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缘第四章求医

　　胡慧娴急急忙忙赶回家，在大门口抹眼泪的余奶奶一把拉着她说：＂乖孙女，你终于回来了，快去看你家老汉，老天爷啊，您照看照看他们家吧，我的淑英妹子啊，我不晓得咋宽你的心了。＂
　　胡慧娴吓得脸色刷白，急匆匆跑进里屋，看见父亲已经躺在床上，紧咬牙关，每移动一下腰就痛得受不了。她不断地自责着，昨天傍晚有空时间，为啥不想到去把青豆子扯回家，为啥不考虑得周全一些，让父亲走那么远的路做用力的事情。
　　邻居们都安慰说病人知道痛是好事，说明神经系统感知功能没有损伤，很有希望好起来的。
　　胡慧娴一时间没有主意，看见母亲也慌了神，好想这时候有人来帮她一把，先想到的是一起长大的女伴们，可是人家是大姑娘，不好开口请她们帮自己照顾父亲。
　　她突然想到汪青山，觉得那是可以信赖的人，她真想汪青山能来身边帮她想想办法，出出力气，可是，他们刚刚认识，互相还不算了解，又没有啥明确的关系，要向对方开这样的口很难，她在心里矛盾着，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汪青山，自己家的苦难应该自己来克服，连累别人的事不能做，隔会打电话告诉他不买树苗了，叫他赶快另寻买主。
　　正想着，汪青山的电话来了，问她家的具体位置，胡慧娴心里一甜，告诉了她家的位置，听到汪青山已经跑到前面去了，胡慧娴急忙去大门外迎接。
　　吴凤看见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和女儿在院子里站着说话，神态有些亲近。女儿长大以后，这是第一次和她年纪相仿的陌生小伙子到她家来，在心里明白了几分。
　　她透过玻璃仔细地打量，小伙子个子高大结实，衣着朴素利索，眼神坦荡，举止稳重。先在心头喜欢了几分。她赶紧进里屋去，在丈夫的耳边悄声说：＂哥哥，慧娴的朋友来了，我看小伙子还不错，女儿也喜欢，要不要叫他进来？＂
　　胡中林吃力地侧了一下身子，装出轻松的样子对妻子说：＂你看好的人就一定不错的。不要让人家老在院子里站着，那样不礼貌，请他进来吧。只是现在在我的伤情加剧的关口，才请人家登门，总是觉得不大妥当，别叫人家以为我们家是有困难才容许别人来一样，自家的困难不要连累别人。另外，妈隔会回家来就说我瞌睡得很，想睡会，能叫她少担心一会算一会。我们要想个办法，把妈留在屋头，她这样天天出去捡破烂，我心头难受得很。＂
　　吴凤用手在丈夫的额头轻轻抚慰着，柔声说道：＂哥哥，这事我们瞒不了妈，你的伤又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修养几天就复原了。我也一直在想，我们家要弄个离不开人的事情，让妈在家里头走不开。啊，办法有了，我就说前些天请先生看了，我家佛堂白天时间一个时辰就要敬两次香，你的伤才能好得快，那样妈就走不远了。哥哥，我还有个想法，说出来你看看要得不。＂
　　＂说嘛，我们啥都可以说的。＂一阵剧痛上来，胡中林怕妻子晓得心痛，硬生生的忍着，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吴凤像是感应到爱人的痛苦一样，把另一只手放在丈夫的大手掌里，轻轻的旋转着：＂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几十年来哥哥妹妹的叫顺口了，自己不觉得有啥奇怪的，但是不了解情况的人听到会认为我们不正常哩，说不定会在心里笑话我们。现在来了新客人，他的身份还没确定，不要让别人听到笑话，说我们几十岁了嘫嘫哇哇嘞。以后我们单独一起时才那样叫，好不好啊哥哥。＂
　　胡中林在妻子的柔情抚慰下，腰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挤出笑脸对吴凤说：＂嗯，还是妹妹想得周到，以后有人在一旁我们就不那样叫，不过只有妈和女儿就无所谓，我们不那样叫她们反而不习惯，还以为我们咋的了。＂
　　吴凤在丈夫脸上柔柔的亲了一下，又把手放在丈夫的额头摩挲几次：＂还是我哥哥想得周全，我去请客人了。＂
