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鲸鱼的故事四仙湖彩梦

　　四、仙湖彩梦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鲸鱼仍在瓶底缩着。
　　漂着的瓶子下方，早已聚集了一大群淡水小鱼，盯着小鲸鱼议论纷纷。：＂看呐，那瓶里有一条小鱼，和我们一般大！＂＂它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长的有点怪，和我们似乎不一样。＂
　　小鲸鱼沉浸在孤单与失落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它们。
　　＂都聚在那儿看什么呢！＂一条较大些的鱼游了过来。
　　小鱼们纷纷退开一条路，请大鱼看瓶里的小鲸鱼。
　　一番争先恐后的描述后，大鱼大致明白了小鲸鱼的事，便在小鱼们的簇拥下游到了瓶口。＂里面的小鱼，你从哪儿来的！＂它大声地问道。
　　＂啊……我，我从海水里来。＂小鲸鱼迷迷糊糊地答道。
　　＂海水里来的呀……＂小鱼们惊奇地议论起来。
　　＂那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只有大鱼没有惊讶的表情。
　　＂我的朋友鸟带我来的。＂
　　＂哈哈哈——＂大鱼仰头大笑起来，＂你可真能扯谎了，鸟不吃了你才怪！＂
　　＂真的，我没说谎……＂
　　＂行了，你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猜就明白了。长的奇怪被排挤也是怪可怜的，我一向仁慈，收留你了！＂大鱼豪气地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小鱼们忙拥到瓶口，对小鲸鱼说。＂快出来啊，我们老大同意你留下了！＂
　　不等小鲸鱼自己游，热情的小鱼们就一起去顶瓶底，把小鲸鱼倒了出来。从咸水里突然进入淡水，小鲸鱼有一瞬间以为在空中，四周像是透明的一般，直到凉凉的淡水渗进它的皮肤，小鲸鱼才意识到水的存在。
　　＂走，你住我隔壁的石缝吧！＂＂来我家给你弄点吃的！＂＂我那儿有一套旧床铺！＂热情的小鱼们拥着小鲸鱼游向湖底，原本以为会极不适应淡水的小鲸鱼由于注意力被转移，竟一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
　　在湖中住的几日里，小鲸鱼每天都过的热闹非凡，大伙儿玩什么都叫上它，还时常收到同伴们的同情与关心，小鲸鱼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它有了伙伴、朋友！晚上它不再吐泡泡做梦了，因为现在的日子和它在海底小镇的梦一模一样！而关于小鲸鱼的来历，由于大家都认定小鲸鱼是因为长得有些奇怪而被原来的鱼群装进瓶子漂走，所以一开口就直接讲起了同情它的话，弄的小鲸鱼也不好再反驳。而且细想一下，自己长不大也是奇怪，虽不是被赶走但也是伤心离开，也差不多了。
　　总之，小鲸鱼每天都过得和做梦一样，时不时得掐自己一把，来确定这是真实的仙境。
　　梦似的日子总是让人恍惚了时间，当小鲸鱼猛然发现这梦的颜色已褪得斑驳不堪时，竟算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时日。
　　在淡水似乎没那么快乐——
　　不错，这里有小巧的楼，精美的桥，有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桌椅床凳，还有一般大小的的伙伴同吃同睡，嬉闹闲游，这是自己早就盼望的。但这里也有些自己并未希求的——莫名其妙的扎堆排异，心照不宣的造假欺瞒，习以为常的以强凌弱，司空见惯的行贿贪腐……这些，在曾经的海底小镇，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小鲸鱼躺在小小的床上，一幕幕让自己心里不甚舒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西街和东街的鱼都想让自己加入它们各自的阵营，一见面就拽住小鲸鱼把对方的坏话讲个不停，弄得它不知如何是好，也实在不知该相信谁了；一次，去黑鱼的店里买肉丸，看见它把各种调料和色素拌进面粉里，黑鱼神秘兮兮地对小鲸鱼说：＂拌出来的面粉和肉一个味儿！