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鲸鱼的故事六大海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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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海小鱼
小鲸鱼顺流而下，不一会儿就到了江河入海口。
好久没有游动了，又是顺流，小鲸鱼畅快地游啊游，感觉心都要飞了起来。它第一次感受到，它是多喜欢自己是一条鱼，多么爱曾经没有留意过的、无处不在的水。
它在入海口回头望去，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梦一般，甚至它开始怀疑，从来就不曾有一只鸟、一个鱼塘、一朵花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一切都是想象罢了。
＂回家吧。＂小鲸鱼对自己说，它是真的很想家了。
它游到一处，猛然感到这地方有些眼熟，这个角度所看到的海岸、礁石和回忆中的某个场景十分相像——＂嘿，伙计，你是条什么鱼？＂
是鸟！小鲸鱼激动地抬头寻找，却发现只是幻觉。鸟去了哪里呢？如果他又回到了这片海域，没准儿会碰上他！小鲸鱼不知不觉中已等到了傍晚，海水和天空浑然一色了。＂今天怕是等不到鸟了……＂正思忖者，一只海鸟俯冲向水面，叼起小鲸鱼近旁的一条小鱼飞远了，惊得小鲸鱼缩进水里，好久都不敢出气。小鲸鱼确定那只鸟不是自己的朋友，但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羽毛和爪子。所以鸟是吃鱼的?那天，他本是要把我当做晚餐?小鲸鱼越想越怕，慢慢沉进了海底……
身旁的水母一鼓一鼓的上升，小鲸鱼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向下飘坠，它感到自己沮丧得像一只倒立的水母，头朝下的砸向海底，圆鼓鼓的肚子里装满泪水，一颗颗连成了摆动的触须，最后干瘪得只有一张空壳，轻飘飘地荡进了小屋的天窗。
＂小……鲸鱼！＂妈妈的声音哽咽了。小鲸鱼扑进妈妈的怀抱，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第二天，几乎整个小镇的居民都来看望了小鲸鱼。这是小鲸鱼意料之外的，它以为大家都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小不点儿，可其实，忘记哪条鱼都不会忘记小鲸鱼，那条小得出奇的小鲸鱼。
一时间，原本被大家忽略的玩伴，突然成了一个焦点人物。一连几天傍晚，大个子的鲸鱼们都挤在小鲸鱼家的院子，缠着它讲游历的见闻。小鲸鱼诚实地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逃避才离开了小镇，算不得什么勇敢的探险家。但鲸鱼们仿佛没听见这句坦白，仍一脸崇拜地询问，像听一个传说般露出钦慕向往的神情。
小鲸鱼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全部的经历，并耐心地解答了鸟的嘴巴是哪种形状、花有几个花瓣、淡水小鱼的方言和海里的不同，这些自己并未注意过却能回忆得清清楚楚的细节，让小鲸鱼意识到这些记忆会多么难忘。
它甚至问鲸鱼们，鸟到底吃不吃鱼，大家众说纷纭，没人给的出确切的答案。但有一点，鲸鱼们都肯定的说：＂不管怎样，他是拿你当朋友的！不然不会从大鱼口中救了你，又牢牢抓着瓶子飞那么远送你去淡水，只有好朋友才会那样做！＂小鲸鱼像是得到了鸟的自白，从心底里激动开心。
而讲到花的时候，小鲸鱼的心里多了一种滋味，一种从前没有的滋味。听众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听到它跳进花心的惊奇新颖，变得和小鲸鱼一样低沉忧伤了。＂那朵花太舍不得你了……＂＂嗯，我明白。＂小鲸鱼低下头沉默着。＂她也许是喜欢你。＂一个声音说。小鲸鱼心中一震，它明白那是什么滋味了。
