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情到深处剧终


  三十一
  林枫正深深地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林枫的回忆,她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喂,妈妈,今天晚上同学过生日,我在外面吃饭,不回去了!"电话那边传来女儿梦园的声音。   "要早点回来呀!注意安全……"林枫的话还没讲完,梦园便着急的大声说:"妈,我知道!骑车小心一点,小姑娘一人不要很晚才回家!我都背下来了,你现在比爸爸还罗嗦,再见!"林枫还想说点什么,那   "小枫,咱们一起出去坐坐吧,我还有许多话要说。"陈子源紧紧地盯着林枫的眼睛说。   林枫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自己无法忘怀的人;看着他那祈求自己的眼神和被思念折磨得语无伦次的话语;又想着他风尘仆仆隔着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心中再恨,最起码要在一起吃顿饭,相互把积压在心底十几年的话说出来,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给对方一个讲话的机会呀。她站起身想了一会儿说:"你休息一下,西北的冬天不比兰城,现在外面太冷了,咱们就在家里随便吃一点吧,我去做饭。"   林枫进了厨房,陈子源也跟了进来,他没让林枫动手做,林枫也没有多谦让,便指点了调料和该用东西所在位置,就站在陈子源旁边看着他做饭的身影,以前相恋时的一幕幕又展现在林枫的眼前,清楚的记得恋爱时他为自己改善生活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当时自己搂住他的背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两人都有一种感动和温暖,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瞬间。可事实转变,十几年过去了,经历的风风雨雨让此时的林枫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初恋的美好感觉在她内心深处已封存了许久。可陈子源的出现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揭开了她一直以为再也打不开的心灵封条,她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激动。陈子源忙着切菜,看林枫没有一点动静,扭头微笑着看了看林枫:"小枫,从八四年我入狱一直到现在,对你我没有一天不内疚……"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林枫打断陈子源的话。   陈子源是林枫的初恋。记得在医学院上学时也曾有不少医疗系的学生用不同的方式追求她,其中有位男生林枫对他印象比较深。那时医学院规定学生必须在星期天的傍晚归校,每次,林枫带着姐让李嫂给她做的菜,在坐车回学校的路上总有一位个头高大的男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并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不和林枫打招呼好像也不特意留意林枫。一开始林枫并没有在意,可无论刮风下雨那位男生从没有间断过和林枫一起坐车又一起下车,林枫开始关注那位男生,发现他是医疗系大二的学生,有时候在校园里林枫遇见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有些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直到有一天,同寝室的季佳带着神秘的笑把一封信放在她手上时,她才真正确定那男生是在暗恋她。她看完信又把信递给季佳,对她说:"让他自己来对我说!"那男生并没有像林枫想的那么勇敢,悄悄地从林枫得视野中消失了。同寝室的季佳说:"人家怕你,总躲着你!"而在林枫看来,他是爱情路上的胆小鬼,不值得被人去爱。但他看自己时那种孩子般的眼神,偶尔会闪现在林枫脑海里。   林枫上班以后,听李嫂讲,有一些人在姐面前给林枫介绍过不少对象,条件都很不错,但都被姐拒绝了,理由是林枫还小,过两年再说。单位儿科的一位医生有事没事时老找林枫聊天,看自己的眼神也很特别,现在林枫想起那时候自己真是幼稚,从没有想过儿科的医生在追求自己,只想着是同事,大家都热爱文学,相互有谈话的内容罢了。就在她和陈子源真正相爱的消息传到单位有的人耳朵时,儿科的医生生气的断然辞掉工作到南方发展去了。那些追求林枫的男士都像昙花一现,没有在林枫的感情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可陈子源的出现打破了林枫平静的心,她和陈子源一样对对方都是一见钟情,彼此的第一次相见,让两个人的心泛起了圈圈涟漪。只要一听到陈子源前来打针时那缓慢有力的脚步声,林枫的心都无法控制的"蹦蹦"乱跳,拿针的手也不能控制的颤抖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激动情绪被陈子源看出来,她控制得很好,平静的外表让陈子源不能确定她看到他时的心情,那阵子,林枫的冷淡外表差点让陈子源发疯。这些心灵上的折磨在他们真正相爱时相互才知道,每次说起此事两个人都会开心的哈哈大笑。   在和许劭寒一起的日子里,陈子源的影子也总会伴随左右,但每次林枫想到陈子源时林枫都会把想他的心岔开,林枫认为那样作对不起许劭寒。现在和陈子源在一起,恍然间,她感觉两个人并没有分开很久,好像他出了趟远差,刚回到家一样,相互是那样的熟悉。她望着陈子源,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事先说清楚,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她看着忙碌的陈子源说:"子源,我想你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见梦园,在你见梦园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子源停下炒菜,转身看着林枫,林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把真想告诉梦园;这十几年,梦园和劭寒的感情很深,在梦园心目中,她可以没有妈妈,但绝对不能没有爸爸,她是许劭寒的心肝宝贝,劭寒是看着她长大的,梦园的生活、学习都是劭寒照顾的,我是位不称职的妈妈。要是让他们分开,我都不能想象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因为你的到来而打乱我们一直平静的生活,无论你说我自私也好,冷酷也罢。我都会维护现在这个家,你是梦园的亲生父亲,你不会为了自己而让女儿遭受心灵上的打击,你要多为梦园想想,我希望梦园能继续生活在现在幸福、宁静的生活里。"   陈子源认真听着林枫的话,不让他认自己的女儿,他听着有些接受不了,他又回想这十几年,自己从没有尽一点儿父亲的义务,在梦园的心目中,许劭寒才是她的好父亲,现在,他忽然站在女儿面前说自己是他父亲,梦园肯定接受不了,让自己的女儿痛苦,这比他坐牢还难受。   林枫看着没有说话的陈子源:"我知道你听了心里会难受……"   "小枫不要再说了,先吃饭吧。"陈子源打断林枫的话,显然他想换个话题。他边往碗里盛饭边说:"小枫,从和你分开后的许多日子里,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也没有这么轻松过。记得我刚从东北农场回来,晓斌、一凡去接我,我真希望首先看到的人是你。可当小双告诉我你生下梦园没多久就不知去向时,我的心像被刀戳破了一样痛。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最后可能是张雯丽受不了我的穷追不舍,也许是可怜我,把你的地址告诉了我。四年前我来兰州找过你,当时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时,又突然觉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替你高兴,又为我失去你而难过。那次,我还在一个小巷里,还看见你和他带着梦园在我前面幸福快乐的欢乐场面,看到他对你和孩子很好,又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处境,我退却了!并决定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弃你!可前一阵,我的一个客户,她丈夫因病去世,在帮她安排丧事时,我的心受到巨大的冲击。人生苦短,在我的感情世界里,再也容纳不下其它女人,我应该来争取我们的幸福……"   "可你想过他吗?他失去我会幸福吗?如果让我放弃了他,我会幸福吗?"当林枫听到陈子源说"争取我们的幸福"时,立即打断了陈子源的话。   陈子源看到林枫有些不悦的脸,没有再说下去。他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林枫走过来,坐在餐桌旁。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听到树被风吹得断裂的声音。"西北的风可真强劲!"陈子源瞅了瞅林枫说道。   "吃饭吧!"林枫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你那一年来找我,雯丽打电话告诉了我。"   客厅的门开了,梦园悄悄的走了进来,她把钥匙轻轻地拿在手上。她本想大叫一声吓母亲一跳,可看到餐厅里有位从来没见过的叔叔在和母亲说话,妈妈的神情有点严肃。她走了过去,"妈,你们刚吃饭?"   "怎么回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林枫站起来帮女儿取下书包。"叫陈叔叔,是妈妈老家的朋友来出差,顺便来看看妈妈。"林枫看到梦园不停地看着陈子源。   "我好像见过这个叔叔,但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   当梦园出现在陈子源面前时,他的心因兴奋而"扑扑"的跳动着,自己曾无数次地想象着女儿的模样,想象着同她见面时的场面,可现在当女儿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激动的看着长得极像自己、个头和林枫不差上下的女儿,那小小的鹅蛋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光芒,他盯着梦园,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梦园身边,用手爱抚的抚摸着她那小小的脑袋,眼里溢出无限的痛爱。"外面很冷,快暖下手。"陈子源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梦园。   "快去写作业吧。"林枫看着十分激动的陈子源,怕敏感的梦园看出问题,就打发她上楼写作业。   "我知道!那我上楼了!叔叔再见!"梦园放下杯子、提着书包"噔噔"上楼去了。   "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宾馆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知道你住的那家宾馆,有时间我会去找你。"   三十二
  陈子源走后,林枫浑身一下没了力气,她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陈子源的到来是她一直企盼的事情,很多次她都在梦中与他相逢,可每次梦中到处是迷雾缭绕,看见他就在眼前,可等伸手去拉他时,他总消失在迷雾之中。多少次,林枫都是流着泪从梦中呼唤着陈子源的名字醒来,她担心让许劭寒听到,不过,每次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看许劭寒时,他都睡得很沉。现在,陈子源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深刻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消失。她明白,初恋再让人留恋,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林枫已不是原来的林枫,她有爱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而且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许劭寒给了她最大的帮助,许劭寒没有子源同自己在各方面的默契,可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都是许劭寒陪伴在自己身边,子源只是自己梦中一个诱人的伊甸园罢了。子源如果要让梦园和他一起生活那怎么办?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呀!林枫叹了口气,辗转着,往事又一次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一阵阵的腹痛让林枫从睡梦中醒来,"可能快要生了!"林枫捂着腹部,打开灯,床头柜上闹钟的指针指在凌晨三点,她打开衣橱,把包孩子的被褥、衣服都准备好,放在一个手提袋里。她坐在床沿上,忍着越来越剧烈的腹痛,痛苦地咬着嘴唇,手紧紧抓着床单。天还没亮,时间那么慢长。感觉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腹痛,林枫知道不能再在家等待了,她不敢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婆婆,起身提上包,弯着腰,忍着痛,轻轻地打开门朝唐晓斌家走去。   听到敲门声,唐父一听是林枫的声音,高声答应着打开了门。"怎么了?是要生了吧?"唐父看着林枫痛苦的表情,紧张地问。   "是!"林枫痛得蹲了下去。   "走走!咱快到医院!"唐父慌慌张张的穿上外套,急忙推来自行车。"坐自行车行吗?"   林枫点点头。踏着夜色,深秋的风像针刺在脸上。林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车上冰凉的车架,她咬着牙,腹部的疼痛已感觉不出道路的颠簸。   医院到处黑糊糊的一片,楼梯间一两盏灯像瞌睡人的眼睛,昏昏沉沉的发着慵懒的光。唐父搀扶着林枫艰难的来到产科病区。   "医生——医生——快!要生了!"唐父高声叫着,用力敲着医生值班室的门。   过了半天,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轻点!"   疼的满头大汗的林枫被慢腾腾的医生安排在产床上时,天已经麻麻亮了。林枫紧紧的抓着产床两边的扶手,牙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产房不很大,并排放着三张产床,另两张空着。靠林枫产床的位置边的玻璃柜里,大大小小放着几个产包。里面只有两个医生,她们座在一张桌子前,用手支着脑袋,满面卷容,只是偶尔回过头看看林枫的产程进展情况。门开了,一位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林枫疲惫地看了她一眼。   "太痛了你就叫出来吧,我们已经听习惯了。"走进来得护士看着林枫说道。   "没事,我能行!"林枫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快了吧?"   其中有位医生叫那位护士:"小张,你帮忙检查一下,看宫口开了多少?"   她帮林枫做了检查:"宫口已经快开全了!快了!"小张对两位医生说,也算回答了林枫。"很少看到像你这么坚强的产妇,你丈夫没来吗?外面的人是你公公?"   "丈夫有事在外地……"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向林枫袭来,她闭上了嘴。   "你可以向下用劲,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看见小宝宝了。你喝水吗?"   林枫摇了摇头:"谢谢你!"   "你真坚强!"张护士佩服的看着林枫。   "可以上台接生了。"有位医生说。   "用劲!肚子一痛你就用劲,劲用的好,生得就快。"张护士说。   林枫何尝不知道,前一阵自己还在给别人接生,告诉病人怎么用力,可现在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用不上一点劲。她满身是汗,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前额上,她努力集中力量,深吸着气,用着劲。   "哇!"一声啼哭打破周围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林枫觉得一块押在自己身上的大石头被人搬走了,一下感觉轻松极了。当医生把孩子抱到她面前让她看时,她勉强睁开眼,一个粘着许多血迹的小脑袋出现在林枫面前,"这就是我的孩子?"林枫心中问着自己。   "是个女孩儿!"   此时的林枫不想有任何思维,她沉沉的睡了!   三十三
  林枫的病房里住着三个产妇,整个房间很少有安静的时候。孩子吃奶的时间一到,孩子的哭闹声伴着她们的家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以及哄孩子的说笑声,乐融融的一片。她们有时还不停的呵斥丈夫,再闹点小脾气,丈夫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生怕有什么闪失。晚上更是心痛体恤着自己的妻子,尽量让妻子休息,自己在旁边照顾着吃完奶的孩子。   林枫一人照顾着孩子,每从床上起来一次,伤口像要裂开了一样疼痛,她艰难地按着床慢慢起身。白天,唐父和病情好转的唐母会到医院照顾她一会儿,顺便给她带来一些炖好的汤,林枫非常感激。婆婆来了一次,听说生的是个女儿,转身走了。隔壁床上叫小丽的产妇见林枫身边没有人来陪伴,也没有人来送饭,又不见她的丈夫,就同情的问:"你丈夫怎么没来?"   林枫躲开她的目光:"他在外地有急事要处理,赶不回来。"   "你在这里没有亲戚?刚生完孩子,吃东西可不能对付;食堂的饭没油水,营养也跟不上,你看你,天天吃食堂送的饭菜,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   "婆婆在这里,不过她有病,也来不了。只有邻居家的伯父有时帮忙送点饭。"   "你以后不要在食堂订饭了,我让家里人顺便多带一份,咱们一块吃,你的奶水就会好起来,孩子也不受罪。"小丽同情的说道。   "没有关系,在这儿也住不了几天,回去就好了。"   "你不用客气!"小丽看着林枫笑着说。   林枫看着小丽,也笑着点点头。   "你长得真好看!一点都看不出来刚生完孩子,身材还是那么好。你看我多胖!尤其这肚子,好像里面还有个孩子没有出来一样。我都烦死了。"小丽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林枫,她羡慕得直咂嘴。   小丽一看就是一位心直口快的人,很热情,长着一双大但无神的眼睛,两个脸蛋胖的像一个充满气的大气球,嘴和鼻子都陷了进去。"她是太胖了!"林枫想。林枫看着她丈夫和母亲一直劝她要多吃,以免月子里保养不好以后会落下什么月子病。小丽虽然嘴巴上不停地讲:"我不能再吃了,再吃我会胖得像大肥猪!"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停的吃着,没有一点节制。林枫总暗暗佩服她的好胃口,也羡慕她丈夫和她母亲对她的爱。   林枫的许多事情有小丽的丈夫和母亲帮忙,但洗洗涮涮的事林枫怎么也不让他们做,总是让了又让。没办法,林枫把要洗的东西藏起来,等到他们不注意时,再拿出去洗。好在林枫是顺产,侧切的伤口一周就可以拆线了。临出院,小丽不舍的拉住林枫的手,她们相互交换了地址,林枫想着以后一定要登门感谢这家人对自己的帮助;而小丽是被林枫的坚强和可爱吸引,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认为林枫就是自己这许多年所追寻的偶像,有必要和她经常联系,从她身上学到自己身上没有而自己又非常喜欢的东西。   林枫是由唐父接出院的。回到家,婆婆没看她一眼,就回自己房间了。唐伯父忙放下手中从医院拿回的东西,接过林枫手中的孩子:"我抱着,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林枫从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心里就没有轻松过,婆婆的脸色让林枫心中难过,自己的容忍,想从一点一滴的小事情上来感化婆婆,可婆婆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好像林枫的到来影响了她的生活,在林枫面前没有一点好脸色。林枫来到这个家后,没有让婆婆洗衣、做饭、买菜,家里的一切都是林枫拖着笨重的身体忙碌着,这一切努力换不回婆婆的一个笑脸。现在生下孩子,林枫知道婆婆重男轻女,但这总归是她的下一代,而且孩子的父亲还在劳改,所有的重担都押在林枫一人的肩膀上,多么希望婆婆的关心和体谅。没想到自己再努力,也得不到婆婆的理解。林枫看着关上房门的婆婆,心中开始有些怨恨她,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唐父看出林枫沉甸甸的心思,他抱着梦园来到陈母屋里:"梦园,来让奶奶抱抱,看着孩子,长得多像她爸。"梦园像小苹果一样的脸无意识的笑着,头发黑黝黝的遮住了两边的小耳朵,一双眼睛不停的忽闪着,无论谁看了这孩子,都有一种想抱一抱、亲一亲的想法,因为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陈母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了孩子一眼:"看见她我会想起我的儿子,我儿子多可怜。