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乙住店(二) (八大棍儿) 这芸娘虽说是半信半疑,可也只好这么等着吧!就这样,店家暗中把芸娘给卖到妓院去了。鸨娘叫姐妹教她怎样接客,怎样陪客伺候人家。芸娘一听就傻了眼了,死活也不干哪!老鸨子急了,说:"来人伺候着!"这是他们的一句暗语。来了俩人揪过芸娘来把衣裳扒了,皮鞭子蘸水就打上了。一边打,鸨娘还一边骂:"你这个贱货,别想着你那表哥了,白花花的大洋一百块他拿走了,把你卖给我们了就得由我们摆弄。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破烂货还要什么脸!" 这时候进来俩姑娘说:"娘,别生气了,我们姐俩儿劝劝她。"说着给芸娘穿上衣裳,拉到另一间屋子里,给她弄口热水喝,缓缓劲儿,俩姑娘掰开了揉碎了的一劝说:"别那么死心眼儿,咱们女人陷到这个火坑里,想跳是跳不出去了,咱这儿的姐妹都是这样儿呀! 你不答应,还不是得受皮肉之苦,打死还不是白打!倒不如在这儿混上个三年五载的,自己存点儿东西,找个投缘对劲儿的一从良。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咱们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芸娘左思右想的,心说:也对,万一碰上我表哥哪。她这还惦着她那表哥呢。打这儿,这芸娘就过上那种张郎来李郎走的日子。她长得好呀,岁数又年轻,别说,还真红了。大财主大掌柜的,应接不暇。 那年有个姓李的,叫李大兴,还跟您是同乡,也是张家湾的。李大兴来到河西务,见了芸娘,二人情投意合,就订下婚约了,一个是非他不嫁,一个是非她不娶,整个一个海枯石烂的架势。这芸娘把私下的积蓄都给了李大兴,好给她赎身,可是这小白脸呀,还真就没有个好心眼儿,李大兴给她来个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呀。连着等了几天,一点信儿也没有,芸娘这才明自过来,连气带急就病了,一夭比一天重,接不了客了。老鸨子知道了这事儿,一个劲儿乱骂呀。"小贱货,叫人家坑了心里舒服了吧!总和娘两个心眼儿,你要是把这些东西让娘给你存着,有了对劲的跟娘说清楚喽,我看着是那么回事儿,还许不要身价钱按闺女把你嫁出去呢。"嘿!您听啊,这不是"老虎挂数珠――假充善人"嘛!"我还告诉你,限你病三天,再接不了客,弄领席子一卷把你活埋了。我可说得到做得到。" 老鸨子这么一骂,芸娘的病更重喽。水米不打牙呀!有个好心眼的人就劝老鸨子:"您这么做可不对,她要是真死了您不是鸡飞蛋打吗?什么您也落不着哇!找个大夫花俩钱儿治治,病好了再接客不是还能赚钱吗!就是不乐意要了,往土窑子里一卖,不还是能落俩钱儿吗!"好嘛,这哪是好心眼儿呀,这位更缺德!死人骨头里还要榨出点油来。 老鸨子一想:也对!叫人请来一位老郎中。老大夫七大多岁了,一诊脉,一问情况,说:"我治治看吧。病虽说不太重,病人的忧虑过于重了。吃几服药理理气,散散风,主要的是开化她的心路儿,别挤对她,用好话安慰她,心路儿一通,再用药扶着,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许就好了。"老鸨子一听能治好,那就给她治吧。老大夫开了方子,伙计把药抓来,老大夫亲自煎药,一边看着药锅,一边劝解芸娘:"姑娘,别胡思乱想了。叫人骗了,只当是该他的。钱是傥来之物,有了人什么也就都有了。钱是人挣的,你还年轻,才二十来岁,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哪。