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几回寒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二十五。昨天还在考虑着如何把前浪拍上沙滩,今天发现自己就已经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 以前听说,人的长大是突然之间的事儿。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长大、成熟,但是我突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昨天还以为自己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像是还没有分化的细胞,可以分裂成任意器官。今天就发现很多世界冠军都比自己年轻很多、那些不大自己几岁的人已经坐上了现在还不敢想的位子。还在考虑着如何把前浪拍在沙滩上,突然自己就已经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在25岁这个年纪,每隔几步就一个路口,少有人知道该走哪一边,像是吃饭的时候要选人多的餐馆一样,很多人挤向本来就人满为患的路。偏偏很前方的路口又很窄,千军万马去闯独木桥,想来世上已无阳关道。公务员、事业单位这些香饽饽让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们明争暗斗,为的不是什么理想、自我价值,只是稳定的一个月几千块的皇粮。干什么不重要,拿多少才重要。工资不重要,福利才是王道。 话又说回来,这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是被诅咒的一代。 梦想。 好久没听人说过这个词,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词了。谁的心里没有梦想的种子?可偏偏这个时代使用这种文字的人地方不是一块肥沃的土壤。在这片土地上,如何生长不重要,长成什么样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结了什么样的果实。每每当我看到国外很多作家简介里有哲学家这个称谓时,我总是感到无比的同情:这个职业的人如何生存啊……在咱这个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干这行的人估计比省长还少,因为咱不需要哲学家,哲学家还不如妓女能拉动GDP。 太久没有看见身边的谁实现他的梦想,也太久没有听见谁实现了梦想,因为看看身边的人,都梦归梦想归想,该干嘛还是干嘛。所以我在想,到底有没有梦想这种东西?它会不会像小时候不盖好被子睡觉时妈妈说的会吃脚丫子的怪兽一样,只是童年时让我们按照某种方式成长的工具。长大后我们在课本上学到其实没有会吃脚丫子的怪兽,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梦想。 我听过很多人对我说,真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像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我一样。后来我看新闻听说有人打算开始环游世界,我内心非常希望他能走完。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藏在心底的那些很难实现的愿望,总是需要找个寄托。 如果单说梦想本身,那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物。俞敏洪说每条河流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奔向大海。多么令人向外啊!可以穿过森林、越过石头、飞跃瀑布,在这个国家甚至还有可能冲开大坝,然后流过良田……最后进入大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如海子这样能写出"为每一颗树取一个温暖的名字"的诗人,如梵高这样能画出最明亮的黄的画家,最后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海很遥远,但并没有遥不可及,只是我们的生命过于沉重。 房。 如果进行"中国最重的字"评选活动,这个字应当是毫无悬念的胜出。如果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这样的话语是一种洒脱的话,那么"不要迷恋哥,哥没有房"一定是最黑色的幽默。记得两年前我刚毕业的时候,成天算着这么才能买房子,可左算右算不吃不喝都得20来年。正当在这个梦魇中挣扎之际,一条手机报拯救了我,报上明确指出北京房价5环均价已经过万,而且今后只会涨不会跌。突然之间,世界一片光明,那是我到北京几年天空最蓝的一天,空气最好的一天。因为我终于不用再痛苦,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搭上环游世界的钱去买一个厨房。 不买归不买,可难免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尤其是可能是未来丈母娘的广大中年妇女们。当去年某专家抛出"丈母娘需求"是刚性需求的时候,我这两个蛋疼的啊、两个乳酸的啊。那段时间对于丈母娘这个物种的普遍印象跌倒了历史最低点,后来社会上的某个群体让我找到了阿Q的点,这个群体就是传说中的小三。我发现虽然丈母娘都要求有房子,但是基本都只要一套,而现在的情况是有一套房子就可以有一个女人。想到此,我心情开朗许多。虽然我对女人商品化一直不能接受,但是至少这让我看到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调节下,男性同胞们可以有更多选择,而这完全是一个买方市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国男女比例大概是110:100,也就是说按照理论,每110个男人就有10个没有配对的女人。