以前我和子源过得有些艰难,我们相依为命,可在一起还是笑声不断呀。"她停了一下,厌恶的向林枫住的房间望了一眼:"只从她和子源好以后,子源对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没有原来那么亲近,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她挺着大肚子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女人把我儿子的魂给勾走了。现在子源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要不是她让子源和晓彬去,子源和晓彬也不会出事,这不都是她害的吗?那个叫什么单小双的丫头片子还敢在我面前说,子源最爱的女人是她"。边说陈母边伸出手指向外面,"子源最爱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呐,没结婚就有了孩子,既然是子源的孩子那子源为什么不来信告诉我?她想着我会给我儿子讲她在我家生孩子的事情?让我家子源来关心她,得到子源的同情,让子源受到伤害,想用这样的方法得到我儿子,休想!"陈母不顾唐父挥手示意她不要讲的动作,反而更毫无顾忌的大声说。   唐父为难的看着陈母,不知该怎样来安慰她,"林枫生孩子的事要对子源保密"。单小双已经给他讲过,同样的话单小双也给陈母讲过,可现在看来陈母是误解林枫的意思了。唐父想一想,感觉林枫在这个家里处的环境很艰难,有必要说清楚"不能给陈子源讲林枫有孩子"这件事的具体情况。"我说子源妈,其实林枫是个好姑娘,孩子也是子源的,你不要疑神疑鬼,主要是……"   "伯父,把孩子给我吧,东西我已收拾好了。"林枫匆忙进来打断了唐父要说出口的话,并给他丢了个眼色,示意唐父出来。   唐父明白林枫的意思,也知道林枫已经听到陈母所说的话:"孩子,你就担待点儿,你婆婆她……"   "伯父,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林枫没让他说完就接着说:"现在我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像子源一个人在大西北,孤孤单单,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天又要干很重的活,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难受;关于梦园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怕他知道后会为我们操心。婆婆的心情我理解,慢慢我会和她沟通。再说现在不还有女儿陪伴我吗?"林枫爱怜的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   "难为你了!孩子。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或者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虽说你唐伯母精神上有些问题,但不发病就像正常人一样,到时候我让她过来帮帮你的忙,也方便。"   "谢谢伯父,有事我一定去找你!"一股热流让林枫感觉很温暖。   唐父叹着气、摇着头走出了陈子源家:"这孩子摊上这样一个婆婆,真是不幸呀!这老太婆,你这样做,以后看你怎样面对你的儿子?"唐父边走边骂着陈母。   三十四
  天一天比一天冷,虽然还是在"月子里",林枫既要带孩子,又要洗衣做饭。孩子虽然很乖,很少吵闹。可每天还是要不停的给孩子洗尿布,冰冷的水像钢针一样刺得林枫的手疼痛难忍,林枫便烧些热水来洗,婆婆一看见就吵,说洗衣服用热水,那要用多少媒。林枫想着婆婆可能怕媒用的太快,费钱!   有一次,婆婆不在家,看见一位送蜂窝煤的老大爷,林枫站在楼上把他从楼下叫了上来,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麻烦他到煤厂给自己买些煤来。大爷看看林枫,又看看她抱着的小孩,就答应了。结果,婆婆回来,看见阳台上摆了大半阳台的蜂窝煤,没有说一声好反而叫起来:"谁让你买这么多煤?把阳台摆得满当当的,我在阳台上干事都不方便。你以为这是你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枫给婆婆解释半天,婆婆才住了嘴。抱着孩子,买菜实在不方便,想让婆婆出去买菜的事情林枫给婆婆说了几次,婆婆虽然没有当面答应,但也迫于周围邻居对自己的看法,最后还是跨上菜篮能出去买一些菜回来,这小小的举动居然让林枫感到很高兴,她抱着梦园把梦园高高地举起来对着裂开小嘴笑的梦园说:"奶奶还是有转变,看来这许多天的委屈和艰难都不算什么啦。"   太阳出来时,林枫会抱着孩子在阳台上站一站,风很凉,周围的墙角、下水道的缝隙里到处是枯烂的落树,树光秃秃的竖在料峭的寒风里,随风摆动着。楼下朝阳的地方,有时候会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织毛衣的中年女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有时候她们会抬头看看周围楼上的动静,林枫忙移开视线,但林枫从她们看她的目光中,感觉她们在说一些有关自己的事情,具体说些什么,林枫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话。   "不要站在那里丢人现眼,还怕被人说得不够,让别人看的更清楚一点?"屋里的陈母看着站在阳台上的林枫不高兴地说。   林枫抱着女儿遮住脸,不去看陈母,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去,很不舒服。"你抱孩子,我去做饭。"林枫抱着孩子进屋说。   "小孩子,哪能天天抱,把她放在床上,哭不坏的。"   林枫再也不能忍受,她的泪一下流了出来:"别人不理解我,我不痛苦。可伯母不理解我的苦衷,我很难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也就算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她毕竟是你的亲孙女,你爱自己的儿子,那也应该爱自己的孙女。"   "我从来没有听我儿子说过你们的事情,就是原来在狱中我去看他,他也未提起过你,你们突然来到我这里,我很不习惯,也觉得很难适应。"   "子源不说,他是有苦衷的呀;我不给子源说孩子的事,那是我怕子源担心我们,并不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林枫抽泣着说。   "我儿子最担心的人是我!我最了解我的儿子!"陈母霸气十足的说。   "梆梆"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敲什么门?"陈母气恼的边说边走过去开门。   "小枫,看谁来了?"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单小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林枫忙擦干眼泪,走到门前,"姐!"林枫冲上去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姐的手,又叫又蹦,眼泪随着叫声"唰唰"向下流着。林华的泪也开始向下滑落,她用手不停的擦着林枫脸上的泪水。   "好了好了,看把孩子都吓哭了!"单小双看到姐妹两忘情的样子,林枫怀里的孩子开始挣扎着哭起来。   林华这才想起孩子,忙从林枫怀里抱过梦圆,孩子粉粉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黑黝黝的头发把小耳朵都遮住了;小胳膊不停的在空中挥动着,眼睛四处转动着,刚哭过的小脸又露出一丝笑意。姐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女:"长得真像你小时候!"   站在旁边的婆婆冷笑着说:"看清楚了,梦园长得可像我家子源。"   姐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一位瘦瘦小小、大概五十开外的老太太,满脸皱纹,眼睛里流露着不高兴的神情;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灰色棉袄,越发显得矮小。单小双忙给林华介绍说:"这是陈子源的母亲!"   林华想着陈子源高大俊朗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又瘦又小的老太太,怎么也不能把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但她还是伸出手:"伯母,我是林枫姐姐,叫林华。"   陈子源的母亲装着没看见林华伸出的手,看着窗外毫无表情的说:"知道了!你们座吧!我有事出去了!"说完就开门走了。   林华不解的看着关上的门说:"她怎么了?你和她吵架了?"她问林枫。   "她精神上有毛病,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精神病,不要和她计较,看见她我的好心情也会变坏。"单小双咬着牙气愤地说,顺手抱过林华手中的梦园,满面含笑的望着孩子,不停的逗着孩子。   "小双,快别这样说,我们应该理解她,她生活得也很不容易,只是个性强,不容易同周围的人相处。姐,你不要和一位老年人计较,她毕竟是子源的母亲呀。"林枫看着林华不高兴的样子,忙解释说。   林华什么也没说,她看着林枫消瘦的脸,整个人萎靡得好像就要昏倒。别人坐月子都会变得白白胖胖,显得滋润而光亮。可自己的妹妹一看就知道,因没休息好而发青的眼窝,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的扣子上下错着位,脚上的拖鞋也穿反了……看着妹妹在这个家狼狈的样子,林华就知道妹妹所受的委屈,妹妹就是喜欢把所有的委屈独自承担,总是为别人着想,怕别人难过,从不考虑自己的痛苦。她就是太善良了!"陈子源的母亲太不象话了,这个老太太我是要找她谈谈。"林华心中生气的想着。   林枫看姐姐一脸的不高兴,明白姐姐心中的想法,她忐忑不安,怕姐姐和陈子源的母亲发生口角。她极力的表现出一种对现状的满足。林华理解妹妹的心思,她拉过妹妹的手,低头一看,一双手被肥皂水长期浸泡得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难道在月子里她还让你洗衣服?"姐既惊讶又气恼的问,"你这是何苦呢?"泪水在林华的眼眶里打转。   林枫抽回手,"姐,你不要难过,子源的母亲有病,一些事情不能靠她,只有我自己干。"   "跟我一起回去,回家!不要再在这个家里多呆一天,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了心痛。姐虽然生你的气,但你也不应该不把你的实际情况告诉我,连小双都不向我透露你在这里的事情。我在家,虽然一直不放心你,但又考虑到你是在陈子源家,他母亲对你一定很好,可没想到,他母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你什么事情就喜欢藏着掖着,埋在心中不说出来,让自己受委屈。如果我不来,你还准备在这里和这个狠心的老太太呆多久?你怎么这么傻!"林华流着眼泪,看着处境这样可怜的妹妹,真是又痛又恨。   实际上单小双早就想带林华来看林枫,无奈林枫一再告诫她不要对姐姐讲陈子源母亲的事情,更不要讲自己在这里的一些情况,以免姐姐放心不下又会埋怨自己的错误选择。此时单小双心中也很为林枫抱不平,她真希望林华能教训一下这个老太婆,上两次如果不是林枫阻拦她,以她的脾气,早就和她吵起来了,哪能等到今天。听到林华说要带林枫回去的话,单小双打心眼里为林枫高兴。在兰城,林华找过自己几次,一直要让小双带她来找林枫,单小双一再顾忌怕林枫会生自己的气而找理由回绝了林华。可在林枫生孩子之前的那一次,单小双看到陈母对林枫的恶劣态度就暗暗决定,无论林枫是否生气,下一次一定带林华过来。"看来,林华对陈母的做法,已大为恼火,林枫好说话,林华可不是好惹的,这次有她好看的"。单小双高兴的想着。   "妈——妈——"梦园从楼上叫着冲了下来,打断了林枫的回忆。梦园看到母亲没有躺在卧室而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也不开,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壁灯撒发着黯淡桔黄色的光。"妈,你怎么躺在这里?"不等母亲回答,她又说道:"老师让明天带二十元钱,买复习资料,我怕早上忘了,提前问你要。"   "钱在我的包里,自己去拿。"林枫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说。   "妈,你没事吧?那位叔叔走了?他也是爸爸的朋友吗?"   "拿了钱快上楼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呐。"林枫没有回答梦园的问题,慢慢坐起身,催着梦园。   看着"噔噔"上楼去的女儿满眼疑惑的神情,林枫想着陈子源这次到兰州的目的,又想着劭寒,心中烦乱起来,胡乱洗刷一下,又检查各处的门窗是否关好,一切忙完以后,已经快十二点了。   三十五
  一大早,陈子源冒着西北十二月天气的严寒,坐在医院门口的小吃店里,吃着早点等着林枫。小吃店内,热气腾腾,老板是位四十开外的女人,听口音她不是本地人,一张满月脸透着红晕,整个人显得臃肿而笨拙;但她的声音很甜美,细细的、柔柔的。只听她说话不看她的人,让人感觉好似一位清纯少女的声音,她坐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同进来的每个人热情的打着招呼,麻利地收着吃完早餐前来付钱的人,并高声对厨房的人吆喝着:"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陈子源透过玻璃窗紧紧的盯着医院大门口出出进进的人流。偶尔会有一俩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饭钵出来买早点。人们都穿着厚厚的大衣,顶着呼啸的寒风、匆匆走着。自行车的铃铛声此起彼伏,在人流中显得异常清脆。陈子源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都酸了,也没有看见林枫上班的身影,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已指向九点。他推开碗,付了帐,撩起厚厚的门帘,裹紧大衣朝医院走去。   陈子源到医院并没有找到林枫,林枫今天没有上班,她请了假躺在家里。昨晚失眠,早上也醒晚了,惹得又起晚的梦园哭了鼻子,早饭也没吃,就跑去上学了!林枫斜靠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随风摇曳的一株盆景,默默地想着心事。那次,林华还是和子源的母亲吵了一架,便带着林枫和单小双一起回到了兰城。林枫带着梦园住到了姐家。   那一阵,是林枫生完梦园后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她和梦园都在全家的呵护下快乐的生活着,姐把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李嫂又会带孩子、也很喜欢小孩,不用林枫操心,孩子的许多事李嫂都打点得非常周到,细小到一块小小的擦嘴巾,一双袜子都要亲自来准备。姐夫每天一回来就先过来看看梦园,逗一逗她,童童更不用说,总要伸手抱抱小妹妹,林华每次都护在梦园身边,唯恐童童一不小心摔住梦园。林枫的脸越来越红润,没事时她又可以听听音乐,看看书,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但这种平静的生活在梦园三个月后的一天打破了……   那天,童童放学回家,边放书包边叫:"小姨,什么叫破鞋?"   "小孩子瞎说什么"。林枫抱着刚刚入睡的梦园,压低声音严厉的看着童童。   "我刚从外面回来,路边上站着几个阿姨,她们看见我从旁边经过,就指着我说‘快看!就是她小姨,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私生子!真不要脸!是个破鞋’,她们见我回头看她们,就嘀嘀咕咕的边指我边小声说着话。"童童睁着一双天真无邪大的眼睛对林枫说着。   林枫听完童童的话,脑袋"嗡"的一声很长时间没有一点思维。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姨你怎么了?"童童摇晃着她的胳膊问。   "没什么,她们是无聊,在一起瞎扯,不用理她们,也不要跟你妈讲。去写作业吧。"林枫抱着梦园回到房间,把梦园放在床上,自己呆呆的坐在床沿上。   "破鞋"这个词,林枫很早以前听说过,如果不是童童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词好像已经远远的被抛在脑后。小时候,在舅妈家对面,曾经有位三十几岁的女人,男人修建铁道的工人,因工作性质不同常常不在家;女人没有工作,一天到晚不好好在家里照顾两个上学的孩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晚上整夜也不归家。两个孩子放学后很少出来玩耍,因为周围的大人都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和他们接触,原因就是他们的母亲是"破鞋"。那时林枫和表妹知行以及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时,他们兄妹两个总流露着羡慕和怯生生的眼神,林枫他们为一个玩具皮球奔跑而相互争夺时,兄妹两会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为他们欢呼加油;兄妹两人那孤独幼小的身影一直定格在林枫的脑海中,而"破鞋"这两个子也一直让林枫胆战心惊,因为在她小小的心中,"破鞋"这个称号,就是不能和别人交往、不能和别人玩耍,是孤独的象征,也是耻辱的象征。没想到事隔十几年,这个词会让别人在背后冲自己叫,她真的一下不能接受。   第二天,姐在上班之前,又来看梦园,和她逗了一会儿,梦园已会看着人"嗷嗷"的回应着,并在大人对着她说笑下,也不停的裂着嘴"咯咯"地笑,整个小脸胖得下巴都成了双层,小手胖鼓鼓的,在空中不停的挥动着,随着笑声,整个身子也跟着抖动着。林华看着梦园可爱乖巧的样子,在她的小脸上亲吻着,"看着她,我都不想上班了!"她又和梦园亲热了一阵,"你再睡会儿,让李嫂带她。"林华说完抱着梦园带上门出去了。   林枫见姐出去了,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她昨晚想了一夜,"破——鞋,破——鞋——"这两个字在林枫的耳朵旁不停的鸣叫着,让林枫碾转难眠,在这里住下去对童童和姐一家的影响都不好,更不用说自己马上要上班的事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的事单位早晚要知道。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自己带着梦园在姐家,来来往往许多客人到姐家拜年,在这里看见自己带着个孩子,到时候,姐和姐夫怎样向别人介绍?姐和姐夫都是有脸面的人,自己在这里会给他们带来许多麻烦,童童慢慢也长成大姑娘了,自己的事也会给她带来影响。而和梦园这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也不是办法,看来自己一定要抱着孩子再去找子源一趟,要给孩子和自己一个名分。这次无论如何他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以后也让梦园好做人。她做好了决定,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对姐说,怕她阻拦。临出门时,给李嫂讲有事要出趟远门,让李嫂给姐和姐夫讲一声,就抱着梦园提着包,在李嫂的阻拦声中坚持走了。   已是春运季节,火车上拥挤得不能让林枫迈出一步,她一手提包,一手抱着梦园,躲在车门旁边的一处空地,梦园难受地挣扎着,小脸憋得通红。林枫把提包放在脚下,让自己酸痛的胳膊替换着来抱梦园。傍边一位大娘看着林枫额头上的汗水说:"你一人出来的姑娘?又抱着个孩子,你到哪里下车?要是远,你就到卧铺车厢去看有没有铺位,补张卧铺,大人孩子都不受罪。"   林枫看着大娘感激的点点头:"我这就过去补。"   车上人声鼎沸,走道上挤满了人,坐的、站的都有,他们见林枫抱着孩子,经过他们身边时都主动的让开让林枫经过,好在卧铺车厢不远,林枫找到乘务员讲明情况,乘务员看到林枫抱着孩子确实不容易,但卧铺车厢又是满员,乘务员让林枫坐在卧铺车厢的坐位上等一会儿。过了十几分钟,乘务员过来让林枫到他们休息的一节车厢去给她安排了一个铺位。林枫心中的感激之情自然是不可言喻,她一连给那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乘务员说了四五声"谢谢"。然后随着乘务员一起来到另一截车厢,乘务员微笑着伸出手逗着林枫怀里的小梦园:"我女儿小时候和她一样乖巧,这孩子真可爱!"女乘务员用手把梦园头上的小帽扶扶正,"要谢,你就谢谢你的女儿吧!你看,她在对我笑呢"。   林枫低头看着女儿裂开的小嘴,一身的疲惫一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乘务员走后,她放下东西,匆匆冲了牛奶喂饱了孩子,又给她换好尿布,安顿好女儿后,她才坐在铺位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节车厢很安静,许久才有一俩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他们经过林枫旁边时都会带着惊奇的眼神看看她和熟睡的梦园,林枫总含笑回望他们一下,就又转头向列车外望去。火车所经过的田地间、房屋外,没有看见一个人,人们都好像被萧杀的寒冬封存在暖暖的家中,远山上的小路,朦胧中林枫感觉它如一泓从天而降的瀑布,她好像听见和看见那轰鸣入涧的水声和溅起的朵朵水花。太阳已没有往昔的娇纵,显得异常温柔,偶尔会从密集的云层中透出淡然的光,一瞬间,便又躲进厚厚的云层。那云层,像是它用来遮羞的幕布;它又好像那刚刚出嫁的新娘,总有些羞答答的不能长时间的来面对前来评定自己的亲朋好友。睡意向林枫袭来,她躺在卧铺上用胳膊搂住梦园,慢慢睡着了。   三十六
