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珍珠眼泪红柳八

　　我一直都知道，没有眼泪的日子是难过而又痛苦的。安学宇送我的那颗珍珠从我们分开的时候，就被我用红绳挂在了脖子里，我喜欢抚摸它光滑的外表，喜欢它纯白的外表，也喜欢它带给我的那种莫名的冲动，那是我的思念，我的眼泪，我的梦想，是我独一无二的执着。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珍珠不见了，我失魂落魄的在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寻找，可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找到，哪怕是连着它的那根红线。天黑了，我知道我丢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无力的蹲在夜色里，我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被掏空，我把头埋在双手的臂弯里，我真的想哭，我想对着天空大喊，我想做一切可以使我发泄的事情，可我依旧安静的呆在那里。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安学宇的身影，他那狂傲的潇洒，他那对一切事都满不在乎的态度，他最后的那抹哀伤的眼神，但是，我把这一切都丢了，丢了我的思念，我的梦想，我对不起安学宇，我觉得我再也找不回我的眼泪了，或许我这一辈子的梦想注定只能成为泡影。白色的珍珠，红色的柳树，我的思念，我的安学宇，就让它们永远的沉沦在我的心底，我不能再为了那飘渺的幻影让自己如此难过，既然珍珠丢了，是不是就证明上苍帮我选定了未来，一个丢掉了真实梦想的不真实的未来。
　　在接近高考的最后两个月，我开始拼了命的学习，我让那朵泪花开始在我心里放肆的绽放，还有那双红肿的眼睛，我要让它时刻在我的脑海中萦绕，我要忘记我心灵最深处的敏感，忘掉安学宇的一切，忘记那颗已被我丢失的珍珠，忘记我的梦想，忘记应该忘记的一切。
　　我努力的用一种无形的压力来折磨自己，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只能选择对的起我，还是对得起爸爸妈妈，最终我选择了后者。既然选择了后者，那么我就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来完成。当我以为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见到了安学宇，那个曾经让我用生命去思念的安学宇，那个最了解我的安学宇，那个两年多都没有见过的安学宇，那个让我差点就背弃对妈妈诺言的安学宇。
　　第五章 我有眼泪了，是因为什么
　　当我在学校门口见到安学宇的那一瞬间，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感动，是激动，还是心痛，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的是，我的心里已经在大声的哭泣，大声的呐喊，只是他却听不到。我咬紧了嘴唇，笑着走到他面前，我看着他，我想知道，这两年多，他去了哪里，我还想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在他生命里有过这样的一个我。可我发现，他变了，变的高大了，也变的冷峻而忧郁了。他再也没有了高高竖起的头发，也不再穿那件红绿黄相间的衬衫，取而代之的是飘逸的短发和白色的衬衫，干净的让人不忍去触及，可依旧带有狂傲的潇洒，唯一没有变得是眼睛里的哀伤。
　　他笑着说：＂快要高考了，很累吧。＂
　　我说：＂这两年多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他露出浅浅的笑说：＂去了我该去的地方，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
　　我露出疑惑的神色：＂你的梦想？我想大概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了吧。是不是到现在还是不是时候告诉我你的梦想呢？＂
　　有那么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失神了一下，然后立即恢复了曾经我所熟悉的笑容说：＂你现在要回家吗？＂
　　＂嗯，今天星期六，想回家了。＂
　　＂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请一天假呢？＂
　　看着他戏谑的笑容，我笑了，我说可以。我知道，他今天是来看我的，他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在他的生命里还有这么一个爱笑可是又带着忧郁的我。两年多的思念，要怎样才能够诉说清楚，我的痛，我的无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那个了解我的人他回来了，我的安学宇他回来了。我陪着安学宇走过街道，陪他听鸣叫的汽笛声，陪他看路上的人来人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忽然觉得我不在是那么孤单，我在心里快乐的笑了。我好想告诉安学宇，我曾经给他打过电话，我一直思念着他，我从来不曾忘记他说的那句话，从来不曾忘记过我的梦想。可是，一想到那颗他送我的珍珠，我所有的话又都被塞进肚子里去了，我没有守住我的思念，没有守住我的泪，没有守住我的梦想，在丢掉珍珠的那一刻，我把所有的关于他的一切都统统锁在了心里某个不曾触摸的地方。我，如今一个这样的我，要怎样才能说出我想一吐为快的那些话，我要怎么告诉他我把那颗珍珠给弄丢了，想着想着，心又开始疼起来，就在这时，安学宇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学宇，他总是在我最无助或是最危险的时候能够解救我的那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够感谢他，也或许他从来都不需要我的感谢。
