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时分了,太阳正好。在临近夏日的时候,夕阳是令人享受的美好。但是,似乎如此美好的事物此时此刻与江琴瑟没有任何的友好的联系。她埋头走着,沿着南湖的大堤,任骤起的湖风吹起她飘逸的长发。湖光潋滟中,三三两两的游船尽情地嬉笑着。遥远的云天之间太阳娇羞的红晕,铺满了西边的一大片天。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她和徐迟漫步校园的时候。然后夜幕降下,置身热闹的夜市,品着各种美味的小吃。但是,显然,这样的日子,从今以往就要宣告结束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一丝留恋的情绪,已经没有心情多想了。从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决定,不再想这其中的恩怨是非了。 但是,她还是禁不住想起了。她想到的,不是自己曾经的幸福,而是,那些痛苦。这也很正常,在一个人遭遇突然的变故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的去触摸受伤的心,并总在不知不觉中夸大了伤心的成分。她是这样一样天真和热爱生活的女孩,以至于在生命为她安排了这样的恶作剧之后,有太多的不知所措。或者,这正是在休闲的黄金时间段里她却一个人在这里的缘故吧。 南湖,她第一这样近距离地感触这个客观存在的偌大的明珠。虽然,上大学已经快两年了,但是,似乎对于学校边的这样的一个湖泊,从来只有远观过而没有近距离来感受过。想想两年来自己的生活,难免有点小女生式的感慨。一转眼间七百多个日子就这样从生命中过去了,想起自己高三时曾经在黑板脚上写过"时间太瘦指间太宽",今日不得不有全新的体会。而听着朱自清的《匆匆》,又莫名的生出许多随岁月流逝的伤感,和对青春不再的懊悔。 抬头看时,彩霞满天。太阳在离开地平面的最后一刻,释放了其所有的能量。于是,在短暂的一瞬间,天际之间似乎更加艳丽和辉煌了。然后,在短瞬间,霞光不再,一切归于暗淡。这也许就是回光返照吧。世事如此,人又何尝不是?爱情,总是在人以为幸福终于来临的时候,戛然而止。 怎么老是想起文生呢?她问自己,然后便无语了。是啊,两年的感情,说散便散了,人世间的感情难道就是这么的经不住考验的吗?但是,爱情的世界里,又哪能说得出是非对错呢。开始了,就注定了要结束,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时,或者一生。 但是,或者还是不能想。既然过去了,何苦去追忆!既然失去了,便坦然接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着自己的选择,都可以在爱情的初始阶段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大家都一样,也就没有所谓的怨恨和感激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过去的几天里,她似乎一直浑浑噩噩地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似乎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文生,她就失去的全部。但是,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一个人所能拥有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只有旧有的失去了,新的才会到来。 刹那间明白了这些道理,她心里压抑的情绪也就渐渐消散开了。这时候,夕阳已不见了踪影,深沉的夜幕于是拉了下来。然后,万家灯火,照亮了南湖之滨。虽不似白昼一样通明,却也大致看得清人影树影了。 走在一处水中亭楼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楼阁立在水中,有一条窄窄的通道可以过去。既然没什么事,欣赏夜景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来江城这么久,竟不曾有心体味过这大都市的辉煌夜色。 扶着栏杆,迈着轻盈的脚步,她缓缓地移步到水阁中央。近处的水面,已经看不清了,只偶尔有煞白的灯光晃过,刹那间又如闪电般地消失了;远处的,在万紫千红的霓虹灯的映衬下,摇曳生姿。波光粼粼的水面,顿时活跃了起来。 转过廊檐,向亭楼上登去。渐渐的上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白色的东西。近看了,是一只普通的白色的小狗。它安静的蹲在边台上,注视着远方。一双能穿透夜色的眼睛,泛着金红色的光。 曾经,她也有这么一只狗。但是,却意外丢了。这也许正是她和文生的爱恋走到尽头的征兆吧。那时候,她和文生就牵着他们的狗,在美丽的校园溜达着一圈又一圈。时间久了,他们的狗渐渐习惯了那条熟悉的路,以至于变换路径时,它倔强地不肯听从。就这样,在将近三百日的落日黄昏和初阳升起的时候,她重复的走着那条路,和她的文生,或者她的文生,或者两个。而往事如烟,一飘即散。回忆一如在昨天一般,而世事多变,已是曾经沧海今非水了。 在小狗的旁边,坐着一个男生。他依靠在圆柱上,和他的小狗一样的,凝望着远方。这情景,像极了古诗里描绘的深闺窗前祈望归人的场景。当然,只是像而已。她心里想,应该不是。 然后,她找到一个离它最远的可以坐的地方,抬头望明月。当然,漆黑的天空,丝毫找不到月亮的影子。往下看时,倒是有天上的夜市倒影在湖中的感觉。然而,一切只是虚幻的景象,真实的世界就存在于不远的湖岸,但是,却偏偏是这样一个她不愿触及的地方。 她望着那安静的小狗,越发想起自己的小狗了。如果它不曾丢失了,应该已经长大了吧。她总是在责怪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它,也没能照管好自己的感情。她不该让它单独地出去,然后就在陌生的世界里迷了路,再也找不到了回家的方向了。它也许现在正在某个温馨的地方被一个热心的男孩或者女孩收养着,悉心地照顾,又或者,它迷失在那恐怖的街市里,被残酷的市民捉了去,卖去了受苦的远方,又或者,在那冰冷的街道上,结束了它平淡的一生。她总是想得很多,设想了各种不同的可能,但是,现实的世界里,它再也不曾回来了,她也再也见不到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男孩开始注意到她了。