　　胡慧娴见母亲走出来，把神态不大自在的汪青山介绍给母亲：＂这是我妈，妈，这是我认识不久的朋友汪青山，他家在梨园村，我想要买的树苗就是他家的，他听说我爸摔倒，心头焦急，就跑来看看，妈，别怪女儿没有先告诉你们啊。＂
　　＂婶婶好，＂汪青山诚恳地看着吴凤，＂有空请您们到我家去耍，我来接您们，胡慧娴跟我说了叔叔的伤情，您们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说不定因祸得福，叔叔会完全恢复的。＂
　　吴凤努力地笑了一下，转头对女儿说：＂妈没有怪你，娴儿。小伙子，是叫汪青山吧？你家那小黑柿子真好吃，我们这里已经好多年没有了，娴儿的奶奶说是老口味，资格呢。鱼也是你网的吧？真好，快请到屋里，娴儿，泡茶去。＂
　　汪青山刚坐下又站起来，对吴凤说道：＂婶婶，我想看看叔叔。＂
　　吴凤领着汪青山来到里屋，汪青山先恭恭敬敬的喊了躺在床上的胡中林，然后才自我介绍，接着说道：＂胡叔，你这伤问题不大的，我们那里有一个人，也是从果树上摔下来，盆骨摔成粉碎性，去省城大医院花了一大堆钱，没见有多大效果，教授都不敢肯定能站起来，走投无路的家里人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把他弄到济世医院，在那里治疗了三个月时间都不到就拿了药回家疗养，药费还出乎意料的低。半年多以后伤就好了，现在一样上树修枝和采摘果子，一样骑摩托车背东西上街去卖，和受伤以前没有啥两样。叔叔，您的伤比我们村的那个人轻多了，您要相信科学的力量，我想和胡慧娴一起把您弄到济世医院去医治，您们看好不好？＂
　　＂我也听说过济世医院，不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我怕又花大把的钱不见效果，和上次在省城大医院一样，把家掏空了啥好结果也没有得到。＂胡中林看着汪青山说，眼前这小伙说话真诚，举止文雅，他打心眼里满意，就没把他当外人。只是心里又想，人家是第一次到我家来，他的情况还不了解，说不定他只是客气说要和我们一起去，这段时间正当是水果管理采摘的大忙季节，家家户户都忙得很，贸然就同意显得我们家做事不周全。
　　想到这里，胡中林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说道：＂你们梨园村也是水果高产地方，这段时间家家又要管理果树又要卖果子，活路都多得很，不要耽搁你了。我有家里人一路去就可以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以后还有麻烦你的时候呢。＂说完又看了妻子一眼。
　　吴凤一看丈夫的眼神就知道该她说话了：＂青山，现在正是卖果子的大忙季节，你家一定有很多事要你做，耽误你的时间我们过意不去。再说了，胡慧娴或者我一个人去也搞得赢嘞。＂
　　汪青山不愿意失去和胡慧娴继续交往的难得机会，也真心想帮他们家一把，＂婶婶叔叔，不要见外，胡慧娴去过我们家的，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你家的事我家的人知道会毫不犹豫的帮助的，我爸妈都还做得活路，前两年我不在家他们依然把地头的庄稼做好。我还有几个好朋友，叫他们帮我卖果子就是，没得问题的。再说了，我早就想去那里看看，看看传说中的‘平民医院’是不是那样的神奇，看看人人敬仰的院长‘大先生’是不是菩萨化身到人间来救苦救难的。叔叔婶婶，您们就不要推辞了，也不要在心里过意不去，能为你们做点事，这是我的福气，慧娴，你说是不是？＂
　　胡慧娴上去拉着父亲的手说道：＂爸、妈，是我让他来的，我信得过他。妈，就让我们两个护送爸去济世医院吧，你在家里照顾奶奶，我在那里才安心。以前我没有告诉你们我和他的事，是因为我们接触不多，时间又短，怕你们说我交朋友不稳重，今天看到人了，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同意我们的要求吧。＂
　　话都说到这样的份上，看小伙子也是个实在人，说话得体诚恳，去那里也的确需要一个小伙子帮忙。
