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二十二

　　和农村的祥和安宁相比，城市里却似乎暗潮涌动，刚刚从大乱中醒悟过来的人们正以别样的激情全力创造着新生活，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城市的躯体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复原，那些被破四旧打碎的一切虽然可惜却不可再见，经过了十年浩劫的人们内心里真的已经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就被打入深渊，十年的思维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以改造的。
　　全面整顿的浪潮习卷着城市和农村，从机关、学校、工厂到思想、意识、认识，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改善生存和生活的意识空前强烈，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不愿意历史重演，人们太需要和平安宁了。
　　石青山的孩子石磊已经二岁了，很调皮淘气，小家伙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爷爷说石头多点根基稳，活得踏实。小家伙整天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以致长大以后依旧和爷爷奶奶的关系最近。
　　日子在繁忙和平淡中重复着，到了年底，一切似乎都有了头绪，城市秩序也已经步入正轨，人们的思想也从茫从逐渐回归现实，经过了长时间的痛苦后，人们不再轻易卷入任何形式的运动之风，大家都安心地过着自己本分的日子，努力地弥补十年的缺失。
　　但是，没有了运动，对于石青山的弟弟石青林和王春梅的弟弟王春阳来说却似突然失去了方向，每天茫然不知所措，十年时间里，他们只顾着串连运动，根本就没有心思学习什么东西，现在，突然面临新的机遇，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找工作成了最大的难题，二十好几的人整天游手好闲让他们脸上很是挂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秋去冬来，北方的城市也褪去了绿妆，街边的树裸露的枝条直直地刺向天空中，一切都显得灰秃秃的，生活虽然有所改善，但人们内心的恐惧还是没有彻底消除，人们都有观望的心理，生怕冬天里再刮起什么冷风。
　　然而，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再刮什么冷风，也真的没有刮什么冷风，人们在平静的观望中迎来了新年，政府机关率先贴出来的大红对联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打消了人们内心的顾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年的气氛终于又回来了，人们尽自己的财力预备着年货，尤其被恢复名誉的人更是借此机会表达内心的狂喜，于是有人尝试着放了些鞭炮，人们借此彻底释放了积压多年的闷气，一吐为快。
　　春节过后，王春梅又怀孕了，她索性全心准备生孩子，石磊又长了一岁，似乎明白了妈妈在做什么，就天真的问他的妈妈，＂妈妈，你是不是要给我生个小弟弟呀？＂＂是呀，你就快有小弟弟了，你高兴吗？＂高兴得石磊连蹦带跳地喊着：＂我要有小弟弟喽，我要有小弟弟喽。＂他的奶奶和妈妈就看着他笑。
　　由于家里的经济来源突然断了，石青山的妈妈只好把多年的积蓄取出来贴补家用，变着花样地为儿媳妇补充营养，春梅不舍得吃，就把东西分给大家吃。
　　生活虽然变得平静了，但却变得拮据了，家里不但有孕妇需要营养，石青山上大学还需要学费，还要供一家人的吃喝，急得王春梅满嘴起大泡，石青山的爸爸妈妈更是心急如焚，但又一筹莫展，王春梅有些后悔要这个孩子了。
　　这一切让石青林的心触动太大了，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解家里的急，索性经常在外面混饭吃，很少在家吃饭，这样，可以节省出一个人的饭钱。
　　石青林的爸爸妈妈虽然心疼儿子，但也没办法，挺大的小伙子了，早就应该自立了。
　　石青林就和王春梅的弟弟王春阳整天泡在一起，靠四处打零工挣点吃喝，成了真正的二溜子，用他们自己的话就是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只能这样。
　　偶然之间，他们闲逛到火车站，看到电线杆上贴着招搬运工的启示，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二人一商量，反正打零食也吃不饱饭，干脆去扛活，没文化没技术，爹妈给的身体还有一把子力气。
　　两人报名就被安排进了货场，每天从货车上反复装卸货物，一个班没有直腰的时候，两人的腿虽然象灌了铅，二百多斤的粮袋子压在身上骨头都感觉到吱嘎响，但两人咬牙坚持着，谁让自己当年不好好学文化呢，活该。
　　两人玩了命地扛着活，用透支的体力攥取辛苦钱，然后把钱拿回家贴补家用，这让二人都觉得有了存在价值，石青林也开始每天在家吃饭了。
　　石青林的贴补，让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日子总算维持了下来，有时，石青林会买些玩具给石磊玩，也会买点营养品给嫂子补身体，王春梅不让他乱花钱，让他攒钱将来娶媳妇用，石青林就开玩笑似地说他娶媳妇不用花钱，倒贴，把全家人都说乐了。
　　日子就在这种艰难中一天天过去，石青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恨不得马上毕业参加工作，他有时觉得自己特别无能，因此，他利用不上课的时间就去市场上打打零工，有时帮人搬点东西，有时到工地打个短工，勉强凑够了学费，也算是为家庭分了担解了忧。
　　当冬天再次降临的时候，王春梅又生了一个男孩，爷爷给起名叫石刚。这一次，石青山的妈妈特意煮了一些红皮鸡蛋，用颜料把蛋皮染红，左邻右舍都送了点，大家纷纷向她道喜，一连多少天她的脸上就没断过笑容。
　　孩子的降生让这个春节增添了喜庆气氛，虽然给经济填加了负担，但一家人在忙碌之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少点什么。自古以来，添丁进口向来是人生的大喜事，不但大人高兴，石磊更是不愿意离开弟弟身边半步，但小孩子手没轻没重，经常把孩子弄疼弄哭，一家人便又多了一份差事，那就是看住石磊。
　　突然多了一口人，家里顿显忙乱和拥挤，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也算维持。
　　坐完月子，王春梅想做点什么副业贴补家用，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做什么好，忽然有一天，石磊吵吵着要吃冰果，王春梅给孩子买冰果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倒是一个活路，这几年生活渐渐得到了改善，人们手里也有了零花钱，一根冰棍五分钱，一根雪糕才一块钱，都花得起，这个市场可是很大的。
　　她自己迅速糊了一个纸壳箱子，外面再套上泡沫箱子，又把自己家的代车子改装成小型代车子，把冰果箱子放在上面固定好，去冰果店进了几百根冰果和雪糕，然后推着冰果箱子走街串巷卖起了冰果和雪糕。
　　每根冰果挣一分钱，每根雪糕挣一毛钱，一天下来，王春梅进了四次货，共挣了十五块钱，虽然双腿酸疼，嗓子发干，但数钱的时候，心里还满高兴的，她算了一下，一天的收去掉伙食费，还能余富三到五元，再用来给孩子加点营养，日子倒也过得去，卖得好，每天还能存个三块二块的，挺好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