她也意识到了,于是折过了头,看另外一边的湖水。是啊,被一个人长时间的盯着,可不是一件让人自在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女孩。但是,她并不曾看他,也看不到,他知不知道呢。显然,他不知道。 直到湖风越来越凉了,她才意识到,是时候回去了。回去后能见到什么呢,她不想知道。她一点也不讨厌那个住了这许久的地方,还有她那些好得无法挑剔的室友。但是,一想到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镌刻的曾经美好回忆的种种,就不免让她情绪低落。她也曾想过要将那一切都丢掉,但是终于不能,毕竟,那些幸福的回忆,是客观存在的,也是她所需要的。 似乎那小狗也注意到,于是他的主人也受到了传染。然后,他们迈着很僵硬的似乎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脚步,以一种定格了的脚步,走到楼梯口,然后下楼去。准备下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一转身,然后继续从容地走下去。 她被这一转身猛地从朦胧的睡意和思想中惊醒,然后望着他渐行渐远的模糊的身影,若有所思。它是谁呢?也许是她的小狗的后代吧。她想,也许就是。它们是如此地想象,以至于除了从遗传上讲似乎都不怎么说得清。但是,世上唯独白色的小狗相像的多,她怎么就能这样断定呢?但是,不论怎样,她的小狗不会再回来了,就是再回来,也不会是以前的那个了,她心里很明白。 男孩走后没多久,她也不情愿地走下楼去,离开阁楼,望宿舍方向走去。 一夜春眠,起床时骤雨初歇。昨夜一夜的雨声,似乎都是在梦里,却不曾想到,原来却是在现实中。从窗台向外面望去,被雨水冲刷过的绿叶更加娇嫩了。泛着光的叶子上面,流光溢彩般地欢呼雀跃着,似乎在庆祝着一个什么样的节日。于是她想到,应该正是谷雨时节了。清明已经过去两周了,四月十九日,谷雨初降,孕育着希望。是的,也难怪正是万物欢庆的时候。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农民走向忙碌和希望的季节的时候了。但是自己呢?也许也是该忙碌了,积压着的琐事,已经积了不小的一堆了。但是,忙碌有了,希望呢?她不禁又要问自己了。 她不禁想起了昨晚的小狗,和那个似乎很忧郁的少年。他到底在望着什么呢?或者他也像自己一样地刚刚失去自己的幸福?但是,小狗给她的映象显然要深刻很多,它也和她的主人一样,深沉而忧郁。这样一个品性的狗,真是非同寻常,这样的狗和这样的人走在了一起,真是世间最完满的巧合。 可是,又能怎样呢?除了一起在幽深的夜色中一起望着同样的地方发呆,还能有什么呢?或者,纵使避免了形单影只的处境,在实际上又有多少的意义呢?没有。除了相互增加忧郁和迷惘的神色,看着彼此忧伤的影子,别无其他。 又或者,这只狗本是属于他的爱人的,所他们会一起凝望远方,期盼着她的的回心转意?想到这里,她开始为自己天才的想法有点小小的得意。但是转念间她又想,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都顾影自怜了,哪还能去怜悯别人呢?对于一个几乎连面都不曾看清的陌生的人和狗,为什么清晨睁开眼睛会首先想到呢? 她摇摇头,轻叹一口气,然后去洗漱。这样,又一个平凡的一天,又在这样一个雨水留在地面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开始了。 雨过初晴,空气十分清新,十分自然。娇艳的太阳才崭露头角,就已经热烈奔放了。而随着日上杆头,大家就都变得忙碌了。 重复着渐渐成为了习惯的生活,大多数的人都似乎成了机器一般,定时定点地往返在矗立在校园的几栋僵硬的大楼之间。而只有到了周末的时候,大家才终于可以有点小小的自由计划,或出去游玩,或睡上一两天,抑或是泡在图书馆里。总之,各自有各自的计划。 但是这一周周末,江琴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要是在很久以前,她会在图书馆沉迷在也许大家并不推崇的言情小说里,但是,现在,当然没有了这个心情;在与文生在一起的时候,似乎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也不用她发愁,她只用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手机里就会有亲切的问候和约会的安排。 然而,这一切显然已经是过眼烟云了。 于是,在纠结与茫然中,本来美好的周末就过去了四分之一了。看着室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准备着出行或者干脆在被窝里不出来,她有些羡慕,又有点惋惜,有些嫉妒,又有点悔恨。羡慕的是,那样的单纯快乐的心情,而且是自己曾经一度有过的;惋惜的是,大好的时光,就这样做不知所措中溜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嫉妒的是,那些幸福,还在室友们的言行举止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悔恨的,自己没能守候好自己的幸福,让它在这个时候无声地溜去了。 由于一上午都在发呆,午饭也就豁免了。也许还可以充当减肥的举措,但是显然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一个人,如果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虽然可以减下肥肉,却怎么也减不去心灵的沉重的包袱,无法拾起快乐的足迹。 为了不至于时光的继续浪费,她去了图书馆。一别这么久,她似乎很久都不曾去这个地方了。当再度置身这样一个书海的世界里,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时间,真的会磨灭一切,包括世事,包括感情。就像田地,总要时时勤垦,悉心打理,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而一但废弃,则荒草萋萋,尽显荒凉,一无所获。 但是,看书似乎也是不能。她总想些别的事,以至于无法集中心思于字里行间。几个小时下来,烦心的事想了不少,书没看进几页。