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爱情

　　木子和敏是大学的同窗，还是同宿舍上下铺的姐妹。两个人性格各异，一个是直肠子的快人快语，一个是八面玲珑的迂回。两个人外形上的差别也是非常明显的，一个是齐耳短发，每天休闲装加运动鞋，没有高挑的身材却又不懂得打扮，以弥补先天之不足，整个形象完全可以堪称是＂土鳖＂的代名词，不过那时候校园里的＂土鳖＂是众多的；另一个是长发飘飘，天生丽质，什么时髦的衣服都搭配着穿，是＂时尚＂的代名词，不过那时候校园里的＂前卫＂者是极少数的。性格上的差异，外形上的差异，同一屋檐下三年，如火如荼的论争总是不断，但却没影响她们俩成为朋友。
　　木子的家在本市城南，毕业后回家继承父业，看店做生意。敏是县里的，她留在城里工作。两个人在闲暇时候就一起吃吃饭，遛街，骑摩托车兜风。这种和谐的局面，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来一起玩的时候，敏身边多了一个＂小跟班＂。＂小跟班＂跟着两个姑娘，女多男少的队伍显得不太和谐，木子就把表弟叫过来加入他们的行列。四个年轻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打打闹闹的，没几天就混得很熟悉了。木子后来得知＂小跟班＂长她们俩三岁，是敏的函授班同学，在事业单位上班，也可以说是＂吃皇粮的＂。吃着＂皇粮＂的＂小跟班＂也是属于＂土鳖＂型的，为人随和，脸上总有爽朗的笑容。
　　后来，＂小跟班＂一个人总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就跑来店里找木子了，有时候帮忙招呼做生意，有时候帮忙送货。＂小跟班＂的行为有点反常，木子就询问＂小跟班＂：＂是不是跟敏闹别扭了，要不要我帮忙跟敏说说好话。＂
　　＂小跟班＂却说：＂没有的事儿，而且自己跟敏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木子听他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了。有一天晚上，木子关了店门，＂小跟班＂在楼下喊她下去。木子下去的时候，＂小跟班＂一下子塞了一大捧包装得很漂亮的红玫瑰到她怀里，让木子措手不及，＂小跟班＂微笑着说：＂送给你的，庆祝我们认识了39天。＂
　　木子觉得很是惊喜又很是好笑，说：＂你有没有搞错呀，认识就认识了，有必要送玫瑰嘛？你知道玫瑰代表什么吗？＂
　　＂小跟班＂带着严肃的表情说：＂知道呀，玫瑰代表爱情！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木子一直很期待有一份美丽的爱情降临，＂小跟班＂那样直白的表白方式，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她一直幻想有一天，能有一个男孩子这样向她表白。盼了许久的爱情突然降临，木子的心里除了惊喜，更多的是疑问。她没有想到跟他表白的人会是＂小跟班＂，＂小跟班＂不是在追求敏吗？
　　木子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问：＂为什么是我？我跟敏的风格是完全不同的，但凡男孩子都会喜欢敏那样的女孩子的。＂
　　＂小跟班＂很是正经地说：＂是，敏是很漂亮，我也曾被她吸引过。但我现在要找的是老婆，不是花瓶。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得找你这样实在，真诚，能干的姑娘。你是这浮华城市里难找的好姑娘。＂
　　＂小跟班＂说的话不是花言巧语，是真诚的实在话。木子无法反驳他，但也无法一下子就欣然接受＂小跟班＂的告白。
　　木子没有明确地拒绝＂小跟班＂的告白。＂小跟班＂自认为自己有戏，每天骑着摩托车从城西跑到城南来见木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融入到木子的生活中。木子也渐渐习惯了＂小跟班＂的关心和温暖。人是有惯性的动物，习惯了温暖，也就离不开温暖了。
　　＂小跟班＂的老家在县里，＂小跟班＂利用周末时间带着木子回老家，见了父母，见了亲戚和朋友。木子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见家长的场面，就只能傻傻地笑着。木子的傻笑，让亲戚朋友们觉得木子为人随和，都很喜欢木子。人家说交往中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最高的承诺和尊重是带着她见父母，见亲戚朋友。那时候的木子不懂爱情，但跟＂小跟班＂回了趟老家后，木子在内心里确定了＂小跟班＂是在认真地跟自己交往，是以婚姻为目的的交往，是得到长辈允许的交往。
