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恋五

　　五
　　＂同学们，开学的第一个月，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这工业缝纫机的外部构造，也了解了这机器的一些特点。从本月开始，我们将逐步学习这缝纫机的使用。＂何梦芸指着眼前的机器说。
　　＂老师，这课与我们原来三江学校里的劳技课是否一样？＂一男学生忽然问。
　　＂这……＂梦芸想了一下说，＂我想既有相同之处，也有很多不同吧。比如，教学的目标不一样。我们职校是要培养与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要求相适应，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具有综合职业能力，在生产、服务一线工作的高素质劳动者和技能型人才。要让你们在掌握必要的文化基础知识、具有健康的身体和心理的同时，重点养成良好的职业道德，掌握专业知识和比较熟练的职业技能，具有较强的就业能力和一定的创业能力。而你们三江学校的劳技课重点是培养你们的劳动观念，热爱劳动、热爱劳动人民的品质。所以两者的教学要求也就不一样了：在你们三江学校的劳技课上，侧重培养你们的动手能力，增强你们的劳动意识、兴趣，从小养成爱劳动、会劳动的思想和习惯,全面提高你们的素质和能力。但对具体技能操作一般没有质和量上的详细标准。而这里的职业教学就不一样了，就以这缝纫操作为例，在你三江学校，只要会就可。而在这，到你们毕业时必须在单位时间内完成一定的数量产品，并要符合规定的质量标准，这样才能在毕业后可直接进入缝纫行业工作。总的说来，我们的教学更主动服务于社会经济的发展。＂
　　＂那就是说这里的要求是三江学校的提高？＂男学生又说。
　　＂从技能方面的要求来说是要高。＂何老师继续说道，＂不过两者也有一定的联系。比如：你在普通学校的劳技课上对这缝纫技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就会来报我们这服装设计与缝纫专业了。＂
　　＂那倒是。＂男学生笑着说。
　　＂你们三江学校还有这种劳技课，我们原来的学校基本不上这种课的。我是读不出书，考不上普高，老妈让我来学这缝纫的，说毕业后好早点找工作赚钱。＂一女生说。
　　＂我也是。听说东部地区这缝纫工很缺，去东部打工的一年能赚一万多。看我不是块读书料，爸妈便要我来这里的。＂另一女生说。
　　＂唉！＂梦芸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那些成绩好的，对这技术有兴趣的也来职业学校，象德国那样不对职业教育存有偏见，我国的各种技术操作水平才会大有提高，追上世界先进国家。＂
　　＂老师，听说你是东部来的？＂学生问。
　　＂是的。＂梦芸说，＂大家千万不要灰心。只要你们好好努力，学好这门技术，我保证你们将来找工作不成问题，且收入也会超过一般的大学生。＂
　　＂会超过大学生？＂学生们不太相信。
　　＂是很有可能的。就拿我自己来说，我原来在老家那里的服装公司上班，年收入有四万，是这里的大学生毕业的老师们的几倍。＂
　　＂四万？这么多！那你干吗还来这里教书？＂有一学生说。
　　＂这个问题就比较复杂了，以后有机会我慢慢与你们聊。＂梦芸看了那学生一眼说，＂象三江学校的陆校长，是我老家那服装公司的老板，一年有近百万的收益，却来这里办免费的三江学校。＂
　　＂这个我知道。我们陆校长是在干事业，支援我们这落后地区。＂男学生说。
　　＂何老师，听说这陆校长是你的对象？＂一女生问。
　　＂这……＂梦芸的脸红了起来。
　　今晚，轮到何梦芸值班。梦芸正与学生们一块在食堂里吃着晚餐，徐副村长过来打招呼：＂小何师傅，哦不，现在是何老师。我以前叫惯了，老是改不了口。＂
　　＂没关系，叫什么都可以。我比你小，叫我小何，我倒更自然些。＂梦芸笑着说。
　　＂那怎么行呢？我也只比你大三岁。＂徐村长笑道，＂我都说了，你这女老师就别值夜了，你可硬要值夜。与女学生睡一起，这条件都差呀！＂
　　＂学生们能睡，我就怎么不能睡？＂梦芸吃完最后一口饭说，＂想当年我与陆老师一起办厂时，象地板、车站、公园长凳、旅馆过道的，什么地方者睡过，比这里条件更差呢！＂
　　＂你们可真是患难夫妻啊！＂村长感慨说。
　　＂那时我们不是夫妻，现在也还没领证呢。＂梦芸脸微微泛红说。
　　＂不是说你们元旦要结婚么？＂村长问。
　　＂是的。＂梦芸羞答答地说，＂陆老师这次国庆节回去把两人的户口等都迁到了这里，说是在这里办登记证。＂
　　＂这么说陆校长是要在这扎根下来了？＂村长又问。
　　＂恐怕是吧。＂梦芸点点头。