于是,傍晚来临的时候,在肚子咕咕的叫声的催促下,她不情愿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熟悉而今形体陌路的知识宝库。 又是夕阳西下,人生在世,到底要经历多少的落日黄昏呢?也许正是因为从小看到大,所以王维才会在人生的跌宕起伏之后发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吧! 在饭饱之余,江琴似乎领悟到什么。但是,人何尝不是在任何时间和地点都在不断地思考和觉悟着呢?只是,更多的时候,那些生命挫折或者坦途之后积淀的东西,都在瞬间从脑海里闪过,只有在许多年后再次深有体会时,才会幡然醒悟,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着,她不自觉的又漫步到了南湖之畔。除了来这里,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了。在六七百个日夜过去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近在咫尺的东西,才真正的值得珍惜,也才真正的受到过忽视。她每天早上起来都可以闻到南湖的气息,看到南湖中升起的烟雾缭绕,但是,她何曾想过更多呢?确是没有。 顺着夕阳的余光,她沿着昨日的轨迹。然后夕阳下去,夜幕下来。一切进行得这样的安静和平常,或者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山盟海誓的承诺,在自然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也许正如南湖的烟雾吧,生得美丽,去得迅速。 来到昨夜的亭楼时,恰好是万家灯火初现的时候。在灯光还没有灿烂到极致的时候,亭楼显得那样的安详和平和,像一个走过了许多岁月的长者,静静地坐在哪里,和蔼而可亲。 往上看时,又是熟悉的身影。 一条小狗,白色的;一个男孩,微略能看出的人形。 在吃惊的刹那间,她停住脚步,直望过去。 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心里想道。依稀是那个安静的男生,和那条忧郁的小狗。那个和他的小狗一样忧郁的男孩,和那个和他一样安静的小狗,在江楼湖畔,深沉地望着湖光满面的对岸。他一定不曾看清对岸,但是,却就是这样的地看着。似乎除了深情的凝望,再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再也没了其他的姿势可以替换。 也许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像昨天一样地,爬上了亭楼。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她不是坐在最远处,而是选择了平行方向的一角。这里,更便于观察,也看得更清晰。她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忧伤的面庞,和那双近乎含着泪的眼睛。 他一定望了很久了,而且还会再望很久。她想,这样是不是很累呢?他看着什么呢?她试着和他一样的姿势看着湖对岸,但什么也不曾看到,除了湖水中那灿烂的倒影,和那往来的晃动着的车灯。 渐渐地,她感到眼睛有点酸痛,于是,在眨眼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文生翩翩是身影,渐渐向她走来。然后,在近在眼前的一瞬间,又转身离去,留给她默默的背影。她很清楚,这是幻像,只是思维的产物,于是他似乎有点明白了那忧郁的男生的处境了。 在转身的瞬间,她发现男孩已经在看她了,也许看了很久了。是啊,一个陌生的女孩来了,并学着他的动作,这不得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使是在聚精会神做其他事的人。 在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她们各自似乎受到猛的一击,旋即又错开。仿佛做了错事一般,两个人收回目光,开始四下张望。亭楼上再无其他的人了,远处传来的喧嚣声,在这里也渐渐沉息下去了。 还有什么呢?还有南湖,和一池清水。在心慌意乱一阵之后,她们又试探着去用眼睛的一角去观望对方,似乎侦查员在探视什么深层次的奥秘一样地谨慎。但是,显然,一切谨慎都是多余的。两个失意的人走到一起,没有丝毫的恶意,甚至没有任何的意思,善的恶的,都无从谈起。就像两个迷路的孩子在丛林里相遇了,谁会说是其中一个有意的安排呢?不会有谁。 这样的场景,简直可以连尴尬都可以排除。她们甚至无意于做任何的思考,就像一个人在花园里漫步,突然看到隐匿在花丛里的一朵鲜花绽放,除了短暂的惊奇和喜悦外,还能有有其他的什么吗?也许有,但这里没有。 夜越发地凉了,她们早已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但似乎无意说些什么。这算是萍水相逢吗?也许算吧,江琴是这样想的。每天遇到的人是这样的多,以至于这样的事显得是那样地平常。如果每个人生里偶然相遇的人都要作深刻的追究,那人生就未免太过于繁累了。 于是,在夜过三巡后,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起身,然后下楼,然后默默地分开。也许他有回头看吧,她想。而当她回头看时,男孩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事后想起来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但是,那一刻,却不曾想这许多。 这天晚上,她意外地睡得很香。自从尝到失恋的苦味之后,她似乎很少能一觉睡到天明。早上起来之后,已是中午十二点了。室友们已经都不在了,看来是各自有自己的安排了。而她却不曾知觉,这便足以证明这一觉睡得有多么沉了。 太阳从窗外直射进来,看着都感觉到温暖。起床后,她首先将自己盆养的植物搬到阳台上。其实何止它需要阳光,她也一样。在洗漱完毕之后,望着窗外,她萌生了要去对岸去的冲动。 于是,换好衣装之后,她便果断出发了。 对岸是农大,和她所在的财大是隔湖相望的。当然,隔着的,只是小南湖,大的在另一边,也即前两日漫步所到的地方,属于民大的地界。这三所学校同在南湖之滨,坐落在江城的南部,形成了局部的大学城。 当然,要说是大学城,却真的只是无名无实了。但要真的分下来,将江城的重点大学分为三大块,这个虚拟的城市也可作为重要一极了。 