长着眼睛看准了,往后找个好丈夫一道过日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哪。"老大夫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地劝解她,喂完药给她盖好被,劝她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出了点汗,挺有效,苔娘睁开眼一看,老大夫还那儿陪着哪!芸娘掉了眼泪了,再一回想老人家说的话,条条在理,心里一高兴,觉着饿了,想吃东西了。嘿!您瞧多快呀!老大夫溜溜儿陪了她一天,天都黑了才走。第二天一早儿又来了,芸娘还睡着呢。老大夫把带来的药用水温好了,芸娘也醒了,喝了药,觉得四肢有力,她坐起来了。老大夫用好言安慰了一番,又叫人抓了服药,还是亲手煎药,等芸娘再喝完这服药,下午能下地走了。老大夫又陪她呆了一天,芸娘也有说有笑的了。第三天,老大夫把配好的丸药送来,叫她按天儿吃。这老鸨子也发了发善心,找个丫头来伺候她。她那哪儿是善心哪,她是看这棵摇钱树又活了。 芸娘的病一天天好起来,可还没好利落呢,老鸨子又逼着她接客。芸娘接了两天的客,可这钱呀,没往帐房里交。老鸨子知道了,可就骂开了:"小婊子,老娘把病给你治好了,接下钱还不交帐房,还打算贴小白脸儿呀?咱晚上见,少一个铜子儿我扒了你的皮!"这芸娘送走了客,坐屋里一想:苦海无边哪,什么时候我才能熬到头儿呀。心一横,吊死了! "噢……"张乙听明白啦,又问,"那咱们这座店……" 掌柜的一拍手儿,说: "您往下听啊。后来这儿运河改道,往南移了七八里地,水旱码头全完了,买卖铺号该搬的搬了,该关的关了,我们这个镇也就萧条了。我这个店房当初就是那所妓院,芸娘上吊那屋就是您住的那间屋里。妓院黄了,我把这所院赁过来改成客栈。那间屋也住客人,可到了晚上,桌上的壶碗乱蹦,灯火儿本来红红的,腾一下儿火苗子长了一尺多高,呼一下儿缩得枣核儿大小,一会儿变绿了,一会儿又变蓝了,吓得谁也不敢住呀。伙计进去扫地,挨了个大嘴巴,谁打的?也找不着人。我不信邪呀,到房里往床上就躺,就听见说:"哪来的臭小子,敢跑姑奶奶这来撒野!"啪!一下子把我从床上扔院子里来了,摔得我半个多月没起炕。我把门锁上,再也不住客人了。可也真奇怪,昨儿晚上您住了一夜愣没事儿?" 说完了,掌柜的想着碴儿还可乐哪! 张乙也笑了笑,没接这个话碴儿。他想这个:怪不得李大兴这小子突然发财了呢! "谢谢您,耽误您歇着。还得借您的笔砚用用,我结下了帐,明儿早上还您。我住了两天,该多少钱您给我结清了,明儿一早我就走了。" 掌柜的拿出那块银元说: "咱们交个朋友,钱您收回,算柜上候了。" 张乙说: "谢谢啦。这钱给伙们打酒喝吧!" 拿着笔砚,张乙回到自己屋里,见芸娘坐在那儿哭得跟泪人一样。她站起来说: "张先生,掌柜的说的就是我的身世,您全知道了吧!我的仇人就是李大兴。您一进店说是张家湾的,所以求您多住一天,好带着我去报仇。您认识这小子吗?" 张乙说: "我们是点头之交。前两年他在外边发了横财,在张家湾南关沿河街买了一所旧房,重新翻盖。门脸两层楼,下边茶馆,上面酒楼,二道院客房安寓客商,三道院住宅。去年娶的媳妇,买了俩小姑娘当使唤丫头,也那儿使奴唤婢的了。" 芸娘听着听着又哭了: "那都是我卖身的钱哪,张先生,您先把我带到家去。" 张乙一听可吓坏了,心说:麻烦了!有把鬼往家带的吗?我媳妇还不得吓死。 人家芸娘也看出来了,说: "您别为难。我保证叫嫂子不害怕,我还能叫她高兴喽。只要您别说出我是鬼就行了。您在那牌位上写上‘穆芸娘之灵位’,明儿早晨用纸包好了,褪到袖子里,把袖口往里折,用手把它攥住,千万别透阳光。