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在江湖,江湖却始终有我的传说。 覆雪----倘若就只是普通的两个字,那么它并不具任何杀伤力,但它偏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个提到的这两个字就让人舌头打颤的名字,就像可怕的不是剑客们手里握的剑,而是那握剑的手。 被朦胧月色笼罩的精致江南小酒馆,一身黑衣的男人冷清地喝着酒,头戴竹子编成的斗笠,一层轻薄的黑色纱布,使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那柄长剑安静地躺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和他的目光一样冷冷地发的诡异的光芒,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别人都当作死人…… "我来了……"男人的对面是一位英俊少年,面如桃花般的笑容,即使在有点昏暗的屋子里也显得清晰而温暖,与这间房子的冷气形成强烈对比。 男人不说话,低头继续喝酒,英俊少年还是笑,慢慢给自己斟酒,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最大的本领就是把别人的都当做自己的,江湖闻名的侠盗-陆倾城…… 两人本应无任何交集,却有着千丝万屡的关联,令人琢磨不透…… 一、 我叫覆雪,只因我出生那年,大雪覆盖了整个城……我的父亲是那个城的城主,称霸一方,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喜欢把我扛到他的背上,站在城楼眺望满城的风景,如是下了大雪,我就会在他背上兴奋地手舞足蹈。父亲也笑,那笑容温柔而又温暖。我的母亲是江南名苑,温宛淑良,原本我的生活应该幸福无忧,却在我十岁那年起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那一天是我的十岁生日,我站在城楼眺望即将回来为我庆生的父亲,六月的天空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雪,我望眼欲穿的看着那条父亲必经的回归之路,从清晨一直到黄昏,我的腿开始有点僵硬了,却没等到我的父亲。当夜色浸漫了整个城,我的母亲哭着把我抱回了房间,她抽泣地告诉我父亲不会再回来,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 是的,从那天后,我的父亲的确没有再回来,我每天在城楼上眺望,雪漫过我的脸,融化了我脸上的温度,我没有任何表情的等待,任凭我的母亲在我身后放声的哭泣。 两个月后,我的母亲嫁给另一个城的城主,两城合并。他们新婚的那天晚上,我还是站在城楼等我的父亲,漫天的大雪,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城,就像我出生的那天,两个月了,我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大家都说这孩子傻了,我的神情淡漠。 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城楼上没有了那个眺望父亲归来的孩子,覆雪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在十年后,江湖上不知怎得出现了一个叫"覆雪"的少年杀手,没有人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快,只因看到他出过手的人,都死了。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据说他总是戴着黑色面纱。 这十年间,我似乎是在人间蒸发了,却只是住在幽谷里练剑,那个教我剑法的人,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听声音,我猜测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冷冷的话中总是拌着零星的咳嗽声,她总是默默地给我下达命令,帮我安排好一切,我的人生似乎就是掌握在她的手里,就像当年她把我从冰冷漆黑的城楼劫走一样。 幽谷,四面环山,谷内碧草连天,长满各种奇异花草,我自被劫去后一直昏迷,直到第二天早晨看到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 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练剑,一个人生活,她教我剑法,却从来不露面,那些剑法的招式,或是写在纸上,或是刻在树上。那招"覆雪倾城",是她最后教我的招式,使这招时天空会漫起银色的一片,无数雪精灵从天而降,直指人心,直至大雪覆盖了的对手整个身体,所以后来被我杀的人身体总是被雪冰封,像一座水晶雕像,很美,却也很残忍。 我十岁那年心就已经死了,因为最疼爱我的父亲没有再回来,也因为只两个月后我的母亲就嫁给了别的男人,而恐怕把我掳回来的那个女人也是一样的吧,只因我母亲后来嫁的男人,原本是她的丈夫,他就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我出了幽谷,十年来第一次离开那个地方,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直带着斗笠,黑色面纱,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模样,我是一个早已死在十年前的人了。 