　　＂你们看看，这陆校长可就是当代的柳宗元啊！＂徐村长深吸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小鬼可要用功哟！可千万不能辜负了陆校长与何老师他俩的苦心。＂
　　＂老师，你们真伟大！＂女班长竖起拇指说。
　　＂我那有什么伟大？我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梦芸笑着说。
　　＂你可不是鸡狗之类，你是飞到我们这里来筑巢的金凤凰！＂一男生说。
　　＂看你这觜可甜的。＂梦芸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环顾四周说，＂咦，课堂上提问的那个小男生怎么不在这里吃？＂
　　＂这吴钱平他国庆节从家里带了一大杯咸菜，在宿舍里吃。＂男生说，＂他家里很苦，舍不得买这食堂的菜。＂
　　＂国庆节带来的？都四天了，这么热的天，那还能吃？＂梦芸惊奇道。
　　＂反正开学到现在没见他在这买过菜。＂女班长也说道。
　　晚上八点多，梦芸走进东边的男生宿舍，关照学生们洗擦一下，早点睡。看着这二十多位学生住在这大教室里，梦芸也是很辛酸，对学生们说：＂大家这一年将就将就，等明年那边新职校一期工程完工后，我们便可搬到新教室与新宿舍了，到那时的条件会好许多的。＂
　　＂何老师，你与那陆校长元旦结婚，可要分糖给我们哟！＂副班长忽然说。
　　＂好的，少不了你们。＂梦芸答道转身说，＂哎，吴钱平，你把你从家里带的菜，让我看一下。＂
　　＂这……没啥好看的。＂小男生羞涩地说。
　　梦芸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弯腰从床头一课桌抽屉里找出一个大杯子，揭开着盖一闻：＂哟这里面的香干已发霉了，不能再吃了，我去帮你倒了吧。＂小男生想要阻止，老师以走到了外面。一会儿，梦芸把洗净的杯子放回课桌里对小男生说，＂明天我会给你买菜的。＂
　　梦芸再次关照大家早点睡，便回到了女生宿舍。这女生宿舍住了近四十位学生，比那边男生们的更挤了。梦芸就睡在靠门口的一张小铺上。九点整，梦芸拉灭了宿舍的电灯。一会儿，梦芸迷迷糊糊睡着了。
　　＂何老师！何老师！＂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梦芸忙打开灯起身开门，见是隔壁的副班长，问道：＂怎么啦？＂
　　＂吴钱平肚子痛得不行了？＂副班长焦急地说。
　　＂肚子痛？拉肚子了？＂梦芸边穿衣服边问。副班长点点头。
　　＂肯定是那杯坏了的咸菜给弄的。＂梦芸心里想，快步来到男生宿舍，见好几个学生围在吴钱平身旁。那小男生一脸痛苦，面色苍白，半躺着斜靠在床架上。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帮着把吴钱平扶到车上。＂梦芸对副班长说。
　　不一会，何梦芸拉着吴钱平及副班长刘成往岭东镇驰去。因畚西公路正在拓宽，有些路段车子不好过，又是黑夜，所以速度时快时慢。＂何老师，我又要拉了。＂小男生有气无力地说。梦芸只好停车，与刘成一起扶吴钱平到路边……
　　约四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开进了镇上的人民医院。急诊医生初步检查为急性肠炎，马上给小男生挂点滴。梦芸东奔西走地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可小男生说又要拉了。梦芸只好与刘成一起将他扶到男厕所门口，梦芸让副班长举着盐水瓶跟钱平进去。
　　回到病房，时间已过了半夜。估计药水起了作用，小男生病痛大为减轻，脸色也好了些，渐渐安静下来，慢慢睡着了。梦芸翻开一只折叠凳，让刘成在上面睡一会，自己则坐在病床旁管着盐水瓶。
　　过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挂完了盐水，护士拨下针头回值班室。被弄醒的小男生忽然轻轻抽泣起来。梦芸问是不是又肚子痛了？小男生摇摇头，脸却红了起来。梦芸坐到床沿上把他搂在怀里，俯下身子轻轻又问：＂到底有什么不适？你尽管告诉老师。＂
　　小男生靠近老师耳朵轻轻说：＂路上时我内裤被拉脏了。＂
　　＂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病人么，自己又难管得住的。＂梦芸用餐巾纸擦去小男生眼角的泪水说，＂你差点又吓着我了，以为又有其它什么不好了。我车上有毛巾与水桶，我去拿来，你把那内裤先换下，擦一下身，明天天亮后我再去镇上为你买条新内裤来换。＂
