还是寒冷的,满城的飘絮接替了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双肩,然后跌落在地上。躺着的飘絮宛如一批批自杀的东西发出哗啦哗啦的呻吟,像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我的眼前抹杀然后啊的一声消失得不见踪影。我的面前,立着高大的杨树,杨树底下,站着猴子。我喊:猴子,猴子。我极力地张开嘴,奋力地蠕动着舌头,可是不管怎样用力,我的声音还是被漫天飘絮落地的哗哗声吞噬得一干二净,我喊得声嘶力竭,跪倒,躺下,筋疲力尽地抽搐。我看见纷纷扬扬的飘絮落在他的身上,没过他的膝盖,双肩,头顶,最后将他掩埋,抹平…… 我的泪还是忍不住从眼角到流了出来,流到了太阳穴,又流到了鬓角,像一条小溪…… 这是一个惊梦,以至于在梦醒的一瞬,我用手摸摸鬓角的眼泪,还是热的,我笑了笑,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顿由心生…… 但我突然感觉自己在梦醒的一瞬失去了什么。随后的分分秒秒,我的记忆像满城的飘絮洒落一地,渐渐抹平…… 猴子 猴子不是动物,猴子是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但是现在猴子什么都不是了。死了。 猴子的死属于"正常"死亡,因为他是自杀而死的,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无疑是各种死法中最"正常"不过的了。 猴子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是不能不对猴子的死生一丝悲哀甚至痛心的,这恐怕是某个被认为朋友的对于死者所尽的义务罢。 为了使这个故事更具真实性,我打算摒弃小说中常用的遮掩术,所以这篇文章里的人不再是"某君仲昆,今隐其名"了,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我相信和我有类似经历的读者能理解我在写些什么? 下面就让我们回到小说中来。 猴子本名叫朱浪,一米六几的个子,瘦得"一塌糊涂",用乡下的一句话说"瘦得皮包骨"一点也不过分。 他永远留着很长的头发,一律向后梳得整齐,显现出伟人的额头。从后面看,就是一副纯粹搞文学创作的。 猴子的穿着极其"谨慎",他几乎一年四季都是上身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套一件黑色的西裤,他说这是成熟学生的标志,却遭来女生的掩鼻嗤笑。和他以前关系还好的都已经为"保全自身"而慢慢疏远他了。学校的男生女生都在议论他,"假正经","装成熟","穷光蛋"…据说有男同学在厕所看见他西裤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然而这些每天都在他们各自的嘴里飞扬着。我没有亲眼看见,自然是不愿去信。 猴子喜欢写作,不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写作才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创作家的样子还是因为这样的打扮利于最后促成他写作的本领。 "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校橱窗的那篇文章,那是我初一写的,初一写的。现在还贴在那儿…" 他常向一些故意嘲弄他的同学很理直气壮地提到他的那篇文章。 "以前我们村我家最富了,那时候村里一到晚上我家房里就会挤满人,他们都是来看电视的,但有些只是纯粹来说话的,他们一看到我从房里走出来就笑脸盈盈。"你看,这脑袋瓜子,聪明","呵呵,有出息。"……" 他不止一次对别人说过类似的话。也对我说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相当自负,表情激越,不无自我标榜什么的意味。那时,他看上去真的很有出息,甚至表现得有点张狂。 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把他看成一个张狂的人,他的确很有些出息,不管是他说这些话以前还是以后,他都一直坚持在写作,而且写得很好。 但是现在没有人愿意和我一样这么认为了,他们总是以一种听祥林嫂讲阿毛的姿态去听猴子说他的故事。 最近又听说猴子染上了抽烟的恶习,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熏得焦黄。