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书非戒不能读也


  小逸(wmhmxy@qq.com)的近作。
  原文名:戒书。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书戒掉。
  书未必就是个好东西,也只不过是一项发明,与烟、酒、赌具无异。有的人无聊时要抽几根烟,有的人郁闷时要喝几杯酒,有的人忙里偷闲要赌上几把,而有的人无聊、郁闷时或者忙里偷闲会读几页书。烟、酒、赌、书,这几样玩艺儿无一不是作为消遣或是爱好。有人好烟,居家出行,要在口袋里携上一包烟。有人好酒,每餐必有酒来助兴,不然就觉着糟蹋了这满桌的饭菜。有人好赌,一天不摸牌、不搓麻、不掷骰,就手痒难耐。也有人好书,一有些许的空闲,就操上一本书,浸淫其中;曾有古人床上、厕上、马上,都要读书的,今人中也多有此等慕古人风范者。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这还罢了,但是偏偏有人求甚解,引经据典,寻章摘句,以为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同是好,好书未必就比好烟、好酒、好赌、好色高雅什么。但也只有人批评好烟酒、好赌色者,嘱其戒这戒那,未见有人批评好书者,反之总要夸赞几句,这孩儿好样的,这青年有出息。从未有人说要戒书的,尽都是教育子弟要好读书、读书好,更有以古人莫须有的凿壁偷光、囊萤映雪、悬梁刺股的故事来激励自己或他人的,读书好像是天下第一正事,有世上最多的用处。也就那么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中国古代有一类人叫"士",这类人徘徊于贵族与平民的界线上,先秦时的士人应是指有教无类的各种人,出自百家学说,身具千般才华,学术自是不拘一格,别开生面。两汉、科举之后的士人就是些儒生了,朱子之后就更是了,必须读四书五经,故又称"书生"。直到二十世纪的新文化之后士人才又回到先秦的百家状态,只要有一门本事就都是知识分子、社会精英,不拘文、史、哲、政、经、管、理、工、农、医。这种局面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好处是放宽了学术的门限,拓宽了学问的边界,使科学(尤其是自然科学)获得了新生,而坏处就是人文学科失去了原有的光环,有些"黄昏气",好像经典这类东西都过了气似的。所以,这年头的文艺步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进又不是,退又不是。文艺工作者、文艺青年几乎成了边缘物种或稀有物种,需要社会的格外保护,才得以有一线生存之机。
  "文艺"与"人文"都是"软性力",哪里比得科技、经济的又高又硬。"文艺"好像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只适合锦上添花,不适宜雪中送炭,弄不好还会惹上一股强烈或微弱的文艺怪腔调。文艺,你太水了!瞧那高者、帅者、富者,才是正经的干货,等到高了、帅了、富了,吃饱了撑得慌,这时候再来点小资、小文艺,才算有助消化,附庸风雅。如若这辈子都时乖运蹇,朝不保夕,也只能挥手文艺,咱们下辈子见吧。——难怪后来多了好多"御用文人";如果没被御用,顶多也就如文天祥者,只能零丁洋里叹零丁,吟得几句"歪"诗,留给后世不得志者作些自欺欺人的慰藉。——还好现代的文艺界出了个坚深的鲁迅,若尽是文得不行的徐志摩、周作人、张爱玲之流,文艺的面子又更情何以堪了。
  文艺人就算你再低调,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还是掩藏不住一阵清高之态与媚雅之姿,叫人"敬"而远之。因为"文艺"这个词或这顶帽子就是应当卓尔不群,撇不清,摘不脱。"文艺"与"人文"两者的涵义应该相去不远,只不过"人文"的帽子貌似要更高、要更大,不似"文艺"的小家子气,"人文"的大帽可是堂而皇之的;但是高了、大了之后就显得虚空了,就算沉郁顿挫,就算字字珠玑,自也不能立竿见影地增加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只剩了空灵的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明哲的人依然是要"敬"而远之的。"文人""诗人"之类的行头,大家就更要避之又避了。文人总有大腹便便的肚,装的诗书没几卷,牢骚倒满了,自诩是骚客幽情,另外又自我轻狂,相轻来相轻去,每个毛孔都时时散发出一股文弱气、穷酸气。诗人就是些疯子或变态者,把变态、做作当作是诗,又一并鄙视外界的反感,一如既往、旁若无人地做作、恶心。书生就更是百无一用了。文艺工作者、人文学者、文人、诗人、书生这些人什么事都做不成,内治不了国,外安不了邦,上发不得政令,下种不得谷粮,就是一群呱呱乱叫的鸭子,还乱踩庄稼,我见尤恨。真正的文艺人,真正的诗人,谁还敢以"文艺""诗人"自居?文坛已是一片乌烟,真正的有识之士是不屑也不敢与其为伍的,折身而退了罢;文苑又见悲凉。
  书已老矣,尚能读否?
