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针头,哭闹声。冷漠,无情,生死间。 我抬头瞥向窗外一隅,望见暗黑色的枝杈缓缓无力垂落,随风发出叹息。乌鸦穿梭于其间,嘶哑地闹着,倒也破开了些沉闷。许多杂乱的人头在底下呜呜嚷嚷、拥挤不堪地汇成暗潮涌动,随着一个个鲜红的号码轮换显示,他们就像是看到糖果的蚂蚁,一下子蜂拥而上。 我再转过头来,看着护士面无表情地抽血;医生淡漠着脸,青黑眉宇间满是不耐烦;看到门外焦急等候的家长,嘴唇抿成线显露焦慌;有人不敢看伤口,把眼睛眯成窄窄的缝。 这就是医院,我一向不喜来的地方。生老病死在这里繁复无情地运转,却与我无甚关系。按着那枚小小的棉签头,我缓缓坐在一个角落,不愿去理会麻木的人群,却忽然在眼角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思绪猛地回转。 那是一个小姑娘,很是瘦小的小姑娘,坐在我对面。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有些不合身,蓝白条纹随着她不断摆动的双脚调皮地折成各种形状。她短短的头发上立着个小辫,也在不停跳动着,就像只格外活泼的百灵鸟。因她坐在窗口旁,所以那几缕晚秋格外珍贵的暖阳都撒在了她小小的身躯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金黄。 她的一条手臂上打了厚厚的石膏,却丝毫没有为她添加苍白与笨重。我看见她小小的手指间握着 五彩的画笔,在石膏上涂画出稚嫩却可爱的图画。她一边哼着不成曲调的童谣,一边随着只有自己欣赏的旋律舞蹈着下半身,上半身则一直未停下画画,直到那石膏都被五彩缤纷的童真填满,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笔望着自己的大作。 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她看见我呆了一瞬,随即歪歪脑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过道间人潮汹涌,我却将她纯真的笑看的清清楚楚。她戴了一个医院的大口罩,所以我看不见那蓝色布料下是否有咧开的嘴角或甜甜的酒窝。但她的眼睛就像两道弯弯的月牙,随着弧度变得越来越大,似有日月光辉流转。就在那短短的一刻,用世界上最简单的语言——笑容将善意送给了我。只是一个小姑娘简简单单的笑容,却让我感觉无趣淡漠的医院骤然有了色彩与温度,而窗外的枯枝也像是重新焕发了新意,开出了点点童趣和善良的花儿。就像那石膏上渐渐弥漫开的颜色,温暖着我的心。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时光仍在走,生老病死也不会停歇,但我相信,那令我最是难忘的一抹笑,会在我的记忆中随微风细语永远绽放。 这才恍然,有时候,你爱的人的那个表情,虽短短只有一瞬,却会在你心里记上一生、一世、一辈子,甚至永刻心底,永世难忘,就像奶奶流着泪微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