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令我魂牵梦绕、默默思索地是稻草人的守望。 令我涤荡胸怀、赏心悦目的是稻草人的守望。 令我心驰神往、慷慨以赴的是稻草人的守望。 春天的守望,期盼着繁花插满发髻,鸟儿婉转的啼唱在耳边萦绕如缕。稻草人,把守望系于太阳,挂向秋季,把守望染得金黄金黄,扯得广阔辽远,却在天际挥洒出自己淡而又淡的一线的心际。 冷寂得不能再冷寂,贫穷得不能再贫穷,沐露浴雨,风吹日晒,与生俱有的秸躯上冲刷出更加苍老的赤贫沟槽,除了守望,还拥有什么? 可是守望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金黄。从专注的眼睛里缓缓流淌,流得热烈豪放,流得天际浩荡,流得高傲的天空俯身掬吻。白日的聒噪都被装进黑夜的斗篷,与庄稼脉脉交流的是生命的律动,静听生命的抽节,静听生命的低絮,静听生命豪壮的奔向牺牲。此刻,和那充满理性哲人的谷穗一样,埋头沉思着丰收。当谷子被一辆辆的大车蜗牛负重般颠簸着消失于小村的树影,你可感到剥失的凄苦,背叛的惶惑?可是大地,刚分娩的母亲,幸福地瘫倒,知足地睡熟,她信赖你一如既往的守望。她在孕育,而你又在思索着来年的呵护。 (二) 始祖鸟把小村衔落于这偏僻的角落。 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穿过小村,有气无力地歇息于那高山的脚下。于是,山的这边是一个世界,山的那边是另一个世界。 闻鸡下地,随暮鸟而归栖。 男人从家走向田地,再从田地奔回家;女人绕守了一天的火塘,走到街头扯着嗓子喊不知顽皮到哪个旮旯去的娃。 日子就这样随着日升日落平静而又平静地流淌。 一个后生肩了单薄的行囊,从山的那一边走进这天涯一隅,打破了小村日子的轨迹。后生带来了第一本书,第一支笔,他似乎有什么魔力,把那些只知赤身打爬的娃子聚起,并梳理得知天知地。村人们第一次捧粥蹲在学堂里,琅琅的读书声伴着稀粥的咂声,第一次有了憧憬的蠕动。 山上的小路越来越宽,娃们随着岁月躁动,跨过山梁,义无返顾地消失在山的那方。后生不再是后生,他的头发已收进夕阳,额头也被时光冲蚀得沟沟壑壑。然而,依旧站成一座守望,一茬一茬的娃们吸食了他的青春红光,而后在他清如止水的注望里挥翅翱翔。 我就是在他守望的目光中越过那道山梁,若干年后,一种思绪牵回了我,金黄的守望者已长眠于故乡的芳草地。我毅然接过他的冷寂与贫穷,伫立在他的风景地,我才发现他的守望是那样的美丽。是他给大山支起一种风骨,是他给大地铺设金黄希冀,是他给生命挺起海拔的高度,把赞歌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