我信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他经过我的面前时手上夹着一根烟,然后猛吸一口,烟雾便像瀑布一样从他的鼻口倾泻而下。 我认识他就是第一次看见他吸烟以后,其实在这之前我对他了解够多了,只是这些关于他的信息都是从同学们飞扬的口里听到的,所以让我很好奇地想去"一探究竟",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和他一样同样酷爱习作。 "祝竟成,初三二班的。在你们楼下,很喜欢创作……" 我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创作"二字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事后细想才发现表现得张狂了点。不过他听后的反应并不是很大。 我主动把手伸了过去,他立刻腾出那只夹烟的手。食指和大拇指一直弯曲着,好像故意遮掩他被香烟熏得焦黄的二指。 他握着我的手,人和手一样显得极其别扭。 "我叫猴子,大家现在都这么叫我…" 我觉得他并没有大家所说的那样"装正经",相反,他的回答有些不太正经。 "你真名呢?也叫猴子?" 我自认为这句话问得还是有一些水平的,一下子打破了彼此间尴尬的气氛。 "朱浪" 他说得很干脆,干脆得让我感觉他在试图逃避什么。 "祝竟成,是不是出自蒲松龄的一首词,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成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 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有几分我的名字正中他展示对诗词信手拈来的下怀的意味。我在他面前显然像落了下风,因为我的大脑里是搜刮不出任何和猴子有关的诗词歌赋,即使有,也大都不入大雅,要遭他嘲笑了。 "现在总有人把"竟"写成"竞",实乃不懂"竟"在文言文中作"最后,结果"的意思…" 他说得酸里酸气,好像因刚才的一首词顿时摇身一变,摆出大学者的风范。 我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个会把自己的名字都会写错的学生一个耳提面命的正在接受老师的脧朘教诲。 "听说你很会写作" 我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稍带奉承的话。 "哪里哪里" 他终于谦虚了一把,使我这个刚刚被他"教育"的"学生"有些"受宠若惊"了。 "幸会幸会" 我也被他感染了。 自此以后我就跟猴子交往上了,他好像不喜欢我叫他朱浪,所以我见到他就喊猴子 自此以后,几个同学的口里叽叽喳喳地飞扬着我和猴子的消息。好像我们之间将要进行着残杀全校师生的"不法勾当"。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今天还看到他们放学一起在饭店里吃饭呢!还喝了酒,都喝了…" "抽烟了,两人都抽了…" 这些都是我从朋友口中知道的,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有些说完就敬我远之的意思。我才懂得之前关于猴子的种种丑闻是多么的卑鄙和不可信。但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猴子真的是个穷小子。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几年前他家里真的富有,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而且他很早就很会写作,所以村里的那些人一见到他都夸他脑子聪明,将来朱家肯定能出个作家报社编辑之类的大人物。他那时什么都不用想,在家人外人的赞美声中做着作家的美梦。 "那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一门经地想着怎样写作,那段时间真的很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很明显地可以看见一丝笑意,接着微微摆了几下头,好像受了无尽的委屈一时半刻说不上话,只有手里的烟使他有所作为。 他家现在是不行了,据说他的父亲在外面从事了非法的活动东窗事发蹲了大牢。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首先是经济上的来源,其次是对他做人的声誉也由父及子地委屈了他。 "你应该告诉他们,这些都与你无关,我指你父亲犯罪的事是他自己的事!" "无所谓了,他们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这一身衣服还是他的呢!