　　我笑着看他：＂好啊。＂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但我却相信他，那种来自灵魂的信任，就像我与生俱来的那种敏感，没有猜忌，没有犹豫。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带我去的地方却是我们的初中学校，那个我和安学宇初次见面，成为最好的朋友的地方，也是那个把我们的希望狠狠的践踏之后又埋葬了的地方。
　　两年多没有来过这个既让我释放过心情，又让我伤心过的地方了。如今的校园里，绿树环绕在教室的四周，高大的柳树垂钓在池塘的边沿，花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校园里，我有一刻的恍惚，如果我人生的画面能够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啊。我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是开心，还是难过，我不得而知。我笑了，我转头看跟在身后的安学宇，然后我看到他手里的百合花，那个象征着纯洁的百合花，浅浅而哀伤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睑下垂看着手里的百合花说：＂敏君，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像这纯洁的百合花一样，可是你总是在灿烂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的冰冷。我说过，我希望你的笑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纯粹的灿烂，可是，我们分开的这两年多里，你始终不曾改变，反而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忧郁了。＂
　　我沉默了，我不能否认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他却不知道，我的沉默，我的忧郁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梦想，我的父母，还有来自对他的想念，对他的愧疚。我看了看他手里的百合花问：＂我可以问你要这朵百合花吗？＂
　　他笑了，开心的笑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的那么开心，但他确实是开心的。我没有问他现在的梦想是什么，他的未来是什么？因为我突然间害怕了，我害怕那种久违的思念的痛会再一次降临在我的身上，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我宁愿这样自欺欺人。
　　他带我去的第二个地方是我们曾经上过课的教室。走进教室，里面空无一人，我仿似看到了曾经的我们，我在黑板上画着我想象的一切，安学宇就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我在黑板上乱画，他说：＂敏君，你会成为一个大画家，不，是大艺术家。＂这么长的时间，我几乎以为我都忘掉了，可是，当封印的记忆被突然破除封印的时候，原来一切都还是存在的，都还是那么的清晰，从来都不曾被遗忘过，只不过是不敢去回想，怕想到了就会疼得无以复加。
　　安学宇坐在最后的位子上得意地说：＂还记得吗？这是我们的座位。我记得当时还是你要求和我做同桌的呢。＂
　　我淡淡地笑着说：＂记得很清晰。＂我坐在他旁边，眼睛盯着黑板，似乎以往那些画还在黑板上，不曾抹去。我慢慢的说：＂怎么会忘了呢？要不是你的珍珠耳坠和花衬衫，我怎么会毫不犹豫的和你做同桌呢？那次还是你让我去欺负老师的呢，这你不会忘吧。＂
　　＂当然没忘了，看到你被老师训导后的表情，我怎么会忘。其实，看到你被老师训过之后我就后悔了。＂
　　＂为什么？＂
　　＂因为老师说到你父母的时候，你的身体在颤抖。＂
　　＂所以，你就在也没有让我干过其他的坏事。＂
　　＂嗯。要不然我怎么会得知你那奇怪的爱好，你那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否则被你恨几万次都不够恨的。＂
　　我笑了，快乐的笑了。这是我这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这么安心的笑。我说：＂对啊，要不我就会像恨老师那样恨你了。＂
　　＂然后也把我画进你的画里，用千军万马给践踏死。＂
　　＂或许。＂我不了解我给他的是什么答案，为什么会是或许？也许就算他走进我的画里，我也不会将他践踏，这是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侯就已经确定的答案。是他唤醒了我沉睡的灵魂，是他让我感觉到原来我对梦想和自由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是他让我了解到有一种感情可以夹杂着快乐和疼痛。我拿走了他的耳坠，找到了象征着我眼泪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却让我给丢了，想到这里，我心慌的把眼睛移动到安学宇的身上，然后立即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我的心在颤抖，在狠狠地疼，我丢掉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安学宇。
　　安学宇问我怎么了，我犹豫了好久才说：＂安学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我怕你会生气。＂
　　＂什么？＂
　　我仍旧趴在桌子上，可是我却听到他语气中的不安。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不安地说：＂我把你给我的那颗珍珠给弄丢了，我到处找了，可是依旧没找到，我不知道它去哪了，连同我绑在它上面的红线都不见了。＂
