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十九岁那年经人介绍我和前夫杨又春相识了,他如他的名字一样清秀,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四左右,不算太高却挺拨俊朗,眉宇间略带几丝惆怅,明净的眼晴流露着无辜与悯怀的神情.他嘴巴特甜特会说话,见了两次面他便掏空了少女的心.四年后,我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开始了十七年被许多女人所羡慕的第一次婚姻.如今,我嫁作他人妇永远离开了也和儿子.十七年我没能学会宽恕与包容,十七年犹如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却又什么都在.
　　杨又春是个很倔犟的人,但他却很少发脾气,因为我从不问询和介入他的另一个世界,我只要他温柔体贴的话语以及狂热的恩宠.至于要干什么我从没思考过,他和什么人来往也与我无关,我只需接过他每天挣来的钱和要换洗的衣服.十七年间他冲我发脾气仅有四次,一次为他的父母,两次为孩子,最后一次因为我听哥嫂的话起诉离婚.现在好怀念他发火的样子,可是一切都只能去梦中了.
　　我排行老小,我的父母都快七十岁了而他的父母还没我哥嫂年龄大.猛一下管那么年轻的公婆叫爸妈真是别扭,直到儿子都会喊爷爷奶奶了我也没当他们面叫声爸妈.一天晚上,缠绵的恩宠过后,他突然又问我:＂蓉,你爱我吗?＂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都快爱死了！＂他突然正色道:＂恐怕只爱我这有力的躯体吧?＂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是我男人?你该！＂＂我是你男人吗?你男人的爹妈该怎样称呼你都不知道！把你男人当成什么了？＂我明白了,今天他的温存和激情是要缴费的.＂你爸和你象哥俩似的,你让我咋叫出口?＂＂你也有儿子了,小心报应！＂说完他钻进儿子的被窝搂着熟睡中的儿子不作声了.我陷入了沉思.
　　从那以后我发现公婆和我亲近了许多,一有空闲就替我带儿子,而且还经常送东西过来,乡亲们对我评价越来越高,要好的姐妹都更加羡慕我有福气.可是我到现都没明白自已怎么就离婚了呢?如今苦苦地做一个难做的后妈,我才懂得儿子为什么恨我;每次打电话给他他总会提起他模糊的记忆,因为那记忆里有他爸爸深沉的爱以及对我这个不合格母亲的痛惜.当儿子每次提到那两次让他爸爸大发脾气的往事竟是对母亲最清晰的印象时,我都会忍不住泪花四溅,那场景我也一样永生难忘.
　　儿子学吃饭了,但他总是把小勺子直上直下地向嘴里塞,每次吃饭弄得到处都是,这让我很心疼,因为那时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次还这样,我要他把胳膊举高一点,他竟然跑到他爸爸身边去了.更可气的是杨又春笑咪咪地对儿子说:＂没事,怎样舒服就怎样吃,啊,别怕.＂我那个气呀,立刻对儿子厉声说道:＂过这边来！＂儿子天真地看我笑笑然后依靠在他爸爸身上依旧用哪种姿势吃饭，米粒和菜条从他的胸前滚落，他还时不时把饭勺往杨又春嘴里塞，我更来气了，我顺手操起自制的弹子朝儿子右手上敲去，儿子立刻疼得扔了饭碗捂手哇哇哭起来。米饭和菜都撒在地上，我简直是火冒三丈了，不由分说拖起儿子又敲他左手，儿子又用右手捂左手，儿子就这样两只手搓来搓去，我也不停的敲打着。突然，杨又春抡起饭碗用力扔去，饭碗在空中划了个弧不见了。＂有一点人性吗？就是你养的狗也不能这样啊！来，打我！我把饭碗都扔到墙外了。＂他一边说一边抱起儿子，把儿子的双手放在嘴边用力地吹凉气。我听他这样说更怒不可遏，＂我生的儿子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是你妈生出来的，想挨抽找你妈去！＂＂你再打一下试试，有你这样待孩子的吗？他是你身上的肉啊！更年期来的也太早了吧？＂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抱着儿子径直走了，边走边对儿子说道：＂男子汉，不怕，妈妈给你闹着玩呢，哈。＂
　　从那以后我再没打过儿子，可是无论我对他怎样好他总是喜欢粘着他爸爸，以致后来他在法庭上对我说：＂我不会跟着你的，我要和爸爸在一起，等他老了我侍候他。＂他离开我几年了，我一直没去看过他，不是我不想他，而是怕他说那些伤我心的话，怕他提起那次他生病的情形。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儿子刚两岁多，所有的活还都是杨又春一个人扛着。大概下午四点多，杨又春满身泥巴地站在床头推醒了我，我猛地发现忘记给他送饭了。我急忙起来去盛饭，他拉住了我，＂杨阳是不是发烧啊？＂说着他轻轻托起儿子，用嘴巴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腹部。＂坏了！杨阳烧得厉害！＂说完急忙向外跑去。我没跟过去，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我盛好饭然后开始收拾家务，收拾停当我便又睡了。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饭还在那盖着，我微微感到了一丝不安，急忙朝村诊所走去。诊所前有不少人还在纳凉，他们看到我走过来很是惊讶，问我知不知道我儿子的事。这时我才知道我儿子高烧晕厥了，杨又春也差点晕厥，被他父母送镇上医院抢救了。我脑子有点晕晕的，三步并着两步朝镇上跑去。