  到如今,书的概念也混杂不清了,我在这里所解释的"书",都是单指"泛人文类"的书,不含教参、儿童读物、技术类等。并非装订成册的就都是书,有的人不知道这个道理,把阅读教科书也叫读书,是淡化了读书,那只能称作学习,或者是做功课。
  而"读书"一词现今只多作书面用词,没多少人嘴上挂着"读书"了。只说"看书",似乎书只能看了。"读"本有各种读法,有朗读,有诵读,有轻读,有默读,看只是默读,更含有随意、浮光掠影地撇过之意。由此也可见"读"已淡而无味了,读,原本是书与心的交流,渐渐只成为视觉神经的冲击。我也不敢说是"读书",只说是"看书",也不敢说是看"圣贤书",只说是看"小说"。我尽量自轻自嘲;随便看看书,翻翻杂志报纸,看看小说,也是众人之事,并不见出如何另类,如此说法也就安然避祸了,不能把大家子们"雷"到,善哉!
  惠施学富五车,我不晓得五车的竹简究竟是多少书。只是,当我走进大书店、大图书馆时——就算不是大书店(店大了,什么书都有),当我走进先锋书店之类的独立书店,这里才是真正的书——,我就头晕目眩了,这么多的书,像山一样高,像海一样深,我那几滴墨水,放之大海,不能惊一鱼,投之高山,不能抚一木。驰骋书海,迟早翻舟,吾生也有涯,而书也无涯。
  开卷未必有益,开益卷才有益。书海字潮,纵身而上,不免弄得一身湿,所以总要浅尝辄止、置身书外,才可全身而退。那么多的书,随便拣选几本读读拉倒,不必正儿八经地把书当饭吃。
  我们后来终于知道了,大多数权贵是不读书的,他们是用功名利禄作钓饵,来钓天下的读书人;如此他们才不至于去作乱、造反,才能君子固穷,穷则独善,穷且益坚,终成犬马良民。——其实就算作乱造反了,也不用怕,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有哪次的政变、军变是由文人领导成功的?文人才气也就顶个师爷、做个幕僚算逑了。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左传》里有"三不朽"之说:立功、立德、立言。这内容重要,其实这顺序也很重要,最好的是立功,立军功,其次是树立道德楷模,最不济的才去立言,作些考据,涂篇文章;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何苦呢?
  有好多金庸的读者不太喜欢韦小宝这个家伙,我倒蛮喜欢的。我把他当作是一个提醒,提醒天下的读书人切不可以正统自居,你未必就如韦小宝这厮;人家韦爵爷可是有功有德有言的。张三丰教导张翠山的话,也是这么个意思:"……翠山,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万别自居名门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孔子也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韦小宝到少林寺出家,慧聪方丈也嘱咐了他五条戒律:戒杀生,戒偷盗,戒淫邪,戒妄语,戒饮酒。佛家的戒律是很多的,还特地设置了戒律院这样的监察机构。佛门虽是正宗教派,可也尽出酒肉和尚,且有恶僧、淫僧。禅宗最痛恨执迷不悟,讲究要破执,破这个执,破那个执,最后还要破"我执",破"空执",把诵经看成修道的不二法门,殊不知"经"不也是一大执么?佛门五蕴皆空,为何破不得"经执"?——"经执"即"书执"也。想天下读书人,为"书执"所障者,宜乎众矣。
  好多人从不读书,我瞧他们面目也没可憎到哪里去。倒是好酒好烟者,反比好书者来得风流,来得潇洒。
  "阅读使人充实。"读书是能增长知识,增进学问,但也不必动辄得去读书不可,世事洞明皆学问,何必只在书中寻?赵普半部论语就治了天下,请问:书多奚益?
  读书主要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人生只有一次,人生没有草稿,没有彩排,如果我们把这仅有的一次人生拿来读书,拿来学习,拿来演练,那么我们人生的意义何在,等到下辈子吗?读书与人生相比,何其轻哉!实践要高于学习;如果两者定要弃一选一,当弃"学习"而选"实践",何况最好的学习就是在实践中学习。
  电影《后天》里有句台词说:"我努力学习为了未来,哪知道没有未来。"这是多大的悲伤,尚未出师蜀已破。电影里哈佛大学图书馆里的藏书最后也被用来点火取暖,原来这就是书最后的价值所在,不过是一卷有一卷的燃料。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道:"死从来就不是生的对立面,死就存在于生之中。"其实,学习也从来就不是实践的前提,学习就存在于实践之中。
  我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列出近期要读的书目,难道在读完此书单之后,我的生活才能真正开始么,我才能焕然登场么?而每次读完一个书单,由于学无止境,另一个书单又自然生成了,我成西西佛斯了么,我又何其殆呀!而真正的书是这世间的人、事、景、物,我们拘泥于书本上的白纸黑字,无异于管中窥豹矣;何不戒书,弃一管而睹全豹哉!呜呼,与其悟言一室之内,不如放浪形骸之外。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左岸记:小逸这样写文人,若在文化界是会惹"麻烦"的(比如最近没完没了的方韩大战),自古以来,文人是最不能得罪的,虽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他们却有能把真的说成假的、活的说成死的之本领。至于劝自己戒书,那是丧气话,就我个人的理解,读对书,精于思才是小逸之文旨吧!再想想身边的人,不求功利,真喜欢读书的人,那才真叫个稀有,哪还需要劝诫啊?仔细观察,却又发现真正的大师,并不会只偏于一隅,他们反而文理兼修,即得人文之细致,又具科学之修养,此为人间之宰也。另外,这篇文章立意太多、太广,自然漏洞无数,大家随便挑一条也足以和小逸叫上劲,不过,撇开这些,文章却不失为新颖独特。
  附:今天看到的一段视频——大师远去,再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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