  陈子源在医院外没有等到林枫,匆匆上楼到妇产科护理站去问,才知道林枫请假在家休息。他拦了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向林枫家驶去。   当林枫打开大门想让陈子源进去时,他只是站在大门边用手扶着门框对林枫说:"小枫,咱们到外面走走吧。"他也不等林枫回答,就把林枫拉出院门,并随手锁上了院门。   "你还没吃早饭吧?"陈子源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枫问。林枫也不看他的眼睛,点点头。"到美兰大酒店!"陈子源对出租司机讲。林枫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陈子源伸出手握住林枫的手,林枫试图想挣脱,但陈子源的手像一把钳子牢牢的夹住了她想挣脱的手。   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美兰大酒店的门口,陈子源又指使司机左拐到一座茶楼。虽然已经九点多钟了,但茶楼内还是人声鼎沸,人们在一片热气腾腾的热烈气氛下,相互兴高采烈边谈论边吃着饭。陈子源带着林枫来到二楼,这里已没有一楼嘈杂的场面,音乐舒缓地流淌在静静的走廊上。服务小姐礼貌的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带雅座的房间,迎面墙上悬挂着郑板桥一副"难得糊涂"的横匾,靠窗子的墙角有几株翠竹,一下把外面寒气逼人的凛冽天气相隔开;房屋中间的吸顶灯是一盏极富中国特色的、暗褐色木条镶嵌而成、里面是用纸张裱糊而成的乳白色灯笼,房间里播放着二胡独奏的《二泉映月》。一种古香古色的情调笼罩着整个房间。   陈子源帮林枫脱下外套,服务小姐忙接过把它挂在衣架上,"先泡杯茉莉花茶!"陈子源对服务小姐说。茉莉花茶一直是林枫爱喝的茶,这多年虽然经过许多风风雨雨,但一直没有改变过。陈子源也一直牢记着她的这个嗜好,从狱中出来以后自己也开始喝花茶,怀念着同林枫在一起时的许多情形。他又叫服务员把音乐换上贝多芬的钢琴曲,那首铿锵有力、激励人心的《命运》旋律敲打在林枫封闭已久的心上。与陈子源的初始,与他的分离,一幕一幕的情景一下全涌现在林枫的脑海里,这首曲子真是像一把利剑把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分离开。她不能抑止地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陈子源没有看见林枫的表情,他在食品单上不停的划着勾,什么"龙须酥""油闷大虾仁""水煎小汤包"……按林枫的口味点了一大堆早点。林枫看着陈子源成熟的脸庞,忽然有一种晃若隔世的感觉,她爱他,可她又不能不恨他,她想起不远千里抱着梦园到西宁找他的情景。那次她差一点失去了生的希望,不是看着怀里冲自己咿咿呀呀的女儿,也许现在她已不能坐在这里。朦胧间她好像又抱着梦园冒着刺骨的寒风行走在既不通火车也不通公共汽车的偏僻小道上……   将近二月的西宁已是滴水成冰,风呼啸着像一头发疯的怪兽,在一望无际的苍茫天地间发着淫威,到处是被风吹起的黄沙,相距十几米便不能看清前方的一切。林枫抱着梦园,下了火车又匆匆赶着下午最后一趟到离农场最近的班车,中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只是到候车室找了点开水解渴,又匆忙给梦园喂了奶,就提着挎包坐上了车。班车上不像火车上那么拥挤,已经没有火车上大家争相回家过年的拥挤情景。林枫抱着熟睡的女儿,不能舒服地伸展一下麻木的双腿,她疲惫的闭上双眼,可道路的高低不平摇晃的她不得不坐正身子。她向车窗外望去,周围的一切全笼罩在黄色的沙海中,也看不见远方的山峦,只能看到路两边的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身影,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车上也冷冰冰的,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像牧民一样的男人,脸膛黝黑且红,浑身散发着一股羊膻味,身上藏袍上五颜六色的刺绣也被黑色的油腻涂得分辨不出颜色,看着衣服上的花也只能慢慢猜它原来的色彩。林枫看看熟睡的梦园,轻轻的从包里拿出一条宽大的围巾系上,把头包得紧紧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她问了师傅车到达的时间,看时间还早,就安心的又一次闭上了双眼,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父母模糊的脸在自己面前晃动,想要认真看时一下又消失了。她行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忽然几条又肥又高的黄狗冲自己"汪汪"地狂叫着,她吓得狂奔起来,眼看几条厉狗就要追上自己的那一瞬间,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功夫一下飞了起来,可怎么也飞不高,因为在她头上方有一片长满刺的槐树,挡住了她往高处飞去的路。她着急的大声叫起来,却发现在不远处的菜地边,陈子源穿着一件蓝色的棉大衣背对着她坐着,她大声呼唤着陈子源的名字让他来救自己,可陈子源回过头后只对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就转身慢慢走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追他,可怎么也跑步快;想喊他,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嗳,姑娘!到了!"开车的师傅停下车回头高声叫着林枫,旁边的一位牧民看着睡着的林枫也帮忙叫着。林枫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到了?"她反问了一句,给师傅道了谢就提着行李抱着女儿下了车。   风呼呼地吹着,让林枫站不住脚,这是个小镇,上次和姐一起来时曾在这里的一家旅馆住过。她看看表,已接近五点了,林枫算了一下时间,到农场不会太晚,为了能早一点看见陈子源,也让陈子源早点看到自己的女儿,林枫决定不歇息直接走到农场去见陈子源。她激动的想着见到陈子源时的激动场面,她一直没有把女儿的消息告诉陈子源,怕他知道后更思念自己、更担心自己和女儿。现在想象着他见到自己和女儿时的兴奋,她感觉疲软的脚下一下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她用围巾把自己和女儿困帮在一起,这样两只手可交换着提包,让自己走的更快,能够早一点到农场。   当她满身尘土站在农场的值班室时,值班室的一位大爷吃惊的看着摇摇晃晃、胸前"挂"着孩子的林枫。   大爷像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林枫说:"姑娘,快坐下歇歇!你这是……"   林枫看了眼大爷放在她身后的椅子,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对他勉强笑了笑。小梦园饿得不停的啼哭着,林枫背过大爷解开捆着梦园和自己的围巾,抖落上面的尘土解开上衣喂着梦园,梦园像一头饿得等不及的小狗,贪婪的吸吮着奶水,"咕咚咕咚"地咽着。   "姑娘你这么晚到这里有什么事?"   林枫疲倦的看着大爷点点头沙哑着声音问:"大爷,有水吗?"   "有!有!大家都叫我李大爷,晚上在门卫上帮帮忙,看大门的两个年轻人去吃饭了,我先在这里顶一会儿。"他忙接过林枫从包里拿出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林枫感激的点着头看着大爷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是劳改犯还是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这里的一百多号人我基本上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林枫顾不上回答李大爷的话"咕嘟咕嘟"地喝着水,喝完水她才看了看大爷:"我找陈子源。"   "陈子源?"大爷想了一会儿又说"好像没有这个人。"   "你没来多久吧?"   "胡说!我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这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我敢打保票,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人。"大爷有点生气的说道。   "我前几个月来过,他还在这里,不可能现在不在。"林枫肯定的说。   大爷想了片刻,"我来这里时,记得当时有一批犯人被押到黑龙江一个农场,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押到黑龙江了?"   当林枫听到这句话时,脑袋"嗡"的一下,她觉得全身像瘫软了一样。"李大爷,麻烦你再找个人帮忙问一问。"   "那两个看守来了,你再问下他们。"   林枫顺着李大爷的手势看到两个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正说说笑笑的朝这里走来。   "小付,农场里有没有一个叫陈子源的犯人?"大爷问其中走过来的一位年轻人。   "陈子源?"那个叫小付的年轻人抬起脸沉思了一下。"他被转到黑龙江农场了,具体那个农场我们也搞不清楚。找他有事?"   林枫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她傻傻地坐在那里,一下失去了知觉,他们几个又在说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见,眼泪不争气的向下流淌着。   李大爷和那两个年轻人同情的看着抽泣的林枫。"姑娘,估计你还没有吃饭吧,让他们带你去吃点东西,先在这儿住下,有事明天再说。"李大爷看着林枫同情的说。   那天晚上,林枫住在看守所的单身房间里。她第一次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孤单无助感。小时候失去父母时,林华像一颗大树又像她头上的一片蓝天,她依附在那片蓝天和那颗大树下面,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孤独,虽然没有父母生活在舅舅家,但她还是在姐的照顾和关爱下,无忧无虑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可此时,她像被一阵飓风吹在一个荒岛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从哪里走才能到达陆地。她几乎整夜未眠,恨陈子源不告而别,恨他对自己的无情。原来的希望和渴盼一下瓦解了,让她的精神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着身边熟睡的梦园,一瞬间也开始恨她,恨她拖累了自己;又恨自己没有听姐的话走到今天的地步;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和陈子源的爱是否真实。当她看着女儿在睡梦中露出的笑靥时,想着女儿是多么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又心痛地把女儿身上的小被子拽拽好,"怎么能责怪女儿呢,这么小就没能得到父爱,我和她一样可怜。"林枫看着女儿抽泣着在心中想着。   第二天,林枫告别了好心的李大爷,冒着严寒,步行回到了那个小镇,在小镇的一个药房里,她买了一瓶安定,然后找到了先前住过的那个旅馆,安顿好住了下来。小镇上充满了即将过年的欢乐气氛,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林枫坐在旅馆的房间里,隔着玻璃窗看着一群群孩子高声叫着、跑着、笑着相互追逐着。小脸被寒风吹得像一个个红透的苹果,林枫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感觉他们离自己是那么遥远,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属于自己。她叹了口气,看看床上睁着双眼、手脚不停乱动的女儿,她含着悲切,轻轻笑了一下。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想着最后一次见陈子源时的情形;又想到姐看到自己抱着梦园时的复杂眼神;邻居呲着牙冲着她叫着"破鞋";包括婆婆话语中流露出"不要脸"的意思;童童天真的眼神中却透露着许多的不解……想着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她毅然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大大的写着"遗书"两个字,写完这两个字,她停下笔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自己的青春,美好的年华就这样在这没有一个亲人的陌生地方悄悄的陨落了,她真有些不甘心。她拿着笔悲伤的想着,转念她又什么也不想写。她决定只写下女儿的出生年月日,并希望有好心的人收养她。她把包里的钱全拿出来,放在女儿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她仿佛看见自己记忆模糊的父母在窗外的天空中正对着自己微笑,"爸妈,女儿要去见你们了!"说完便回身把瓶中的药全倒在手中,正要把药吞入腹中时,忽然女儿哇哇哭了起来。林枫转身看着女儿蠕动的身躯,是那样小、那样无助,她仿佛看见自己死后女儿一人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没命的哭着,饿了也没人给她冲奶;病了也没人管她,她甚至能看见女儿没有自己照顾时的可怜模样,她忙甩掉手中的药慌忙抱住女儿,使劲的亲吻着她。   "我怎么能想到死呐?我小时候都没有得到父母的爱,那种痛苦难道让我的女儿再品尝吗?"林枫难过地说出声来。她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她把头埋在女儿怀里失声痛苦起来……   "小枫——小枫——,你没事吧?"陈子源用手推着轻轻抽泣的林枫,林枫一下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了陈子源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年你到黑龙江农场为什么不给任何人讲?为什么你母亲收到的信又是从西宁寄出的呢?你差点把我害死了!想起我带着女儿到西宁找你的事,我就不能不恨你。"林枫看着陈子源气愤地说着。   陈子源看着林枫被痛苦扭曲的脸,无可奈何的说:"那年,你和你姐走后,我怕你对我的心不死,还会来找我。刚好农场接到上级通知,要让一批劳改犯转到黑龙江,我就决定去,以此来了断你对我的念头。走之前,我特意交代在农场的一个朋友杨书鸣,我把从黑龙江写的信寄到他那里,让他再把我的信从西宁转寄到山城和兰城,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你们给我的信他再转寄到黑龙江。当时,你并没有讲孩子的事,小双也对我只字不提,包括三年后出狱的晓斌、一凡和我的母亲也从未讲起你的事情。再以后我就没有收到过你的信。"   陈子源看着林枫又说道:"从黑龙江回来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不提你的事情,现在我也明白你不给我去信的原因。"   "先生,早点来了!"服务小姐头上扎着艳丽的头巾,腰上也系着同样颜色、带荷叶边的小围裙。   陈子源给林枫夹着不同品种的食品,但今天的早餐林枫一点都吃不下去。   三十七
  许劭寒一下飞机便坐上出租车直奔自己的家。这次出国考察顺便去看了姐姐和父母,本身想在那里多逗留几天,一则考察团时间已到,再者自己也放心不下林枫和梦园,便随着考察团一起回国。虽然离家才二十几天,但这次却是他最想家的一次,脑海中无数次地想着梦园那叫爸爸时的甜美声音和林枫什么事情都依赖自己的情形,一想起来就不能不让人激动,对家充满一种无限的牵盼。   许劭寒是位对什么事情都很负责任的人,无论对家庭对事业。在家里对梦园和林枫都很细致,也很体贴林枫。但在内心深处他总觉得林枫没有把自己的感情完全投入到这个家庭来,隐隐约约的觉得彼此之间存在着一道屏障和一种无法讲清楚的以及不能完全沟通的东西。每次想到这些他总转移思想不去想它,他总怕自己的情绪影响林枫,怕林枫再受到伤害。无论在生活中或电视上,只要一出现类似林枫原来的一些事情,他便岔开话题或换电视节目,他知道林枫是位很敏感的人,但每次自己这样做林枫好像总是很不开心,什么话也不说就走开了。林枫的这种表现让许劭寒很不理解,想问又怕她不高兴,只有同女儿在一起他才觉得是那样放松。女儿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许劭寒是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为她洗尿片,给她冲奶喂,哄她睡觉,给她讲故事……她什么时间长第一颗牙、什么时间会说第一句话、什么时间会走第一步……所有的一切一点一滴都扎根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女儿好像是自己的生命,他离不开女儿、女儿同样也离不开他。   记得第一次看见林枫抱着梦园出现在自己面前,林枫那样柔弱,那样需要人去帮助,怀中的梦园是那样可爱……"请问有房子出租吗?"当年林枫的话语还萦绕在许劭寒的心间,当时他毫不犹豫的把她们带到只有自己一人的家中,把她们安排在一楼的一个大房间里,这个房间采光通风都很好,是父母出国前住的屋子。那年他研究生毕业刚上班没多久,是位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在单位不喜欢张扬,在家除了看书也听听音乐,隔三岔五父母会从澳大利亚打电话回来问自己的饮食起居和交女朋友的事,在电话中他总胡乱应付着。   至于许劭寒谈女朋友的事,同时和好友也给他介绍不少,但他总说和对方没感觉,大家都说他眼眶高,有几位女同事很喜欢他,想办法和他接近,可他对别人不冷不热,背后许多人说他"清高",他听到那些话,也不把它放在心上,自己照样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他不太喜欢过多和同事交往,性格有些内向,但在专业方面,让许多专家级的教授都对他刮目相看,常常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当林枫出现在许劭寒面前时他才一下明白什么叫"爱情"。它让人心跳,让人不能控制的去想对方,那种感情搅得他不能安心干任何事情。当他把林枫安顿好以后,在最初的几天里,他总是以逗梦园为借口,去看林枫。没过两天,当林枫知道这个家只有她和许劭寒时,就坚决要离开这里出去重新找住的地方。他担心极了,怕林枫带着孩子在他面前消失,他忙称自己还有个保姆这两天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过两天马上回来。为此,他托人请了一位四十几岁的阿姨,这位阿姨很勤快,人也老实本分,慢慢地她也帮林枫带起孩子来,林枫每月给她另加工钱,这也让林枫有时间开始有出去找工作的想法。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在一次闲聊中,林枫告诉许劭寒,孩子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死了。   一切慢慢稳定以后,许劭寒总悄悄观察着林枫,他见林枫的笑脸越来越多,原来苍白、憔悴的面容也一天天有了红晕,林枫的变化让许劭寒很开心。他生活好像有了目标,一下班,不像原来那样不愿意回到自己一人的家中,总是在外面磨蹭半天,要么到书店消磨时光;要么到小饭馆去慢腾腾的吃点小吃。现在还未等到下班,他的心已经飞到林枫身边了,没事时,许劭寒一人在办公室里,总是想着林枫和梦园,林枫那张整天若有所思的脸,那个小脑袋里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题,他真想替她分担;梦园可不像她,只要对她努努嘴,她就会"咯咯"笑个不停,整个身子都会在笑声里不停的颤动着,保姆很喜欢梦园的乖巧和可爱,家里的事情一干完,就去带梦园,甚至晚上带梦园的事保姆也全包了。   "许医生,不知道你们医院需不需要护士?我是学助产的,是助产士。"那晚保姆抱着梦园坐在林枫旁边,许劭寒坐在一张小凳上逗着梦园,林枫手上忙着给女儿织着毛线衣,她抬头看着许劭寒问。   许劭寒伸着一个手指头,让梦园的小手握着,梦园为了能握紧许劭寒的手指头,累得小嘴紧紧抿着,眼睛盯着自己想要使劲握住的那个手指。   "明天我到单位问一下。"许劭寒没有看林枫说。"我也是学妇产科的,在妇产科上班。"他淡淡的说。   "那你有空一定要帮我打听一下。你看,现在梦园基本上不用我带,张大姐替我包揽了所有的事情,我在家闲着也着急,再说自己的专业再不熟悉就会荒废。"林枫高兴地对许劭寒说。   