但实际情况是GAY比LES多,也就是说男同胞们可以内部消化一部分,所以从性向选择来说这个比例基本是合适的。但是如果把那些有多套房的老总们纳入考虑范围的话,还是会有一部分男人没有老婆。简而言之,大龄单身汉的数量和有钱人们多余房子的数量成正比。 无论你是以一套房为目标,还是以多套房为目标,你都绕不开"房"这个字。每一滴水都背负着一块砖的重量,怎么还能激情的奔向大海。 城市。 与梦想最相关的,应该是度过时间的方式,即生活方式。没有什么生活方式是一定正确的,每个人都责无旁贷的要去考虑并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个时候"城市"的选择就成了如今大多数北漂青年最纠结的话题。一线城市节奏快、刺激、机会多、牛人多、帅哥多、美女多、吃的多、玩儿的多……总之就是选择多。而现代社会有一个物质发展解决不了的社会问题,就是面对多元化选择的时候,人如何能够从选择中获得最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因为从经济学角度来说,选择多意味着机会成本大。简单而言就是,如果某天晚上有两个朋友约你,一个去逛街,一个去聊天,那么你的选择只会造成一个机会的丢失。可当某天晚上有10个朋友约你干不同的事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痛苦,每一个约会都有你想要的方面,这时候你得到的是1,失去的机会是9。而最痛苦莫过于恋爱的时候,其实每个人都会是真爱,问题是你俩有没有真正去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人类的本性,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骑驴找马的资本,不同人有不同的骑驴不找马的淡定。 我一直觉得我向往小城市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城市有另一个我,可以每天下班陪家人吃饭,然后看看书,写写字,和朋友出去聚聚……不用挤地铁,不用每天用两个小时"在路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我放不下的呢?或许只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平凡人对自己不平凡的期望。每种价值观背后一定都有某种哲学思想的倾向。 哲学。 很早的时候刚开始接触哲学书籍时看到过一句话"哲学是一场危险的旅行,在救赎之前很有很长的迷失。"现在我懂了,因为我已迷失在各种观点之中。正如也许你不知道弗洛伊德是谁,但是你一定知道"潜意识"这个词,你也许不知道柏拉图所描绘的世界是什么样,但是你一定或多或少收到他的影响。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学生,而苏格拉底就是那个成天在街上与人辩论,最后由于坚持自己的理念而被处死的那个爱智慧的人。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著作,而他所有的哲学思想都是通过柏拉图写的对话来表达的。柏拉图认为世界存在原型,每个事物都有原型,而目前盛行的"柏拉图式爱情"毫无以为是爱情原型的谬误,我甚至一度认为这种谬误和饭岛爱大姐那本书有因果关系。 哲学讨论的是人,更多关注的是人的本质,存在的意义。而每种观点都能够催生出截然不同的人和生活方式。可以说每种向往背后都有一种哲学取向的左右,就算是没有看过任何哲学书籍的人。因为哲学不是一门科学,需要专门的学习,而是一门对于世界看法的学科,每个人都可以有意见。 中国的古代史是贯穿了儒、道、佛的历史,尤其儒家思想是整个民族思想上最深的烙印。如今,儒家思想在于成功学的对垒中屡屡挫败,三十而立指的不再是思想上有明确的方向,坚定而果敢,而是有房有车。看过一则研究表明,长时间在高强度、高压力环境下工作会使人的性功能退化。如果继续本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指导思想,那么"三十而立、四十不举"将成为最具幽默感的社会现象,那时候年轻小伙子将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但是目前看这篇文章的人都已经老了。 初中的时候我们只知道好好读书是为了上好高中,然后上好大学,然后找好工作,当毕业了才开始去思考:什么是好工作?当我们还不能理清思绪,就得被迫接受一个巨大的标准:收入。然后就有各种各样的广告,告诉你有钱的好处,然后就一头扎进经济浪潮之中。生活理想、生活方式、自我价值统统抛在后面。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真正要追求的是什么,本着打哪指哪的态度蜗居在城市之中。 在国外思想家纷纷研究"中庸"的时候,我们自己对这种思想却一知半解,很多人甚至觉得中庸是一种消极退让的思想。相比起古代,现代社会我们面临的抉择和冲击更多,如果说以前是多多益善,那么现在则是越多越乱。我一直挺佩服金庸的,因为他的武侠小说里有很多深刻的哲学思想。比如天龙八部里扫地僧对萧峰和慕容复老爹说,少林每一门绝学都有副作用,需要修相应的佛法才能化解。当你掌控的外在越多,想要保证没有负面作用,那么你内心就要相应的强大。所以说不怕人有钱,就怕有钱人没文化,没文化的人有更不受束缚的想象力,同时却缺乏一定的道德感。中国很多有钱人造成的悲剧、闹剧正源于此。 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有一个奔向大海的梦想,你是想有一颗矛盾的心,还是一颗盲目的? 恋爱。 这绝对是史上最能乐此不疲的老生常谈。十几岁的时候如果听到"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眼前一定会浮现某个面孔,然后内心激动的一塌糊涂。