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出嫁了,我理应做了她的伴娘,我也想送送她,或许是想看着她嫁人,看着她撑起幸福的天。 唢呐声荡漾在小雨里,小姑子没有穿着我三年前出嫁时那样传统的红袄红裤,而是身披雪白的婚纱,手捧鲜艳的玫瑰花,在这个深秋的有雨细细的旁晚,走进了她的婚姻殿堂,走进了她的幸福厅堂。 我不知道婆婆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也似乎想起当年我亦不知道妈妈是怀着怎样的情结看着我出嫁的,是喜悦还是深深的不舍,我也不知道小姑子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告别她的爸爸妈妈和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但我知道我自己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感动,或者是欣慰。 三年的姑嫂相处,我们没有真真的吵过,也没有真正的相互埋怨过,即使有一些小小的摩擦,也被我们两个埋在心底的情意所淡化掉了。我们没有解不开的矛盾,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宽容着理解着也时不时的劝说着她的坏脾气,而她也处处呵护着我这个原本就比她小一岁的嫂子,即使是我吵了她哥哥,或者是我和公婆之间的小矛盾,她也从不会指责我的过错,不埋怨我如何好强,不积怨我如何不孝顺公婆。今天小姑子要出嫁了,我除了替她感到欣慰外,还有别人所没有的深深的说不出的难舍之情,虽然就是那么一小截的距离。 新人上轿的唢呐声吹响的时候,小姑子没有哭,而是开心的上了新车,或许是她嫁的满足,嫁的幸福,嫁的甘愿,或许因为她距离娘家近的缘故吧。这使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出嫁的那天,当然,我是哭着走出妈妈的家门的,带着爸爸的祝福,妈妈的叮嘱,带着无解的尘缘,盖着红盖头在姑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出妈妈和爸爸的视线的。我看不见妈妈爸爸的表情,也看不见爸爸妈妈的眼睛,更看不见爸爸妈妈沧桑的身影。就那么几声唢呐,就连一个深深的躬也不曾来得及给二老留下,就那么不回头的,告别了生育养育了我二十几年的爸爸妈妈,也告别了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我哭了,哭了好长一段的路,我深深的知道,从明天起,我不再是昨天任性的女孩儿;从明天起,我不再是昨天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从明天起,我成了别人的妻,成了别人的媳妇;从明天起,我多了一个爸爸,多了一个妈妈,多了一个伴儿,多了一份责任;从明天起,我有了一个陌生的将要打理一辈子的家;以后还会做妈妈,婆婆或者岳母,奶奶和外婆;老了,也只能在这儿了…… 我从后面看着小姑子小巧的左侧脸,很美,美的让我羡慕,我忽然想问问她三年前的我也是那么的漂亮迷人吗?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在沉默里回忆。 然后我笑,微笑,给我自己,也给盖着红盖头的小姑子,给她即将而来的幸福人生。 除了一份难舍的情结,还有一大半的欣慰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翻涌着,如此漂亮的新娘子,幸福也会爱上她的。从今天起,小姑子不用再孤独守着长夜了,也从此不用再一个人扛着生活里的艰难困苦了,她有了人疼,有了人爱,也有人照顾了,小姑子有她的另一半了,有家了,不会再属于"高傲"模样的孤独了。 小雨淅沥在今天这个吉利的日子里,也飘飘洒洒的落在每一个前来祝福新人的发上,脸颊上,衣襟上,当然也温柔的穿过小姑子薄薄的婚纱,将天空的祝福默默的浸入了她火热的心里。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一首很好听的歌曲——《爱是你我》让我感受到了来自远古,悠远的生死不相弃离的爱的承诺。 "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旋涡,这是你爱的承诺,让我看到了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我们感觉到她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这是这首歌的歌词,普通的字眼儿,简短的语词,但当它作为一首曲,一首歌,在小姑子的婚礼上,在满是烟花飘洒的夜空唱响的时候,我便爱上了它柔美感人的旋律。第一次,我感动的落了泪,真真切切的在我的脑海里看见了那两条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共患难,共生死的鱼儿。 小姑子是美丽的,一直都是,今夜在橘黄的灯光下,在朦胧的雨的帷幕下,配上这首歌,在我眼里,她美的无可挑剔,无可比拟,如果婚礼主持人能再导入一个深深的拥抱,如果能再有更深情一些的对白,如果还能再有一次更虔诚的牵牵手,如果还能再温柔一点点的鞠鞠躬。 