天一天天在转暖,兰州的春天灿烂而又很短暂,但风好像和这个西北的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灿烂的艳阳天偶尔会有一两天,人们会抓住这短暂的时光尽情享受春天的娇艳和明媚,虽然白天和晚上温差比较大,但人们对于已经逐渐远去冬的脚步感到欣喜,大家都在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就是有些寒意的晚上,房子周围也会不停的传来人们歌唱春天的悠扬歌声,这歌声搅得许劭寒也按耐不住心中的一种莫名的骚动,他立即站起身对林枫说:"我们也抱着梦园出去逛逛吧。"   林枫从陈子源入狱到现在,心情一直没有轻松过。自从从舅舅家搬出来以后,在许劭寒的帮助下,林枫心情慢慢调整过来,没有以前太多的多愁善感,现在她感觉人生有许多值得去注意的东西,天上的一片白云,地上的一株小草,就连墙角一朵不起眼的小花,都会让林枫怜惜,让林枫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她不再让薄情的陈子源占据自己整个胸腔,她尽最大努力让陈子源的影子一点一点的从自己脑海中抽去,她把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在梦园身上和这个不是一家人却比一家人更融洽的家中。没事时,她会拿起铁锹打理院中的花花草草,又到花市上买回一些花卉种在院子马路两边的花坛中。每次下班回家的许劭寒眼前都会焕然一新,有时候,他也兴高采烈的带回几株腊梅和一些别的花卉,也会和林枫一起把那些花花草草栽在院中。   这个春天,许劭寒家的庭院里简直是花的世界,一片生机,以前喜欢睡懒觉的许劭寒现在每天一大早,就会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悄悄观看着林枫穿着宽大的毛衣外套,手中拿着浇花的喷壶神情专注地在院中浇着花,许劭寒总被她那专注、甜美的神韵深深打动。   看着许劭寒望着自己热切的脸,林枫看看张大姐:"张大姐,那我们就抱着梦园和许医生一起出去转一转。"   "直接叫我名字,不要一天到晚老叫我许医生,在医院听了一天,回家你们就叫我名字吧。"许劭寒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准备和林枫一起出门的张大姐一眼,从心里讲,许劭寒希望张大姐在家里做事,或者有人此时来把她叫走,能让他和林枫单独在一起呆一会儿。   许劭寒心中也明白林枫的用心,"自己的对她的态度她应该已经觉察到了吧?为什么每次都不给自己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总让张大姐夹在中间。怎么能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心呢?"许劭寒心中想着。   他们三人抱着梦园走出院门时,林枫被西北五月的春天吸引住了,它不像兰城,每天天一擦黑,便有许许多多的老年人、年轻人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说说笑笑;而兰州城的五月,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青草香,细细的、甜甜的、若有若无,让人不得不使劲吸着鼻子,想把它那点淡淡的清香全部吸入自己的肺腑,让自己慢慢品尝这春的气息。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路灯很暗,相隔很远才有一盏,而有的又不知什么时候被哪个浑身有力气而无处撒野的人砸得稀烂。中午的风还充满了温柔,可一到晚上,风不大可吹在脸上,还刺得有些隐隐的痛。许劭寒抱着梦园,林枫和张大姐跟在他旁边,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张大姐讲着自己儿子考上大学的事情,说起自己的儿子,张大姐很兴奋,一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她讲儿子是她的骄傲,丈夫一年到头在外地当建筑小工,每年年底是他们全家最欢乐的时光,儿子从学校回来,丈夫也从外地带着挣回来的一点辛苦钱,一家人生活虽然不宽裕,但那种家庭温馨和幸福从张大姐的言语间流露出来,让她觉得生活像现在这样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他们走在暗淡的路灯光下,但林枫好像已经看见张大姐那张堆满笑容的脸。"我们当家的把儿子看得比亲生的还要亲。"张大姐刚说出口就停了下来,林枫这时候才知道张大姐的儿子不是亲生的。   "告诉你们也没事。我那口子有病,不能生育,儿子是我们从小抱养的,孩子现在也知道,可他对我和他爸更亲了。"张大姐又说道。   "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没有关系,关键是自己怎样来看待这个问题。如果梦园问我叫爸爸,那我就觉得是件很荣幸的事情,我会很高兴。"许劭寒忽然说。   "许医生,你是想认梦园当干女儿吧?"张大姐兴奋地问。   许劭寒差点脱口而出说出让林枫嫁给自己,但碍于张大姐在面前,再说林枫是否对自己有感觉他在心中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对林枫是一见钟情,有种和林枫相见恨晚的感觉,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才仅仅两三个月,但在许劭寒心中觉得和林枫并不陌生。在他想向林枫求婚的这件事情上不能太鲁莽,万一自己的造次惹恼了林枫,她一生气从这里走了怎么办,他看着怀里已经入睡的梦园。"我是想认梦园做干女儿。"他也顺水推舟。   "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就让梦园拜许医生当干爸爸。小枫,你说句话。"张大姐乐呵呵的大声对林枫说着。   "张大姐,许医生是开玩笑的,你就当真。"林枫听着张大姐开朗的笑声微笑着责怪着张大姐。   "我可是当真!张大姐,明天就劳驾你在家摆一桌认亲的酒宴。"许劭寒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三十八
  记得那天,许劭寒又带给林枫另一个好消息,林枫上班的事情许劭寒找了院长,把林枫的简历和毕业证让院长看了,并讲了妇产科正缺少正规学校出来的助产士。许劭寒作为科室里的牵头人,他要的人院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许劭寒的父母原来又是院长的导师,无论生活上,个人事情上院长一直都在关心着许劭寒。院长大概看了一下林枫的简历,当时就让人事科的负责人拿走了,他告诉许劭寒下个星期林枫就可以上班。当许劭寒走出院长办公室时,一种愉悦和一种无可明状的成就感簇拥着他,为人一直比较冷淡的他,那天见到谁都露出亲切的笑,这让了解他的人都觉得很奇怪。   下班后,很少去菜市场的许劭寒,吹着口哨、骑着单车,风驰电掣般的穿梭在人流之中,他买了满满两篮子好吃的菜肴和一瓶红葡萄酒,又骑着车在兰州城转了半天想买一束鲜花,送给林枫,没想到在春意盎然的季节居然没有买到,他沮丧的只给梦园买了一个大大的玩具熊和一套淡粉的小绒衣。   当他拿着东西摇摇晃晃的回到家中,张大姐着实吓了一跳:"我的天呀!你要把集贸市场搬到家里来?"边说边慌忙来接过许劭寒手中的东西,"你去帮我把自行车上的菜拿下来!"许劭寒兴奋的叫着:"梦园,梦园,爸爸来了!"   林枫坐在屋里的沙发上面,正逗着梦园玩,忽然听到许劭寒让梦园叫爸爸的声音时,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刚想阻止许劭寒。在许劭寒后面的张大姐也叫道:"梦园,看干爸爸给你买什么了?"   林枫猛然想起昨晚在外面散步许劭寒说要认梦园做干女儿的事,只是想着当时是闹着玩,不是真的,也就没把它当回事,没想到许劭寒却当真了。林枫想推掉这件事,可看见许劭寒满头大汗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具熊,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梦园看见许劭寒高兴的手脚不停的乱动着,嘴巴咿咿呀呀的乱叫着,使劲伸出手让许劭寒抱自己,许劭寒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梦园,对着梦园说:"叫爸爸!快!叫爸爸!"   梦园不停的扭动着身子,看着许劭寒的嘴巴,"爸——爸——"梦园居然对着许劭寒结结巴巴的叫出了第一声"爸爸"。林枫站在许劭寒的旁边,听到女儿叫爸爸的声音,脸颊刷的红了,但泪水随着梦圆的叫声涌了出来,"要是他是陈子源就好了!"她忙分散思想,岔开自己高兴而又难过情绪。   "她会叫我了,林枫你听见没有,她在问我叫爸爸。"许劭寒激动得语无伦次。"林枫,快看!梦园长牙了!"   "在哪?在哪?"林枫一下把注意力集中到梦园身上。是的,深藏在粉红色牙床上像两颗大米一样露出一点点白色的印记,"我说呢,她最近老流口水,没想到是长牙的前奏。"林枫用手翻开梦园的小嘴看着那一抹淡淡的白色牙齿说。   林枫已经感觉出许劭寒对自己的特殊,但现在的处境使她没有能力再带着梦园离开这里,她太疲惫了,很想找一湾避风的港湾在那里停泊休整,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赶快找工作,她从姐姐家带的钱已经不多了,她需要出去找工作来养自己和梦园,她被爱伤得太深,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真正的爱情,她已经把那扇爱的大门紧紧关闭起来,她现在唯一的寄托便是把梦园养大成人。   桌子上摆满了一大桌做好的菜,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张大姐的厨艺不错,她做好了最后一道菜,便叫着许劭寒和林枫去餐厅吃饭。许劭寒让张大姐抱着梦园,自己打开了红葡萄酒,给林枫、张大姐各倒一大杯,最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安排好一切,张大姐抱着梦园看着许劭寒:"快来认干女儿!梦园快叫爸爸!"   梦园看着许劭寒咯咯笑着,"爸——爸——"清楚的叫着。许劭寒高兴地举着杯子对林枫和张大姐说:"她已经是我女儿了,今天我特别高兴,第一,我有女儿了。第二,林枫下个星期可以上班了;第三,我女儿今天长牙了,为此咱们大家一定要干一杯。"许劭寒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枫忽然听到许劭寒宣布自己可以上班的消息时,心中一下塌实了,她很感激许劭寒,她也端起酒杯对许劭寒说:"许医生,为你给我找到工作而干杯!"林枫一仰脖子一杯酒也进肚了。   张大姐也喝了几杯,吃了饭,便带着梦园先睡了。林枫和许劭寒各人都有苦恼,许劭寒心中对林枫的那份感情不敢轻易对林枫表白,他想着林枫刚怀上孩子就失去爱人的痛苦,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洗礼,不知现在对原来爱人的思念程度是否已经淡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少;而林枫想着陈子源对她的伤害让她想起就觉得有无限痛苦。每次看着梦园,她就不能不去想陈子源,完全把他忘掉那是自欺欺人。她不会喝酒,几杯酒下肚,她感觉自己的伤痛好像扩大化了,认识陈子源以后所经历的坎坷全部涌上心头,她想着过去的一切,难过地抽泣起来。她的眼泪一下让许劭寒清醒过来,他忙拿来毛巾递给林枫,林枫把头倚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哭着。他抚着她短短的秀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留,让他能够拥着自己所爱的人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天荒地老。   "你有什么伤心事,就说出来吧,老憋在心里会生病的。"许劭寒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林枫也伤心地说。   "他不要我和孩子……他的心……真狠……,他对不起……我……"林枫已经醉了,她满脸通红,喘着气,"陈……子源,我恨……我恨……"   "别叫了,林枫,我扶你去睡觉。"   林枫躺在床上,烦躁地不停扭动着身体,她感觉整个房间在脑子里旋转,她闭上眼睛,脸在燃烧,头上的血管在"嘣嘣"的狂跳着,自己的手和脚好像都无法控制,想用手扶一下额前的头发她都办不到,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又无力的落在床上。她感觉胃中有无数条虫子在里面翻滚,它们在她的食道里到处乱撞、想找一个出口,她努力和它们打着仗,无奈她不是它们的对手,她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许劭寒跑到卫生间拿来盆子,林枫"哇哇"把它们吐了出来,这才感到稍稍轻松一些。其实林枫并没有喝多少酒,因为她没有酒量再加上心中有许多烦恼,所以喝一点点酒就醉了,而且醉的一塌糊涂,许劭寒用热毛巾不停的给她擦着,又给她做了醒酒汤,喂了她几勺。许劭寒坐在林枫床前看着林枫安祥地睡着,像象牙一样白皙光洁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他忍不住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专注地看着她,感觉她所说自己丈夫出车祸不在人世的说法好像不真实,她内心一定有无法派遣的苦闷压着她,"她到底有什么无法说出的苦闷呢?"许劭寒在心里想。在许劭寒心中林枫像一枚透明的水晶球那样晶莹剔透、一尘不染,优雅而恬淡,他已经想好无论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都义无反顾的爱她、关心她。   天快亮时,许劭寒才倒在林枫的床边、迷迷糊糊的睡了。   外面高一声低一声的鸟叫声吵醒了林枫,她睁开眼睛看见和衣躺在床边的许劭寒,吃了一惊,她努力回忆着昨晚上的事情,恍恍忽忽想起自己喝醉了是许劭寒把自己扶进了房间,她一阵内疚,她慢慢起身,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许劭寒均匀地呼吸着。林枫带上房门,她站在客厅里,听听张大姐的房间里很安静,估计两人都还在睡觉。她梳洗完,到厨房准备着早餐。   "先生,到了!"出租司机的叫声打断了许劭寒的沉思。他付了钱,提着行李匆匆下了车。回到阔别二十几天的家中,许劭寒整个人无论从精神上、身体上都放松下来。家里没有人,他回来的消息没有提前打电话告诉林枫和梦园,想给她们一个惊喜。他放下行李,没有坐下休息片刻就到楼上楼下每个房间看了一遍,房间没有任何改变,可在他眼里,一切好像都像崭新的一样,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感到亲切。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房间,然后他躺在卫生间的浴盆里,整个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一股惬意荡漾在他的心间,他快乐的哼起歌来,一阵悠扬的男中音在整个房间回荡着。   把该忙的都忙完,许劭寒看看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他不慌不忙的来到厨房系上围裙准备起午饭来。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和梦园的一点零食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由埋怨起林枫来,"两个人在家里不知每天都吃些什么。"他解开围裙,穿上外套,由于时间关系他匆匆到附近的菜市场随便买了一些。"今天中午来不及弄象样的菜,先对付着吃一顿吧。唉!这一阵梦园不知瘦成什么样子了。"他回到家边做饭边想着梦园看见自己时的快乐样子,脸上不禁又浮现出丝丝笑意。   他在厨房里忙活着,却留意着大门的响动。   当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忙放下手中的勺子,藏起放在门旁边自己的鞋子,又急忙躲在门背后,决定给女儿一个惊喜。   "妈——,妈——"梦园边叫边换着鞋。家里没有一点动静,她放下书包,许劭寒悄悄出现在她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梦园吃惊的转过头,"爸——爸——"梦园用手环抱着许劭寒的脖子,蹦着跳着,大声而热烈的叫着。"你什么时间回来的?为什么电话不打说呢?"梦园兴奋的说话颠三倒四,她的脸在许劭寒的衣服上噌着,兴奋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梦园,快过来看爸给你买什么啦。"许劭寒拉着女儿的手走到卧室,打开行李,他从中拿出一个很大的巴比娃娃,娃娃像真的一样穿着一件紫色的连衣裙,连衣裙上绣满了淡紫色的花边,披散着淡黄色的、弯曲的头发,闪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用手轻轻一晃,她还会用甜美的声音说:"Howareyou!"梦园从父亲手中夺过巴比娃娃,高兴的欢呼着。   "什么事呀?高兴成这样。"话音刚落,林枫已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看到回家的许劭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只是责怪的看了他一眼说:"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梦园也不理会妈妈,她兴高采烈拿着手中的巴比娃娃不停的比划着、摇动着,林枫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也高兴的笑了。   许劭寒见林枫回来了,忙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褐色软缎包装的盒子递给林枫,那是一条白金上面镶嵌着三颗大大钻石的项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林枫抬起头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许劭寒。   "这是妈在澳大利亚给你买的。"   许劭寒走到林枫背后,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给林枫戴上,"妈说,你过门好多年了,一直没有给你买件象样的东西,觉得亏欠你,这次我去看她,她一定要带着我去给你买件东西,她让我挑我就给你选了这一款。你觉得这个样子怎么样?"许劭寒给林枫戴着项链问她。   林枫站在那里,听着许劭寒慢腾腾的对她说着话,一种从没有的烦腻在她身上回荡开来。许劭寒那种平淡的对人方式,不温不火的性情同陈子源似火样的热情是那样截然不同,她脑海中不禁不闪现出陈子源的身影,她尽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见到陈子源时的澎湃心情和一种让爱紧牵住的揪心感觉,以及陈子源对自己说的一切,可陈子源的身影和话语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给你时间,给你时间考虑,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我,难道你不想让梦园知道谁是她的亲生父亲吗?如果今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这辈子就一个人度过,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女人能占据我的心。""他想一个人生活了此一生,他在无形中对我施加压力,难道让我放弃许劭寒?"林枫想着她又扭头看看专心给自己带项链的许劭寒,"我怎么能放弃他呢?和他一起生活也许感恩的心多于爱,可他毕竟是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自己。"可不让梦园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又让林枫觉得很矛盾。   "我在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呢?"许劭寒发现林枫眼光游移不定,轻轻推了她一下问。   林枫清醒过来:"我在想该做饭了!"她忙掩饰自己。   "不用老婆大人费心,饭我已做好了,请到餐厅就餐。"许劭寒伸出手做着"请"的手势。   "爸,昨天晚上咱们家来客人了,是位个子很高、长得很帅的叔叔。"在餐桌上,梦园看着爸爸说。   "是吗?有爸爸帅吗?"   "爸爸也帅!但那个叔叔也帅,而且很有气质。"   "我的女儿长大了,还知道什么是气质。"   林枫看了一眼梦园:"快吃饭!"   "爸爸做的饭就是比妈妈做的好吃。"梦园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满足的笑着。   三十八
