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的嘴角是含笑的。 窗帘关得严实,屋外的阳光还是丝丝缕缕照出了一片斑驳。 我的心情倏而低落,只因我想到了昨晚上的那个梦,那个泛着金黄色光泽,犹如此刻清冷的温暖的梦。 梦境里,有我爱的那个男人。我们离得很远,但是处于同一个空间。这样的距离,已经让我有了感恩戴德的喜悦。 随即而来是愁苦。是的,现实生活中,那个卑微的愿望,也成了难以企及的奢求。 我好恨。 天色还早,六月初的清晨,风都带着阵阵暖意。洗漱完,我朝着家附近的湖边走去。我想看看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也善于洗涤荡起涟漪的心。 高考的前三天,任何事情都不应该成为搅乱心绪的理由。 十八岁,我成人了。没有权力地多添了责任,再不愿,三天以后我还是要坐到考场,书写着天马行空。 今天是高考前放的第一天假期。第一天,我就梦见了那个我爱的男人。只是梦见,没有想起。不敢想起。 白天的湖边少了黑夜里的繁华,多了几分清静。偶尔现出几个跑步的中年人,或是聚着一堆练太极的老年人。我置于其间是不和谐的。 白天自有白天的好处。夜晚的微波,抚得人心沉实。白天的波痕则不同。一荡一荡,荡出了低低的浪尖,心也就一荡一荡地荡出了浪尖,莫名地,心情就好了起来。 我在湖边的座椅上坐了许久,望着湖面,思绪又飞到了远方。 我爱上那个男人,只因为一局扑克,升级,四个人玩得游戏。两两对家,赢了便升一级。我和他对家。 他是人数不够,凑上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 他的牌技当然不错,和他对家我很安心。他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 但我爱上他是因为,我们升到十就一直止步不前,而对家如虎添翼的从三升到十三。 看过《采花的少女》这幅壁画的人一定明白,翩迁的裙角,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人的飘逸。 而判断一个男人成熟与否,是一定要看他失意的样子的。 我们止步于十,对家后来者居上。他还是稳如泰山,有着决策千里的自若。 怪只怪那一刻,丘同学射给我利箭,又射给他钝箭。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一切只是少女时期的闲愁。不该的是,不该在高考的前三天,想起这件事。 但想起又怎样。他喜欢的,一定是美丽聪慧的女孩子。我是无论从哪方面描述,都离美丽和聪慧相差很远很远。 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是会收敛起所有的骄傲,变得谦卑无比的。就如张爱玲写给胡兰芳的句子,遇见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是欢喜的。 欢喜遇见了他,愁苦,自己岂非白白辛苦。 还是现实些,回家看一看功课。高考考得好些,不为前途,只为满足父母的期待。不是我孝顺,父母对于子女的养育,其实也如同一场交易。是交易,就有规则。我没有破坏它的勇气。 一想到书本,我的心情又抑郁了几分。 我站起来,探着身子用手触了触水。水有点凉,六月的凉。 脚边一声蛙叫,又有了青苔的滑腻,一阵惊慌间,我落了水。 我终于不用再面对高考,我终于不用再想那个男人。死亡的时候,我很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