　　＂那就证明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都不能走进你的画里，你又怎么会在乎那么一颗小小的珍珠呢。＂我听到他语气里带着丝丝的伤感和无奈。原本的疼痛更厉害了，我猛地抬起头看他，我想告诉他，我在乎那颗珍珠，在乎的如同我生命里的梦想；我想告诉他，其实他老早就走进了我的画里，我的世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就在我见到他那双朦胧的泪眼开始。可是，当我还在想着如何用最好的语言将这一切说给他听时，他却笑着说道：＂呵呵，看你那紧张的样儿。＂然后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继续说：＂没有关系的，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你的梦想越来越飘渺，你的世界里的光芒越来越少，它在一步步的接近死亡，你不想让我走进你的死亡世界，所以你不让我走进你的画里，不是吗？＂
　　我看他，看的心里的某处开始湿起来，然后渐渐的填满整个心房。是啊，那是我曾经告诉他的，我怕他走进我的画里就会接近死亡，只是现在他已经在我的画里，连同我的梦想，我的爱好，我的生命，一同被我放在那个虚无的画里的空间世界。我笑了，我说：＂是啊，因为在我画的世界里，最后的我可是要接近死亡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可不想让你白白的牺牲了呢。＂
　　＂可是我也不想你的画里的最后是一片死亡，所以我去学画画了。＂说完，他从那左肩背着的单肩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了几张卷着的纸，然后铺开在桌面上。我惊呆了，那是几张带有着悲伤的美丽的意境的画，那些画就是曾经我在黑板上画过的画，只是现在他却画的那么完美，完美的让我的心总是狠狠地疼痛着。他不曾告诉过我，在中考结束之后他会干什么，他也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他的梦想是什么。他消失了两年多，没有任何音信。如今，我曾经的画却在他这里变得栩栩如生，，看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是在那个飘渺的世界里面一样。我在想，这就是他的梦想吗？他是在代我完成我这一生不曾也不敢完成的梦想吗？我的梦想让我遥不可及，可是为什么他就这么做到了呢？是我太懦弱了吗？是我太遵从父母的意愿了吗？是我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梦想吗？还是因为来自社会上的某种教育理念呢？或许我真的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不敢去打破那个理念而已，但是我的梦想，我一直都在乎。如果不在乎，我就不会被老师认为我是不可教的孩子，如果不在乎，我就不会让爸爸妈妈为我操心，如果不在乎，我就不会生活在梦想和现实的矛盾之中，如果不在乎，我就不会和安学宇走的如此之近，如果不在乎，那朵泪花就会一直肆无忌惮的在我心里绽放，一刻也不曾破碎。
　　我看着那些画说：＂这是你的梦想吗？你的梦想就是这个吗？＂他没有给我任何答案，可是我看到他笑了，笑的有点悲伤。
　　我跟他要了那些画，装进我的书包里。如果珍珠丢了，那么就让这些画来代替它存在于我的生命里，它同样是我向往的梦想，是我的思念。我们走出教室，来到曾经走过的田间小道，走过汽车鸣笛的公路。我们开怀大笑，我们释放压抑的心灵。我跟安学宇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他临时的住所。那是一个简单而干净的房子。靠西边窗户那儿放着一个小型的白色沙发，夕阳的余晖给这屋子上披了一层金黄色薄纱，在窗户的对面有一个乳白色的门。在沙发的右侧支着两个画板。一个上面描绘的是夕阳西下的情景，美丽的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了绯红色，黑色的山脉一直延伸到不知名到的地方，一个孤独的背影，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白色衣裙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她正站在离夕阳遥远的地方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归来，有一种孤独的悲伤从画里流淌出来，让人忍不住就忧伤起来，它与另一幅画上的景色是截然相反的。在另一幅画上，那是代表着万事万物复苏的气象，在黄色的土地之上，到处荡漾着生命的气息，绿色的树木，粉红的桃花，千姿百态的花花草草在那里争相绽放，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林间穿梭，纯蓝的天空中几只雄鹰在展翅，真的很美好，很可爱。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蓝里透白的方桌，上面放着几个干净透明的玻璃杯，白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饰物。我忽然间觉得这间房子好美，好奇妙，它会给人一种安静而和谐的感觉，似乎这里的一切与世间的繁杂是隔离的，没有压迫，没有所谓的正当教育，只有自由自在的灵魂，一个向往美好未来的心灵。当我从这种美好的享受里回过神来时，我看到安学宇坐已经在画架那儿作画了，熟练的手法让我既羡慕又钦佩，我想，如果当初我也选择了画画，是不是我也会同他一样有如此熟练的手法，是不是也可以做出那种似乎带着生命的美丽画卷，是不是我的生活中会有更多更美的奇迹出现，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想到这里我无奈的笑了，心里已扎了根的那朵泪花，爸爸妈妈的期待，老师那种迫切的＂希望＂，怎能容许我有这样的想法。有时候我在想教育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育，什么才是培养人才呢？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啊，可是如果我拿这样的问题向老师请教，我想我会很惨，真的会很惨。