  "护士长,电话!"护理站的余洁站在走廊上高声叫着在病房查房的林枫。林枫急急忙忙的走过来拿起放在护理站站台上的电话,一听是陈子源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从病房查完房走过来的许劭寒,她拿起电话压低声音说:"我正在查房,有时间我给你打过去。"   "小枫,我今天要走,公司有急事需要我回去解决,我走后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冷静的好好考虑一下;等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我马上过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但我也不会勉强你,我只想让你和梦园过得幸福、快乐!"   林枫拿着话筒听着陈子源的电话,看见许劭寒穿着白大褂已走过来站在自己旁边。   "许主任回来也不休息一下就赶过来上班啦。"余洁看见许劭寒热情的打招呼。许劭寒对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的这个动作一直让林枫感觉很不舒服,"老是给别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为他这样的表情,林枫不知提醒他多少次,总是改不了,今天又看见他的这种盛气凛人的样子,心中有一股无名火一下窜的老高。   "谁的电话?"许劭寒拿起一本病历也不看林枫问。   林枫按耐着心头的怒火,她看见护理站的护士和医生都到病房里忙活去了,她听完电话,便"啪"的一声挂上了。   "陈子源的电话,你高兴了吧。"她厉声对他说,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护士长办公室走去。   许劭寒看着林枫的背影一下愣在那里。   林枫气冲冲的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他怎么把电话打到护理站去了?"她用手支着头,看着窗子外面清洁工推着一堆堆从病房换下来的床单和一个个步履匆匆的医生护士;看着阴霾的天空,那年从西宁到兰州的时的困顿处境一下又浮现在眼前……   在一声声鞭炮的炸响声中,林枫提着行李,抱着梦园站在家搬到兰州的舅舅家。当舅舅打开门,看着面无血色、疲惫得摇摇欲坠的林枫时,惊讶得张大了嘴,一时愣在那里。"舅舅……"林枫话没说完,就一下倒在舅舅身上。   舅舅慌忙叫着舅妈和女儿知行来扶林枫。   "大过年的她怎么一人跑到这里来了?从哪里抱个孩子?真是奇怪!"舅妈把林枫安顿在里屋休息,她抱着梦园不高兴的对舅舅说。   "让她睡会儿,等醒了再说。"舅舅抽着烟,皱着眉。   "给林华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不就行了。"知行看着父母说。"妈,你看她的嘴长得这么小,头发好长呀,可以扎个小辫儿。你们看她在笑!长得真漂亮!"知行伸出手逗着对她笑的小梦园。   "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舅舅说。   "妈,你听!好像是小枫姐在叫人呐。"知行示意父母不要出声,仔细听着里屋是否是林枫发出的声音。   "快!进去看看!"舅舅慌忙站了起来,叫老伴儿一起去。他们推开门,看见林枫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头在枕头上来回转动着,嘴里不停的叫着:"不要走,你走了,孩子以后怎么办?……我恨你!我不该爱你——永远不见你——。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破鞋——我爱他,这是我们的女儿,你们不要打她,她没罪,我有罪——"林枫不停的叫着,舅舅慌忙走上前,用手摇晃着林枫:"小枫,醒醒,你怎么了?快醒醒!"当他的手摸到林枫的额头时,"她发烧了!"他回头对舅妈说道。   舅妈把孩子递给知行,走到床前,看着林枫红彤彤的脸,忙去自己的卧室拿药,并指挥舅舅拿开水。他们把林枫扶起喂下药,又用凉毛巾敷在林枫的额头上。   "造孽呀,你说这大年三十的,她遇到什么打击了,一到就生病,还胡言乱语。"舅妈问着舅舅,"小时候还跟我们生活过几年,以前这孩子就不喜欢多言语,心重!小华一结婚就把她从我们这里带走了,以后几年我们没有见过几次面。突然之间抱着个孩子大老远的跑到这里,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行,我该打个电话问问小华。"   "舅妈,我想喝水!"朦胧中林枫听到舅妈要给姐姐打电话,她努力睁开眼睛,叫住站起身要出门打电话的舅妈。   "宝贝,看妈妈醒了。"知行把梦园抱到林枫面前,林枫看着女儿,软弱的咧咧嘴,想笑而没有笑出来。   "让妈妈好好休息,咱们到外屋去玩。"知行看着表姐有气无力的样子,便抱着梦园到客厅里去了。   林枫觉得累极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动一下胳膊都没有劲,她昏昏沉沉,觉得自己行走在大山谷中,四周弥漫着浓浓的大雾,她艰难地跋涉着,依稀看见陈子源的背影,她努力去追他,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可转眼间他被大雾遮住了身影,她着急的在四处寻找着;忽然她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间站着许多面目狰狞的男男女女的脸,他们对着自己发出嘲笑的叫声:"不要脸!破鞋!不要脸!破鞋……"声音越来越大,林枫从梦中尖叫着坐了起来。她浑身是汗,她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外面此起彼伏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的响声,"要过年了!"她心中想。客厅里传来舅妈的唠叨声:"你不会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灶台上,知行,孩子睡了你先把她放在我屋里,快帮忙干点事。"   "她可真可爱,睡着了还要咧着小嘴笑。妈,你看,她还有酒窝呢,还没问表姐她叫什么名字呢。"知行抱着梦园坐在沙发上喜滋滋的看着梦园对正在包饺子的母亲说。   "赶快把她放到屋里去,小孩子不能把习惯养坏了,到时候她会不听话。"   "妈,那今晚我睡哪儿?"   "在你房间再加张小床你睡,你的床让你小枫姐带着孩子睡。"   "哇!春节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知行看到中央台正在播报天气预报,她情绪高涨的说。忙把梦园抱到里屋放好,准备看春节晚会。知行仅仅比林枫小半岁,大学毕业后上班刚刚半年,她活拨开朗,敢爱敢恨,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小时候她和林枫在一个班,林枫是学习委员,而她总是班长,谁要在自习课上悄悄的说话,她总会上去拽住别人的耳朵,疼的别人向她告饶,并向她保证以后上课再不说话,她才把休。以前,林枫父母因车祸去世后,那几年林枫和林华一直在知行家,家务事知行很少干,总是林华抢在前面,舅舅批评知行的懒惰,知行也不去理会父亲,照样我行我素。后来,林枫随姐转学到了兰城,知行随父母转到兰州,相互之间也只是通过电话和越来越稀少的书信维系之间的关系。   林枫醒来后,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鞭炮声和从电视里传来连续剧《霍元甲》的主题歌《万里长城永不倒》时,想着自己的可悲处境,真相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把心中的郁闷、委屈统统发泄出去。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着和陈子源的牵牵畔畔已经有一年多了,这其中的滋味让林枫欲罢不能,这里面也包含着林枫最纯真的情感,又包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无奈。在知道陈子源离开西宁之前,对陈子源无怨无悔的爱一直是林枫的精神支柱,再苦再累受再大的委屈,她从来没有气馁过,一直感觉陈子源和自己在一起,当来到西宁得知陈子源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离开时,她觉得坚强的自己一下瓦解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爱的理解和认识,她开始怨恨陈子源、怨恨起女儿。她抱着女儿没有回兰城而是从西宁辗转到兰州舅舅家,她想在舅舅家呆一段时间再说,她不能再带着孩子回到姐身边,让姐一家背上不好的名声,让童童也受到伤害,她擦了擦涌出眼眶的泪水,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很晕,她控制着自己难过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也融入过年的气氛中。   舅妈家的日子也并不宽裕,两室一厅的房子加上女儿和自己越发显得拥挤。舅舅看着憔悴的林枫,劝舅妈不要去问林枫的事情,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出来。林枫带着女儿暂时住在舅舅家,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别的不说,晚上梦园有时的哭闹声,就让知行不高兴,这让林枫越发显得干什么事情都有些畏畏缩缩,只要看见谁的脸上挂着不悦,不管是不是因为她,她都觉得很不安。在那中不安中她在不停的想着解决的办法,但一直犹犹豫豫不能决定。在一次梦园生病时,她才完全决定租房子带着梦园出去过。   那夜,梦园很乖,"呼呼"地一直睡着,也没有像平常那样饿了要哭两声。半夜十分,林枫觉得奇怪,就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林枫的手一下弹了回来,梦园的额头很烫,把林枫吓了一跳,她忙拧亮台灯,看见梦园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她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想叫知行和自己一起抱梦园到医院去。林枫刚走到她床边,床上的知行不高兴的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转过身用被子蒙上头又睡了。林枫回身看着呼吸急促的女儿,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小包被抱着女儿,自己一人匆匆走出家门。路上的街灯若隐若现的发着昏暗的光,一个行人也没有,路边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地上结着一层冰。林枫艰难的把怀里的梦园背在背上,又用围巾把她紧紧的绑在身上,担心路滑把她抱在怀里会摔着她,天上零零星星的飘落着雪花,凤刺骨的寒,林枫手脚并用的往前面走着,偶尔会有一条狗从黑影里窜出来,对着林枫嚎叫两声。   当林枫站在医院的急诊室时,走廊里、办公室里没有见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她一改往日的柔弱,大声叫着:"有医生吗?"不停的敲着一扇扇房门。一位三十几岁的女医生睡眼惺忪,不高兴的呵斥道:"把门都敲烂了!"   林枫抱着女儿冲上前去:"医生,我女儿烧得很厉害,摇都摇不醒,是不是昏过去了?求你救救她!"林枫头上溶化的冰水伴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向下流淌着,她用手抓住医生的胳膊,好像抓住了过河的一叶救命扁舟。   医生看着林枫满身的雪痕和噌破皮往外渗血的手掌问:"是你一人抱孩子来的?"   林枫点着头。   "把孩子抱过来吧。"女医生转身朝治疗室走去。   "孩子是因感冒引起的发烧,送来的比较及时,没有太大关系,我给她用了药,过一会儿,烧就会退下来,等会儿再给她开点药,你带回去用。"女医生看着林枫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真是可爱!你丈夫出差去了吧?"女医生也不等林枫回答又说道:"我原来也常和你现在一样,半夜一人抱着孩子往医院跑,我丈夫也常常出差不在家,一个女人一人带个孩子是不容易。"   林枫现在坐在医院里,医生就在身边,心中已不再因女儿生病而紧张了,她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这才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头发披散在肩上,她是位很爱整齐的人,虽然一人带着梦园,但梦园的穿戴她都很花心思,白天只要梦园一睡觉,她就不停的给她织毛衣、毛裤,还动手给她做小罩衣,小鞋子。她的手很灵巧,毛衣上所有的花或者小动物,都是她自己想出来一针一针织上去,颜色的搭配都恰到好处。记得那时候在学校上学时,她自己做的几套衣服全让同寝室的同学硬给买走了,别的同学每次找她让她给设计衣服,买衣服时也一定要把她拽上一起去让她当参谋。"现在外面还很黑,你干脆在旁边的病房里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走。我就在隔壁医生值班室,有什么事情你叫我。"女医生看着疲倦的林枫怜惜的说。   "谢谢你医生!你赶快去休息吧。"   "你也快去睡!"女医生便说便脱白大褂,哈欠连天的进了值班室。   林枫看着满头是汗的女儿,知道她已经退烧了。她把她放在病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下,她关了灯,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三十九
  林枫抱着女儿,回到舅舅家时,已是早上七点多钟了。她伸出手刚想敲门,听到从里面传来知行的声音,"烦死了!也不说走,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天天晚上都把人吵死了。妈,要是她再不走,我可要搬到单位住了。"   "老头子,你说小枫这到底唱的是那出戏,抱着个孩子住下就不走了!我说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你心痛她不让问。那你说她啥时候走?带个孩子,一天到晚的还让我伺候。你看,这一大早就没了人影,也不说一声,你出去找了半天。"舅妈不高兴地问舅舅。   "我已经给林华打电话问了情况,说是小枫的丈夫误伤了人在西宁劳教,小枫是来找他的。林华说让我们先照顾她,她忙过这一阵就过来接她回去。知行,你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小枫姐现在有困难,你就不应该为她着想一下?不要说朋友有难时都要伸出手帮忙,更何况她是你表姐,比你才大几个月。以后不许你在你表姐面前给脸色看,也不许再乱叫晚上睡不好觉。"舅舅厉声对知行说。   林枫站在门外,屋子里静极了,林枫怕他们知道自己听到他们的谈话,急忙回转身走出楼梯间,朝旁边的一个小饭馆走去。店很小,里面没有一个吃饭的人,林枫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把梦园放在腿上,"有人吗?"林枫对着里面的房间叫道。   "来了,吃什么?"一个小伙子走出来问。   "有稀饭吗?"   "有!"   "来碗稀饭,饭稀一点,一根油条。"   小伙子把稀饭和油条放在林枫面前,"五毛钱。"   林枫把钱给了他,她用勺子舀起稀饭上面的米汤,喂着梦园,梦园用小嘴"吱吱"地吸着勺子里的米汤,看着她香甜吃饭的样子,林枫满足的笑了。   林枫喂着梦园又问端饭的小伙子:"你们这附近有房子对外出租吗?"   "要门面房?"   "不要门面房,住家的。"   "那我还不清楚,你问问我妈吧,妈——,妈——"小伙子对着里面叫着。   "啥事儿?"从里面出来一位五十左右的、胖胖的大妈,腰里系着一块蓝布围裙,头上戴着一顶手织的咖啡色毛线帽。   "这位大姐问我们这附近有房子租没有?"小伙子用眼睛给母亲示意。   大妈看看林枫:"这儿倒没听说有房子,你到前一条街去打听打听,那附近好像有空房子。"   "在想什么呢?"许劭寒站在林枫旁边的办公桌前看着林枫若有所思的脸问,见林枫无动于衷,就走到林枫跟前,用手推了推林枫的胳膊。   林枫一下清醒过来,她转身看见许劭寒站在自己面前,想到自己接电话时他那怀疑的眼神,她不理他,拿起手边的病历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你在生气?"许劭寒手插在衣服兜里,有点不高兴地问林枫。林枫还是不理他,"就是陈子源的电话也无所谓,正常交往是很自然的事。"   "他来兰州了,我们也见面了,你不就想知道这些吗?何必装出一副施舍的样子让人去感激你。"林枫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许劭寒叫道。   许劭寒听着林枫尖刻的话,看着怒容满面的林枫,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林枫看着他那不温不火的样子,气得把门"哐"的一下狠狠的摔上。   四十
  许劭寒回到办公室,搬了一把椅子对这窗子坐下来,想着林枫接电话后对自己的态度,"难道真是陈子源来兰州了吗?他们真是在相隔许多年后又见面了吗?自己对她的爱为什么老让她感觉是一种施舍?"许劭寒心情烦乱的想着这一切,回想着带林枫第一天上班时的情形。   那天许劭寒带着林枫来到科室,护士长热情的上来拉着林枫的手,上下打量着:"啊呀!真是个美人!你看看这身段,模样,把我们医院原来的美人比下去了。啧啧,真漂亮!"护士长大声咋呼着,林枫落落大方的看着大概有四十一二岁、个子不高、消瘦但很有精神的吴护士长。   "护士长,你看把她安排在哪里?"站在旁边的许劭寒听着护士长不停的赞赏着林枫,心中乐滋滋地问。   "对对,先安排工作。"吴护士长这才放下拉着林枫的手。   林枫微笑着被护士长带到了产房:"许医生,你去忙你的,人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护士长看见许劭寒还跟在后面,就笑嘻嘻的对他说。   林枫也回头看了眼许劭寒,对他会意的点点头:"你去忙你的。"   "下班我来叫你!"许劭寒这才欢天喜地的去医生办公室。   护士长带着林枫给大家一一做着介绍,又带她到待产室、产房以及隔离室熟悉环境,并让年资长、水平高的老助产士阎海燕带林枫熟悉业务,并告诉林枫:"助产士少,你要抓紧时间学习,一周后单独上班。"林枫答应着,并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一定要在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   在技术专业方面,林枫在原来的单位一直是接生能手,很熟练;现在她只需要熟悉环境和对每位同事的熟悉。同事们看着林枫,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林枫一一做答。当林枫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是快一岁孩子的母亲时,她们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刚刚从学校毕业呢。"   第一天上班,林枫很担心女儿,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有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工作闲暇时,她好像总能听见女儿哭着要找妈妈的声音,"不知道张大姐是否给梦园冲牛奶喝了?今天的天有些热,不知是否给她减衣服了?"林枫想着。   "林枫,接产妇!"代教老师阎海燕叫她。   林枫忙收回思绪,接过从产科病区送来的病历和一位不停呻吟高大的产妇。仔细检查了产妇的胎位和宫口进展情况,她熟练的做着一切,技术的精湛不能不使产房里的同事对她刮目相看,代教老师阎海燕对林枫说:"林枫,你熟悉完环境,完全可以一人单独上班,你干得比我们还好!"   "不!阎老师,你可要多给我提意见,多帮助我!"林枫谦虚地对阎海燕说。   产房的工作对于林枫来说已不是原来刚刚接触产妇时的情形,看见临产的产妇不再胆战心惊;拿起侧切剪不再紧张的闭上双眼,心中吓得乱颤,并对剪开的切口大小毫无把握;也不再为看见伤口自己先疼痛起来;几十次地把一个个鲜活的小生命安全地放在妈妈们的怀抱,瞬间的疼痛换取的是一生一世的幸福,那阵痛又算得了什么。每次用双手托着孩子,把一个个孩子交给大人的同时,看见家属一个个光艳灿烂的笑脸,林枫也从心底为他们高兴,也为产妇自豪。   自从林枫到产房上班后,许劭寒每天都要到产房来转两圈,一开始,大家都想到林枫是有家室的人,没有想到许劭寒在暗中追求着林枫,许多天后,大家慢慢对林枫有了了解,这才对许劭寒常光顾产房有了新的认识,大家都知道许劭寒对林枫的那种态度,只不过平常许劭寒是不爱开玩笑的人,所以大家虽然心中明白,但在许劭寒面前都不敢造次,唯恐有个闪失,怕许劭寒出言不逊弄得各自面上无光,落个没趣。只有护士长在看出苗头后,坏笑着单独对许劭寒说:"有眼光!追紧点!"许劭寒也不回答"是"或"不是",只是开心地笑着。   林枫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不是为别的事情,只是许劭寒对自己那种过分体贴以及对梦园无微不至、比父亲还要有耐心的那种关切,让林枫有种不知该怎么来处理他们本身那种租房和房东的关系,现在他们俨然像一对居家过日子的小夫妻。林枫明白许劭寒有种不拘泥于现实的个性,自己有婚史、有孩子的事情他可能无所谓,也不在乎,但林枫不能放开自己,她已经经历过爱情的沉重打击,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还不能把过去的一页翻过去来面对许劭寒对自己的感情。有几次她真想悄悄搬走,但张大姐和许劭寒对梦园的爱,有时候林枫感觉已超出自己对女儿的那种耐心。梦园是那样依恋张大姐和许劭寒,他俩一天不在,她就会让林枫扶着到处去找,小嘴不停的叫着:"要爸爸,要阿姨。"她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来对待许劭寒,一直和许劭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从感情上和平常的交往上。   这种关系在梦园三岁的那年打破了。   一天,梦园哭着从外面回来,一下扑在许劭寒的怀里:"爸爸,小朋友说我是野孩子,说你不是我亲爸爸。"   许劭寒什么也没说,抱起梦园气冲冲的出去了。林枫担心地跟上去想阻止许劭寒,但已经晚了。许劭寒对着院外面的一群小孩高声吼道:"谁再敢欺负我女儿,小心我揍扁了他!刚谁欺负她了?"一群孩子吓得一哄而散。许劭寒看着散开的孩子,对着泪痕未干的梦园说:"乖孩子,他们是看爸爸对你太好了,嫉妒你,才说你不是爸爸的亲女儿。"   