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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谁在错误地生活七


   到底谁在错误地生活(七)
  钱鑫稚嫩的小手在钢琴的琴键上弹奏着拜尔的练习曲,黄森坐在琴边的椅子上专心地听着。她很喜欢鑫鑫,他初次见到鑫鑫时便感受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音乐的热爱。他对鑫鑫也很耐心,耐心得近乎溺爱。何丽则还是照例坐在他们的身后,和往常不同的是,她手里拿着本杂志,把身子侧向了窗外。而这样的心不在焉是显而易见的。
  黄森慢慢地低语:
   抬手指,注意提前看下一个乐句,5 7 1,停。
   黄森叫了停,鑫鑫也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扭过头,翻着小白眼看着黄森。黄森变得严厉起来:
   请起立。
   鑫鑫蹭地从椅子上窜了下来。黄森走近鑫鑫和她并排站着:
   现在,把眼睛闭上。听我口令。
   鑫鑫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齐步走!
   听着黄森的口令,鑫鑫马上又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
   怎么了?
   黄森故意奇怪地问鑫鑫。
   鑫鑫大声地说:
  我怕摔着。
   何丽这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黄森蹲下身平视着鑫鑫:
   弹琴和走路是一样的,不看谱子你永远弹不下去的。
  鑫鑫点着头,赖赖的在黄森身上蹭着。何丽有点急了。鑫鑫很少和钱阳做这样的动作:
   你怎么回事,永远都不听,再这样你就别弹了!
   看着妈妈生气的样子,鑫鑫一边舔着嘴,一边委屈地看着黄森。黄森也没想到何丽会发起火来。而这时候,何丽已经烦躁地站起身来。黄森赶忙说:
   好了,今天我们先上到这里。鑫鑫,以后要记住老师的话呀。下次,我们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啦。
   鑫鑫几乎哽咽地回答着是。并弓着身子说:
   谢谢黄先生。
   何丽突然觉得自己失态了。黄森转过身看着何丽,何丽慌乱地翻看着手中的杂志,不敢正视黄森。她努力在判断这种失态是因为恼火自己突然对黄森的依恋还是期待黄森对自己的表白。
  黄森本想劝慰一下何丽,但在嘴张合之间,他收回了想要对何丽说的话,转头对这鑫鑫:
   鑫鑫课后练习的时候把作业弹好,好吗?
   说着,黄森开始在评语本上写着上课的评语。鑫鑫没有看到妈妈再次发怒,便重又变得活跃起来:
   黄先生,我爸爸要带我去看雪山啦!
  黄森一边写着一边回答:
   是吗,那太好了。
   我想让你也去!
   鑫鑫脱口而出。何丽楞住了,黄森也放下手中的笔,回头看着何丽。何丽扇动着嘴正要说什么,黄森微笑道:
   老师真的很想去!可是,老师走了,其他的小朋友就没人管了啊!还是等下次吧。
   鑫鑫兴奋地拉长了声音说着:
   那好吧。
   黄森写完了评语,转身看着何丽:
  你们什么时候走?
   还没最后定好。我要看一下学校的情况。本来觉得带二年级会比毕业班要好带得多,哪知道比毕业班还要费劲。
   何丽一边整理着琴谱,一边说着。
  黄森看着何丽用纤细而干练的手指麻利地收拾着琴谱,他强烈地想触碰它!但内心却暗暗地责备着自己那难以抑制的情绪:
   下课后,仔细看一下评语,鑫鑫弹琴的一些毛病我都记在上面了。孩子还小,很多习惯的培养还需要我们一起配合的。
   黄森平静地说。何丽点点头:
   好,走之前我会通知你的。
   说着,从黄森手中接过了评语本。何丽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黄森的手,但两个人的眼神还是撞到了一起,何丽象是被电到一样,顿时又陷入了晕眩。
  钱阳走进了蓝带咖啡屋,因为是上午,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人落座。他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夏青并朝她走了过去。夏青一身素色衣裙,长发很随意地盘在颈后,从背影望去,肩很宽,线条显得很妩媚。阳光洒在她的背影上,向一副淡淡的风景画。当钱阳快步走近她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眼神让钱阳看了心碎。他脱下大衣,一边解着围脖一边招呼着服务员。
   什么事,这么急匆匆地找我?
   如果不是这样,你会这么快来吗?
   夏青仍然是期待的目光望着钱阳。钱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刚要开口说话,服务员走了过来:
   先生,您喝点什么?
   没等钱阳开口,夏青向服务员回答着:
   一杯冰咖啡。
   钱阳没有说话,而是朝服务员点了点头。喝冰咖啡是他多年的习惯,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不过这习惯是多年前夏青带给他的。钱阳点燃了一支烟,他很矛盾地感受着夏青忧郁的眼神背后那急切的期待。
   时光远去了这么多年,夏青知道当年犯的错误已经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就那样在短短的时间里草率地把钱阳从自己的心里残酷地赶走,那种彻底,让夏青永远难以再寻回。其实这些年来她过的并不幸福,高明遇事没有钱阳淡定,他也无法像钱阳一样成为夏青的精神支柱。这让夏青的内心始终都在渴望钱阳,但她不敢有所行动,只有在内心深处埋藏着她的思念和煎熬!