而到了我这个年纪听到这句词,眼前浮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样子,像是给每个过去分一个权重,然后取了加权平均后计算出的样子。前几天我在文化巷突逢倾盆大雨,雨暴躁的下了1个多小时,我就无奈的在屋檐下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开始是很烦躁的,后来慢慢的平静下来,最后甚至开始欣赏雨打在不同材质上的声音,欣赏雨划过每一种颜色的透亮。然后我突然明白,从来不曾有什么屋檐,最美的始终是下雨天。顺便说一下,对于方文山这种30来岁的老男人还能够写出如此单纯的句子,我感到十分开心,想想咱们人才济济的大陆居然"亲爱的你慢慢飞"都能响彻大街小巷,我顿时对台湾的社会氛围刮目相看。 前段时间流行一个签名"我想早恋,可是已经晚了。"看到的时候,我和众多人一样报之一笑,再之后我认真想过这句话。我们怀念的不是早恋,而是为了爱情冲破禁忌的激情和勇气。以前总是听说大学里的爱情有多单纯,当时不相信,毕业了才知道。当爱情被作为一件华丽的旗袍掩盖在种种利益之上放在台面上讨价还价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单车后座上那紧贴背的拥抱是多么的真实。我不否认,我羡慕,甚至嫉妒那些从大学走过来的爱情。 当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进入准婚年龄,单纯的"爱情"却已束之高阁。很多实际的问题浮出水面,我并不是排斥这些东西,可是似乎我们走的有点儿远了。参加过很多婚礼,每场婚礼上都会有誓词:"无论贫穷、疾病巴拉巴拉……,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可真正包含泪水说出誓言的并不多。陆川在参加完刘烨婚礼时说,西式的婚礼和葬礼都能让人思考很多,关于生命、关于意义,而中式的就是图个热闹。当我们什么都想要,硬把西式婚礼加入仪式时,并没有看到人家精华的东西,而是照虎画猫的学了个形式。当誓言都只是一个过场,我们还能把什么当真。 前几天去民政局开未婚证明,有一个窗口没人,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办。那位大叔悠闲的看着报纸,但是又聚精会神,我叫了两声才会过头来。我说,师傅我要开一个未婚证明,他随口即问,结婚了没。我一时被问傻了……要是结婚了,我开个P的未婚证明啊。然后他递给我一张单子说,填好了隔壁办。当我填好单子后,隔壁的女士很热情的招呼我,小伙子过来这边办。我还纳闷儿为啥服务态度这么好,她随即接着说,他那难得今天清闲,让他休息一下吧,平时忙的不行。我这才仔细看了他的窗口,有一个其实很显眼的牌子上写着"离婚手续办理"。我顿时就乐了,听说过结婚排不上号的,原来离婚也得排队啊。而与他一桌之隔的是"结婚手续办理"。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那位大叔,作为一个纳税人,能养这样一个闲人,也未尝不好。 虽然爱情是不分阶级的,但是我如今真有"Too poor to love."的感觉。我不排斥也不反对物质的享受,可是如果物质消费是为了填补内心缺乏的安全感、存在感、关注感,那你将把自己活生生变成一个黑洞。我一直很赞同孔子"素其位"的说法,素富贵、行乎富贵。前几天还和朋友说,有钱了也不能买宝马,会被当成为富不仁的暴发户。当然我承认对于马啊、驴啊我还处于意淫阶段。西方社会有宗教可以帮助人们解决、至少缓解内心和外界的冲突,他们富余的精神活动也并不简单是建立在高度发达的物质基础上。中国没有大范围的宗教信仰,所以解决内心与外界的关系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早期蔡元培校长提出过"美育代替宗教"的救赎思想,如今考艺术的很多是为了成名,而有些则是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写不出什么字。记得有哲学家说过,爱情说穿了是一种信仰--相信,相信他/她是爱你的,相信你们终会在一起。而如今爱情更像是一场囚徒困境的博弈。 不过,倘若你敢牵我的手,我还是敢拉着你一直走到坟墓。 社会。 有些事情,明白了是很可怕的。比如对于这个社会的理解,其实从古至今人性变化不大,在我有生之年也不会有重大转折。所以我想是时候停止去独善其身了,没有书生一个国家照样发展。以前我相信文字、图片虽然不能改变世界,但是能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看法。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人不经历刻骨铭心的痛就不会反思,欧洲悲剧的意义正在于此。而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某个社会事件独立出现时是一场悲剧,而一旦成风就成为了潜规则式的喜剧。前段时间老郭被封杀我就想,以前翻墙看到的都是悲剧,以后终于翻墙终于有可能看到喜剧了。 我们从小就学习很多规则,长大以后会发现,越是剑走偏锋越容易成事。规则就像是火锅里的菜,有的人一直告诉你菜好吃,但是他拼命夹肉。我也终于明白当初辞职时老板跟我说的那些束缚着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似乎处于一个突破道德底线无所谓,甚至游走在法律边缘也可以的社会。对于那位西太平洋博士的"宽容"显示的并不是我们民族博大的胸怀,而是极度功利态度。马云说,一旦你成功了,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是有智慧的,因为这句话是对这个社会现象较为和谐和华丽的形容。在此问题上韩寒是很识时务的,及时把自己的学历从高中改到了初中,大有大势难违之意。 一个愤青变的不愤青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文/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