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间隙三十分钟,我的吃饭时间。中午的阳光很好。九月的天气,两点时分,我看见窗外零落了一片残叶。 倒了一杯咖啡,一杯温水。就着白水喝了两粒马叮琳。边喝咖啡边继续看手边的文件。三点半我要到会议厅做报告。在此之前,我要利用仅剩的一个半小时再查看一遍会议时所需的资料。这么忙碌的工作节奏,我哪里有吃饭的时间! 突然看到一处错误。表中的数据有一处少了一个零。报告后面的所有数据都需要修改!这个该死的文员!!咒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马上放下咖啡,拿着计算器改起了数据。 电话铃声响起。皱眉,拿起查看。一个陌生的号码。深呼吸。又是一个未知的人,未知的变数。隐隐觉得可能是昨天一起谈合作的那个人。本来说好今天要带着拟好的合同和他一起签署的,结果总公司突然来人,要听公司这个季度的经营状况。 接起了电话:"喂。" "惜梦,是我。" 磁性的有点熟悉的声音。记忆还没有自遥远的地方回归,那个声音又说:"我从美国回来了。" 终于想起了他是谁,我有点惊讶:"恩?" "我在凝伫咖啡厅。你有时间吗,过来聊一下。" 我叹了口气。看了下改到一半的报告,说:"稍等我一下。一会儿就来。" 快速改了几个数字,穿上衣服,出门。 两点四十。到那儿需要十分钟。中途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多么奢侈的见面。 他穿着GUCCI卡其蓝色的衬衫,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三十岁的年纪,身材依旧匀称,不似旁人,大肚翩翩,身价日异更新。 他看见我过来,起身,拉开了椅子。我坐下。 我时常想,大部分咖啡厅都用椅子,大概就是为了让男人们展现他们这种无谓的风度。 待他坐好,我开口:"我只有三十分钟。" "是。我知道你忙。" 侍者上来咖啡,我搅动着,不知该说什么。 "工作很辛苦吧。" 我笑笑:"工作哪里有不辛苦的。不过,可以打发时间,也并非毫无用处。" "你还一个人?" 我嘲笑:"这辈子估计要单身贵族了。"又笑了下,"你当年还不是看不上我?" 他也回忆似的:"错的时间吧。" 说这话,我没有伤痛,他没有尴尬。这种感觉很好。说话可以无所顾忌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 "不想尽地主之谊?" "你知道不是。" 他看了下窗外,我也看去。阳光强度不算烈,九月的天气,衬着有点冷清。 他嘲弄:"大概,在美国没有这种坐闲观景的心情。" 我下意识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我松了口气。 "时间快到了吗?" 看着他关切的表情,我有点惆怅:"是啊,只有十分钟了。" 我又想起那份未看完的报告。后面会不会有什么错误?文员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女生,如同当年的我,初来乍到,每一样工作都认真,却无可避免的出错。 越想越不放心,我急于告退。他看出来我的不安,问:"现在走吗?" 我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算了。 "没事。" 他欲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本以为他会坚持着让我离开,这样我那可怜的理性又能回来了。他没有。我继续看着咖啡杯。 "我这次来,是想完成我们那个十年的约定。" 他这句话又把我带回到以前。我们如张国荣和梅艳芳,定下说,十年后,你未娶,我未嫁… "你没有结婚吗?"我惊诧不已。记得有人告诉过我,他结婚了。 他神情黯了下,低着头,搅动咖啡,我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半晌,他才说:"是,结过,又离了。不是成长于同一环境的人,好像永远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我从诧异中平缓下来。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我说过,其实大可不必有那种拉椅子的风度! "我快结婚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轮到他惊讶。 看了下时间,抱歉地说:"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 出门的时候,一片不知从哪里被风吹来的残叶掠过我眼前。太阳偏移。这么好的阳光。 我突然不想工作了。跳进一辆出租车。把手机卡取出来,从车窗里扔掉。我看着那个小小的卡片,没有划弧度得落下。到底不如想象,零落得颇具美态。 再也不用早晨六点被三个闹钟吵醒。眼睛都还疲倦就开始工作。谁说放弃不易?一杯凝伫的咖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