不论是出门进门,过十字路口,过衙门,过庙,过桥,您就喊‘穆芸娘跟我走’,一直喊到进了您住的屋里为止,这就行了。" 张乙一想:嗳!事已至此,只好这么办。就答应了。芸娘叫张乙把墙犄角儿的椅子搬开,下边有两块活动的砖,掀开了,下面是个坑,里边有一个雕漆的小木匣,打开一看,里边有几十块银元,一对金耳环,一只白玉铜,底下有一张粉红纸叠得挺整齐。芸娘说:"这就是我和那个冤家的婚约。这钱您拿着路上用吧,这耳环,玉镯给嫂嫂戴吧。这张婚约您带好,只要见了那个冤家,别管他什么模样,往他身上一扔,这就齐了。" 张乙也没看写的是什么,连东西带钱都放进口袋里。在牌位上写上"穆芸娘之灵位",把灵牌立在桌子上,把白纸放在一边儿。都收拾好了,芸娘看了看张乙,说:"睡吧。"张乙还是躺在床里边,也没敢脱衣服,芸娘还是沿着床边躺着,二人是和衣而卧。 睡到天将亮的时候,芸娘叫张乙把灵牌包好,等张乙包好了灵牌,再看芸娘,没了。天还早哪,张乙就又躺下了。等天亮了起来,张乙把衣服整理好,把包着的灵牌往左袖子里一褪,把袖口向里折,用手把袖子攥紧了。哎!心说:这回可跑不了啦!――是跑不了啦,这回叫鬼跟上啦! 张乙用右手把钱口袋往胳膊上一挎,刚开开门,先说一句:"穆芸娘跟我走。"伙计们一看客人起来了,过来张罗。 "哟,张先生早。您这手怎么了?" 张乙说: "没事儿,受点风,到家就好了。" "张先生,给您打洗脸水吧?" 张乙摇了摇头,心说:洗脸!不留神一透亮儿,那就麻烦了,我呀,将就着吧。我还得赶紧走,别一会儿漏了馅儿。赶紧迈门坎儿,又说: "穆芸娘跟我走。" 伙计没听清楚,心说:没有人哪!我跟您走?我跟您上哪儿呀! 到了大门口掌柜的出来送,张乙说: "您把屋里检查一下,笔砚给您放桌上了。这屋子往后您往外租吧,没事儿,出了事儿我负责。――哎,穆芸娘跟我走。" 掌柜的一听,他心里明白了八九成了,知道,这鬼大概是报仇去了。 张乙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喊: "穆芸娘跟我走!" 走道儿的直纳闷儿:这人什么毛病?八成神经病吧。张乙也不理他们,走一路儿喊一路儿: "穆芸娘跟我走!" 一直喊到河边儿,董大爷在船上一看,心说,我们少东家怎么了,两眼直勾勾的,嘴里还叨咕什么。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噢,大爷,什么事也没有。" 这儿一迈腿上跳板,又喊上了: "穆芸娘跟我走!" 董大爷一听,这还叫没事哪!得,不是说走嘛,好,起锚吧。张乙坐在船舱里,是过桥喊,过庙喊,过村也喊。董大爷着急啦:得,我们少爷魔症了不是! 太阳快落山了,船也到了张家湾东关了,船靠了岸下了锚,搭上跳,张乙说: "大爷,您把舱封好了,找个人看一夜,咱明儿再卸货。" 说完迈腿登跳上岸,又来了一句: "穆芸娘跟我走!" 董杭又是气,又是乐。你说他得了神经病吧,可他办事还全明白。 张乙这儿一边叫着,一边走着,到了家门口儿一叫门,媳妇跑出来了。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买卖顺利呀。"紧跟着说,"穆芸娘跟我走。"他媳妇没听准,张乙迈步进大门,"穆芸娘跟我走!"又来了一句。媳妇一听:哟,什么时候我改姓穆啦?再一看张乙,到了屋门了,还是那句:"穆芸娘跟我走。"一进屋,张乙告诉他媳妇: "赶紧把门关上!" 媳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赶紧把屋门关好了,张乙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袖口里把纸包拿出来放在桌上。 "哎呀,这一天,我嗓子都喊哑了。" "哎,这包是什么呀?" "你别问,给人带的东西,还给你带来一位朋友呢。" "客人在哪儿哪?" "别忙,天黑了就来了。今儿还住咱们家,跟我把西屋收拾一下。" 两人到了西屋,把门帘窗帘都挂好,炕上放床棉被。 "行了,就这样了。" "哟,就这样招待客人呀!" 张乙说: "你甭管,这个朋友来办事,一早儿就走,晚上才回来呢。什么也别预备。" 俩人吃完了饭,天也黑了,张乙把纸包打开,把灵牌往桌上一立,郎氏吓了一跳。 "嗨!你到哪儿吊孝,怎么把灵牌偷来了?上边写的什么呀?" 她不认识字呀。张乙说: "这个有用,以后有工夫了再告诉你。你看,她来了。" 郎氏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女的,心想:这门也没开,她怎么进来的呢? "嫂子,您好,我叫芸娘,来这儿找人办点事儿。张大哥可真是好人,帮了我大忙了。在您这儿住几天,也不多给您添麻烦,来就来,走就走,您也甭照顾我。大哥,把东西拿出来给嫂子吧。" "哎哟,我都忘了。" 张乙拿过钱口袋,把耳环、镯子拿出来递给了媳妇。 "这对耳环是足金的,这是一个白玉镯。这是芸娘妹妹给你的。" 越来越近乎了,这会儿又变成妹妹了。 "嫂子,这是小妹的一点心意,您留下做个永久的纪念,反正我也没用了。" 郎氏只顾看东西了,芸娘说的话她也没理会。 "哎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接受,还是留着你戴吧。" "!嫂子,这算不了什么,以后我还要报答您的恩呢。" 这话,郎氏也没领会到其中的含意。芸娘帮着郎氏,把吃完饭的家伙都洗净收好了,厨房收拾好了,说: "嫂子,天不早了,您们该歇着了。" 说完,奔西屋去了。郎氏直纳闷儿呀,她怎么就知道住西屋呢?就好像对这儿多熟悉似的。再想问,张乙早睡着了。那是呀,让鬼折腾得两宿没睡过好觉啦。 郎氏躺那儿净琢磨这事儿了。心说:这女的岁数不大,长得可也真漂亮,穿得也挺朴素,说话那么大方,真招人喜欢,还真勤快,我要有这么个妹妹多好哇!可她来无影,去无踪,到底是什么人哪?真叫人莫名其妙。再一看丈夫,也瘦了,睡得这个香啊。一定是在外边太累了。那能不累吗,两夜没睡好,白天又喊了一天,跟鬼打了一天两夜的交道,受得了吗? 转天起来一看,可把这位嫂子乐坏了。院子扫得溜光,拾掇得特别干净。再看丈夫昨天换下来的衣裳都洗完在绳上晾着哪。 嘿,她什么时候进屋拿的呢。 到厨房一看,所有的家具都过了水了,火也生着了,上边坐着一壶水,连早点都给做熟了。 到西屋一看,没人!到茅房一看,也没人!纳闷儿,门没开她怎么走的?回屋问张乙,张乙说: "别问了,吃完早点我还得办事儿去呢,抓工夫儿我再告诉你。" 张乙出去看朋友连带会客,再谈谈买卖,整一天,晚上才回家。 吃着饭,媳妇问: "货卖了多少?" 张乙乐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个客户看了货,给的价还真不小,心里想说卖,可到嘴边上说出来是不卖,大概‘嘴跟心不一样’说的就是我吧。" 俩人全乐了。 "!有货不愁客,急什么。" 俩人一看是芸娘,张乙说: "嗬!你也会做买卖!" 郎氏让她吃饭。她说: "吃过了。" 谁听说过鬼吃饭哪!这晚上仨人有说有笑,到时候各自安歇。 转天一早,郎氏一看,还是拾掇得那么干净,连她的衣服全洗了。张乙出去一天,晚上拎着个钱口袋乐着就回来了。 "行了!这些货一个老客就全买去了,价钱比昨天还高上三成多呢。最后还算差了帐,多找回一百二十多块钱。" "我说做买卖别着急嘛。" 