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突然发现,自己竟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向隔壁李大婶告别。可别说我这是在小题大做,的确是她对我太好。无论是小时侯,还是现在长这么大了。在我的心里,她一直是我的半个妈,跟她道别可以说是我应尽的义务,要不然我心里是不会平静的。 早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我家隔壁的老井里挑水,这是雷也打不动的"规矩"了。在我的印象中的这口老井,她似乎从未离开过,井垣留下她苍老岁月的疤痕,那里也遍布了我童年的足迹。当我们欢笑时,井会陪我们嬉笑;忧郁时,井便默默地将我们装进它那暖和宽大的外套;哭泣时,井会用它那更为清凉的体液,为我们洗净生活的污垢……生活的酸甜苦辣,人生的起起落落。让李大婶和与自己同年的老井没有了分离,建立了人与物之间最纯的情意。 我急冲冲的来到井边,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里没有一个人影。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的冷清。我正纳闷着寻思其中原由,一声爽朗的笑声划破了清晨的静寂。井面泛起了这阵苍老的纹痕,老井霎时间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看来你还真有那么点良心,哈……"我知道李大婶来了,那笑声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了。抬眼望去,只见她手上端着一个打满"补丁"的盆子,身子歪歪斜斜的朝我走来,盆子上放还氤氲着白蒙蒙的热气。 "婶,今天怎么没来挑水啊?害的我以为你……"我一副着急的样子,终是隐不住我往日的那般嬉皮笑脸。不知是真正触动了我的心,还是我在调皮,刚说了两句便被哽在了喉咙。 "好好好,傻小子,你的心意婶都明白。这不,一早赶做了几个鸡蛋。"边说边用围裙搓着被汤烫红的手,我的心好象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望着眼前这张枯瘦的笑脸,眼眶在我不觉间变的有几分湿润,顿时间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却被泪水溶入喉咙里了。来不及多想,一碗香汤便在颤动的睫毛前摇晃,汤面上不时泛起蛋白。李大婶突然将一只手指"不雅"的往汤里钻,用嘴舔了舔,脸上露出了村妇最为淳朴的微笑。我只好将眼睛紧闭着…… "吃吧!不烫了,可能会有点咸哦,婶我眼睛有点花了,将就啊!"李婶微笑着将蛋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上,而我却感到异常的沉重,不知多了一分感激,还是多了几分内疚。 "婶,呜……" "孩子,婶知道你不舍,我又何尝不是啊!所以煮了几个蛋让你记得我啊!不知你以后还认不认得我这个乡下婶了,快吃。"我知道她强忍着心中的心痛跟我说笑来着。她却不知我刚刚在她的爱汤里添加了一丝鄙夷,我不禁抽打着自己的良心。手却碰在了碗上,又猛地收了回来。 "群子,是不是烫着了?"紧接着用嘴在不停的哈着粗气。当然不是因为汤烫,而是这太沉了,碗里装着的似乎不仅仅是几个鸡蛋,更多的是那份深切的爱。 端着盆子,我的眼神不禁停在了那长满了青苔的井沿上。它老了,像爷爷这样老了,同样李婶也老了。井边粗糙的野草像爷爷那被风雨刮白了的胡子,那一浪一浪的水纹好似里婶那被岁月侵蚀的脸,我宁愿自己不要长大,那样的话,他们便不会老去。但生命谁也左右不了,我不敢去多想。深吸着清爽的气息,妄想用它来冲淡被时光无情激怒的心境。慢慢地,慢慢地。一切归与平静,可平静的却不是自己那失落的心境,而是那撩人的情意。我知道我即将离去,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会没有蛋汤,也可能再也没有如此淳朴的亲情。闯荡世界本应是非常棒的事情,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呆什么呢?"我的沉思被婶打端了,在她的"督促"下,那浑圆浑圆的蛋不自觉的滑入胸膛,滚烫的汤烧着我的心房。抬头望了望,婶的眼睛不知啥时候变的如此模糊,却发现那模糊的瞳孔仍射出缕缕慈祥和期待。 "哎,你知道陈家那小子今天要去读大学了吗?" 正凝望间,一阵阵铜铃般清脆的声响走进我的耳鼓。、 "谁不知道啊!那可是大学生诶,"好象又有一个少妇在一旁搭讪,"陈妈真是命好啊,生了个会读书的儿子,又听话……"听的我心里美美的。我还以为她们会批评我呢。 "四姑啊,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送送他啊?"那少妇继续说着。 "唉,我何尝不想啊,那孩子又那么讨人喜欢,可是……"听着一声声叹息,我的双眼又一次湿润了,我知道这是感激的泪。滴在蛋汤里,我不由望了一眼被我消灭的差不多的汤。一根银发不意间浮出了汤面,顿时间我的心里一阵翻腾。但我还是一股脑儿的将它喝个底朝天,那根发丝却被我紧紧包含着。李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个咕哝着:我还怕我的宝贝嫌我的汤不干净呢。便拿着碗走出了枯瘦的井沿。看着那蹒跚的背影,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楞在那儿。也许我不能给你富裕的生活,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的婶啊! 不一会,四姑、李凤嫂她们走了过来。 "姑、嫂!" "哎"随即轻轻地抚着我的头。 突然,李婶又突然折了回来,"群群,走的时候告诉我,我送送你!"随即又步履匆匆地折了回去。 "是是,我们一起去送送你" 我已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默默接受她们的关爱。 …… 我悄悄地离开了,没有告诉她们。我知道李婶有给我的还是她平时爱惜如命的鸡蛋,可我却不忍。因为我得到更多,是我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精神食粮——良心。 旭日东升,我不禁回望那井。灰尘在我眼前飞旋,井变的越来越模糊。能够感受的仅仅是那砰砰的声响,和那亘古不变的家乡情缘。 井,依旧。情,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