　　病床前杨又春拖着儿子的脖子，正对他轻轻地说着什么，看到我来了，好像只说了一个字：＂滚！＂那个字轻的好像没出唇，但我却听得很清楚，因为我知道他气极了就会把声音压得很低，甚至默不作声。后来在法庭上也是这样，他默默地签了字，又默默离开现场。他默然无语的神情是我对他最后的记忆。
　　2005年，大概所有的养猪户都赔了钱，我家也没有幸免。杨又春一流的养猪技术从此丢在了一边，他加入了打工的大军。生活还是老样子，他月月把工资打在我的银行卡上，年年重复着分离与相聚。2009年的四月，他突然告诉我可以赚到大钱了，过了两天他一下打回来两万多。我没问这钱是怎么挣得的，以后的几个月里他有连续打回来五万多，我什么都没想，我相信他有本事。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突然音讯全无了。我给老乡打电话打听他的下落，都说他回家了。我一时没了主张，公公也在外地打工，又怕婆婆担心害怕，我只好找娘家人来帮我，我还没去，可哥嫂竟然找上门了。＂蓉蓉，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哥哥的话有点让我摸不到边际，我迷茫的望着他们。哥哥愤愤说：＂你真是个傻子！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听谁瞎造谣？＂＂你知道这混蛋现在在哪吗？在咱们县城，有人看到他！＂我几乎要晕倒了，＂现在就去找他，我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在知情人的引导下，我们找到杨又春和那个所谓的二奶，几个哥哥不由分说摁到杨又春就打，我和嫂子们也揪起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好像喊什么，我们听不懂，杨又春挣扎着叫道：＂求求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该怎样做！＂到这个时候还在调情，我快疯了，我气急败坏地骂道：＂真不要脸！＂杨又春摆脱掉哥哥对我说：＂我跟你回家说吧？＂＂不行，就在这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大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们不要插手我的家庭行不行，我要丢也是丢我爹娘的人，和你们何干？＂＂我们走，蓉蓉！＂我顺从地跟哥嫂们回到了娘家，从此我再也很少回到那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几天后，杨又春被堵在家里。说客，包括打探新闻的人堆满了整个院子，我大哥当着那么多的人非要让他坦白他和那个女人的整个过程，说客们也表示愿意从中调和。杨又春先是苦苦哀求不要逼他，后来人越集越多，我的哥嫂依然逼着他坦白，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从厨房里把菜刀抡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我限你们五分钟之内离开，不要插手别人的家庭，我家的事只能我们两口子来处理！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任何东西！＂人群一哄而散，但他追上我说：＂你为什么要走？这里不是你的家吗？孩子不要了吗？为什么和人家一起起哄？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事情并不像谣言传的那样，请你相信我！＂我有些犹豫，大哥厉声说道：＂走！不要理他！还有脸在那呱呱！＂
　　杨又春为什么那样一反常态做哪些过分的动作？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好多这样的事出现后男人把老婆害了，抛尸野外，也有的说从此以后男人会经常打老婆，直到把她逼走，想起他拿刀样子我怕了，更加没有了主张，只有听哥嫂他们摆布了。
　　事情就这样晾在了那里，我给公公打电话，公公他竟然不信，他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儿子一定有难言之隐，我让他回来他竟然一口回绝了，冷冰冰撂了一句：＂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任何人都没有用。＂我有理由更加相信杨又春事铁了心肠了。最后还是想到了离婚，可毕竟一二十年的夫妻了，又没有吵嘴生气怎么说离婚就离婚呢？哥嫂看我实在犹豫就托人捎信让杨又春来一趟把我接回家，没想到他却回了一句：＂自己可以走出去自己也可以走回来，那个地方此生我一次也不会再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找人调解他抡刀，让他来他又说那断亲的话。我只好打电话给他最后的通牒，他说，要么你回来好好过日子，要么你就永远待在你娘家，离婚是不可能的事，我不能让孩子没有娘。