　　＂你在笑什么？＂突然传入耳朵的声响将再次陷入冥想的我拉回了现实。等我反应过来去看安学宇手里的画时，他已经完成了。波涛汹涌的深蓝色的海洋上，一条木制的小船如一片叶舟在上面飘荡，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浪涛给掀翻了，船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在拼命地奋力的划着木浆，黑色的天空中许多的海鸥同样在拼命的向着高空中飞翔。一个暗示着勇敢和力量的画，就在我神游的几分钟时间里让他给完成了，多么惊人的手笔啊。我看完画笑着对他说：＂你画可真是快啊。＂
　　他看着画满不在乎的说：＂如果换做你，画的肯定会更快更好。＂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安学宇他从来都没有想让我放弃过，即使他已经在代替我去完成我的梦想。
　　沉默，有时候是对某些事情来说是最好的解释，可有时候它会让很多人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就在我们都无话可说时，房门被打开了，我们同时把头转向门口。我看到，从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短发的女生。干净白皙的脸面上，镶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看的五官总是让人觉得她很自然，很美好。她很礼貌的笑着说道：＂你好。＂
　　＂你好＂，我尴尬的回到。
　　＂你是？＂她由刚才的笑转变成疑惑的表情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安学宇已经站在我的旁边帮我回答：＂她是敏君。＂
　　女孩忽然间笑了，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叫张阳，阳光的阳。＂我笑了，因为我觉得她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很阳光，在她身上透着一种青春的气息，生命的活力，我和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想她一定是来自城市中的女孩。然后，我看向安学宇，我想让他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他只是看着女孩笑了笑，然后继续走到画板前面，开始他的另一幅画。
　　女孩笑着对我说：＂你真的如安学宇故事里的人一样，有着林黛玉般的忧郁，有着迷茫的眼神。＂
　　忽然我想起了刚才那有着无限生命活力的青春画面，我转头指着那副画说：＂那幅画是你的吗？＂
　　她看向画回答说：＂嗯，是我的。＂
　　我说：＂它很美。＂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要那幅画，如果时间倒流，是不是她送画的对象就不是我了呢？有一种遗憾和后悔的疼痛又开始在心底撒野。
　　我笑着说：＂好啊。＂
　　然后，我看到她的眼睛在安学宇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说：＂安学宇作画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我们可以去里面说说话吗？＂
　　我看了一眼安学宇，他不曾为我解释过张阳是谁，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张阳的话，总之，他就安安静静的在那里继续作画，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我转过头看着那个叫张阳的女孩，点了点头。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血一样的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我想，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吧。我跟着张阳走进里屋，里面和外面的布置不尽相同，蓝色的窗帘铺满整个窗户，两张白色的单人床分别放在窗户的两边，白色的地板砖将房间映称的发亮，整间屋子让人觉得清凉而又带着丝丝的忧伤。
　　我观察了一会儿感叹道：＂好清凉的屋子啊。＂
　　＂这是安学宇布置的房间，他说他喜欢这样的布置，干净整洁，带点冷色，带点忧伤。＂说话的同时，她把背着的书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往床上一坐，震得床都在颤抖，然后她拍拍床，示意让我坐到她旁边。
　　＂呵呵，我以前认识的他不是这样的。＂说完，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总是带着冰冷的忧伤，待人总是漫不经心的冷漠。＂张阳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我问她。
　　＂上高一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到他，他就穿成现在这个样，背着画板走进我们的教室，走进我的视线。我喜欢他的冷漠，他的忧伤，因为看到他，我就会知道心疼是怎么一回事。开始，我总是以为他的这种忧伤，这种冷漠是与生俱来的，我想用我的快乐，我的方式去感染他，我想让他不在那么忧伤，我也不想让我的心因为他而疼痛着，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故事，一个梦，一个人。＂