且不说这些,江琴已经走在了去农大的路上了。 说是去农大,其实不过是去属于农大南湖西岸。从东北门进去,绕过一个大弯,湖岸就变得开阔了。湖边有很多钓鱼的人,看来都是很有经验的,单从其复杂和繁多的工具,就可以揣度一二。 在这条不宽的沿湖水泥道上,两边种满了垂柳,这时已经是春意盎然了。虽无野花,青草却已连成一片了。 沿湖走着,漫不经心的。想对岸望去,她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宿舍的阳台,甚至她心爱的植物。当然,这是由于天气好湖中的雾气散尽了的缘故。 继续走着,她便看到了自己其实应该想到却实则有点小痛苦的一幕:文生骑着自行车,带着另一个女生。 她其实早就知道的。 她其实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坦然面对的。 但是,泪水还是噙满了眼睑。 他看到她,略迟疑了一下,然后,淡然地离开了。 虽只是一瞬间,但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她迟迟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仿佛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的,她想到了。她没想到的是,当预想到的东西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却终于没有想象中的淡定了。 甚至她没有转身看文生离去的背影,便仓忙地离开了。于是乎,第一次来这里,就建立了一片伤心地。这个近在咫尺的地方,这个几乎每天都能望见的地方,一下子成了她内心痛苦的记忆。 回到学校,她在校园里久久地徘徊着。踏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上,她努力地寻找着逝去的足迹。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于是傍晚的时候,她又去了那个水上亭楼。她不知道,能去的地方,究竟还有哪里。她十分害怕留下她足迹的地方,都会成为痛苦的回忆。而亭楼的不是,于是她选择了去那里。 再次遇见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孩和那条忠实的小狗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似乎在这样的一个心照不宣的场合里,他们只需要一眨眼一转身,就足以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 现在,阁楼上就有了三尊雕像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和一条白色的小狗。 他们望了很久。她望着她的伤心地,他望着他希望的地方。 然后,又一次默默地离开。 不同的时,这次他先走。 走的时候,他塞给她一封信,轻轻悄悄地,放在了她敞开着的口袋里。她没有发觉。然后,她再一次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夜色完全侵蚀了他的轮廓。 晚上,她是如此地累,以至于回宿舍后倒头就睡。然后第二天清晨,机械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失恋之后,她突然强烈认识到自己应该开始刻苦学习了。既然大学能给予她的不是美好的爱情,那就给予她知识吧;既然文生无法从感情上给予她安慰,便从知识中寻求吧。 这样,一星期下来,她感觉自己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刻苦过了。这种繁忙的生活,让她感觉如此地充实,而这种劳累,又让她暂时地忘记了失恋的忧愁。 然后又是周末,她倒头就睡,然后周六起床很晚,吃完午饭之后扎到图书馆里,直到深夜。 然后,周日不过是周六的复制的结果,而五一节假日也如此复制粘贴了去。 在然后,就又是忙碌。于是,她的生活里,除了忙碌和充实,就再无其他的了。 就这样,时间就匆匆地过去了一个月。 这时,也是五月下旬了,将江城的天气终于开始咆哮了。腾腾的热浪,让刚刚脱大衣的人们有点不太适应了。脱去棉袄穿短袖,这确实是江城天气的真实写照。 忙碌了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宿舍生活似乎变得忙乱了很多。以前和文生在一起的时候,她似乎总是很喜欢打理,桌面和床上的东西总是井井有条的。现在看来,恋爱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会让人变得更爱美和整理。 但她也无心去想这许多了。进入繁忙的学习状态之后,她除了晚上回来睡觉似乎已经把图书馆当作自己的宿舍了。而这天恰遇太阳正好,她决定将衣被整个地清洗一遍。 这样,她无疑在清洗衣物的时候发现了陌生男孩的来信。虽然已经泡湿了,但自己依然还清楚。是这样写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应该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也许对我有很多的疑问,而我也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你。 或者我想多了,你不曾注意到我;但我,确实注意到了你。 我想知道你是谁,但我却不想贸然地和你说话。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当然,你至少是看到我了。 我不曾想你会再一次来,但是你来了,于是我再一次见到了你。 我决定和你写信,但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或者,我也不知道你下次会不会再来,什么时候来。 然而,我又只能期待。 除了期待,我还能做什么?还是期待。 如果你读到这里,那便是我如愿了。 便是我如愿了,我也不知道又能如何。 只是,也许这样,便或者能再与你相见。 四月二十三日 苏玄" 这时,她突然想起那个陌生的男生。他叫苏玄,多好的名字啊。但是,她却再也无法安静地去想这些了。她丢下一堆待洗的衣物,寻门冲了出去。她是那样的匆忙,以至于似乎是凭着记忆在奔跑。她会撞到别人,而来不及说声抱歉。 