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元和十四年(819),韩愈因上《论佛骨表》,谏迎佛骨,触怒宪宗,而遭远贬潮州。 历经"安史之乱"的狂风暴雨,昔日盛唐的繁华已销声匿迹。唐王朝一派满目疮痍。此时的皇帝,并没将精力用于经邦治世,反而一味佞佛,以致朝纲荒废,民不聊生。满朝文武无人敢言是非得失,唯韩愈慷慨陈词,"欲为圣明除弊事",他敢于批揭龙鳞,针砭时弊。这自然是他的过人之处,然而生于那个时代却是他的悲哀。 灾祸往往结伴而行。在他被押送出京后不久,其家属亦被斥逐离京。在陕西商县层峰驿,他那年仅十二岁的女儿竟惨死道旁! 仕途的蹭蹬,家庭的不幸,因孤忠而罹罪的锥心之恨,因丧女儿而愧疚交加的切肤之痛……须臾间的变故,使他对宦路、对人生深感愁惧。 唐代的潮州,仍是一处荒凉偏僻的"蛮烟瘴地"。"飓风鳄鱼,患祸不测。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气,日夕发作……"此时韩愈年过半百,人生已近暮夕,岁月所剩无几。拖着衰朽残躯,他深感此去潮州,如东逝流水,将一去不复返。怀着近乎绝望的心情,他嘱咐前来送行的侄儿韩湘:"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然而,来到这荒凉的边州,韩愈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沦没声迹。他治潮八月,政绩昭彰:驱鳄、释奴、修堤、改水,特别是启用贤士、兴学育才,对潮汕文化之发展,影响影响至巨。因而韩愈在潮人心中拥有崇高威望,甚至有"公不在禹下"、"不有韩夫子,人心尚草莱"的赞誉。而"江山易姓为韩"的事实则是最好的证明。正如苏东坡《潮州韩文公庙碑》中所说的:"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 来潮之前,他曾经"雪漫蓝关飞老泪",示侄儿"好收吾骨瘴江边"。而谪潮数月,却使这块荒僻野土"化蛮烟瘴雨"、"稻海银渠波叠翠,鳄鱼逸去群情沸"……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他生活下来,并为潮州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呢? 从冒险死谏宪宗迎佛骨,"抵排异端,攘斥佛老",到贬谪于潮州,韩愈始终按照他的人生信念生活。他一生高举儒家旗帜,继承儒家积极用世的精神,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信念使他恪守原则,活出生命本色。 一千多年过去了。潮人并没有忘记他。韩文公祠依恃韩山背脊,傍临滔滔韩江水,如今仍然香火旺盛,游人云集。人们从各地寻来,以瞻仰、缅怀韩公。历史是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