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体育生 生活总在合适的时候给你提醒,在说这个让人难忘的提醒前,有必要交代一下成为体育特长生以后的生活。 经过一个月规律的训练后,身体渐渐习惯了承载的负荷,习惯了早起的晨光,傍晚的夕阳。更为重要的是,老队员很快接受了我,让我成为队内的一份子。很显然,他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 "你可以把训练服放在更衣室,别穿着湿衣服回家了。"我和乐乐一个小区好多年,没想到在体育馆才说上第一句话。 "穿着湿衣服回家,确实不好受。"人家是队里的老资历,据说从小学就接受训练,是市里的第一名,蝉联好多届。 同龄加上朝夕相处的原因,让我很快和田径场的原住民成为朋友,摆脱了菜鸟的名字。在各种基础的练习陪伴下,我度过了在体育馆最初的三个月。虽说早操依旧让人难受,但郑老师说,身体素质是一切运动的基础,没有捷径,只能咬牙坚持。我已经开始习惯这里,早起的困顿虽让人难受,但能和队友们在一起,真是开心。 高、矮、胖、瘦,是区分运动队直观的方法。投掷、短跑、长跑、跳跃等等,能在奥运会看到的这都有。我喜欢这里,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训练后,大家会聊天到很晚。那时候,夜空纯净,清澈的可以看到整个银河。大家席地而坐,穿着带有汗水和泥土气息的衣服靠在一起,肆无忌惮的大喊大叫,直到看门的师傅赶我们回家。 "过来。"这是郑老师第一次让我拿起铁饼,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没想到放下它已是十年以后。"拨饼"练习是铁饼的必修课,目的是让身体、胳膊和手指寻找和器械融合的感觉。胳膊自然下垂,手指放松,将器械向前拨,标准是又直又稳。说来简单,这个动作我足足练习了一周,手指火辣辣的疼。 "手真疼。"我放下铁饼,休息一会。 "这才刚刚开始。"老刘说完,把她的食指让我看。指纹已磨平,天知道手指经历了什么。 两周后,我已将铁饼拨的服服帖帖,无论地面还是空中。"过来吧,跟着大家一起练习。"我等郑老师这句话很久了,久到以为她忘记我了。自己训练时,我经常偷偷的看他们训练,恨不得赶紧加入他们。 "早就该叫我了。"嘟囔一声,跑过去。 我终于正式的站在直径2。5米的铁饼圈内,抬头看着远方,直到老黑催我才开始练习。后来我知道,这叫仪式感,老黑破坏了我的仪式感。铁饼的发力顺序是脚、腿、腰、胸、手臂和最后的手指,想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把它们做充分显然并不容易。所以跟队友们相比,我像一只断线的木偶。 "狗熊是怎么死的?"老黑虽嘴上挖苦我,却帮我一点一点改进动作。 "吃蜂蜜甜死的。"那时候,手机没有录像功能。如果有,自己的进步一定更快。 就这样,我的运动员生涯算是进入了正规,没有半途而废。每天凌晨5点半,闹钟都用单调的声音叫我起床。有时不墨迹,刷牙洗脸再出门。有时贪睡,不洗脸不刷牙。相比"干净",我认为"挨不挨罚"更重要。 "6点集合,迟到1分钟10圈。"起初,我以为郑老师吓唬人,直到那天看大鹅他们因为迟到跑了一早上,才心有余悸。早上练(身体)素质,下午练技术或者力量,周而复始,每周单休。 "下雨了!睡觉!"这是唯一能阻止早操的事情,感谢天空作美。 特长生的身份让人愉悦,不仅可以让我在体育课上为同学讲解各种动作获得满足感,更重要的是可以免上早读。上过学的都知道,早读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又爱又恨。 "哪个班的?迟到了,把名字写下来。"是不是每个学校都一样,门口都有执勤的学生。无私的占用了自己学习的时间,为学校抓迟到的学生。小小年纪就懂得奉献,让人感动。 "早上训练了,所以来的晚,已经跟班主任说好了。"擦擦额头的汗,恭敬的递过特长生证。 "让他进去吧,体育生。"我忘记了那个同学的长相,但他的口气却历历在目。我觉得不舒服,却不知如何辩驳。 "以后不会了。"我低着头走进去,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冷冷目光。 不知为何,个别人给体育特长生贴上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标签。从而企图掩盖自己在运动场上笨拙的事实。那个时候,头脑简不简单这件事,似乎只能用学习成绩来证明。手段单一,评分刻板。 或许是因为体力劳动让血液流通更充分,学习成绩保持稳中有升。班主任常用我当例子,教育那些既不训练也不学习的后进分子。 "你可真是楷模啊。"马旭没好气的白我一眼,威胁以后不给我听磁带。 "老师说的肯定不是你。"我请他吃了雪糕,名字叫娃娃头。 时光如白驹过隙,田径场、学校和家的三点一线像温水一样,我享受了在其中的感觉。学累了有队友,练累了有同学,惬意的不行。 "最近训练怎么样?"主管体育的主任问我。 "不错,已经跟大队员们一起训练了。"能跟大队员一起训练,我觉得很光荣。 "好。学校准备参加市里的运动会,咱们的特长生不多,你可要加油,多拿分。"主任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以资鼓励。 "好……的……"多亏那次让人痛苦的比赛,否则,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当下这种没有目标的生活多可怕,当然也就不知道一个运动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有些怵即将到来的比赛,但并不能阻止它一天天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