那便又怎么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应该马上到那个水上亭楼去。去做什么,她甚至都没有想过。 果然,亭楼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他,那个叫做苏玄的男生。 她像往常一样地登上楼去,举目望去,蒙蒙的水汽,升起在湖面之上,阳光暖暖地照着湖面上,反射器白粼粼的光。湖畔的高大的建筑,看得清轮廓,岸边大道的车水马龙,也看得清晰。城市的喧嚣,似乎踏着粼粼的水汽,从遥远的对岸,直传到这里。 显然,为时过早,苏玄不在这里。 但是她不打算回去了,虽然才时间才刚刚迈过十二点的分水岭。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但去哪里找呢?只能等。她要见他做什么呢?她不知道,也不行知道。未来似乎总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于是我们总也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到底是惊还是喜,或者二者都有。 她等了很久,然后开始渐渐困乏了。她倚在栏杆作为护栏的座位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迷离的梦。在梦里,她总觉得是那样地吵,但是,渐渐地,那吵闹声就渐渐停息了,于是在梦中,她终于也睡着了。 一切是那样地安静,以至于她几乎能听得到自己的心声。她感到空气渐渐地凉了下来,然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她心里想道,是苏玄。然后那只白色的小狗亲切地在她手上添了添,便蹲下,继续那凝望的动作了。也许在它的世界里,它已经习惯了。在它的主人不曾望着的时候,它更应该为了它的主人,忠于职守 那一刻,她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安慰。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总之,此时此刻,她感到那种逝去的幸福,似乎又回来了。她望着她,他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她动,他也动;她笑,他更傻。 过了许久,她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空腹一整天了。而这时,他似乎收到了某种暗示,拿出了一小盒水果蛋糕。 他说:"肚子饿了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而热食不能等太久,所以买了这个。你将就着吃吧,还想吃什么,你说,我去买。" 看着她其实很喜欢的蛋糕,她的心动了一下。她问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但是,她真的是饿了,所以也顾及不了许多。双手接过来,小勺小勺地吃着。 其实她几乎饿疯了,这点蛋糕,其实都不算什么。但是,为了至少维持她淑女的形象,她不得不用一杯一杯的水,浇向那已大伙蔓延的一车薪柴。 然后,他便自己下去了。她也没想许多,他下去对她来说正好,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眼前诱人的食物发起总攻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水果蛋糕已经不见踪影了,只留下空空的纸盒。他其实只去了一两分钟而已,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很从容地拿出一大堆的吃的东西,热食,凉食和零食。她端起一碗豆花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下那空空的蛋糕盒,然后折过身来,似乎在说: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些吃不完了。 等到她吃了五六分饱的时候,她开始说话了。 "其实,我不总是这么能吃的。"她边吃边说道。 "很好的,能吃是福。" "但是",她说,"女生太能吃就不好了,不是吗?" "也未必。吃的是食物,获得的是健康,有什么不好吗?如果女生都节食的话,那世界上这么多好吃的,就大都便宜男生了。" "你在这里很久了吧?"他接着说。 她点点头,继续吃。 "我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我等了很久,你还是没醒。然后我想到你睡这么久醒来应该会感到饿,于是就去买吃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只好先买了一点蛋糕,等你醒了,先吃蛋糕,然后我就有时间去买吃的了。" "你应该白天就来了吧,晚上应该睡不着,因为白天有太阳,有阳光就容易发困。" "你是不是很困了,所以才会睡着?没休息好吗?" "这些天,你在做什么呢?很忙吗?" "我给你的信,你,看到了吗?" "我叫苏玄,你叫什么名字呢?" 、、、、、、 她只顾得嗯嗯地点头了。而在他不停的讲述和提问中,她也一直没有停下咀嚼食物的口。当然,等他渐渐地不说话了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吃撑了,而这时,买来的食物也基本上被她吃光了。 这时,他看着杯盘狼藉的食物,说:"这下好了,再不用担心处理的问题了。" 然后,他收拾起吃剩的杂物,丢到最近的垃圾桶里,然后回来,靠近她坐下。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是那样自然,仿佛是出于一种久已成型的习惯,是那样的理所应当。这样的行为,在如今垃圾遍地的江城,倒显得不大协调了。 他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一下子愣住了。但是,似乎真的可以看成是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对她如此殷勤,就真的讲不通了。 但是,她该怎样回答呢?这么一个唐突的问题,虽然她也曾在一个瞬间想到过,但却不曾想会来这么突然,这么直接,让她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不好回答",他说,"女生都是比较羞涩的。