有什么办法呢?穷得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么有,最后还是他的?这也怪不得他们了。" 猴子是这样的无所谓,有时我觉得他并非对些都一点都不上心的,背地里有人议论他的时候,特别是要把他和他坐牢的父亲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会听见的,并且气愤嘴角很明显地抽搐,但是他始终没有听我的话站出来说那些话,即使气愤,也不敢让他们看见,只是默默地吸着他的烟。 最后他还是沉默了,不愿说话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听他说他的家庭问题。不过他还是在坚持在写作。白天的时候,他有时候什么事都不做,说是构思小说。晚上的时候,借着灵感就会笔下生辉地写满满几页纸。我说你这样很不好,就算爱写作也不能把它当成职业,还是先应付完中考再说吧! 我是后来才发现,猴子每天晚上真的在玩命地写,而且有了几篇已经投了稿。但也不全是为了投稿而写的。比如我就听说他最近在写情书。 "你是在为别人写的吗?多少钱一份啊?" 我问得很直接,觉得自己猜的完全是对的,他是很需要钱的,这种事做出来也很好解释。 他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我:"不是的"。 "难道你…" "是我写给一个女生的"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直绯红,羞赧极了。我是从来没有看到猴子也有腼腆害羞的时候,像个女孩子,不过这女气完全不损他的男人体统。 他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生,后来的一连好多天又有人在叽叽喳喳。说了他各种不好,当然不外乎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云云。 看来这次他不再对那些话无所谓了,他甚至觉得他们说得很对。 "你知道的,像我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有人接近我了。" "我呀!" "我他妈指的是那些背后说我这样那样的家伙。张口闭口尽是些伤人的话,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的儿子,我自己都是一个坏蛋。" 我这才知道猴子此时是多么地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其实这几年一直在忍,现在他喜欢别人当然也希望对方能够喜欢他。确实,那些叽叽喳喳的关于猴子家庭背景的种种有意或无意的恶袭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他,使他在女孩面前没有尊严。 "你应该试试,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那些家伙一样。况且你的文采,写出来的情书不把她感动死才怪呢!" 我觉得自己在故意地夸大他的写情书水平,因为一般知道他家庭的女孩是很难因为他的几封情书而芳心倾服的。我一面这样劝他去追,一面也担心猴子会被拒绝,而拒绝的理由又是我最不愿听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句劝告有了成效,他真的还在追,并且加大了力码,大有"不追到手不作休"之势。 有一天下午放学,他找到我,说那个女生同意接受他了,我看得出来他很激动,说话的语速也顿时比平常快了几倍。 "明天我们三个一起到一家饭店去,我请客。" 接着就撩开两条修长的腿大步大步走去,很急促的样子,我想是去找那个女生吧。 第二天我们在学校外的饭店吃饭,那个女生长的的确不俗,只是我担心猴子有些招架不住她,但从衣着上来看,那女生就比猴子高上不止一个档次,猴子还是一件黑衬衫配一件黑西裤,显得格外寒酸和土气。猴子那次吃饭吃得很谨慎,关于他私人的只言片语丝毫没有提及,大多是一些与写作和小说有关的,因为那女生本身就很喜欢写作。我想猴子这回把握要大一点。我偷偷去买了单,回过来他还在讲,单小说的书名就说了不下十几二十部,有时还故意背出一两段经典句子以证实这些他的确读过,而且记忆力惊人。我观察了那个女生一下,她好像有些厌烦的意思,情理之中,就是我这么一个喜欢读小说的也受不了猴子这样饭桌上像个学者一样,唾沫星子四乱飞溅,吓得女生赶紧护住了碗,像母鸡护住一只小鸡,害怕极了。我暗自使眼色给他,他反应很迟缓,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忙不停地叫女孩吃菜。