　　得到双方家长的肯定后，谈婚论嫁就变得水到渠成了。＂小跟班＂问木子：＂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木子幻想过爱情，爱情突然降临了，让她措手不及。她还没来得及幻想婚礼，她不知道自己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就淘气地问＂小跟班＂：＂有什么样的婚礼可以选择？＂
　　＂小跟班＂说：＂你想要浪漫的，还是想要隆重的婚礼？＂
　　木子随口就说：＂我要既隆重又浪漫的婚礼！＂
　　＂小跟班＂满口答应：＂好，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就许你一个既隆重又浪漫的婚礼。迎亲的时候要租个车队，一路走的时候，还要一边撒玫瑰花瓣……＂
　　此时的木子是无比幸福的，她幻想的美好爱情降临了，而且她不曾幻想过的隆重又浪漫的婚礼也即将来到。但老天总是捉弄人的，爱情总是千回百转的，它在给你幸福的同时，往往也会给你带来加倍的伤痛。
　　有一天＂小跟班＂骑摩托车摔伤了脚，木子去＂小跟班＂的宿舍帮忙拿换洗的衣物。打开宿舍门的时候，从门缝里掉出了几张稿子，稿子上写着满满的字，却没有用信封装住，木子随手打开来看了一下。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你堕了那么多次胎，你现在不要我了……＂
　　那么几句话，涌入了木子的眼睛，木子顿时感觉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雳，原本美好甜蜜的爱情在顷刻间破碎了，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滑落，她抹了一把眼泪，深呼吸，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三四页的稿纸，木子读了又读，读到最后她都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只是明白了＂小跟班＂的单人宿舍里为什么是双人床和双人枕头。木子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心里明白自己对未来的期望和幻想都坍塌荒芜了。
　　发现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木子是哀莫大于心死。见到＂小跟班＂的时候，＂小跟班＂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木子哭红的双眼，是瞒不过＂小跟班＂的，她把稿纸塞到＂小跟班＂的手心里。＂小跟班＂用了几秒钟就看完了，然后愤怒地把稿纸揉成一团，从窗口扔了下去。他们没有争吵，只是心平气和地对着话。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的，过去的事已成为历史，我无法更改，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如果你早点亲口告诉我，或许我不会伤得这么痛，或许我能接受，但等到我自己发现了，你再解释，性质就变了。＂
　　＂我也很想告诉你，我以前发生过的事，但我很害怕失去你，你是第一个让我疯狂和痴迷的女孩子，所以我一直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
　　＂爱情是需要负责任的，不是随便玩玩的游戏，她为你堕了那么多次胎，你却不要她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呢？……我想她更需要你。＂
　　＂小跟班＂沉默了一阵后，说：＂以前的我不懂爱情，也不懂什么是爱。遇见了你，我才明白爱情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我第一次付出真心的时候，却伤害了你。＂
　　木子以为那个＂她＂更需要＂小跟班＂，更需要和＂小跟班＂有婚姻。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从温暖回归寒冷，远不如从寒冷融入温暖那么简单。固定的时间她还在等＂小跟班＂的电话响起，但电话却一直哑着。晚上没有了＂小跟班＂的陪伴，她如坐针毡，即使下着雨，都要撑着伞走出去，以为能在街上与＂小跟班＂相遇。夜晚躺在床上，两眼却怎么也闭不上，眼泪一直无声地悄悄落下。
　　木子心事重重，一天比一天沉默。她实在适应不了寒冷，她想过自杀，但自杀需要很大的勇气，她缺乏勇气。她祈望走在街上的时候，能有一辆车撞向自己，把自己撞成失忆，这样她就可以忘记曾经发生过的爱情了；或者让自己经历一场危及生命的劫难，那样就可以让＂小跟班＂日夜守护着她了。
　　可是车祸没有发生，劫难也没有发生，木子和＂小跟班＂还会举行隆重又浪漫的婚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