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家园是我童年的乐园,那个自然、质朴的家园,在我的内心就像深窖里的酒,时间越长越醇香,成为了我深深地眷恋,时时萦绕在我的梦中…… 父辈的家园有着矮矮的土墙,大大的庭院,一季的萧条,三季的繁茂。 父亲把庭院隔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作生活区,一部分则是菜园兼果园。 当门前那棵歪脖老枣树还在寒风中萧瑟的时候,在有土墙保卫下的菜畦里,草莓的嫩芽就已急不可耐的探头张望了。此后的院子,便似出嫁的姑娘,被从头到脚的梳洗打扮一番:菜畦被翻耕的松软平整,就连畦垄都被修整的笔直挺拔,棱角分明。而后,圆的扁的、大的小的,各类种子被分区域撒播,浇水,施肥…… 从此,小院里便热闹起来了。圆叶的葱,扁叶的蒜,花叶的芫荽,阔叶的菠菜……很快地布满了各个菜畦,高高低低,深深浅浅。那两树杏花也不甘落后,相继竞相开放,粉粉的两团。而后,闲来无事,我常常跑去抢接那随风飘落的花瓣,每次都逗得狗狗满院子撒欢,不是踩坏了瓜苗,就是碰折了蔬菜…… 伴着第一颗草莓的成熟,我的生活越加的丰富多彩:拿长长的带了小布兜的竹竿选红黄的杏,匍匐在黄瓜架下摘黄瓜,攀爬到葡萄架上捡葡萄…… 夏夜里,还可以在院子里捉知了龟。在手电的光亮下,看吧:有正在树干上勇往直前的,有静静趴伏,为蜕壳蓄势待发的,还有正经受蜕变的:或背部裂开,正露出浑圆嫩白的脊背,或挂在棚架,或悬于枝叶,上半身已获得了自由,正仰挺着稚嫩的躯干,努力地把翅膀从残存的壳里展出来,展出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倒挂的知了身上时,她白嫩、柔软的身躯开始变黑、变硬,淡绿色的柔软的翅膀,变得坚挺透明,并且很快强壮,忽然间"知——"一声就飞走了…… 偶尔也曾遭遇到蛇。那种黄花的、绿花的、红花的,或蜿蜒,或盘踞。突然的出现,每次都吓得我要死,却不敢惊叫,极怕惊扰了它,来追我。于是提着心,屏住气,后退,再后退,突然间转身狂奔……此后的好几天都胆颤心惊,不敢独自逗留在小院里,直到那斑斓的色彩逐渐地从脑海中淡去……也由此发狠着要生活到一处没有蛇出没的地方。 随着秋风的越来越凉,小院里由绿到黄继而枯黄,似乎变得辽阔起来。 这时候的石榴是最好的,曾经的青皮经过太阳的曝晒变得红彤彤的,有的甚至被撑开了肚皮,露出饱满的籽粒,水晶玛瑙一般,令人馋涎欲滴。石榴很耐储存,那酸甜可口的滋味可以伴我度过整个萧条的一季。 终于有一天,我长大了,要自己生活了。 离开小院后,我似乎便没有了固定的居所:宿舍,租房,买房,然后因为工作的变动,再宿舍,再租房,再买房。反反复复,一晃十几年。儿子的童年就是在这辗转中度过,不知道这漂泊不定的生活,会带给儿子怎样的童年记忆。然而,即便是在我现在的梦里,依旧会出现阳光灿烂的小院,满园的花草,高树上满挂各种的果实…… 现在,父亲经营的小院,已因父母迁至城里而日渐荒芜。有时我却会莫名的想:在那长满荒草的小院里,父亲曾经栽种的,散布于菜园的那几棵人参,现在会不会长成了人形那?(文/张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