   高明在半年前曾经做过一次阑尾切除的手术。那时候,夏青遵照高明家人的意愿并没有告诉高明真实的病情,而只是告诉他阑尾上面长了个小囊肿。其实那是一个长在阑尾上的恶性肿瘤。这种肿瘤是胃肠道恶性肿瘤的一种,瘤体非常的小,生长也很缓慢,通俗地说叫阑尾癌。而阑尾癌在癌症中却是十分罕见的一种。而当高明的癌细胞扩散后,夏青也无法再对高明隐瞒实情。高明在得知自己病情以后,便很少再说话了。
   夏青喝了口水深深地吸着气: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希望和勇气再活下去了。我今后该怎么办?
   钱阳面对脆弱的夏青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怜惜。但他知道,他能给予这个女人的也只有鼓励和安慰了。钱阳平静地说:
   这可不是你夏青说的话啊!这么多年大家不是都走过来了吗!其实你很清楚,每个人头上都有一片天,它塌不下来的。
   夏青眼睛变得湿润起来。钱阳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从纸巾盒里抽出了纸巾递给她。夏青再次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钱阳并抓住了他的手:
   很多年前,我的天已经塌了!
   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钱阳当然听得明白,夏青这是在暗示自己。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对这个女人有的只剩下同情了。夏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口气突然变得平静而冷漠:
   你知道吗,他不是不认识我了,他是不想再和我说话了!
   几天前,钱阳曾经去见过高明。当时夏青告诉钱阳,高明已经不认识她了。钱阳踌躇地走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高明。他的身体已经浮肿得很厉害了。钱阳心中升起了一丝哀叹:
   人怎么就能这么脆弱那!
   高明的视线从天花板上慢慢移到了钱阳的身上,出乎钱阳意料的是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费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钱阳下意识地拉住了他。高明平静地说:
   兄弟,你来啦。
   一行热泪便从眼角滑落。钱阳有些哽咽,但他微微地展开了一丝笑意:
   放心,你能挺得过去。
   高明暗淡地回以微笑:
   对不起,别怨我!
   说完这话,高明像是卸下了自己这半生最沉重的包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何丽开车接鑫鑫从幼儿园回家,鑫鑫坐在她身边聚精会神地仰头观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景色。鑫鑫是一个很喜欢观察的孩子,她对陌生的事情永远充满的都是好奇。何丽不时地侧头看一眼她,不知看到了什么,鑫鑫突然问:
   妈妈,我长大了,如果你死了,我就得和爸爸结婚了吧?
   何丽苦笑着:
   你真的希望我死吗?
   鑫鑫认真地说:
   不是啊,可是我长大了,你必须得死啊!
   何丽清了清嗓子:
   你长大了,就是我死了,你也不可以和爸爸结婚。你可以找一个你喜欢的男孩结婚啊。
   鑫鑫不高兴了:
   不要,我就要和爸爸结婚!
   何丽没有说话,心想,这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钱阳曾经跟自己说过他小的时候,也问过大人:
   爸爸你死了以后,是不是我就可以当爸爸了!
   对此何丽完全不能理解。
   黄森一直住在岳父母的家里,这让他觉得非常的别扭。他越来越后悔当初结婚的时候答应杨默和她父母一起住。尽管杨母对黄森很客气,平时也很少让黄森做家务事,但他依然觉得很多时候手脚都不是很自在。不久前黄森花钱请了个小时工每星期来家里打扫一次卫生,免得大家在一起住久了会觉得不舒服。小时工每次来打扫房间的时候,杨母都会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总是怕工人把家里的东西碰坏了或者偷偷拿走点什么东西。
   黄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书。杨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用一口南方普通话小声地说:
   小森啊,默默跟你说了吗,我和你爸想出国去旅旅游,活这么大年纪了,我们也想出去看看。
   黄森连忙起身:
   对对,您说的对,您跟爸还年轻,到处走走,玩玩,开开眼界,满好的。家里您不用担心,有我那。
   杨母有些犯难地说:
   有你在我当然不担心了。可是你知道吗,现在这出国的事还是有点困难啊?黄森:
   怎么了?
   杨母见黄森一副很诚恳的样子便又接着说:
   我们的存款都是死期的,这会动,还真是不合算。要不先从你那拿点,等我那笔钱到期了,一准就还给你。
   黄森痛快地:
   哦,没问题,您什么时候要?
   杨母喜滋滋地:
   就这两天,回头旅行社通知我,我就告诉你啊。
   黄森答应着便要起身离开。杨母又合不拢嘴地说:
   晚上,我给你们做红烧肉,去,到对面超市去买点肉回来。
   说着掏钱要给黄森。黄森连忙说:
   妈,我这有钱,还要买什么吗?