再次来到那座城的时候是春天了,没有被冰雪包围的景致,有的是像江南小镇的绿袅轻绕,一切像一幅应该被好好珍藏的油画一样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微微一颤,却还是觉得冷。 无论时光怎么流逝,有些东西会永远深刻地印在你的脑海,挥之不去,我熟悉地站在了那个十年前我眺望我父亲的地方,一别十年,却已物是人非,雕栏玉器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黑色的长袍被风吹得微微掀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剑。 突然整个城就被漫天大雪所笼罩,底下绿意盎然的城倏地被白色所侵染,却只是一会儿,雪就消停了,人们惊叹连连,说是已经十年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了,却没有人注意到城楼上的一角那个像水晶般被雪覆盖的人。 "为什么?" "你不该和那个男人害了父亲"我冷冷的说道,用手轻轻擦掉还残留在剑上的一丝寒气。 "是那个女人让你来的吗?" "是不是已经毫无意义了"在剑回到剑鞘的一瞬间,我消失在城楼,"神行百步"的轻功,在这十年我早已练得倒背如流。走远了,却还能听见女人在城楼凄惨的哭泣,我的左边隐隐作疼。 "哈哈,很好,你终于亲手杀死了你的亲生父亲,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当年他不要我的下场,我把他的儿子培养成杀手,亲手杀了他"女人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一副发疯的样子,我终于看见了她的样子,脸上全是一大片烧伤的痕迹,伤疤在她的脸上丑陋的匍匐着。 我看着她,感到我的心脏剧烈的疼痛,握着剑的手剧烈的颤抖,那女人似乎真的是疯了,喃喃地重复的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我收回即将要出鞘的剑,捂着胸口,蹒跚地走远了。 我再也没有回幽谷,我的心已经破碎地再也无法拼凑,一个没有心的人就等于行尸走肉,我开始替别人杀人,我发现我多杀一个人就多一份麻木,直到有一天杀人对于我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只三个月,江湖上的人听到我的名字就像见到鬼似的。只是我没有再用过那招"覆雪倾城",他们不配…… 二、 江湖上本无陆倾城这个人,只因有了覆雪,才有了闻名江湖的侠盗"陆倾城" 他的来历无人知晓,似乎是在一夜间在江湖中崛起。 所有的人都知道陆倾城是个英俊无比的美男子,他专盗有钱有势却仗势欺人富贵人家的财物,下至地痞财主,上至皇宫内院,似乎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得到只是一种过程 那些他偷来的东西,都会散落到各地穷苦的老百姓,他面若桃花的微笑成了一种标志,似乎所有的人都喜欢这个行侠仗义英俊的年轻男子…… 三、 我坐在精致的江南小酒馆,慢慢地喝着酒,独酌无趣,取下腰间的玉佩,细细地看,晶莹剔透,是块上好的玉佩,再细看,玉中刻着一个"盈",我看着看着入了迷,就像看到了这玉佩的主人……举起一杯酒迅速的喝下,喝下去的全是叹息……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本来只是无聊,却不知道由于这玉佩牵扯了一段理不清的情缘…… 每个月的十五,我会和覆雪约在这家酒馆喝酒,那个万人恐惧的杀手,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起喝酒的"酒伴",没有过多的语言,我们只是喝酒,或者是他听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江湖上的事,说我又盗得多少稀世珍宝,我笑着喝酒,他冷冷地握着那把剑……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遇见秦盈是也许是天意,那天她随母亲去西安寺烧香理佛,谁不知道,江南第一才女兼美女……秦盈……秦相国的千斤…… 我只是在和自己开一个玩笑,谁不知道,江湖第一侠盗-陆倾城,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只一瞬间,看到她腰中那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我笑了…… 只是当那枚玉佩真实的在我手里时,我却忘不了那女子一低头的妩媚,。鬓云欲度香腮雪,黛眉开娇横远岫,以及那一句: "我知道,你就是陆倾城"女子眼里散发出些许迷茫却温柔的神采,另我突然就不知所措了…… "你喜欢这块玉?送给你……"女子轻盈地取下在腰间的玉佩,递给我……我站在原地,怔怔地接过来…… "我娘在叫我了,对了,我叫秦盈"最后温柔地笑着向我道别,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我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青衣,玉钗,举步婀娜,又不失庄重,触动了我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 我不知道,从此这个叫秦盈的女子竟然住进了我的心里,只是说白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偷……怎能给她幸福? 