郎氏一回头,看见了芸娘: "哟,妹妹回来了。" 您看她俩多亲热,成姐儿俩了。仨人高高兴兴欢欢乐乐混得成一家人了。 是夜不提,第二天早上,天阴得跟黑锅底似的,在屋里不点灯能伸手不见五指,可是没下雨。芸娘进来说: "大哥,大嫂,我该走了。多给您们添麻烦了,我去找冤家报仇去了。还得求大哥把我送到南关。" 说着,眼含泪水跪下就磕头,张乙两口子忙把她搀起来。张乙说: "由咱家去南关甭穿街里走,顺着护城河有船,那是给往来卖菜的、做小买卖的准备的,咱们怎么走呢?" 芸娘说: "今儿这天阴着,什么也不用,就这样就行。您把那张粉红纸带着。" 郎氏在旁边都听愣了,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儿。有心叫她走,还真舍不得,留她吧,人家有事儿,还说什么报仇!她也含着泪,难舍难离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俩人到了河沿,上了船,管船的认识张乙,就问: "张先生去南关办事去?" "啊,办点事。" 有人看见了芸娘,议论开了。这个说: "张乙真有艳福,媳妇长得多漂亮。" 那个说: "不对,不是这个。他媳妇我见过,没这么白,这个没准儿是他的小老婆。" 旁边的说: "别胡说,张先生可不是那种人。这也许是他的亲戚。" 好嘛,谁敢跟鬼攀亲戚呀! 时间不大,船往西一拐,张乙说: "前边就到南关了,他那酒楼就靠着码头。" 芸娘往前看,看着,看着,老远就看见了,通天的招牌,醒目的大字写着"大兴酒楼"。 她拉过张乙的手,很难过地说: "大哥,这几天为我的事儿把您累坏了,我们就要分别了,望您和嫂嫂多保重,我走了!" 没等船靠岸,就仿佛一溜烟儿似的,扑下船去,直奔向酒楼。大伙儿一看都挺纳闷儿,就问张乙。 "她是您什么人呀?" 张乙说了: "什么人也不是,她是鬼。" 众人一听,"哎哟,我的妈呀!您怎么把鬼都带上船来啦?她还回来吗?" 张乙乐了: "放心吧,她不回来了。" 船靠岸,张乙走到酒楼门前,就听里边喊上了: "快!快到后院请内掌柜的去,掌柜的疯了!刚才还好好的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脸也白了,两眼睛直勾勾都瞪圆了,自己左 右开弓抽自己的嘴巴,还骂自己,‘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还抓自己的脸,把头发都揪掉了,耳朵也撕了半拉,嘴里骂骂咧咧,‘你把我害苦了,你不叫我好死,我也不叫你好活着’。越来越厉害,自己把俩眼珠儿也剜出来了,舌头都嚼烂了。七窍流血,眼看就没气了!" 张乙到里边一看,叹了口气: "!报应循环呀!" 扔下那张粉红纸儿的婚约,转头走了。 回到家,吃完饭,两口子才提起这回事。张乙说: "芸娘她不回来了。先前我没敢告诉你,怕你害怕,她是个鬼!" 接着就把穆芸娘的遭遇,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把李大兴临死的惨状说了一番,回来把灵牌拿起来看了看: "芸娘报完仇了,找个地儿把她的灵牌儿埋了吧!" 这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没到。有人问了:您这故事是听谁说的?嗬,这故事可有来头,这是我姥姥的姥姥的姥姥跟我讲的。 又有人问了:您姥姥的姥姥的姥姥,她多大年纪了?告诉您吧,岁数倒不大,差两岁呀,不足二百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