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年

　　6.
　　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看着昏黄的病房，看着白色的病人服还有被单，自己有一瞬间以为真的已经死了。忽然觉得解脱，刀顺着心脏砍下来，眩晕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是从前的记忆。
　　那些已经尘封的记忆。
　　父亲让自己骑在他的脖子上，人群中是自己高高在上，惊恐的自己尖声叫着，紧紧抱着父亲的脑袋；父亲带着自己去河边钓鱼，自己一个不小心掉到河里，被父亲像提小鸡一样拉上来，父亲擦着自己身上的水，笑得开怀；母亲在晚上会做大锅香喷喷的炖白菜，里面放上点儿耗完油的肥肉，那时候肥肉的价格比瘦肉贵，父亲买来肥肉，母亲把肥肉耗成油，用铲子铲出一点放到锅里，香的不行。
　　零星的记忆，被硬生生的揪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是撕扯之后的痛楚。伴随着留恋，一直纠缠下去。
　　再次回过神，却是昏暗的病房里，自己像尸体一般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惨白的被，浑身是麻药过后的痛楚，在越靠近心脏的部位，这种钝痛越加明显。
　　卫在他右手边，熟睡着。
　　凌挣扎着要起床，但是左胸传来阵阵疼痛，潮水一般。
　　卫被细小的声音惊醒，迷糊看到凌已经醒来，并且要下床，一下子清醒。
　　凌，你醒了，要喝水么？你起床要干嘛？卫把凌弄到床上躺好。担心的看着他。
　　这是哪里？
　　医院，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们在这里陪了一天。卫又坐下，平静的对他说。
　　我还没死啊，还以为这一刀就结束了。凌捂着左胸的伤口，嘲弄一般的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天空自言自语。
　　凌。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呆呆的叫着他的名字。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两个煮鸡蛋。塞到凌的手里。
　　你吃。
　　凌看着卫，不说话，心里莫名的觉得温暖。他把鸡蛋又全都塞回卫的手里。
　　我不吃，你留着吃。说完躺下闭上眼睛。身边是卫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没有睁眼，大抵是麻药的药性残存，疲惫如同潮水一般侵袭。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卫在他旁边，把那两个鸡蛋放到凌的外衣兜里。
　　然后，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变成鱼肚白。看着凌熟睡的样子，如同婴孩，只有在梦里，才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
　　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