＂后来他递给小鲸鱼一袋肉丸时，拍着肚皮担保：＂卖给你的不会有假！＂那天的丸子汤，小鲸鱼一个丸子都吃不下；有天清晨，几条凶狠狠的刀疤鱼来向小鲸鱼收保护费，小鲸鱼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声音哆嗦着与他们争辩，街坊邻居忙赶过来和刀疤鱼们解释，说小鲸鱼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并说着好话替它交了保护费，刀疤鱼们扬长而去后，被拉到身后的小鲸鱼愤愤不平地说：＂它们这么嚣张，就不怕大鱼吗？＂小鱼们都不作声，摇摇头走了。后来，小鲸鱼才知道，它们收的保护费是交给大鱼的……
　　这一件件事都无声无息地剥落着淡水梦境的光彩，只是小鲸鱼这些困惑在同集体玩乐时被抛到了脑后，在鲜有的一人深思时又被大伙的习以为常消解。其他的鱼儿都若无其事的活着呢，淡水里的＂老规矩＂自己可不得入乡随俗?直到这次鱼群大战的筹备，小鲸鱼才猛地从美梦中惊醒——
　　几日前，小鲸鱼所在湖的大鱼和临近另一片湖里的鱼老大发生了冲突。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最初是怎样一件小事引发的矛盾，只知道吵到最后，处在上游的鱼老大说：＂你这下游的蠢蛋天天喝我的洗脚水！＂下游湖里的大鱼气急败坏地回到湖里，召集所有的小鱼开大会，说上游湖里的家伙骂我们是喝它们洗脚水的，这一下群情激愤，齐刷刷举手赞成和它们干上一架……
　　小鲸鱼弄不懂，两个老大吵了架怎么就严重到整个鱼群得对着干，也实在不明白说一句＂不至于＂的话就成了鱼群的叛徒。最令小鲸鱼难过的，是自己的伙伴们都不理它了——＂你好好想想！虽然你不是打小生长在我们这里，但你住了些日子，也是我们的一员了，怎么能胳膊肘向着外人呢？你还是我们的朋友吗！＂看着伙伴们失望离去的背影，小鲸鱼开始自责，后悔自己在它们说＂上游湖里的鱼没一个好东西＂时插了一嘴：＂每次来送信的黄鱼就挺好的呀。＂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伙伴，不再是孤身一人，怎么因为乱说话丢了朋友呢?
　　小鲸鱼追悔莫及，背了枪赶到训兵大队和伙伴们道歉。＂知错能改就好！＂伙伴们很快原谅了他。小鲸鱼跟在训兵队伍里，和伙伴们一同演练射击、刺刀等，跟大伙儿一起扯着嗓子喊口号：＂教训上游鱼！暴打鱼老大！＂混在大队伍里，小鲸鱼可以不用思考，处在集体中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让它满足心安。至于到底该不该出兵上游湖，敌视一切上游鱼是对是错，小鲸鱼每晚累得倒头就睡，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到出兵的前夜了，大鱼队长让大家早早休息，养精蓄锐。这对小鲸鱼来说不是件好事。＂我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小鲸鱼又回到训练场练起了刺刀。
　　＂表现不错啊，很积极嘛。＂大鱼队长走了过来。＂明天打倒个上游鱼，就奖你个英雄勋章！＂
　　＂鱼老大我怕是打不赢。＂小鲸鱼低声说。＂
　　没说鱼老大嘛，上游湖的小鱼你还是能搞定的吧?＂
　　＂哪条小鱼？＂小鲸鱼不知道大鱼还和哪条小鱼结了仇。
　　＂随便哪条！只要是上游湖的鱼，你就狠狠教训它。＂大鱼吩咐完就走了，留小鲸鱼独自愣在那里。
　　随便哪条?和它无怨无仇的……只要是上游湖的鱼就成?积压了几天的思绪翻腾而起，对与错的明知在空旷的训练场从四面八方拷问着小鲸鱼的良心。别的不说，如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条黄鱼，自己能为了一块勋章把刺刀对着那个温和有礼的邮差吗?
　　＂咣当——＂透过湖水的月光迅速涂满了躺下的刺刀，给小鲸鱼的背影穿上了一件银色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