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记忆里找了很久,找到了小镇青灰色的影子,还有外婆蹒跚的身影。 那个青色的小镇里,有许多的老房子,街头倒数第三间的木房子里住着我的外婆。记忆里残留的青草味很舒服,平常我和妈妈抽空会去那儿看外婆,还有小镇,不过自外婆走后,就再没去过了。外婆有一双棕黄色的眼睛,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浓浓的鼻音,以至于我总是会问句"什么?"妈妈说,因为外婆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所以每次见到我,她都会问,"你是谁?"回答过后,是冗长的寂静,她又把自己丢进了回忆里。外婆对我很好,我每次来,她总会到大木柜子里拿钱,然后买很多零食,接着就跑到后院,不一会儿,塞给我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一只螳螂。 说起外婆的后院,我也曾跑去玩过,它被我称作"百草园2号"。那里有一块长满绿色苔藓的大石板,很滑。再往前去,是一排木架子,上面全是嫩绿色的植物藤蔓,点缀几朵黄色的小花,草地上晒着蘑菇干或是咸鱼干。我曾将自己养的一只白兔放在哪儿,看它吃草,蹦来跳去,结果之后来了一只大黄狗,张口就咬兔子,急得我一边哭一边跳,却不敢与大黄狗做斗争,然后,我的兔子不幸骨折。我还在那木架子上捉过虫子,站在及膝的草地里老半天,汗流浃背,更可恶的是蚊子在我的腿上留下了一个个红疙瘩。于是,我便丢下罐子,撒开脚丫子跑向院子后面的阿婆家。 阿婆和外婆一样满头银丝,她的头很小。我推开那扇白黄色木门,阿婆总会笑着透过眼镜望着我。阿婆手里总会有未完工 / 的草帽,她不停地编着,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屋子响着编草帽的"啪啪"声。阿婆每一次见我来,便会问我许多事,比如什么时候来的,你妈妈在干什么等等。而我总是一边玩弄着她编好的草帽,一边应答着,直到妈妈喊我回去吃晚饭。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外婆的膝上,叫一声"阿婆",然后看她似孩童般撅起老高的嘴。再叫一声"外婆",她便立马笑靥如花。她总是拿一把竹椅,倚在门旁,望向远方,仿佛在等着谁。这时,我就会学着她的样子,然后说,"什么也没有嘛,一点都不好看。"接着,等外婆来刮我的鼻子。回忆里,外婆总是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很慈祥,而她的笑容总会让我倍感温暖。 之后的记忆是灰白的,如老旧的相片,那是外婆的葬礼。老房子变得空荡,往日里蹒跚的背影也消失不见。从此之后,不会有人再递给我那样一只螳螂,也不会有人再倚在门口。那一声外婆似石沉大海,又一个亲人离我而去。 乐队刺耳的敲锣声撞击着我的耳膜,照片上外婆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慈祥。亲戚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层峦山中飘着许多的白色纸花。落叶缓缓落下,宛如一只绚丽的蝶,停驻在墓前。 小时候的我,天真地拉着妈妈的手央求,"妈妈你不要死好不好,永远不要离开我。"我以为只要妈妈答应,就可以不用死掉。长大了,才明白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就像永远无法触及星星般。然而如今的我,多想回到从前,多想一句话就可以留住外婆,又多想坐到外婆的膝盖上,听她唱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