梦园噘着小嘴:"以后我不跟他们玩了!"   许劭寒抱着梦园回到家里,林枫看着许劭寒不知该说些什么。旁边的张大姐看着林枫:"小枫,也不是大姐说你,你们在一起也相处两年多了,对方是啥样的人也都了解透彻啦。劭寒对你的心连我都感动,我不相信你是铁打的心肠?你们两个办个登记,孩子也不受别人欺负,你们又能相互照顾,学的又是一个专业,真是外人说的‘志同道合’,不要再拖拉了,把事办了吧。"   林枫确实也被许劭寒对自己的那份真诚深深打动,如果能和许劭寒结合这也许是件对女儿、对自己都有利的事情,可林枫总感觉她和许劭寒之间缺少一些东西,但具体缺少什么东西,林枫说不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她慢慢也开始依赖许劭寒,从女儿平常的起居、饮食、学习,许劭寒关心得比自己多得多,有时候自己心烦遇到梦园缠着讲故事时,她会大声的呵斥她几声,吓得她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如果让许劭寒碰见,他会抱怨林枫对孩子没耐心,他便会抱着梦园逗她开心,两个人常常会不知为什么事情而在一起哈哈大笑,让旁边的林枫听到他们快乐的笑声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脸。"也许嫁给他是最好的结局。"林枫心中想着。   张大姐的这句话正说到许劭寒的心窝里,这两年,许劭寒不知遭到多少次林枫对自己的拒绝,但他从没有气馁过,总暗暗给自己打气,并佩服林枫对以往爱人感情的执着和深沉。好友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醒他,不要痴迷在一份有过婚史和孩子的女人身上,以他的现状,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女朋友。从此以后许劭寒再没有和这位朋友交往过,那位同学怎么能明白许劭寒对林枫的那种感情?"他从来没有爱过,他现在的老婆估计也是因为谋种利益关系才结婚的。"许劭寒为他这位朋友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而感到可怜。他常常想,这一生也许是为林枫和梦园母女二人而生,自己从内心深处不能和她们分开来生活。他曾经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说了林枫的事,一开始父母不同意,但由于他的坚持,父母让他自己拿主意,只要自己幸福就是最好的结局。他抬头看看林枫,她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许劭寒叹了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天晚上,许劭寒看张大姐带着梦园睡了,便悄悄的敲响了林枫的房门。在许劭寒下楼之前,林枫也在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在考虑她和陈子源以往的事情,她预感到今晚许劭寒要过来找她,已经决定要把原来和陈子源之间的事情要向许劭寒坦白。门没有锁,许劭寒推门进来,林枫坐在床边梳妆台的椅子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直筒裤。床边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梳妆台上的相框里夹着梦园和林枫相依在一起亲昵的笑脸。许劭寒看着端坐在那里沉思的林枫,她并没有回头看他,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走到林枫旁边的床前坐下,猛一下抓住林枫柔软白皙的双手:"小枫,嫁给我吧!就算我求你了!看在我苦苦等你的份上。"他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接着说道:"也许你还沉浸在过去你和梦园爸爸的岁月里,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他(林枫知道许劭寒说的是陈子源)泉下有知,他如果爱你的话他会让你嫁给我的,他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孤独的生活……"   "不要再说下去了!"林枫打断了许劭寒的话,眼睛直视着相框中梦园的笑脸:"他没有死!以前我在骗你!"林枫说完这句话才把脸转向许劭寒,许劭寒看见林枫眼中包含着满满的忧伤和无奈,他疑惑的看着林枫,用眼神鼓励林枫说出压在心底的事。   林枫没有拒绝许劭寒紧握着她的手,她慢慢地向他讲述了她和陈子源从相识到现在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当她讲完时,时钟"咚咚"地敲了十二下。夜已深了,可许劭寒和林枫毫无睡意,林枫看着许劭寒充满感情的脸说:"不要急于给我说要娶我的话,你要考虑好再回答我!"   当许劭寒听完林枫对他讲述她的故事后,许劭寒的眼睛潮湿了,他心痛林枫为爱所受的委屈和痛苦而难过;他被林枫为爱而抛弃一切的人格魅力更加敬佩,他站了起来,把林枫紧紧搂在怀里,他并不担心林枫和陈子源过去的事情,但他怕林枫对他的感情是否掺杂着一种感恩的情愫在里面,"把过去忘了吧!我们的未来是美好的!我不需要考虑,现在就回答你,你和梦园我要定了,谁都不可能把我们拆散!"   林枫倚在许劭寒的胸前,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声,一种踏实、安宁的氛围把她环拥着,她为许劭寒对自己的那份赤诚的心而深深感动,她暗暗起誓,以后一定要把陈子源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彻底驱赶走,把自己的那份爱奉献给女儿和许劭寒,要是自己完全融入这个家庭里,就像许劭寒一样,除了单位上的事情之外,其余的时间就用在这个家上。林枫明白许劭寒是用整个心在爱自己,甚至整个生命,但爱情这个东西不知是否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她以前就是因为爱而失去了很多,因为爱而受到致命的打击;因为爱才离开亲人、离开同学和朋友孤单的来到这个城市;林枫有时候真的很怀疑爱情这个单词。经过和许劭寒相处的许多时日里,林枫对他的心却没有第一次和陈子源在一起的那种心跳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乐感觉,那种没有见到对方就有种魂不守体的感觉;许劭寒的爱就像山涧的小溪涓涓而下;又像和煦的春风轻轻拂面,细腻而不张扬。而陈子源的爱就像汹涌的波涛,像狂风、像暴雨,汹涌得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林枫很怀念。"唉!也许来势汹猛的爱情去的也快!要不他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抛开我和梦园呢?连个口信也不留。"林枫心中想着陈子源的无情。   "你不在乎我的过去吗?你不怕别人说你吗?"林枫挣开许劭寒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抬头望着他问。   "傻瓜!听了你的过去,你让我更加钦佩。你善良,有个性,有主见,外表娇柔,内心坚毅,这样的宝贝现在已很难找到,你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这辈子只要你不先不要我,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我的个性你应该清楚,从不在乎别人对我说三道四,我有一份自己喜爱的事业,现在又拥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而且能和自己深爱的人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它是我一直追逐的目标。"许劭寒看着林枫眼睛亮晶晶地说着。   林枫听着许劭寒对自己的坦诚表白,感动得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紧紧依偎在许劭寒的胸前。   四十一
  记得许劭寒和林枫在举行婚礼前,林枫才给远在兰城的姐姐和好友雯丽去了一封信。在兰城的林华接到妹妹从兰州发来的信后,带着雯丽买给林枫的结婚用品,怀着一颗激动的心坐飞机前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婚礼隆重而热闹。当林华看见温文尔雅、言语不多又很温和的许劭寒时,一下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夫,她抱着已经长大的梦园,使劲亲着她的小脸,惹得小梦园不高兴的噘着小嘴:"姨妈,你都把我的脸亲疼了!"她那胖嘟嘟、满脸不高兴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枫和姐姐有谈不完的话,婚假在家,林枫没有像别的新娘那样,一天到晚和新郎呆在一起,如胶似漆不能分开。她总和林华俩人躲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许劭寒很理解姐妹两人的心情,在他心中,只要林枫快乐,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他一直把林枫当孩子一样来看待,所有的事情都让着林枫,唯恐她有半点不高兴。林华一看见许劭寒就会从内心深处流露出亲切、涌现许多温暖的感觉,她为妹妹找到这样一位称心的丈夫而高兴。在妹妹家,她常常看着妹夫就会情不自禁的微笑,她总给妹妹讲:"不要欺负许劭寒,看得出来,他没有你可能就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会使去意义,你是他生活的动力。"当他看见许劭寒那么溺爱梦园时,也不断提醒林枫,不要让许劭寒把梦园给惯坏了,林枫总笑着对姐姐讲:"知道了!知道了!姐,你现在可真罗嗦!"   林华和林枫在一起,给林华讲了从离开姐姐家到现在的一些事情,她把一些比较伤感的经历都一带而过,怕林华听后心痛,林华也不停责怪林枫走后一直不给她联系,让她在家担心得坐卧不安,当舅舅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林枫在兰州的事情之后,就在她准备来时,舅舅又打电话说林枫不辞而别,估计是回兰城了。可林华在家并没有等回林枫,她四处打听林枫的消息,又坐车到陈子源家和陈子源的母亲理论一番。在家等待林枫消息的时间里,林华一下苍老了许多,她心中总默默祈祷上苍保佑自己的妹妹,一定要平安健康。当她在单位收到妹妹从兰州的来信时,看着信她又哭又笑,旁边的出纳吓得傻愣愣地看着她说:"林会,你没事吧?"林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匆忙请了假,本身想带着童童和丈夫来参加林枫的婚礼,可丈夫有重要的会议要开,童童还要上学,林华怕耽搁童童的功课,就坚持没让闹着要同自己一起参加小姨的婚礼的童童来兰州,但她答应童童,一定给她带回小姨和梦园的照片。林华不想在家里多停留一分钟。林枫的好朋友雯丽也收到了林枫的来信,但此时的雯丽因怀孕而不能和林华一起参加林枫的婚礼,她高兴地为林枫买了不少结婚用品,让林华带给林枫,林华为妹妹有了下落而高兴,脑子里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什么事也不能干,她为妹妹结婚而兴奋。她在看完信后,到每个大商场为林枫置办结婚用品,丈夫看见林华买来的东西堆在家里的床上像小山一样时,笑着问她:"你能把这么多东西带过去吗?傻瓜,还是带钱到兰州再买吧!"林华这才恍然大悟,买的东西没带,就坐上飞往兰州的飞机,来会见自己日思夜念的妹妹和梦园。   当她站在妹妹家的小院中时,所有的一切都比她想像的要好的多,林枫比原来更美丽,风姿更卓越;小梦园养的更是聪明可爱,一张嘴巴像大人一样那么能说会道,三岁多的小孩说出的话常常把人逗得捧腹大笑。张大姐勤劳能干,把家务干得井井有条……整个家处在安逸、幸福之中,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家,这一切让林华很放心。她是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见妹妹,却安安心心离开兰州回到兰城。   许劭寒的父母并不是太满意儿子的这桩婚事,但由于儿子的坚持也就没有过多干涉,他们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只是委派许劭寒的姐姐带着父母的问候从澳大利亚飞回来参加了弟弟的婚礼,当许劭寒的姐姐看见美丽端庄的林枫时,确实被她的妩媚和高雅的气质深深吸引,也对林枫为人的真诚和善良而充满好感,她很满意自己的弟媳妇,就像林华看见自己的妹夫一样那样爱林枫,临别时,她邀请林枫在闲暇时到澳大利亚去见见年迈的父母。林枫欣然答应,林枫也是在第一眼看见许劭寒的姐姐时,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一下也爱上了她。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林枫和许劭寒婚礼已经举行完两个多月了。俩人一起上下班,有时候又一起抢救病人,事业上的相互默契,生活上的相互关心、体贴,让两个人的感情更进一步,这些让林枫也很平静也很欣慰。许劭寒更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家,他对林枫百般呵护。在以后的八九年时光里,林枫更是享受着许劭寒无微不至的爱护,许劭寒为能让梦园独享父爱,不在乎被人对自己的看法,坚持没要自己的孩子。   许劭寒坐在椅子上,按灭了手上的香烟,踱到窗子前,望着外面亮着灯光的城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陈子源确实是出狱了,来找过林枫。这许多年,自己虽然和林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许林枫的心一直没有完全属于这个家,她心中对陈子源初恋的那种情愫一直好像萦绕在她心上。"许劭寒痛苦的想着,他和林枫之间一直都有一种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一种障碍,一堵高墙。实际上,他们之间的那种一直包裹着的东西早应该浮出水面,应该开诚布公的讲出来,但一直以来,许劭寒总怕讲出来伤害林枫,心中就一直压着想同她交流而一直怕交流的问题,捂到现在,"是该解决的时候了!"许劭寒对自己说。   下班后,林枫没有像往常那样等许劭寒一起回家,她检查完护理站和病房的一些快要生的孕妇,便脱了工作服,对值夜班的护士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提着包走了。她心中想着许劭寒在自己面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天到晚怕言语不当伤害自己,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舒服,也越觉得他是个窝囊废。虽然她明白许劭寒是为自己好,但一味的去遮掩两个人都明白的事情,让她觉得他在怜悯自己,并不是出于爱。   她一回到家,便和衣躺在床上。她心中很乱,脑子里一会儿是陈子源的身影,一会儿又是许劭寒的面庞,朦胧中许劭寒和陈子源两个人分别拉住她的两只手,都让她跟自己走,她感觉她的整个身子要被他们拉开,她痛得大声叫起来,一下从梦中惊醒,她惊恐的从床上坐起来,转动脑袋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才知道刚刚做的是一个梦。她也不去开灯,屋里很安静,"劭寒怎么还没回来?"她想着又躺了下去。只要许劭寒在家,她什么都不用管,他会准备好家中需要的一切,甚至她每月要用的卫生巾。许劭寒对她好,她心中也很清楚,但她不明白她对许劭寒的感情是一种爱或是一种感恩的心,彼此许多年的相依,虽然没有吵过嘴,可他们之间一直好像缺少点什么,"难道是缺少爱吗?"林枫在心中问自己。   门开了,许劭寒走了进来,他打开客厅的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只要林枫在家,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见林枫,和她谈论一天来在工作中的趣事和工作上有些没有解决的问题。谈到高兴的地方他们会哈哈大笑,谈到一些欠缺之处他们会相互想办法解决。这种习惯许多年一直是两个人在事业上的粘合剂。可今天,许劭寒只是默默地到厨房去准备晚餐,梦园还没有放学,家里除了他切菜的单调声音之外,四处都静悄悄的。许劭寒精神总也不能集中在做饭上,他慢腾腾的切着菜,想着林枫这许多年对她的感情。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林枫没有忘记陈子源。多少年了,许多个夜晚,林枫总是呼唤着陈子源的名字从梦中醒来。每次他在林枫清醒后的注视中,装模做样的静静打着酣,怕林枫为他知道此事而尴尬。有几次林枫甚至使劲摇晃着他,都没能把他"摇醒"。现在想这些事情,许劭寒后悔和林枫在遇到问题时没有及时解决,以至于现在大家都感到彼此心中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个人中间,都不能很好的把心中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   许劭寒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原来一直怕提起往事让林枫痛苦,他不敢和林枫面对面的共同探讨她的那段感情,结果让原来的一个小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想面对的问题像滚雪球一样,一直滚到两个人都推不动了,才想办法来解决。   许劭寒拿着锅铲站在灶台旁,锅里烧的鱼"吱吱"冒着青烟。"什么东西糊了?"林枫从外面急忙冲进来关掉液化气看着他说,许劭寒这才清醒过来。   "完了!今天给梦园做的鱼也泡汤了!"许劭寒惋惜的慌忙把冒着黑烟的锅放到水池里冲着,"磁"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爸爸,什么东西糊了?"梦园鞋也没换就背着书包跑到厨房。许劭寒边洗锅边对梦园说:"今天咱们到外面吃饭。"他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在门背后,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林枫,林枫眼里满是迷茫和无助,这让他不想同她说话的心一下又瓦解了。   "有什么事咱们吃完饭回来再说!"他走上前啪啪林枫的肩膀,又对上楼的梦园说:"作业回来再做,先出去吃饭!"   "听从你的安排!爸爸大人!"梦园"噔噔噔"地边往楼上跑边说。"爸爸,今晚我想吃油闷大虾!"梦园又补充说。   四十二