伴着小雨,就在这样感人至深的旋律的祝福下,我搀扶小姑子拜过天地,拜过高堂。 "夫妻对拜"—— 第三项礼仪在小院子里响彻夜空的时候,我眼里的泪水一秒间夺眶而出。"夫妻对拜,谁鞠的躬越深,就证明谁越爱对方。"主持人以鞠躬的方式考验着眼前的这一对新人,如何爱,如何相爱,如何更爱,如何终老不相离弃? 深深的鞠躬代表着深深的爱,代表着相互尊重,相互宽容,相互理解,相互搀扶。轻轻的牵手牵起了他们一生一世相厮守的诺言,牵起了他们一生一世的成成败败,磕磕绊绊,也牵起了他们一生一世的苦痛疾病,贫穷富贵的相濡以沫。 我一直在小姑子身边站着,享受着她带给我的欢乐和幸福,也感染着她今天的美丽和喜气,更欣慰着她的懂事和孝顺。当她面对着话筒面对着所有的亲戚朋友说她最想将她手心里新郎送给她的那一大把玫瑰花送给她婆婆的时候,我的胸口溢满了疼,溢满了感动,也溢满了欣慰。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肩,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也溢满了深深的,真真的祝福和祝愿。 雨小了许多,轮回着的夜来了,灯亮起来了,雨丝绕着灯光,朦胧着潮湿的美丽,像流着泪的感动环抱着我,环抱着灯光下的那一对新人。我就那样用我的心,用我深深的心疼看着眼前的那一对新人,看着今天格外漂亮的小姑子,把我深深的祝福用我柔和虔诚的目光挥洒在那淅淅沥沥的小雨里,让那道道雨丝将我的祝福围绕在小姑子的身边,让她感受到小雨的祝福,也能感受到小雨里我的祝福—— 幸福,快乐,健康! 幸福,快乐,健康! 小姑子的婚礼让我羡慕不已,她为我演绎了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西方婚礼"的幸福场面: 婚礼交响乐,红红的地毯,长长的走廊,雪白的婚纱,笔挺的西装,漂亮的烟火,相挽着的手臂…… 我贪婪的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次的牵手,为他们流着祝福的泪,回想着三年前自己的婚礼现场,那么的冷清,那么的普通,甚至连个闹洞房的也没有,但我悠然记得我当时是心甘情愿的嫁过来的,没有一丝的悔意和怨言。只是今天在小姑子的婚礼上我想起了三年来的坎坎坷坷,恩恩怨怨,想着想着就想流泪,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太多的不如意,想起了太多的委屈,想起了太多的冤屈,还有那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无处诉说的孤寂和无奈。 主持人的话筒音量又增高着分贝,一首叫做"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的陕北民歌将我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低头看见小姑子的婚纱一角被我的高跟鞋踩着了,我抱怨自己的心绪不佳,如果感染了小姑子的好心情,那我将是罪人一个。收拾好心态,我便听见了天主开始发问,考验他们的爱情和虔诚,也应他们在神的面前许下永远不变的承诺: "新郎,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新娘,你是否愿意嫁他为妻,在以后的日子里,爱他,疼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 "我愿意" ——"我愿意" 小姑子深情的"我愿意"勾起了我的亘古情丝,浓浓的沉沉的交结在我的心里,就那么来来回回的编织着,来来回回的缠绕着,来来回回的飘荡着。 编织着一张千娇百媚的情网,编织着一张演绎着生活,演绎着幸福,演绎着困苦和疾病的平素的亲网;缠绕着一页页永不沧桑的爱的诗篇,缠绕着一句句永不言弃的信念和诺言;飘荡着岁月留在额头上的道道刻痕,飘荡着雨雾漂白的两鬓青丝,还有一道道永不绝断永不腐朽的亘古的思念—— 五十年后,如若我们还在,我们做一场"金婚"的游戏,我要用我不再丰润的唇还你当年那深深一吻; 五十年后,如若我们还在,我们也穿一次婚纱,喝一杯红酒,对着神,虔诚的说一次"我愿意"(嫁给你,娶你); 百年后,如若我还记得,前世我欠你的债,我愿意,在轮回里受尽百般折磨; 百年后,如若你还未曾忘记,前世你允我的承诺,我愿意,忘川河边,千年煎熬; 千年后,如若你再来,我还愿意为你写诗,愿意为你悄然愁白头发; 千年后,如若我还在,我依旧如生命般爱你,依旧不怨你曾许给我生生世世的悲哀。 生命,如若无尽头,人生,如若真的有轮回,那么,我们—— 如若还是相爱在那个纯真年代,如若我不再轻易的放手,如若我不再将思念提前设置成永恒的模式,如若我不再将诗歌都写在分手的边页,如若我不再淘气的先将漫长的夜留给孤独的你,如若我不再把悲伤整理都不整理就统统的交还给你。 如若,我知道你太多的无奈。 如若,我还能再陪伴着你看一次绽放着绝美幸福的烟花; 如若,我还能再陪伴着你淋一次下着丝丝忧伤的雨; 如若,我还能再在你的笑里骄傲一回。 ——如若,我们还是相爱在那个纯真年代,如若我还倔强的牵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