其实我也很害怕,只是,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今天的勇气,是我一个月以来的累积,过了今天,这句话我也许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他望着她,那种眼神,她开始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无法从这种复杂的表情中窥探出什么,那种忧郁,希望,或者感伤,都无法判别。 "既然这样,以三分钟为限。如果你同意,就留在这里;如果你不同意,你悄悄地走开,我不阻拦。" 说着,他转过身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怎样艰难的抉择。今天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过会发生什么,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才知道远比想象的要艰难许多。 走呢,还是留?为什么她会踟蹰呢?这是一个很让她困惑的事情。本来,她喜欢的是文生,即使分手了,也不该这么快地去爱上另外一个。但是,在面临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她为什么会犹豫呢?她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去,然后从此以后再也不来这里。 时间在她纠结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消散去,然后三分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于是,在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转过身来时,他的目光幸福地与她的交集了。他走过来,慢慢地将她拥入怀里。这时候,他也许正在想,幸福终于这样来临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留下我的。" "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每天,我都会盼望着你能来,但是,自从我给你你信之后,你就从此消失了。我想,你也许从此就这样消失了。" 、、、、、、 在诉完衷情之后,已是深夜了。于是,江琴抱着小狗,三个一起下楼去了。 这次,江琴不用一个人走那条虽然不长但有点阴暗的道路了。送她的,除了苏玄,还有她抱着的小狗。它是那么地听话和温顺,以至于她对它的喜爱更加一分了。 临走的时候,他给了她一匝信纸,记录了他这些天的心境。 四月二十四日 我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无数次构想着她可能的答复。但是,除了想象,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方式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的心,似乎为之所动了。 她会怎样呢?她会怎样来对待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来信呢?或者,她将怎样答复呢?她还会来吗?一连串的疑问交替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深夜都无法安睡。 四月二十五日 在等待答复的第一天里,我比以前早到了。但是,直到深夜,也不曾见到她的影子。 我想,因为是周一的缘故吧。虽然我知道这是我只是自我安慰,但无奈我只能这么想。 、、、、、、 四月二十九日 我想,今天是周五,应该结束课程了。既然周一到周四都去了,今天更是不能例外了。 今天阁楼上来了很多人,我很认真地从人群中搜索着,但是,遗憾的是我必须告诉自己,都是些陌生的身影。有点失望。 四月三十日 在这四月的最后一天里,我等得也最久。 我想,也许她还没来得及看到信,或者,弄丢了呢? 但是,不论是看到了,或者没有,她从此再不出现,终究不是好的结局。、 我很失望,决定就此放弃。 五月一日 这一天,是劳动节,很多人都在外面。当然,我也是。 我整天都在阁楼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虽然我说过,放弃了。但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心,扭曲着也到了这里。 晚上的时候,剩下我一个人,望着楼梯口,和那通向阁楼延伸到岸边的甬道。 但是,依旧是失望。我恋恋不舍,总在想,也许她正在路上呢。 于是,等了一刻又一刻,然后,湖风吹凉了我冷落的心。 、、、、、、 五月七日 我已经记不清来了多少次了,但是,湖水始终不曾变化过,变动着的,是我的心。 、、、、、、 五月十四日 看着对岸的的灯火,我感觉是那样的模糊。曾经一度清晰的画面,开始在等待中泛起波澜。 、、、、、、 五月二十日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等待多久,也许只在明天,也许会在永远。 看着这些文字,江琴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她似乎能想象到苏玄许久以来肚子在阁楼上孤单等候的场景和他那失望甚至一度绝望过的心情。 但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如果她不是一个月之后才看到这封信,结果会怎样呢?她不知道。在文生的影子沉重地压在自己的内心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痴情而忧郁的人。 可无论如何,这样也算是一个不坏的结局。她唯一还不清楚的,却是自己对苏玄的感情。在看到他的日记的时候,她不禁为他诚挚的感情打动,也对他的深情深信不疑。但是,自己的呢?她始终不能判断。她甚至开始责怪自己太归于盲断了。她如果离开了,也许会更好,也许再过几天,苏玄就会放弃这不知道尽头的等待了。 但是,她留下了,该是怎样的傻瓜的行为啊。她应该解释的,但是解释什么呢?因为不知道,所以沉默,因为沉默,便近乎默认这还摸不清头绪的爱情。 于是还在迷惘之中的时候,这份也许并不该开始的爱情就这样地开始了。