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久盼人归来 李翠娥每天起早在村东口眺望已是必不可少的功课了。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目的,同样的心境,最后还是同样的结果,望眼欲穿不见归人。 今天早晨李翠娥依旧站了很长时间,这才腆着肚子挪回家中,喂牲口、打扫屋子、给孩子做饭。即使牲口不是自家的,即使屋子破烂的没有打扫的必要,即使做一顿饭会很吃力,但她每天都会做,毫不马虎,一丝不苟。李翠娥现在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老大秦有地,十七岁;老二秦有粮,十五岁;老三秦有福,四岁;老四秦珍珠,三岁,是家里唯一的姑娘。秦家村以前有一个学堂,随着秦家村一分为二的局势形成,这个学堂再也容不下上秦村的孩子了。所以李翠娥的孩子都没有上过学,孩子们就和她一样,斗大的汉字不识一个,就像她经常念叨的那句话:一字不识,上厕所都会进错门。 用家徒四壁形容李家并不过分,全家人挤在一个窑洞里,最外面是一个土炕,炕对面是一个灶台。灶台旁边安着一个风箱,很旧了,但勉强还能用。这架风箱是李翠娥的嫁妆,这也是李翠娥母亲的嫁妆,这架风箱可以说是李家最值钱的物品了。此时李翠娥正蹲在灶台前拉风箱,李翠娥拉一下,风箱"咣当"响一下,就像一首哀怨的歌。李翠娥一边拉风箱,一边往在灶台里面塞柴禾。由于柴禾是刚从山上弄来的,还没有干透,在火焰的烘烤下,冒出浓浓的青烟,窜的满屋子都是。 有地,领着珍珠她们去外面。 嗯。大儿子秦有地答应了一声,抱着妹妹,拉上弟弟到外面去了。外面很冷,前几天的积雪融化了一部分,在低温的早上,院子里结成了一层冰。 随着李翠娥手臂的来回伸缩,风箱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屋子里的烟实在太多了,李翠娥呛得直咳嗽,时不时跑出来透透气。 饭做好了,很寒碜,窝头咸菜苞谷烫。质不好,量也不多,但是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抢着吃,即使他们现在饿了,因为母亲制定的规矩他们还得遵守。个头大的,端大碗,个头小的,盛小碗。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小姑娘珍珠眨巴着眼睛问着妈妈,问时还不忍咬口窝头,说话虽不清楚,李翠娥还是听清楚了。 李翠娥被小女儿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这个问题。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以前三个儿子都相继问过了,他们次都说很快就会回来了。但是很快是多久,是一年,还是五十年,或者是一辈子直到生命的终结。三个儿子可能在多次的追问下懂得了母亲口里的很快就是不知道,哥三个也就不问了。现在小女儿又这样问,李翠娥心里很难受,作为一名母亲,她不应该欺骗自己的孩子,可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失望甚至绝望。她笑了,用手扶着小姑娘的额头说,心里的那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她就听见有人说了,说话的正是老二有粮。 很快就回来了,有粮说。 小姑娘听后显得很兴奋,反问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有粮笑了笑,说,这是秘密,你还小,不要问了,否则大灰狼会来找你的。 小姑娘果真不问了,有些害怕起来,向母亲跟前挪了挪,又问道,很快是多久呀? 很快就是很快,懂了吗?有粮故作诡异的说。 李翠娥听着有地的话一阵心酸,笑着说,很快就是很快,赶紧吃饭。 哦、哦,很快就可以看见爸爸了,小姑娘兴奋的叫了起来。 妈妈,爸爸长的什么模样?三儿子有福不甘寂寞了。 李翠娥又是一阵心酸,她指着有地对三儿子说,爸爸和有地一样,不过比你有地哥哥高,比你有地哥哥壮,也比你有地哥哥老。 翠娥,翠娥,你在么,我回来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这样的呼声。这呼声,久违,亲切,熟悉,激动人心。李翠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晃动着脑袋使自己保持清醒。几个孩子都已争先恐后的下炕而去,她再也顾不上真假了。 因为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声音。有地、有粮,有福,小姑娘…… 李翠娥出了门就看见门口有两个人,一站一卧,卧着的人人事不省,全身裹着一件大棉袄。站着的人,右腋下撑着一根枯枝,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她都叫不出名字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这个站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孩子们百般询问的爹,正是自己久盼不归的丈夫——秦二狗。 翠娥,先把这人弄进屋去。秦二狗盯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嘴唇嗫嚅着,轻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