总之,这顿饭吃得很不好。 接下来的十好几天里我很少几乎没有再见到他,他是"藏了起来",但是关于他和那个女生的消息跑得飞快,早已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从传言中知道那个女生每天中午都要拉他去上街。我想猴子的那点钱还不够他买烟抽,那还有多余的钱陪女孩子购物呢!我开始为自己当初极力怂恿他勇敢去追那位女生感到负罪感连连。 他终于找到我,我看到他现在的确没有再抽烟,衣服也还是新买的,那种街面上时兴的款式,人几乎变得难以辨论,只是那后劈式头发庆幸原封不动。 "我好不容易才保全这头型的,要不然一副创作的模样就全被她毁了。" 他说着说着还不停地摸了几下头,以证明它们还在。 "你不能再这样了,首先你的经济情况不允许,其次这样会耽误你学习的。" 他笑笑,一副不与苟同的表情。 "那女的是不是故意在……"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眼睛狠狠地等着我,金刚怒目,恐惧极了。 "她很好,这一切都是我愿意为之,请你以后不要称呼她这女的。让我很不爽。" 那天他气冲冲地走了,我事后才发觉自己的那句话有多么冲动,不过猴子的反应让我多少有些寒心---为了这么一句话至于这样吗。他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事后的几天,我们都没有说话,再过了几天,他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在我书桌上。说了好几句对不起。叫我怎么不原谅他呢。 又过了几天,他约我。一见到我,他很直接了当地说: "最近我花的实在没钱了,你知道的,我就一个月就只有那么多生活费,多一分也没有了,我妈的那点辛苦钱我能因为谈恋爱伸手去要么。所以…" 他笑了笑,弄得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他才好,我是个比较心软的人,而且这件事多少有我一点责任,我怎么再好意思说他呢。 我说:"多少?" "不多,100。" 我很爽快地给了他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就这几个月,我的几篇稿子投出去了可能就有稿费,还有上次吃饭的饭钱,一共125。我都记着哩!" 他边跑边说,激动得有些孩子气。 我想,这钱我也不指望你能够还了。还有一个多学期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到时候想到一个高中读书都难,这钱就算我白搭吧! 后面的日子里,我整天整日地乖乖地坐在教室里学习,准备着中考,很少去用闲杂时间去看小说和写作了。而且有关于猴子的种种消息也几乎搪塞在我的耳外。 ………… 日子平静如水,学生压力很大,这种压力往往需要制造一些热闹用以谈资才能得以宣泄。而猴子再次成为这次宣泄中的牺牲品,并且这次代价太大了。 "他偷了钱,这是真的,校门口的店主抓住了他…" "我们看见了,他没有跑,蹲在地上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傻了…" 我跑到猴子的教室,已经找不到他,校园里也没有他的任何关于他行踪的消息。 我随后跑到他家,外面看起来很大很豪华的一间平房,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件像样的家具,显得冷清而且可怜。我首先看到了他的母亲正坐在门口缝着衣服,时不时用手背揩几下眼睛,静得出奇,从前至后都没有说话,我意识到猴子犯的错的严重性。我打了声招呼就马上到了猴子的房里,只见他伏在床上,将脸埋在枕中,正哭得双肩耸动,身子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猴子以前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这次肯定是由于没钱花… 他的母亲最终还是走了进来,她蹲在猴子的身边,轻拍着猴子的肩说:"儿子,儿子,哭什么啊?直到后悔就够了,我们以后决不能再去做那种事了,妈刚才不该怨你,我能靠缝衣服供你念书,你放心,你爸…" 他的母亲说着说着也不禁伏在儿子身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那情形使我看着揪心,我不忍视,将脸转向一旁,同时心里憎恨地骂了句"他妈的!",连自己都不知道骂的是谁… ……… 自此以后,猴子没有来上学,有人说他是没脸来念了,我想这肯定有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是我知道他的情况,他是不忍心再让他的母亲为他辛苦地缝衣服供他念书了。 