苏玄是民大中文系学生,而江琴则是财大日语系的,这样,见面就只限于周末了。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打乱了奋发学习的计划,江琴渐渐地就与图书馆默声道别了。在这隐约的幸福中,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开心,还是仅存在于表面,或者,只是对苏玄的痴情难以推却。 以后几个周末,都在民大的阁楼里度过了,或者南湖的岸边,垂杨柳下,带着心爱的小白狗。转眼间,已是六月中旬了。这时,江城多雨,淫雨霏霏。 又是一个周末,大雨连绵。本来不宜出去的,但是,像是一种定格的规律一样地,他们还是在阁楼相见了。不管他们去哪里,这里,总是见面的第一地点。当然,那条忠实的小白狗,也是重要的一物,会总在江琴来到湖岸的时候,就欢快地跑去迎接,然后服贴地跟着她后面,到楼上来见苏玄。 雨越下雨大,这是没有预料到的,然后终于积涝成灾了。她们虽然被困在阁楼上,但还是从手机上得知,北面的武大已经水泛成灾,宛然一片大海了。在他们为这一消息惊奇的时候,回过头时才发现,漫起的湖水,已经淹没了通往阁楼的通道。 这么糟糕的天气,真不该出来。他们小声地说道,似乎怕被正在发怒的雷公听到了,抑或是早已被这恶劣的天气吓到了。 但是,湖水越积越深了,通道的水深虽然不成问题,但是,暴雨已经使得雨中行走困难异常了。他们本来想等雨停的时候回去的,因为在阁楼中还不至于被雨淋到。但是,肆虐的湖风却不似平时那般有情,于是在暴雨连下了半个小时之后,江琴终于感觉到单薄的外套已经抵挡不住这寒冷的湖风了。更严重的是,衣服在来的路上已经微湿了。 于是,他们决定冒雨回去。他们担心的不是雨继续下会漫到楼上来,只是,温度可能会继续降低。 在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大风呼呼地吹来,在江琴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她的帽子卷到楼下湖水里去了。显然,已经无法找回了,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一个很可爱的帽子,她很喜欢,常常自己戴着,甚至给他们的小白狗当软绵绵的窝。 正在惋惜的时候,猛听得一声水响。回头看时,却是他们的小白狗在水里了。很明显,它是自己跳下去的,想去捡回那顶帽子。但是,湖水已经不是昔日平静的南湖水了,泛滥的它已经宛然是一个大南海了。随着汹涌的湖水,帽子被浪打得越来越远。他们焦急地望着,连叫它回来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于是,帽子越来越远,小狗的影子也渐渐消失在了滚滚的波涛中。 他们都痴痴地望着,看着他们心爱的小狗消失在视线中。很久都不说一句话,似乎总看到它衔着那顶帽子,正奋力地向这里游者,游着、、、、、、 渐渐地,雨也停息了,水面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然而,他们的小狗却始终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阁楼的,只感觉心里一下子少了什么,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似的,迷失了心智。 为什么一切美好的,都要被无情地夺去呢?她一直这样问自己。苏玄也不知所措,一心地扶着她,不说一句话。他心里也很伤感,他多么希望自己那时候也跳进了水中,然后带着他们的小狗,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他没有。 回到宿舍以后,室友吃了一惊。但看到她落魄的样子,又不免心疼。她们服侍她躺下休息了,就像妈妈照顾小孩一样。然后,出去告诉苏玄已经安排妥当了。她们不曾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们素有好奇心的驱使,但是看着别人伤心,也不免感同身受,悲伤和同情便在少女们的内心里泛滥成灾了。 第二天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但却没有晴。被雨水肆虐过的校园,已经是叶落满地,花残枝折了。地面上残余的成线的细泥,昭示着一场暴雨的足迹。 江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苏玄送来的早餐,已经完全凉了。她没有顾这许多,就着吃完了才开始洗漱。镜子中,她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不禁黯然失色。她仿佛做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梦,梦里,她的生命,被渐渐地蚕食,留下的心,也剩下了空空。 这时,她渐渐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来,又不免感伤在心。想到小白不再会回来,心里感到空落落的,仿佛梦中的情景回到了现实一般。打开苏玄的留言,他说他去找小白去了。但她心里很强烈地感觉到,小白已经彻底地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苏玄回来了。从他的表情中,她就知道结果了。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连个影子也没有",他说,"被洪水冲过的湖岸,一片狼藉。各种动物,植物,和杂物,凌乱地被挂着,或是被掩埋着,不堪入目。" 她无声无息地听着,似乎在安静的教堂,听着一个忏悔的声音。不是别人,却是她自己心声。 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呆呆地对着镜子望着。这个一度让自己骄傲的面孔,如今却变得陌生了。 也许本来就是陌生的,只是一直不曾发觉。在心情低落了整整一周之后,苏玄来信有约。整整一星期,她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来找过它。似乎都是心有灵犀的沉浸在悲伤中,但是,倘若真是心有灵犀,就会明白,这才是一个人内心最荒芜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周末的时候,雨水已经停歇了,天气也很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在二十天的连绵阴雨之中,这个热闹的城市似乎安静了很多。