　　胡中林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好，那就这样，娴儿，你去准备联系车子，＂又侧头看着妻子：＂你去准备要带的钱和衣服等，就这样躺着一辈子我实在是不甘心，豁出去一次，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和现在一样。＂
　　＂叔叔有这样的心态一定治得好的，联系车子的事我去办，我有个比较熟的人在开微型车跑长途，我去家具厂弄些沙发泡沫垫子来，铺在车上当减震用，叔叔在上面躺着舒服些。你们在家准备就是，我家今年卖水果的钱还有一些放在家里头在，我去和父母说就是，我爹妈如果听说钱是用在刀口上，心头高兴呢。＂汪青山怕胡慧娴父母难为情，说完就往外面走。
　　胡慧娴跟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望着汪青山说：＂谢谢你了，我家没得血缘很近的亲戚，我耍得好的姐妹一路去一样不方便，到这时候请哪个来帮忙都觉得不大合适。你不来我都不知道咋办才好，你回去和你家老人们如实说，他们如果不同意你一块去就不要勉强，这段时间哪个家都很忙，一年到头忙碌还不是指望这段时间抓着机会卖钱。我一个人去侍候我爸也不怕，原来在成都医院还是我一人照顾我爸的。钱我家也有的，等到不够用时才和你借。＂
　　汪青山看着胡慧娴，认真地说：＂我认准的事就会好好对待的，决不后悔。相信我的爸妈会全力支持我。我先向你表明态度，这样做不是为了图你报答，以后你不愿意把我当朋友，对我不满意我也不会拿这事说啥。那只是怪我福缘浅薄，自己不够优秀。希望你不要把这事当成心理负担，就当我是刚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忙，好不好？＂
　　胡慧娴不好再说什么，和汪青山一起走到院子门口，汪青山跨上摩托车，看见胡慧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拿出帕子擦油箱，等着胡慧娴张口，胡慧娴迟疑了一下，还是啥也没有说。
　　汪青山发动车子，慢慢的走出大门，胡慧娴跟着送出来，静静的站在大门外，目送汪青山骑车远去，两串晶莹的泪珠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挂在清丽的脸庞上。
　　华馨桃悄悄从后面抱着胡慧娴，柔声说道：＂娴啊，我刚才就在门外头，你们说啥我都听到了，你安心去，家里头有我。网鱼的就是他吧？很欣赏他的表态，真男人。＂
　　汪青山先来到街上，找到开微型车的熟人，把情况对他说了，那个叫严洪尚的师傅想抬抬价钱，故意装成不大愿意：＂要跑那么远啊，路上遇到检查麻烦，再说今天可能要下大雨，堵在路上就更复杂了，耽搁的时间算哪个的呢。＂
　　汪青山把他叫到一边，诚恳地说：＂严师，你说的是道理，这样的天气跑长途是不大合适，只是我朋友家老汉的伤实在是一点也拖延不得，谁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好好的人就成了残废，你就当做件善事。她家经济有困难，讲车费时候你在她面前少要点，到了那儿我私底下再多拿三百给你。＂
　　严洪尚想了想说：＂那就依你嘛，只是路上如果遇到堵车，耽搁的费用要她家来出。＂汪青山点头道：＂这是规矩，我们晓得的。还有一个要求，那伤员伤着的是腰杆，只能睡着不能坐，所以要把后面的座位下了才行。＂
　　严洪尚又不干了：＂私自改装车子，被交警逮到罚款算哪个嘞？＂
　　汪青山知道下座位算不上改装，但是现在求着人家，没必要和他理论曲直，大方地一挥手：＂不会要你掏包包嘞，下座位也等我来弄，你把扳手之类的工具拿给我就是。＂
　　微型车的座位很少拆下来，一些地方生锈了，拧起非常吃力，汪青山弄了好一阵，右手手背上刮了几道口子才把不用的座位下完。他去买了几张创口贴贴在伤口上，又去家具厂买好泡沫垫子放在车里。办妥一切后才急急的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