小鲸鱼依旧没有被捉迷藏游戏邀请，但走在路上却有人同它打招呼了。而且，同龄的玩伴也早已不玩捉迷藏了。小鲸鱼专程去拜访了虾爷爷，虾爷爷看起来更年迈了，小鲸鱼不禁思索自己到底游历了多久，算不出来。问虾爷爷，也记不清了。
＂你的故事我听说了，现在城镇子里的大红人啦！＂虾爷爷拄着拐杖笑道。
＂不不不，我其实没大家讲的那么勇敢，我只能算个逃兵。那些离奇的经历也只是我遇上了而已……＂小鲸鱼羞得满脸通红。
＂何必这样贬低自己呀，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夸夸其谈博人追捧的孩子，但这种关注对你来说着实是件好事，你该从中得到自信。这是你从前所缺乏的，也是这游历给你的礼物。＂
小鲸鱼对虾爷爷深深地鞠躬，在心里悄悄的说：＂我不会让虾爷爷失望的，小个子带给我烦恼伤心，也给了我独一无二的经历，我不仅要有自信，还要有信心像虾爷爷一样，为小镇发挥独有的作用！＂
后来的日子里，大家对小鲸鱼的崇拜渐渐淡去，平平常常地同它说话、闲聊，这让小鲸鱼舒服多了，也并未影响它逐渐建立的自信。因为这自信并未建立在他人的追捧上。
小鲸鱼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一个发挥小个子作用的时机，这让它有些沮丧。可有一天，正当它自高奋勇要帮鲸大婶掏掉进石缝的钥匙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进不去石缝了。＂你已经长大啦，小鲸鱼！＂鲸大婶笑着拍拍它的肩。小鲸鱼从没注意过，自己是什么时候突然长大的?它忙着去问妈妈，妈妈也说不清，感觉就是一天天慢慢长大的吧，没有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小鲸鱼变大了十几倍。
小鲸鱼弄不懂，它孜孜不倦地问遍了小镇里的所有人，大家都给不出准确的答复——＂这个，没怎么注意呀……＂＂可能你每天都长了一点点，不容易发现……＂＂也许你出去游历了一圈，身体更结实了吧！＂可问起大家自己刚回来时有多大个，没人注意过……
这成了小鲸鱼的未解之谜，它越想弄明白，别人的注意力就越是神奇地全没在意过——＂当时只顾着惊奇你回来了，没留神看你个头大小，也许和你从前一样大，也许和我们一样大，但这在道理上都没什么奇怪的……＂小鲸鱼问得多了，大家也就不耐烦了，＂长大了不好吗？难道你还想变回原来那么小？＂小鲸鱼想想也是，自己以前不日夜盼着长大吗？现在真长大了，怎么又留恋起从前了，难道一辈子都不长大了吗？
小鲸鱼现在是一条真正的鲸鱼了。不，它一直就是鲸鱼，不论个头大小，都不曾改变。唯一变化的，是多了一些自信，少了身处溯流的焦灼。那股溯流从它心里消失了。
小鲸鱼时常浮到海面，在夕阳下穿着金纱衣，喷出七彩的水花。它常常到那个曾遇见鸟的地方，想把至今未说的真相告诉他，可鸟再也没出现过。或许，他已认不出自己了……
小鲸鱼也曾去过江河的入海口，望着自己曾欢唱着顺流而下的江河，呆呆的出神。花，应该还在那个充满香气的水湾唱着歌吧，不知她是否还爱哭鼻子，有没有遇见一只蜜蜂呢……
小鲸鱼也有些牵挂淡水湖里的那群鱼儿，它们和上游鱼的大战结果如何？那个令自己清醒的黄鱼邮递员有没有受伤？它想拦住一只顺流而下的小鱼打问打问，它们却都远远的闪开了……
小鲸鱼还是叫小鲸鱼，尽管它已经不小了。因为，它已经明白自己是条怎样的鱼——再小的身子也不是淡水鱼，再大的个子也是大海里的一条小鱼。
它也懂得真正的归宿不是和大家一样的平衡感与安全感，真正的朋友也不是看似相同便可。
一条鱼的安全感来自无时不陪伴着它的水，这个需要它用一生去感恩、珍惜的伴侣，却总被肉眼可见的群体、党派所遮蔽。一条鱼的自信从它自己的心中吐出，他人的褒贬看似冲击心扉，却其实不过一潭静止的陈水，并不会改变自己的游速。一条听从内心顺流而下的鱼，方才是乘风破浪前进着的鱼！
小鲸鱼要感谢鸟，是他教会自己勇敢，敢于飞上天空、敢于脱离淡水鱼群、敢于承认自己的逃避、敢于把一只鸟当做挚友！小鲸鱼要感谢花，是她让自己第一次体会了美好、珍惜、遗憾和愧疚，她让自己明白了爱的甜蜜与苦涩。它也要感谢淡水鱼们，是它们让自己从一个虚无空洞的美梦中苏醒，去明白自己希求的只有自己能给……
小鲸鱼长大了，可梦里还在吐着泡泡。泡泡里装着它自己，在无边的大海里游啊游……
长石2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