  陈子源接到公司电话后,就明白一到年底,公司许多事情他们不能直接处理,在电话里和林枫告别后怀着一颗不舍的心匆匆飞回了兰城,他没有回家,直接来到公司,秘书胡晓蓓看见他,便拿上一周来需要解决问题的材料和订购货物以及一些配件质量不好需要打回的单据让陈子源签字。陈子源让秘书把文件放下,让她关上门先出去让自己安静一会儿,他坐在桌前沉思着,想到原来和唐晓斌、商一凡一起开公司时,彼此可以相互照应,那时没有像现在这么累。可随着公司的壮大,他们三人有时为一些协议的不统一,慢慢有一些分歧,他们认为如果要继续保持他们彼此的亲密关系,那需要分开来干才行,以免今后在生意上意见的不吻合而发生更大的矛盾。陈子源带着自己的股份又重新成立了丰源公司,"丰"是林枫中"枫"的谐音,他忘不了林枫,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不能把林枫分开来想,他总感觉林枫就在自己身边,没有和自己分离,无论在生活上或在生意场上遇到再大的困难,林枫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这一次他到兰州,更进一步了解到林枫为了他所受的苦,看见自己已经长大又异常可爱的女儿,这些更坚定了他要和林枫母女一起生活的信念,他更深的感觉到自己不能和她们再分开了。   他把梦园和林枫的合照卡在桌上的相框里,并排放在原来他和林枫的一张黑白照片旁,"一家人的照片可以团圆了!"他看着照片微笑着、自言自语的说。他闭目养神,但又想到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他开始翻看着订单和一些他们不能解决的问题,一一签上字,又叫秘书进来交待她哪些事情让谁去办,具体的处理办法和要给几家客户约定见面的时间;又让财务科把年报表送了过来,看了具体的收入和支出,哪些帐目需要马上结清,哪些帐目可以拖欠,并交待派专人到一些拖欠自己公司货款的单位去催账。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疲倦地斜靠在高高的老板椅上。   呼机响了起来,陈子源拿起电话打了过去,是刘嫣然的声音。她可真是能掐会算,自己刚到家她就知道了。"陈总,知道你今天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刘嫣然在电话里乐呵呵的说。她可真是个乐天派,很少见她有不高兴的时候。陈子源想着,答应了她的邀请。   陈子源开着车赶到酒店时,刘嫣然已经在里面等候了,她一看见陈子源,忙站了起来,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的客套,相互都是开门见山,这种方式相处,让陈子源和刘嫣然都感觉很轻松。陈子源也不和刘嫣然客套,"刘经理,饭菜越简单越好,咱们只讲实惠。"   "和我的想法一样。菜我已经点好了,不过咱们再等一会儿,还有个人要来。"话音刚落,刘岚便冲了进来:"我来了!让你们久等了!"刘岚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边走边摔着,脸被外面的寒风吹得红彤彤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裘皮短大衣,下面穿一条红色带黑格的毛呢百褶裙,一双大红色长筒皮靴紧紧的裹着她那条修长的小腿,整个人在暖暖的灯光照耀下,越发显得生动可爱。   "哎呀,我们的公主来了!"刘嫣然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刘岚,"你可真漂亮!"   , "陈总早来了。"刘岚看了一眼陈子源,脱下外罩,拉开凳子坐下说。   陈子源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实际上这次晚餐是刘岚早就安排好的,上次,陈子源拒绝自己以后,刘岚一直不甘心,从小长这么大,在感情上,都是她去拒绝别人,从来没有谁把自己拒之门外,她那种不服输的个性让她不能就这样放弃陈子源,这可真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显得异常诱人"。她想接触陈子源,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有又搬出刘嫣然当自己的挡箭牌,她们俩已商量好,以和陈子源谈145车上的驱盖为由,因为她们知道陈子源是个工作狂,生意上的事他都很感兴趣,再说145驱盖的事也是刘岚父亲公司要向外推出的一个新项目,这也算一举两得。   刘岚每次见到陈子源就心跳加速,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怕!是因为在乎!"她确实很在乎陈子源,在乎他的一切。只要别人一提起陈子源的名字,她都会像小兔子一样支起耳朵听,打听一切有关他的消息。这次陈子源到兰州她隐约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不真切,想探个究竟。他们三个坐在餐桌旁,刘嫣然先说出了145汽车上驱盖的事情,看得出来,陈子源对这事很感兴趣,他讲他明天亲自到东昌公司看看,如果145驱盖质量确实不错,价格也合理的话,就和他们签合同,并且希望能长期合作下去,让双方公司都受益。   生意上的事情谈得很顺利,大家吃着饭,整个气氛显得很融洽。刘嫣然看着有些消瘦的陈子源:"陈总,你瘦了,听说你到兰州去了,是洽谈生意?"   陈子源认真地吃着饭,停顿了一会儿说:"公私兼备吧。"   "陈总在兰州能有什么私事?"刘嫣然正说出了刘岚想要问的话。   "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等到时候再给二位讲。"陈子源本身想把去兰州寻找林枫和女儿的事说给刘嫣然听,但看见刘岚那闪烁着爱情火焰的眼睛,怕直接说让她受到伤害,就止住了要出口的话,他觉得还是有机会单独给刘嫣然一人说比较好。   刘嫣然一直没有给刘岚讲陈子源的事情,她觉得那是陈子源以前的经历并不影响现在他同刘岚的交往,她也支持刘岚追求陈子源。此时她感觉陈子源有话想对自己说,但看见陈子源看看刘岚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马上明白陈总的意思,便岔开话题,开始谈论今年冬天的天气问题。   "哎呀,我忘了,我儿子明天要期末考试,他中午交待我早点回去,给他报听写呐,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刘嫣然便说便拿起衣架上的大衣。   "刘姨,你吃好了没有?"刘岚看着匆忙穿衣服的刘嫣然说。刘嫣然对刘岚示了个眼色,又对陈子源打了声招呼,出去到服务台结了账,便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陈子源和刘岚,场面一下冷下来,他们自己做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陈子源想着林枫和梦园,他准备年内如果有时间就再去一趟兰州,直接和许劭寒见见面,谈谈梦园的事情,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情不能再回避了,时间不等人。至于和许劭寒谈林枫的事情,陈子源觉得张不开嘴,这许多年是许劭寒一直陪伴在林枫的身边,照顾着梦园和林枫,自己想和林枫母女破镜重圆的想法是否太自私了,而自己这一生除了和林枫之间的感情之外可能再也没有能让他心动的女人了。   陈子源在别人的眼里一直比较内向,从不愿和不太熟悉的人多说一句话,他的小学和中学都在平淡和沉默中度过,父亲的过早去世,使他很早就成熟起来,在家里他尽量帮母亲多干点家务,让母亲有时间给别人编织毛衣挣些外快贴补家用,学习上也不让母亲操心,他从小就对自己制定一些准则,比如:尽量少到别人家玩(唐晓斌家除外);作业一定要在学校抽时间做完;在家一定不惹母亲生气……等等,但其中有一条最重要的是不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秽辱母亲和自己(嘲笑母亲是寡妇,欺负他没有父亲),如果谁敢在他面前有一点这样的表示,他会和这个人拼命。在他没有参加工作之前,他一直提高警惕观察着自己和母亲周围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他不明白那时候实际上他在充当母亲的保护者。   那时候他心中只有母亲一个女人,无暇顾忌身边其它女性。高中二年级时,在放学路上唐晓斌给陈子源说班上学习委员有事没事老喜欢偷偷的看陈子源,学习委员不但学习好,人也长得非常漂亮,她可是男生没事时谈论的对象。陈子源听完唐晓斌的话只是裂了下嘴,不知道是高兴呢还是自嘲,总归他什么话也没说,他也不让自己对任何女同学有任何想法。大学时,他才真正去注意一位女同学,而他注意那位女同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位女同学长得有点像自己的偶像——林青霞,那只是一种喜欢而不是爱,那种想法也只是在自己心中稍有停留罢了,他并没有像其他男生女生那样,在大学校园里悄悄的恋爱着。   陈子源觉得再不想去经历感情上的风风雨雨,心中有林枫一个女人满满地占据着已经很满足了。可这次见到林枫感觉他们是否能重归于好他心中没有把握,自己带给林枫太大的心理压力,无论是原来还是现在,他默默地想着事情应该怎样处理才好的对策,完全忘了刘岚还坐在自己面前,   而刘岚在想着怎样和陈子源交流、怎样能抓住他的心,这种沉默场面让她很难受。"陈总,我的驾照已经考过了。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刘岚打破沉默给陈子源挟着菜说。   "噢,那要祝贺你!来我敬你一杯!"陈子源一下清醒过来,他忙端起酒杯对刘岚说。   "应该是我先敬你,你是我的启蒙老师,学生先敬老师。"刘岚也端起杯子说。   他们相互碰了杯,几杯酒下肚,刘岚的话开始多起来。她不停的说着刘嫣然不同于别人在生意场上的种种表现,又谈到自己的母亲、姐姐。陈子源没有多少话,他只是静静看着刘岚表情丰富的脸。这顿饭,让陈子源觉得很乏味,而刘岚却有说不完的话,她感觉出陈子源的冷淡,但她有舍不得失去这次单独和陈子源相处的机会。吃完饭,她死缠着陈子源让他把她送回了家。   四十三
  送刘岚回家后,陈子源也疲惫的回到自己家里,一种冰冷的感觉把他一下包围起来,他把家中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照亮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可照不亮他心中的黯淡;他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大,让电视上音乐的声音来驱赶自己内心深处的寂寞。他站在窗前叹了口气,生意场上的搏杀已让他感到身心疲惫,他多么希望回到家,有自己的爱人为他端上一杯热茶,他把心中的痛苦欢乐和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向她倾诉,男人也需要一方宁静的港湾,也需要一副爱人的臂膀来相依。   他懒懒的到卫生间冲了澡,换上睡衣,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他按着电话上的录音键,给他的电话录音一个个回荡在诺大的客厅里。他点着一根烟抽着,"子源,我是晓斌,快过年了,今年回家过吗?如果回去咱们约好一起走……""儿子,我是妈,知道你很忙,保姆吵着要回家过年,你啥时候回来……"陈子源按掉电话,把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对于母亲她早就原谅了她,记得自己刚从劳改农场回来得知林枫和孩子的事情后回去看她,在母亲面前他问起林枫和孩子的事,母亲当时就生气的叫起来:"你说那个狐狸精,早就让她姐给带走了。不就是因为她们你才进的劳改农场?我看见她气就不大一处来。居然在我面前还说生的孩子是你的,真不要脸!"母亲说话时的轻蔑和恶毒,一下让陈子源感到很反感,当时他不想理会母亲,转身又回兰城寻找林枫的下落。但母子感情毕竟是割舍不掉的,当他想起父亲去世后母亲为自己劳苦奔波的样子;想起母亲为他上学凑学费而到处问别人借钱时祈求的眼神……那一切让陈子源想起时就揪心。等他在生意上稳定后,本想接母亲过来和自己一起生活,可母亲死活不愿来,说自己老了,在老家住习惯了,哪儿都不想去。没办法,陈子源只有找保姆来伺候她,自己有时间就赶回去看她,无奈母亲的个性的不随和与古怪的性格,用了许多保姆都中途走了。马上又要过年了,真快呀!看来年前再到兰州是不可能了。   他从公文包里又把财务上的有关报表仔仔细细看了一边,陈子源处世有一定的原则性,比如,在生意场上洽谈生意时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欺骗人;对朋友要以诚相待,平常相交如水,但朋友有难时一定要鼎力相助,不能含糊;对身边的女人说话则可以真真假假,模棱两可,但说到感情时则立场坚定从不乱说。所以在生意上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他是位靠得住、讲义气的生意人,大家都愿意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在货款上很少拖欠别人,以至于他的生意越来越好,这些也让他觉很欣慰。他仔细看着财务报表,从报表上看,他明白今年的生意又是丰收年,他考虑年终公司哪些人需要从资金上给予奖励,再拿出一部分钱给大家准备一份丰厚的年货,他已想好这些事情明天交给秘书去分派着手办理。   忙完这一切,陈子源才拿起电话,拨通了唐晓斌家的电话,他这次去兰州,晓斌和一凡都不知道,因为事情还不知道结果,所以他不想过早告诉他们这次自己到兰州的目的。但自己的事情单小双一直很关心,四年前当她知道林枫和一位医生结婚后,便常常张罗着给陈子源介绍女朋友,无奈林枫在感情上占据了陈子源心里所有的位置,任何女人都不能打动陈子源的心,这不能不让单小双感到世上还有如此死心眼的人。以前当她知道林枫结婚的消息时,曾怀疑过真正的感情,但又看到陈子源这种对感情的认真态度时,还是认为真正长久的感情是存在着,并被陈子源对林枫的爱感动着。   是单小双接的电话,唐晓斌不在家,年底了,忙!又到外面应酬去了。她现在是全职太太,儿子已经两岁多了,请的保姆对照顾孩子很有一套,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她问了陈子源的近况,陈子源在电话里听到旁边毛毛缠要妈妈念小人书的声音,单小双不耐烦的叫着他们家的保姆,当她又提起陈子源的个人问题和责骂唐晓斌一天到晚不着家时,陈子源敷衍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单小双现在经常为唐晓斌在家越来越少而发火,曾为此和唐晓斌吵得天翻地覆,为这事她把陈子源和商一凡请到家中为他们评理,陈子源当着俩人的面各打四十大板,并让他们能够换位思考,相互理解。在兰城他们三人的关系一直像亲兄弟一样,生意上也是相互帮忙,彼此的痛苦欢乐一起分担一起分享,只是大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相互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今年春节我们哥仨一定要一起回去过年。"陈子源想着。   四十四
  第二天,陈子源开车到东昌汽配公司,想了解一下昨天刘岚和刘嫣然谈的145驱盖一事。他刚把车停好,刘岚像从地缝里钻出来得一样,一下出现在陈子源面前,她热情地上去握住陈子源的手,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芒,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陈子源的好感。陈子源抽出刘岚紧握的手:"你父亲在吗?我想和他谈一下145汽车驱盖的事情。"   刘岚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前的人:"陈大哥就不能说是来看看我吗?"说完她又用眼角斜视着陈子源,看陈子源并没有注意自己,她有点不高兴的接着说:"我爸在办公室,我带你去!"   陈子源来到刘洪林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墙壁上新悬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着:"难得糊涂"四个大字,这字幅不如不挂,它完全和刘宏昌粗糙的个性背道而驰。刘洪林一看见陈子源就热情的站起来上前握住了陈子源的双手:"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欢迎欢迎!"   "是你的得力助手刘嫣然把我吹到你这里来了!"陈子源也热情的握着刘洪林的手。   刘岚看着父亲见到陈子源时那种饱满的情绪,心中也十分兴奋,她忙着给陈子源倒水。   "陈总可真是守信用的人,昨天刚说的事情,今天就亲自跑过来,这就是大家都喜欢给陈总做生意的最大原因。"刘嫣然也快步走了进来。   陈子源看着刘嫣然,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带紫边的金丝绒中长棉袄,修长而不臃肿,把她稍稍发福的体态恰到好处地掩饰起来,自然卷曲的短发更显出她的精明强干。陈子源对刘嫣然点点头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刘洪林旁若无人地大声谈论着自己公司今年的业绩,说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越来越大的将军肚在他的笑声中不停的抖动着,刘岚看着父亲那种毫无顾忌的神态,不高兴的看着父亲,暗暗想:"父亲就是读书少,没有一点儒雅含蓄的气质,一副乡里人一夜之间暴富显露出的浅薄神态。"刘岚看了一眼陈子源,他好像一点都不厌烦父亲口若悬河的夸夸其谈,一直认真听着刘宏昌的谈话。实际上陈子源无论和任何人在生意交往的过程中,无论对方地位的高低,他都认真听取对方的话题,只有在他认为当谈话内容和生意无关时,才会找出适当的话题打断对方。刘洪林旁若无人的说着昨晚在歌厅又让工商税务一帮人给狠狠宰了一把,又大骂工商税务那帮人不是好东西,又吃又拿还不办事。陈子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旁边的刘嫣然微笑着对刘洪林细语道:"刘总,咱们还是先带陈总去看看驱盖吧。"   "对对!先看驱盖,先看驱盖。"刘宏昌这才打住话题,站了起来。   他们一行四人驱车来到离郊区不远的一处厂房,厂房不大,品字形的几间平房,中间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子的一角堆满了大大小小汽车上的配件,几个工人推着推车从车间里往外推着刚刚生产出来的小零件。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照射在红色的瓦房顶,院子中间的马路旁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鸟,在啄着马路上不知谁早餐掉下的饭渣,当它看着走过来的几个人时,便鸣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陈总,过来看!"刘岚像小孩一样在前面蹦蹦跳跳,她今天显得异常高兴,这其中的奥妙当然只有刘嫣然知道,刘嫣然走在后面,看着兴奋的刘岚,又看看陈子源,"如果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在性格上真是一种互补。"刘嫣然想。   陈子源随着刘岚的叫声,走到她跟前,她手中正拿着一只145车上的驱盖。陈子源伸手接了过来,左右检查观看了一遍:"质量果真不错!"他没有说出口,回头看看刘总,刘洪林边走边不停指挥推着推车的工人:"放零件的时候轻一点,别弄坏了!"   刘洪林看见陈子源不停审视着手中的零件时,边高声说:"陈总,我的厂子里生产出的零件,绝对正宗!它虽然是小作坊,但有正规的一套程序,是通过国家质量认证的产品,绝不搞水货充斥市场断自己的后路。就是价钱高一点。"   "那刘总说个价吧,咱们相互在一起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你我都是做正宗产品的人,在整个市场上生意人都知道你我不作假货。"陈子源说的是真话,他只所以能和刘洪林交往到今天,虽然刘洪林没多少文化,但他在做生意上对人很诚信,直来直去,很吃苦,也很能抓住商机,这也是他生意一直很兴隆的原因。   刘洪林说出了驱盖的价格,又带陈子源在整个厂区转了一圈,又谈了自己过完年后的几个新计划,雄心壮志,不能不让陈子源对他刮目相看。   回到东昌汽配公司他们签了合同,陈子源拒绝了刘洪林请吃饭的挽留,告别刘嫣然和刘岚,刚开着车没走多远,传呼响了起来,陈子源看着上面的留言:陈总,晚上在美乐大酒店见!是刘岚的留言。他放下传呼,想着刘岚对自己的态度,他明白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打算应邀去见刘岚,要给刘岚讲清楚他们之间也许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别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天刚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岚拎着小巧的坤包,提前来到了美乐大酒店,她的心仆仆乱跳,手心不停的冒着冷汗,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不时伸出手看看手腕上的表,她有些生自己的气,在心中责问自己为什么在感情上会被一个中年男人所俘虏,这种男人在她周围很多,有多少人在她面前不停的献殷勤,她都不把他们当回事;而且父亲又是那么反对她和陈子源的事情,陈子源对自己又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样子,弄得人在这件事情上左右为难。   刘嫣然在和陈子源交往以后对陈子源的评价也相当不错。刘嫣然在商场上身经百战,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她说陈子源不错,那说明自己并没有看走眼,也说明陈子源是个比较优秀的男人。以后为了自己的幸福,也为了陈子源,她决定再不会和其他男人乱开玩笑,没得正经。   她认真地想着心事,服务生进来问是否点菜?刘岚这才清醒过来,回头对服务生说:"等人到了再点!"服务生又给刘岚加了水,悄然退下。刘岚这才真正看了看时间,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七点的位置,"该来了!"她想。   她走到窗口,向外望去,这才发现白天晴好的天,现在居然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她看见飘扬的大雪,猛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心中升气,她忙靠在窗子旁的暖气包上,又猛然想起那次和陈子源学车后陈子源拒绝和她交往的话,那次虽然刘岚很伤心,但她一直不愿放弃,无论从哪些方面她对自己都充满信心,都不愿意服输。   门开了,服务生带着陈子源来到了包房,陈子源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的摆设很豪华,大红的沙发上镶嵌着金黄的大花边,黑色放光的餐桌上摆放着金黄的大花瓶,花瓶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就连窗帘也是闪闪发光的金色,这样的房间格调很像刘岚那种追求时尚、追求奢侈生活的性格。陈子源明白刘岚这次请他的目的,他也是有备而来。刘岚看着陈子源,眼睛里流露着无限的柔情,陈子源躲开她的目光:"你早来了?外面下雪了!"   刘岚回答着,她没让陈子源看菜单,就刷刷点好了菜,高声对服务生说:快点儿上菜!陈子源看着刘岚那种对什么事都独包独揽的样子感觉不舒服,他喝着水,不去看她。   "陈大哥真是个大忙人,你今天赴约可是晚了。"林枫本想数落两句迟到的陈子源,但说出的话却含着娇媚。   "刘经理今天没有来?你俩不是干什么事都形影不离吗?"陈子源问。   "今天我想单独行动,难道不行吗?"刘岚含情脉脉的对他说。   陈子源本身想在吃完饭以后再给她讲清楚自己的事,让她早点了断对自己的幻想。但看着刘岚对他的那种暧昧态度,陈子源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林枫和梦园的照片,"给你看样东西。"陈子源把照片递给刘岚。   刘岚接过照片,看见照片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用手环抱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妩媚少妇,两个人甜甜的笑着,一副很幸福、很满足的模样。   "这是谁?"刘岚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抬头问陈子源。   "我爱人和我女儿。"   