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音落 盛夏与悲秋仅一季之隔,他们的情缘仅一纸之间。风的侵蚀,树的无情,落叶滑落一片片哀愁,尖刺般疼痛的断裂声。在冷风中摇曳、飘转、沉淀。只能幻想残落的枯叶会去往它向往的方向,宁静的归宿。秋日的丰收下人们星拾起灿烂的果实,不曾留意冷落的残叶。它们曾是大树最耀丽的装束,葱郁的夏天就在柳帘怅然若失地踏步中断裂。 她已不是那个整天上楼下楼,爱俏皮的女生了。只是独自站在樟树凌乱的阴影下时,会希望有人牵着自己的手让自己无忧无虑地行走,只是在夜幕下醒来时会想起门外守望的双眸。他曾经行走过的一个个叫做曾经的地方,已被冷漠的风灌满。她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会重复做一些事情,不断开柜子关柜子,曾经的温暖与呼唤一幕幕再现眼前,会听见骨头发出铿锵的声响,扑哧间利器穿过胸膛,再一次,又一次,万箭穿心。秋风的落叶飘散中流失了太多太多。柳帘母亲说:"不是你失去的太多而是你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妈妈是对的,可心中为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陷落,再也回不来了? 月凄人的惨白,月上清晰的斑点是陨落的剪影。是月凄美了人的哀愁还是人的哀愁悲添月的残缺。她有时会想是否杨翼也同自己一样仰望同一轮明月,一圆冰轮,两地哀愁。夜停止了漫延,风停止了躁动,一切归于平静,是否心会随着夜色让最深层的记忆也归于平静?一星期后,她收到了杨翼的信,信中谈到伦敦是个古老的城市,淹没了太多沧桑,送去了太多离别的故人。柳帘会笑杨翼身在医院居然会写那么多外面的事物,太不安分了吧!她不知道人所渴望的不是日升月沉的面容而是千山万水后模糊的泪水。 柳帘每隔两个星期就会收到杨翼的信。他们的相遇,他们的牵绊,他们的誓言,一切清晰可见。来回的信笺中度过了悲秋、忍冬和充满太多回忆的春天。只可惜等不到浓郁的夏天了,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她重来没想过能躲过这一天,只是希望梦长一点,再长一点。可是醒来时发现昨日黄昏渲染不了任何一片彩虹,只是这噩耗在他最不想出现时出现,在苦苦等待中出现。终于她把妈妈叫到了身边:"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不,孩子…"柳帘更加肯定地说:"一定要。",母亲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是柳帘根本看不见,她把头转了过去,笨拙地从箱里拿出一叠信纸:"妈妈,答应我,今后你收到杨翼的信就立马把这信寄出去,一封封地寄,他如果问什么问题,你代我回答了好吗?不要让他伤心。"妈妈抱过柳帘亲吻了她的额头:"傻孩子。" 我希望,活着,不要有任何的思念 那么,就让我带着这种思念,永恒 窗外的雨仍不眠不休地下,顷刻间划过窗外,如记忆般细密,破碎成生命的永恒,粘稠,湿润。柳帘在熟悉的母亲的呼吸声中睡去,一睡不醒。乡人把他葬在乡村的山凹处,在墓上移植了同他年龄一样大的柳树作为她生命的延续。可曾经的记忆,泛黄的信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一同消逝在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夏天。只有当雨水滴落柳叶时,才会想起呼唤的心弦声,柔美的枝条随清风伸扬在透明的空气中,抓不住任何过往的尘埃,寻不到任何记忆的来源。 柳帘的妈妈并没有按女儿说的去做,她在医院找到了杨翼家的地址,想揭开一切,自己女儿牺牲得够多了,谁为他偿还?显然,柳帘没有告诉母亲杨翼也患了绝症。门打开,走出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妇女:"请问,你找谁?""这是杨翼家吗?"那位中年妇女的脸色凝重起来,如死亡般可怕,像是突然忆起早已不愿想起的悲伤过往:"我是他母亲,你是柳帘的亲人吧。""是的,我是她妈妈,养母。""进来吧,这边走。"刺破的光芒在门敞开的刹那如万江奔放,弥漫的雾霭终将散去,走进不可预知的黑暗。 房间对面墙上正中央挂着杨翼的遗照,周围镶嵌的白花宣告着亡灵的离别。杨翼的母亲从相框前拿出一叠信,长叹一口气说:"他是去年冬天死的,他太脆弱了,她叫我代他向你女儿回信,地址写伦敦圣托马斯医院。收到信后就把信放到他的相框前,他也就满足了。"柳帘母亲的手滑落了下来,在空中来回摆动,眼中满是惊恐与质疑。 夏日的朝阳染白了阴翳的愁云,像是还未褪去的墨色,遮盖了天空恍惚的色彩,远处的小山像一个个墨点,装点着空洞的蓝天。多少情仇在这里湮没,多少传奇不再被人们歌颂。穿行的车辆,流离的人群,在夏日浓罩下放缓了行进的速度。鸟群不再盘旋,组成人字形,随悠扬的琴声成群结队地唱起挽歌。每一个繁华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苦涩,像花样的年华却注定流离的宿命,倒坍在时光的断裂处,迸发火焰般的光芒。残破的羽翼,是她正在找寻自己。这个夏天不再浓烈,穿越时空的阳光在树阴下残留撕裂的碎片。 杨翼日记: 我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低着头,默默穿行在白雪冷落的街头。狂风席卷着飘散的雪花灌满我黑色的风衣,凄美了惆怅的身影。落叶散尽,白雪覆盖枝头,彰显着别样的华美。秋叶去是为了冬霜的覆盖,冬霜后又是生命的喝彩,循环往复,永不停歇。我只想奔跑,我会比风更快,隐没身后风的声色。我停下脚步,大口喘气,时光仍匆匆流过。我们都败给了时间,记忆跟不上节奏,我的生命停歇在长街的这头而我的记忆断送在长街的那头。我和你相向而行,越来越近,我永远铭记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又渐行渐远,甚至比原来更远。你是主角,我是你生命中静静出现又悄悄离去的那个路人,像一只落群小鸟孤单飞过你的头顶,不落生尘。 相逢和别离终是生生断裂的两级却又不离不散。正因为失去后的重拾,离去后的懂得,游离在生死之间,淡化了人生。街上仍是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间的人们,我该如何告诉他们生命的真谛? 风清透了我的骨骼,心隐隐的疼痛,因为爱的代价便是痛苦。但我还活着还在等待,因为有我想活着的理由,有我值得去等待的人。长路上行走着的是他们的故事,可我,为什么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