现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仍然不乏孔乙己式的人物,他存在时,大家会时刻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当他在某一天淡出我们的视线后,我们的日子还是照样平静地过。 初三的下学期,就要面临中考了,我几乎没有回过家。偶尔匆匆地背着一大堆书本资料走在楼上教室的走廊时,我总会略微地习惯性地停留片刻,对着猴子坐过的角落莞尔一笑,然后一阵心酸。我看到那个跟猴子谈过不到一个月的女生,她还是快乐地走在校园里,陪着另一个衣着华丽的男生…… 猴子之死(大学后) 我这几年都没有见过猴子,听说他生了一个儿子,都生儿子了,做了爸爸,当然不叫猴子了吧!我想。 一次我从大学回到老家,路过猴子的家门口,还是一点也没变,原本空荡荡的家里少了猴子,显得更加冷清和可怜了。他的母亲还是坐在门口缝着衣服,并时不时地用手背揩一下眼睛,平静极了,像一座蜡像纹丝不动,好像静坐了好几年。 她认识我,见面就提到她家的猴子,我从她口里可以很清楚地知道猴子现在发了财。感到很高兴。他家没有电话,猴子每次都是写信给她,他的母亲识字不多,所以每次都是简单几个字,主要是靠信封装点钱。他的母亲拿来一封,我读了几句,发现里面好多白字,而且病句甚多,我想他应该好长时间没有看书写作了吧!或是他是为了能让他的母亲读懂故意为之。 去年寒假,他回来了,一身咖啡色西装。雪白的衬衣显然初次穿,扎一条红色带黑点的领带。领带上还别着一枚玉石领花。左腋下很自然地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头型还是后劈式露出伟人的额头,后面的头发已经配合着一律减得很短,早已没有了作家的气质,俨然一个大老板的形象。 他找的我,一见面就喊我的名字,这使我多少有些莫名的感动。 "你瘦得不像话啊!学习累的吧!" 他一见面就又充起长辈的样子来问候我,使我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和他相交时的情景。 "哪里哪里!什么叫文弱书生文弱书生,大概就是讲我的吧!" 我们互相扑哧一笑,接着就是喝酒。 "你还在写作吗?我指平时写着消磨时间的那种。" 我知道他的本职工作绝对不是写作,靠写作哪能穿成他这个样子,穷书生,也许就是专指作家们了。 他摇摇头,好像对写作丝毫没有了感觉,只记得曾经写过罢了。 我失望了,他很阔气地坐在饭桌的正中,四处善发着有钱人的庸俗,让我感到陌生极了。 我并没有聊很多,单是他喝些酒谈些他在社会上近几年的混迹。我听得入了神。 "我在外的兄弟很多,个个都是很讲义气的,很帮助我,和你当年帮我一样竭尽全力地帮助我…" 我颇为感动,想,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我。 他过了些日子就离家走了,他离家那天,相送的人并不多,我当然就是不多人中的一个,他从车窗探出身子来和我们一一握手,哭了,泪潸潸下,窸嘘有声。 汽车开动时我还握着他的手,我随车跑了几步对他说"记得联系,记得联系" 我始终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我感到有些寒心他居然会骗我。 ………… 今年寒假回家我知道----他死了!尸体运回了家。 他的母亲依旧像座石蜡像般平静地坐在猴子的灵前,不时用手背揩几下眼睛。 "爸爸是坏人,是坏蛋!" 他的幼小的儿子穿着孝服一边很调皮地喊着,被一位妇女按着头硬是往地下磕。 我得知这一消息后立马跑到他家,哀乐已经奏得很响了。当我看到他灵前的遗像的一瞬,心口,更为准确地说,是心脏突然一阵疼痛,头也随之发晕,眼前也随之发黑。我站在他的遗像前,真想大哭一场,可是我逼不出一滴眼泪,屋内沉痛的哀乐声堵塞住我的每一个泪腺细胞。我感到一阵阵作呕。 猴子是自杀死的…… 据村里的人说: 他在外做生意,欠了人一屁股债,他根本无力还清。跳楼死了… 猴子怎么会这样,他不像是一个对自己的家人都不负责的人啊,他那么惜爱他的母亲,况且他已经有了儿子… "猴子,快哭啊!快哭啊!你爸爸死了。" 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位妇女一个尽按着孩子的头,看了看她怀里的猴子,那孩子就是不哭,镇定得让人心里发毛,只是口里不停地嘟哝坏蛋坏蛋……。 我想和我相交的猴子"解脱了",他走了他父亲的后路,而他幼小的儿子---小猴子很早就步了他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