　　＂既然他那么冷漠，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这些事的呢？＂
　　＂我一直都想融化他的心，可是你知道吗？他换不掉的只是他冷漠的外表，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的心，那颗心因为他心里的那个梦想充满了无限的热量。只要是能够帮他实现梦想的灵感，他从来都不会丢掉。而我和他却有着同样的梦想，我们可以给彼此无尽的灵感，我想了解他的一切，所以，时间久了，我们就会彼此接近，彼此了解。＂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他有告诉过你关于他的故事吗？＂
　　＂他告诉我的一切，就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他的世界里有一个梦，梦因别人而起，一个故事，属于他和另一个人的秘密，一个人，一个在他心里无法衡量的分量。他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个自由的大画家，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约束。不过，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故事，他的梦，他心里的人。那个让他变得忧伤的有着黛玉般的忧伤的女孩，那个永远都在他的画里存在着一个背影，一抹灵魂的女孩，那个带给他创作的灵感超越一切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你，一个带有忧郁迷茫的眼神的女孩。＂说完，张阳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笑。
　　我垂下眼睛看着地面，我笑了，可是我觉得我的笑很无奈，很悲伤，我知道安学宇的忧伤是我给他的，他的梦想是因我而建立的，是我约束了他的自由，他的潇洒，可是我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恢复到原来的自己。如果他没有遇见我，是不是所有的哀伤，所有的冷漠就都不会属于他了呢？
　　＂我猜你是来自城市里的吧。＂我看着张阳问。
　　＂嗯＂
　　＂那么你为什么会跟安学宇来我们这个小县城呢。＂
　　＂因为我想看看那个能够给他无尽的创作灵感的人是怎样的，他画里的那个背影的正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看了一眼张阳说：＂我和安学宇是两年的同学，两年的朋友，他了解我的梦，我的痛，我的无奈，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不能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
　　张阳转头看了我一眼说：＂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它和安学宇的梦想有关吗？＂
　　我沉默了好久，这是一个让我心疼的问题，除了安学宇，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是属于我和安学宇的秘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告诉别人我这个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懂得我内心的矛盾。我想了一会儿说：＂这是我的秘密。＂
　　＂是你和安学宇共同的秘密吗？＂我想张阳一定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我没有回答。一阵的沉默之后，张阳继续说：＂或许这是安学宇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我知道安学宇会走，他的一切，他的未来不会是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为什么？＂
　　＂我要陪他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们要去完成我们的梦想，去实现我们的价值。＂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像被人用针扎进我的指甲缝里，疼得我只想大哭大喊，那个已经走进我画里的安学宇，他不在是属于我的安学宇了，即使他承载了我的梦想，可是他始终会拥有自己的世界。也许我会走进他的画里，他的世界，但是，总有一天那个画的世界不在是属于我画里的世界，最终，属于我们画里的世界最终会变成两个世界。我的梦想，注定是要凋零的。我和安学宇是两个人，两个身体，两个灵魂，我的梦想怎么会成为他的梦想，他的梦想又怎么会完整的属于我的梦想呢？我们有着不同的思想理念，有着不同的被教育方式，我们只能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就如同我的梦想一样，会在现实里被折磨的体无完肤。
　　＂你们的梦想，那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吧。安学宇，他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珍惜这个朋友的。＂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安学宇的右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白色的纸袋站在门口，眼神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在波动，然后那种情感蔓延到我的周身，让我忍不住难过起来。
　　2012年5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