　　一天，大哥实在憋不下去了，就对我说：＂你回去吧，能过就过，不能过趁早，但是我有个条件你要给他讲。他一定要把那个女的弄回来，当做老少爷们的面让她的父母把她领走。＂我回家了，把大哥说的条件给他讲了一遍。他说：＂我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能力做到这些，告诉你大哥随他的便！我再问你是你哥的面子重要还是杨阳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我扭头又回娘家了，随后就起诉到了法院。杨又春一直没应诉，于是我开始转移财产，并在家中无人的时候收拾衣物和家电，包括儿子上学用的自行车也带回了娘家。杨又春沉默着，就像消失了一样，我做什么好像与他无关了。快过年了，我心中越发恨他，也恨和他老子一样不给我面见的儿子。我猛然想起了我喂养的那几只鸡，就让侄儿骑摩托车带我去弄回来，心想你们别想吃老娘养的鸡子，喂狗也不给你们吃！我家住在最前排，远远就可以看到大门有没有上锁。好像大门锁着，我们趁没人经过冲了过去。可是，大门锁着小门却是虚掩的，正房的门都锁着，只有门房的套间开着门，儿子立在床头，杨又春半依半躺着，恨明显的能看到他在输液。儿子急忙跑过来说：＂我爸有病了，在城里住一星期院，没钱了就回来了。＂＂和我有啥关系？你有新妈了，让她来侍候他呀！＂儿子好像不懂这些，他傻傻地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他十三岁了，刚读初一，可好一个孩子就是脾气和他爹一样倔，过了一会他好像揣摩出了什么，说道：＂是你老说我爸没有，也是你三更半夜的不在家，你都干了什么，家里的钱都是我爸挣的！＂我的头一阵眩晕，怒不可遏地闯进耳房内，也不管杨又春到底怎么样了就指着他骂道：＂你是人吗？你为什么在孩子面前讲我坏话？你安得什么心？＂杨又春艰难地抬起身子，埋在衣领内的脸终于露了出来，那是一张苍白的脸，眼窝也深深地陷了进去。他朝我示意不要激动，然后问道：＂你想过没有离婚后的生活？你这么大的年龄离了婚能再找个什么样的？无非给人家养孩子…＂＂你管不着，我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只要他属于我一个人的，无所谓，再说我能生，年纪还不算老…＂＂你他妈真不是人，你竟然让法院把电话打到手术台上，即便我有天大的错误，至于这样绝情吗？明天你就可以和别人去生孩子了，我收回以前的话，不离婚是狗娘养的！去吧，想拿什么东西随便，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杨阳。＂说完他埋下了头，泪水从他深陷的眼窝里滚落出来。
　　2009年1月29日，是个晴朗的日子，主审法官问还要不要再调解一次，杨又春艰难地挺起腰环视了所有的人，花白的头发像鸡窝一样，长长的胡须青黄苍白的脸让我一阵厌恶，他沉默了一会，眼里涌出泪花来，低低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什么条件我无条件答应，我签字！＂哥嫂们此刻就像蔫了的茄子没一个吱声的，他们只是注视着我，我是他们最后的尊严。杨又春没任何要求，也没要儿子的抚养费，更没提以前的存款和那年七万多巨款的事，只是要儿子再次声明儿子要跟他的愿望，其实，杨又春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根本就没想着要儿子，那么大一个男孩我带到谁家也是个大难题。
　　一个家就这样散了，2010年冬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并很快结了婚，就在结婚后的第二天，有人告诉我了杨又春的惊天秘密。原来，他迷上了六合彩，而且前几个月幸运地赚了十多万，后来运气再也没眷顾他，他不敢跟我要钱，就大肆借朋友和同事的钱，两个月就输掉二十多万，那个女的是债主之一，他们根本没那种那女关系。我终于明白我是怎样伤害了他，一年来他遭受着各种骂名和养育儿子的重担以及那沉重的债务，随着我的再婚谣言又都指向了我，有人说我和现在的老公早有关系，所以我才那么狠心抛夫弃子。知道真实情况后，我和哥嫂他们断绝了来往，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无情。杨又春再也没出去打工，而是一个人孤单地坚守着那个家，儿子没了妈妈再不能没了爸爸。后来，我托人向他捎去想要复合的愿望以及他用血汗攒下的十万元现金，现金退了回来，同时也回了一句话：＂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和猪头狼心的女人在一起＂。
　　覆水难收，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伤害太大，即使用十万倍的悔过也无法抚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愿意穿越时空回到你身旁。而现在我只能祝福你杨又春，祝福你早日找一个真正爱你的女人，给正在读高中的杨阳找一个理想的妈妈。就当我是一场噩梦，噩梦醒来还是朗朗乾坤。
　　尿尿内小孩觉得很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