　　不一会，梦芸从外面提着小半桶水进来，又往桶里倒了些热水，先把毛巾在这清水里洗过后为小男生擦了把脸与手。又把毛巾洗净后对小男生说：＂我明天再另买根毛巾。这根你就当用擦下身用吧。你把内裤脱了，也擦一下。要不要帮你？＂小男生涨红了脸摇摇头。
　　见小男生迟疑，梦芸崔促说：＂我转过身去好了，你快点。＂梦芸转过身见刘成睡得如死猪一般。
　　不一会，小男生洗擦好了屁股，钻进被窝里。梦芸捡起地上的内裤看了看，这打了补丁的，还要它干吗？便出门给扔到厕所的垃圾桶里。回到病房，梦芸靠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六点多些，护士小姐照常来查房。梦芸揉着眼睛问：＂情况还好吧？＂
　　＂是的，体温、心跳都很正常。不过有些化验单子要到上午九点时才出来。＂护士看了眼梦芸说，＂你是他老师？这十七岁的大小孩，长有些小，偏瘦了些，以后要加强营养。＂
　　梦芸点点头，道了声谢。这时副班长也翻了个身醒了，问道：＂何老师，这吴钱平好了？＂
　　＂嗯。等会儿我得向学校里汇报一下，到街上去买些东西，还得去吴钱平家去通知他家长。＂梦芸说，＂看来今天你得在这照看吴钱平了。＂
　　＂好的。何老师，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吧，我会看好他的。＂副班长答应说。
　　＂那我先去买些早点来，估计吴钱平还得过会儿才醒，他才睡没多久。＂梦芸说着，起身准备去镇上……
　　八点五十分，医生把梦芸叫到了办公室。＂你这学生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其它指标还好，就是血色素偏低，肚子里有较多的蛔虫。所以今天还要驱虫。＂医生说。
　　＂那他大约什么时候才能出院？＂梦芸问。
　　＂按理应呆上三四天再观察观察。可我知道你们很性急，但至少得到明天看情况再定。＂医生说。
　　＂那谢谢你医生。＂梦芸走出了办公室……
　　＂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食堂快要关门了。＂陆自为望着从驾驶室里下来的梦芸说。
　　＂唉，我都累坏了。＂梦芸疲惫地说。
　　＂怎么啦？＂自为迎上去问。
　　梦芸一屁股坐在食堂的凳子上，把昨晚与今天的事简要地讲了一遍。食堂的杨大妈过来也说：＂小何师傅，你也够辛苦的。＂
　　＂杨大妈，你也回去吧，时间已不早了。侍会我帮你把门关上好了。＂自为对她说。
　　＂那就辛苦你陆校长了。＂大妈说着开始收拾回家。
　　＂陆老师，幸亏你昨天把车子让我开，否则碰上这事我还真不知该怎的了。＂梦芸吃着饭说。
　　＂这车以后就你用吧，若学校里要去买东西时，我会跟你说的。现在王颖也有辆车在这。一般要用车，我也可以开她的。＂自为说……
　　＂唉，我怎么就不知道这吴钱平是一直从家里带菜的，这下吃坏了肚子。＂梦芸吃完饭说。
　　＂这便是你的一个失责，没了解好学生的情况。＂自为说，＂这吴钱平是这里毕业的。他是贫困生，在三江学校里，一直是免费就餐的，只是中午帮食堂里卖饭菜。＂
　　＂我又没做过老师，哪知道这些。＂梦芸说，＂既然是你们学校毕业的，你也没跟我说，你也有责任。＂
　　＂这也是。你那职高班里有十二名是这里毕业的，就他家最穷。＂自为收拾碗筷说。
　　＂陆老师，今天就辛苦你洗了。＂
　　＂你我之间还分什么你我？＂自为笑道，走到水龙头上开始洗碗。梦芸也跟过来洗脸说：＂那两个职高班里也许还有其他也很贫困的学生，我要么资助点钱，先帮他们暂时解决一下吃饭问题。＂
　　＂你出钱？＂
　　＂老家厂里时，你发给我的工资我又没用掉多少，我爸妈又不要我交钱，还有约十万。就是拿出一万，也只是少嫁点嫁妆给你罢了。＂
　　＂你钱可比我多哟。你的钞票你作主，隨你的。＂
　　＂这吴钱平家确是穷的，他换下的内裤也是补了好几块的。＂梦芸洗完脸说，＂我想，我那班里过段时间，学生会些缝纫技术后，先让他们缝内裤。＂
　　＂缝内裤？＂自为侧头看着梦芸说。
　　＂是呀，中秋节从老家拉来的另料中有些较大的棉布是可以拼成内裤的。若缝得好的，让学生们自己拿去穿，不好的扔了也不可惜。＂梦芸认真说，＂这样既可训练他们的缝纫技术，也可让那些贫困家庭省些钱。＂
　　＂教学生缝内裤，亏你想得出，也不怕让人笑话。＂自为讥笑说。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不穿内裤？＂梦芸反问说。
　　＂这倒也是。＂自为凑近梦芸耳边小声说，＂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你这不正经的。＂梦芸在自为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