   杨母攥着钱正转身离开,便头也不回地说:
   那就再买点桂圆,肉里放点桂圆好吃。
   黄森应着走出了家门。一出大门,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手在脸上狠狠地撮了几下。迎面,杨默正好下班回来,看见黄森,便像小鸟一样飞了过来:
  你干吗去呀?
   黄森按耐着心中的不快:
   你妈让我买点肉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
   杨默说着挽着黄森就走。黄森没走几步便问:
  你妈跟你说出国借钱的事了吗?
   杨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了啊,她说让我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从你那借点钱?
   黄森有点没好气地说: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杨默有些吃惊:
   这不是跟你说那吗?怎么不愿意啊?不愿意你就不借贝,这还不简单。
   黄森甩开杨默的手:
   拜托你,长大点好不好!
   杨默委屈地说:
   怎么了,跟你开玩笑那。再说,不就是借钱吗,又不是要花你的钱。
   黄森已经很不耐烦:
  好了好了,求求您,以后你妈跟你说了什么要我帮忙的事,请提前通知我一声,麻烦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还有啊,你妈他们出国这钱,就当我赞助了啊。别老打着什么借的幌子。
   杨默嬉笑着:
   那怎么行!
   说着,从又挽起了黄森的手。黄森一脸无奈地看着前方。他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感到不快,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每天就像在等待着法官大人向他宣判他未来的生活。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没有任何辩解的可能和空间,这让他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冬日的夜晚,总是显得很萧瑟,很安静。街头少了锣鼓喧天的热闹,少了孤芳自赏的舞者,也少了花钱月下的恋人。何丽独自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女儿的作业,一副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钱阳还没有回来,女儿已经睡着了。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9点钟。最近一段时间,钱阳总是很准时地回家,对于自己也是关爱有加。她看到了丈夫的变化,也感觉到钱阳的内心有种不安的情绪在涌动。她不知道钱阳的变化是因何而起,但正是这种改变一直让何丽犹豫不决。到底是不是该按照李阿姨说的向钱阳提出分手那?内心里总是有两种声音在对话:
   分开就能真正得到。分开也许永远失去。
   何丽停止了弹奏,胡乱翻看着谱子。她又想起了黄森。每次鑫鑫上课前何丽都会增添几许渴望和期待,而黄森离开的时候她又会觉得无限的惆怅。她打开了黄森为鑫鑫学琴建立的留言簿翻看着。黄森的字迹清秀,一看就有着很好的书写功底。他给鑫鑫的评语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写满大了半个本子。鑫鑫的进步很明显,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学会了摇头晃脑地享受音乐。何丽也在心里无数次地感谢着黄森。翻看到最近的评语,她惊住了。评语的最后,是一朵手绘的玫瑰。很显然因为时间的仓促,这朵玫瑰只画了匆匆的几笔轮廓,但那轮廓却很清晰。何丽分明已经从那轮廓的后面看见了黄森那双渴望的眼神,坚毅的背影。她一下子合上了本子,楞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克制着自己。但还是没能抵挡眼中的泪水。
   钱阳回来了,脸上挂满了疲惫。何丽赶忙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回头向钱阳打了招呼,便继续着弹奏。钱阳也并没有向何丽走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何丽的背影在低垂的灯光下显得柔美动人,淡蓝色的暗花毛衣让她显得更加雅致。钱阳最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拥抱何丽的欲望,那种渴望一旦在内心升腾,他便会觉得温暖,安稳。他朝何丽慢慢地走了过来,猛地将何丽抱住,琴声顿时停止。
   何丽挣扎着:
   怎么啦,哎呀,喘不过气来了!
   钱阳不听,还是死死地抱着。何丽用力挣脱后,转过身来看着钱阳: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钱阳用手捧着何丽的脸:
   真的没什么。
   便要强行吻她。
   何丽愤怒了:
   钱阳。我真的受不了你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那,就是她来找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想分开,就说出来,不用这么折磨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说完,何丽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
   她知道钱阳始终都没有忘记夏青,始终爱着她。这些年,他一直在翻越各种险峻的山岭,这或许是他刻意寻找一种征服和逃避的方式。但何丽知道,钱阳始终无法翻越他自己这坐山。她心中的那个声音在叹息着:
   也许真的到了要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钱阳没有想到何丽会说出这番话。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说什么,和你分开?
   何丽满脸是泪,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了:
  我们不要再相互躲闪了,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累!我想我们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钱阳越发地觉得不能理解自己的妻子。难倒这些年真的是自己让何丽太失望了吗?他急急地说:
   何丽,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怎么可能那!
   他把何丽紧紧地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听我说,永远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也许过去是我疏忽了你和孩子,我会弥补,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弥补的!
   钱阳不停地用手抚摸着何丽的头发喃喃地说:
   不要,以后永远不要说离开我。
   何丽觉得钱阳的身体非常的热,她感觉似乎被一个滚烫的火炉紧紧地包围着。她不晓得这滚烫是不是很快就会把自己融化。但即使融化了,她还可以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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