和覆雪在酒馆喝酒,我变得沉默,不说话,只是拼命的喝酒……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你不是很喜欢说话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和我说话,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冷的。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江南第一才女-秦盈" "你怎么知道?" "他们全家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 覆雪并没有告诉我他动手的具体时间,只是那一晚,我来到了秦府的大院。 只是宰相府,并难不倒我,很快我找到了她的房间。 "我想带你走……"我在门口说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眼里却满是忧伤,覆雪要杀的人我无法阻止,可是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门开了…… 和秦盈在一起的日子,充实而快乐,我在城外很远的地方找到一间屋子,她把屋子收拾得紧紧有条,傍晚,她在屋里弹琴,我在屋外吹潇,琴潇相和,林子里的小鸟都停在屋外倾听,或是我们下棋,我总是下不过她,看她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心里甜蜜却又隐隐作痛!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都过这样的生活,什么江湖第一侠盗,我再也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只想和喜欢的女子过平静的生活…… 只是原来很多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 十五的月夜,晚上我悄悄的离开……抬头看天空那一轮圆月,月是圆的,而心呢? 第二天便传出秦宰相全家都死于府中,而江湖上人都知道,他们都死于第一杀手覆雪之手……也都纷纷猜测是谁买凶,竟然这么残忍。 不知道秦盈是怎么听到这个消息的,她的脸上再无一丝光彩,除了那哭肿的双眼,她纤细白如雪的手臂抓着我的衣衫。 "带我去找他,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原本红润的双唇被她紧紧地咬住渗出了微微的血,我心疼地看着她,却是摇头。 四、 我知道倾城每月十五要和覆雪在那家酒楼喝酒,覆雪杀了我全家,我恨他入骨,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爹娘报仇。 那一晚,是十五,我假装睡着了,倾城看了我一眼,便匆匆出门了。我起身跟着,袖里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那是家偏僻的酒楼,我跟不上倾城的脚步,只得慢慢地走,终于蹒跚着来到了酒楼前,却是一片寂静,二楼有零星的灯火不安的跳动,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我没敢上楼,只得在楼下侯着,突然传来一阵对话声,我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你为什么要杀她全家,你真是禽兽" "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紧接着就是碗杯子破碎的声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我颤抖地站立在门口,似乎是过了很久,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夜色迷乱,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为父母报仇。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屋里却只有一个穿黑色长袍,戴竹编斗笠,黑色面纱的男人,他的剑不在他的身旁,他像是喝醉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倒在桌子上,倾城呢?我疑惑着,可是,眼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醉了,毫无反抗能力,我慢慢地靠近他,手和握着的匕首都在颤抖 瞬间血漫过了我洁白的手指,还有男人黑色的衣服,一股剧烈的血腥味袭向我,他的心脏被我刺中,必死无疑。看着血流出来,我的心畅快无比,可是这个男人的身影,为什么这么像……?我慢慢取下了戴在男人头上的斗笠及面纱。却在一瞬间泪雨滂沱…… 五、 不知为什么,似乎在一夜间,杀手覆雪和侠盗陆倾城双双绝迹于江湖,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当初又是怎么一起出现在江湖 只是那家江南酒馆的老板曾经回忆起说:那时总是一个一身黑衣,戴着斗笠,面纱,全身散发的凉气的男人,独自要一间房,不准任何人打扰,房间里总是传出窃窃的交谈声,可是等出来时,却见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 世人猜测纷纷,说是覆雪杀了陆倾城然后自杀了,也有人说两人厌倦了江湖争斗一起归隐了…… 离城十里的水月俺,女子安静的念着佛经。曾经的江南第一才女兼美女早已变成一个看破红尘的修行人。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只因其实覆雪就是陆倾城。 而浮生若梦,谁又分得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