或者不是安静,而是一种压抑,一种深深地隐藏在这个城市的人民内心深处的悲哀。 出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注意了自己的脸,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暴风雨终会来临,也总会离去,她心里想。 不在阁楼相见,而在阁楼外的堤岸旁。但是,这显然也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如此短的距离,又怎能不想起那悲哀的过去?伫立在岸边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在临近离开的时候,她不禁又登上阁楼,深情地凝望着远方。湖面平静得吓人,微风习习,带着丝丝的凉意。她分明看到了她的小白在奋力地像她游着,呼呼着,在水中打转。但是,苏玄的拉着她的手,于是她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不久,苏玄提议,走过对岸去。她没有反对,于是二人并步走着,沉默地,到了农大。杨柳依旧依依,但残留的水渍,依旧留下了洪水漫过的痕迹。青草依旧青青,但却再也抬不起高傲的头颅。或者是被洪水卷来的杂物压断了脊骨吧。 在岸边的青石板上,他们停下脚步,坐了下来。这也是她的伤心的地方,苏玄当然不知道,因为她不曾提起过。她最初以为不是伤心地的地方,现在终于也成了伤心地。她想,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所有喜爱的地方都要留下伤痛的回忆吧。 望着对岸自己的宿舍,颇多感慨,一起涌上心来。她想,这就是命吧。可怜的南湖,到底明不明白她的心境呢? 到傍晚的时候,苏玄说:"该回去了。" 她望着他,半天也没有回复。她心里纠结着怎样的一个结束,才能让这个本就忧郁的男生少一些伤感。 深情地仰望着蓝天,她用最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你走吧!" 如果不是文学男生天生的敏感,或者苏玄就不会感到奇怪,然后自己就走了。或者他走了,也未必就不好。但是,偏偏他就听出来了。 然后他说:"去哪里?" "自哪里来,回哪里去。忘记一切,就当不曾发生过。" "我明白了。"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也许,这就是宿命,不要问为什么。" 他仰头看着天,良久,才把就要涌出的泪水堵了回去。然后,他轻声地说:"事因为小白吗?你是责怪我没有救它吗?" "不知道。" "我也知道你很喜欢它,甚至是过了。我也喜欢。我也想救他。" "我常看到它向我游来的影子。可是,我却救不了它。" 、、、、、、 到了淡淡的夜色侵蚀了对岸的风景线的时候,灯火又接连不断地亮了起来,原来昼夜交替,便是这样的过程。 苏玄没有接着说什么,就一个人走了。她没有回头看他,又过了很久,才默默地离开。她想,也许错了,但是,也许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到底是不是因为小白呢?她想,也许是吧,也或者不是。 途径南湖大桥的时候,看到其中一段设了警戒线,看来又发生了车祸了。这里的车祸并不少,她甚想过,就这样离开了,也未必不好。 其实,这天晚上,苏玄并没有先走。他只是先藏了起来,等到她走的时候,一直暗地护送她,直到看到她走进了自己的宿舍,才不舍地离开。 但是,第二天,噩耗便传来。 文生因为在南湖大桥上遭了车祸。 她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不免泪流满面。当她从灾祸现场走过的时候,岂能想到,躺在路边的,竟是自己心爱的人。 于是,她直接去了医院。在那里,她看到了文生,泪水在一次模糊了视线。 他全身多处扎着绷带,头部,胳膊,和腿。文生的女朋友看到江琴来了,忍不住哭了起来。看来她已经不知所措了,头部和胳膊上轻微的擦伤,表明昨晚他们是再一起的。 据她说,昨天他们去了东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骑自行车走到南湖大桥的时,恰巧车辆正多。她刚刚准备下来时,一辆超车的的士飞驰过来。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她说着,江琴突然开始对她产生了一种同情。也许这正是女生柔弱的一面吧,即使曾经是情敌,也能在对方遭遇不幸的时候,给予安慰。 当然,最惨的要数文生了,右腿已经完全断了,以后都是残疾了。她看着他那被痛苦折磨后的肌肉的痉挛,感怀在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她一直在照顾文生。她在想什么呢?她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不希望他一个人孤单地她躺在那冰冷的病床上,形单影只。他女友在灾祸的第二天,便被家里人接走了。看得出来,她确实吓坏了。她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她想,如果那天是自己,也许会更厉害。 两周以后,文生渐渐的好了点,也能跟她说话了,天气好的话还能出去转转。看这样子,已无大碍了。这时候,他女朋友也从灾难的阴影终恢复了。 看着他们重逢,她有点心酸。但是,她想,是时候离开了。 她不想那种伤心地场面,于是她留了一封信,然后就离开了。 看着阳光灿烂的天气,她想,这就是生活吧,有阴天,也总会有晴天。 从农大,穿过南湖大桥,她想,也许应该去看看苏玄。 走到听楼的时候,她又转身上去了。 这时,江面平静,微风袭人。 不一会儿,一阿姨很着急地跑过来,说:"小姑娘,别待这里,这里淹死人了你不知道吗?民大的中文系的一个小伙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听她说着,她心里一阵触动。 "多好的一小伙子啊,就这样没了。哎。"阿姨自言自语道,然后回头说:"小姑娘,这里不吉利,快回去吧。" 她一转身,向湖中央望去,仿佛看到,苏玄带着小白,正在朝她挥手。 2012年4月13日 字数:16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