刘岚惊愕的瞪大眼睛愣在那里,这只前她想都没想过陈子源会有妻子和孩子,隐约只听说原来他进过监狱,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对陈子源事业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在乎,但此时忽然让她去接受他有爱人和孩子的事,她不能够。她就像行走在白皑皑的一片丛林里,正在专心欣赏大雪过后的美丽景色时,转身忽然发现有处景致被一个不懂风情的人糟蹋了一样,让人惋惜、让人气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猛然把照片摔在陈子源面前歇斯底里的叫道:"为什么不早说,你是个大骗子!道貌岸然的大骗子!我讨厌你!"她猛然拎起小包,抓起衣架上的大衣,摔上门,断然跑掉了。   "先生,还上菜吗?"服务生看着高声叫着跑掉的刘岚问陈子源,陈子源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也匆匆离去。   陈子源匆匆赶到楼下的大厅里,又跑到酒店外的马路上,都未见刘岚的踪影,他怕神态有些失常的刘岚出什么事情,回转身拿起大厅里的电话,拨通了刘嫣然家的电话,"刘经理,我是陈子源,我个人的事情你没有给刘岚讲过吗?"他把刘岚匆忙跑掉的事给刘嫣然讲了,刘嫣然让他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刘嫣然接完陈子源的电话后就开始联系刘岚,她不停的给刘岚的呼机留言,又冒着大雪四处寻找着刘岚,在一处僻静的酒吧里,刘嫣然看见在昏暗的灯光下,刘岚醉倒在吧台旁,她身边一个男人不怀好意的抚摸着刘岚的头发,还不停的对她说着什么,刘嫣然走上前,推开那个中年男人,厉声说道:"想干什么?靠一边去!"那男人一看到怒容满面刘嫣然嘴里嘀咕了两句,转身走开了。   "刘岚你醒醒,你喝醉了?"刘嫣然扶着不停说着:"骗——子——,你是大骗子——"的刘岚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吧。   门外的雪花肆无忌惮的飞舞着,在街道上冲撞着,只要有光亮的地方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随着风四处乱窜。马路、停靠在路边的车、行走的人……所有在外面的一切全都盖满了雪,而且越盖越厚。她们在雪地里等了半天,才拦住一辆的士。刘嫣然扶着刘岚坐了上去。她把满身酒气的刘岚带回自己家,把摇摇摆摆的刘岚安置在床上躺下,又回到客厅里给陈子源回了电话让陈子源放心。   刘岚在刘嫣然家又哭又笑,刘嫣然擦着被她吐脏的床单,又用凉毛巾缚在她的额头上,刘嫣然看着绝望的刘岚,心中不禁开始责怪陈子源,以前她和陈子源已经说好,这件事由她来对刘岚讲比较好,今晚俩人怎么跑到一块儿,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看着慢慢安静的刘岚,刘嫣然叹息着关上灯,回到自己房间里,儿子早已睡着,小脸在睡梦中还绽放着笑意,刘嫣然亲了一下他的脸,在他旁边和衣睡下。   刘岚头痛欲裂,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沉思了一会儿,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只知道自己在一家酒吧喝酒,其它的事情她一点都记不清了。她环顾着房间周围,朦胧看见墙上悬挂着一张孩子的照片,才发现自己是在刘姨家里,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她伸出一只手,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以缓解疼痛。她重新躺下去,才慢慢想起昨晚在美乐大酒店的一幕,她回想着陈子源给她拿出的照片,想着自己在他面前抛开自尊卑微的面对他,好像在祈求他的感情,"刘岚啊刘岚,在每一个人面前都光焰四射的形象居然为了陈子源而一败涂地。"她心中怨恨着自己,但感情上的伤害,让她不能不伤心。她也不知什么时间,只是瞪着双眼静静的躺着。   叮铃铃,闹钟响了起来,刘嫣然懒洋洋地穿衣起床。她穿好衣服,站在刘岚睡的房间门口听着,里面静悄悄的,她寻思着刘岚还没有醒,就轻轻地到厨房里准备着早餐。   "小岚,起床吃早饭了!"刘嫣然轻轻地敲着门,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刘嫣然推门进去,床上空空的,她又到卫生间找,也没人,她又回转身来到房间里,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刘姨,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回家了!"刘嫣然放下纸条,给刘洪林打了电话,刘洪林说刘岚在家,刘嫣然停顿了一会儿,觉得在电话上说刘岚的事情不太好,便挂了电话,准备机会合适时再和刘洪林谈谈刘岚的事情。   四十五
  年关越来越近,陈子源已联系好和唐晓斌回老家过年的事,而商一凡说最近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洽谈,春节休息时间太短,就不回了。陈子源也没有勉强他,准备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就走。   陈子源坐在办公室里想着他们三个人,只有唐晓斌是真正拥有自己小家的人,商一凡从狱中出来直到现在,也是只身一人。陈子源不止一次的关心他的个人问题,每次商一凡都笑笑回答说:"只要心不孤单,一个人的家同样五光十色!"陈子源也不停琢磨他这句话,认为说得很有道理,商一凡在家排行老小,所有的事情哥和姐顶着,生活也没有压力,工作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爱好,不像他和晓斌,工作的初衷不是爱好而是生活的压力,晓斌要照顾父母和自己的小家;而陈子源主要是想从物质上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有底气把林枫和梦园接回来同自己一起生活,才让自己的良心得到一丝安慰。   他让秘书送来一杯花茶,一丝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弥散在整个房间,陈子源端起杯子深深地嗅着,林枫的音容笑貌又跃然跳跃在他的面前,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林枫医院的电话。"护士长没有上班在休公休假!"陈子源失望的放下电话,他沉思了一会儿,又一次拿起电话,"电话打到家里不太好吧?也许他也在家,现在让他知道不好。"他犹豫着放下电话,"算了,等过完年再联系!"陈子源这个想法决定后整个心也随之开始安宁,不再左右摇摆不定、胡思乱想。但他坐在办公室里,无法不去想林枫和梦园,他看着桌上梦园和林枫的照片幻想着以后他们在一起生活时的幸福欢乐。"现在的家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家。"他不舍的把目光从照片上转开微笑着站了起来,准备到商场给林枫和梦园买点东西。   以前也和林枫一起到商场买过东西,记得在他们刚认识大概有一个多月,那天他们冒着大雪爬山,在爬山时林枫的手套不小心被树枝挂坏了,下山后他拽着林枫想到商场转转,而林枫只希望能和他在一起静静的说说话,但他不等林枫同意就拉着她的手朝商场跑去。在商场,他印象最深的是林枫和他在一起时的羞涩以及为买手套林枫不让他出钱的情景。在经过女装柜时,他发现林枫不停的看一套女装,他侧头看了那套衣服的价格,那时他确实太穷了,以至于没有能力去给林枫买那套衣服,这件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想弥补也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他想完成以前的那个心愿,再者自己作为父亲从没有给自己的女儿买过任何东西。想好后他给秘书交代了一声,就开着车走了。   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手中大大小小拎满了袋子,"看来大家都在购年货!"陈子源想着慢慢地开着车。百货大楼前的空场上更是人山人海,门前摆了一长排桌子,上面放着一些促销产品,人们蜂拥着、吵闹着,争先恐后的上前抢自己需要的东西,从里面还传来小孩的哭喊声。售货员高声呵斥着:"拿了东西给钱啊,说你呐,没听见!"   陈子源停好车,随着出出进进的人流乘电梯上了二楼,二楼是女装,他缓步左右观看着。许多年没有到过女装柜,女装现在流行什么,他脑海中没有一点概念。他细细的看着,也不再想流行的趋时,"只要适合她的服装就最好!"他边想边看边走。在一套海蓝色的薄呢套装面前他停下了脚步,无论面料、款式、做工都很好,陈子源用手翻看着,他看着这套服装,仿佛已看见林枫穿着它端庄雅致、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   "把这套衣服包起来!"   "先生真是好眼光!这套衣服全市只有这一套,而且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和款式。"售货员小心翼翼地收起衣服。   "是吗?"陈子源也为自己的眼光独到而兴奋,他付了款,提起衣服又到四楼童装柜。童装柜更是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服装让他不知该从哪里看起。他有些拿不准该给梦园买多大的衣服,他给售货员比着梦园的个头、胖瘦,售货员帮他挑选着。最后他又给梦园买了一台小小的录放机,才满身疲惫的带着采购的衣物回到家里。   四十六
  刘岚这两天没有到公司去,刘洪林也没有勉强她,他不知道刘岚在为陈子源而伤心,他一直以为上次给刘岚讲他反对她和陈子源交往的事情以后,刘岚和陈子源的事情已经过去,他曾高兴地想自己的女儿有头脑,处世也已经老练成熟了,并慢慢把公司的许多担子放在她身上,让她多干一些事让她在生意场上得到磨练,也在暗中悄悄托人给她介绍男朋友。"自己一年比一年老,大女儿在外地是不能指望的,以后公司所有的事情还是需要刘岚来支撑。找女婿要找对公司的管理和经营有一套,当然前提是一定要爱自己的女儿,以后在生意上最好是夫唱妇随。"刘宏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快过年了,单位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还有一些需要年前解决的问题由刘嫣然去办,想到刘嫣然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流露出笑意,她是个好女人,真是"上的厅堂,下得厨房"。公司的许多事情大部分都压在她肩上,从无任何怨言。自从她丈夫去世,刘洪林感觉她对自己好像一下变得疏运起来,没有像原来一样两个人经常单独相处;虽然刘洪林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他心中还是明白刘嫣然的心思,怕别人说闲话,他知道自己是离不了婚的人,他和自己妻子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可想起自己在最落魄的时候是妻子相伴在自己左右,"人不能没有良心。"这也是刘洪林思想中的观点。他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也跟着电视里一个老旦的唱腔哼上两句,悠闲地架着二郎腿,随着锣鼓声上下巅着脚。   "小岚,要过年了,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间回来,一去就不回来了,还要这个家吗?"刘宏昌听到外面不知谁家燃放的鞭炮一下清醒过来高声对卧室里的刘岚说。   刘岚没有理父亲,她斜靠在床上大大的靠枕上,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上海服饰》,上面花花绿绿的页面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在回想和陈子源相识的前前后后,这才冷静的想到自己确实是自作多情,陈子源并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丝毫爱的意思,她现在是不能原谅自己在陈子源面前的低三下四,特别是送陈子源领带和纸条的事,尤其是自己热辣辣看他的目光和他回看自己时那疑惑的眼光,每次想起就觉得是一种耻辱。虽然不少男人在她面前表示好感,可她都没有像见到陈子源时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每次看到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从心中"吱吱"往上滋长,那种幸福让她想起就脸红,就兴奋的不能入睡。可没想到他已经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这一下真的让她不能接受,她感到自己被一个不怀好意的蒙面人一下从悬崖上推了下来,现在还游荡在空中,不知要摔倒哪里。她恨陈子源,自己的骄傲在他面前一下摔得粉碎,她都不知该从哪里捡起。   "小岚,在干什么呢?给你说话没听见?"刘洪林在客厅里又喊着刘岚。"没事你也出去转转,给自己买两套衣服,看家里缺什么带点回来。"   刘岚放下手中的书,到卫生间梳洗了一下,就穿上大衣也不同父亲交代一声就带上门出去了。   看着女儿出去的身影,刘洪林不高兴的嘀咕了一句:"越大越没规矩,出去也不打声招呼。"但转身又被电视中的精彩戏曲迷住了。   刘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一脸的落寞和疲惫,对面走过来的人不小心撞她一下,她马上呲牙咧嘴的冲着别人的背影大声叫两句:"你没长眼睛,走路也不看着点!"走过去的人回头看看她恼怒的脸斜她一眼,小声说着什么。"你在说什么?有本事大点声音。"她站在那里,一副调畔的样子,看见别人匆匆离去,她觉得心中更难受,此时,她真想找个人打一架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但每一个人都好像有干不完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理会她,只有她是个闲人,她越发生气,看见谁都不顺眼,在一家化妆品专卖店她终于和营业员大吵起来,来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气。   "小岚——,小岚——"刘嫣然看见刘岚和营业员吵着架,她高声叫着刘岚,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拉住刘岚:"小岚,别吵了,走!"她拉起还在回头不停骂营业员的刘岚,"小岚,你怎么了,看把人家都骂哭了,你还不停,有点过分了!"刘嫣然责备的对刘岚说。   "活该!谁让她不顺眼呢!"   刘嫣然拉着刘岚挤出人群,走出化妆品专卖店。"走!到我家去。"刘嫣然对刘岚说。   "我那里都不想去。咱们去喝杯咖啡吧!"刘岚跨上刘嫣然的胳膊说。   在咖啡厅,她们选了一处可观望街上人来车往的玻璃窗前坐下,要了两杯咖啡。刘嫣然加了方糖用小勺轻轻地搅拌着,她看看眼前的刘岚,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咖啡,好像在想着心事。   "小岚,昨天早上从我那里不辞而别,当天我就想找你谈谈,你也知道,公司的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刚刚我也是从税务局回来碰上你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小岚,刘姨想劝你一句话,人们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觉得珍惜,真得到手了,也就那么回事。你还小,在交朋友上有许多选择的余地,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其实陈子源并不适合你,第一,年龄上悬殊太大;第二,他在感情上拥有的太多,不单纯;第三,他的历史不光彩。你只是被他的成熟和儒雅的外表所吸引,你们并没有深交,你并没有真正了解他,现在这样的结局对你反而更好,陷得不深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太大,想开点,啊。"刘嫣然也逐渐了解陈子源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但为了安慰刘岚违心地说着他。   "刘姨你不用安慰我,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过不了两天我会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咱们想点快乐的事吧。"刘岚喝着咖啡兴高采烈地说着。"刘姨快看,那个女的穿的大衣样子真好看!"   刘嫣然随着刘岚手指的方向向窗外的街上看去,一位穿着淡紫色中长羊绒大衣的年轻姑娘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刘嫣然看着望着大衣眼睛放光的刘岚,忙去结了帐,拉着刘岚的手:"走!咱们逛街去。"她又转头看看刘岚:"真的不伤心?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刘姨就放心了!"   四十七
  这个春节,许劭寒让自己在林枫面前作绣,自己心中虽然为林枫和陈子源的事情很不高兴,但想到要过年了,不能破坏过年的欢乐氛围,更不能让放假在家的女儿看出什么破绽,他尽量在林枫面前保持一种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样子,过年该准备什么东西、该办什么事情,他都有条不紊的张罗着。在他内心深处,在他知道陈子源从遥远的兰城赶到这里来看林枫和梦园后,感觉林枫对他态度越来越冷淡,这让他很痛苦、也很恼火,而随之而来的痛苦和妒忌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的缠绕在他心上,他一再告诫自己对自己所爱的人在感情上要无私,可人与人之间对感情的那种争夺无意识的影响着他,尤其是爱情这种感情它是不能随便分割、更不能让对方施舍。   陈子源来兰州许劭寒知道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他从不担心去面对这件事情,他有信心换取林枫的心,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彼此的一切喜好、个性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了解,要想让林枫和自己分手,他一直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怕陈子源来兰州找林枫和梦园,然而,当陈子源真的出现在林枫和梦园面前时,他才有一种深切的危机感,他突然对自己原来所做的一切和所想的一切都不自信起来,怕失去林枫,更怕失去梦园。   许多次,林枫都是呼唤着陈子源的名字从梦中醒来,他怕林枫尴尬,每次都"呼呼"地睡着觉。有几次,他听见林枫在悄悄的抽泣,他真想坐起来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让她把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向自己诉说,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再一次的揭开林枫心中的伤疤,让她再一次的受到心灵的伤害。只从那次林枫给他讲了陈子源的事情以后,他曾暗暗发誓今后一定不在她面前提到他们从前的事。在生活上,工作上他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林枫感受家庭的温暖和相处的快乐;让梦园尽情享受父爱带来的幸福和安全。   林枫从小失去父母,结婚时林华曾拉着林枫的手放到他手上,他清楚的记得林华含着激动的泪水对他说:"我把妹妹交给你了,她从小没有享受到父母的关爱,你要好好爱她,希望你们以后要相互理解、相互爱护,彼此有过错时要相互原谅……"当时他也感动得泪水在眼中打转,可没想到林枫对陈子源的感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都忘不了对方,彼此好像有一种深深的眷恋,难以割舍。再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梦园,想到将来也许要和女儿分开,许劭寒难过得心像要撕裂一样,他痛苦得扭曲了双脸,用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我不能没有女儿!如果一定要放弃,那我就成全他们,但女儿我是不会让步,我是不能和女儿分开。"为怕女儿被陈子源带走,他已开始悄悄着手办理自己和女儿出国签证的事,他打算这件事情不让林枫知道,等自己和女儿走时再告诉她,以免她阻挠他的行动。   除夕夜,他做了满满一大桌好吃的,做每一样菜,他都考虑着林枫和梦园的喜好,希望她们能吃得可口。当他把饭菜摆好,酒倒上时,才叫着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林枫和梦园过来吃饭。梦园站在餐桌前,看着许劭寒高兴的叫着:"爸爸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爸爸真好!"梦园端起酒杯:"爸爸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梦园,你不能喝酒!"林枫制止着梦园。   "一点点红酒,没有关系,再说今天过节,就让孩子少喝点。"   "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   梦园高兴地叫着和许劭寒碰着杯,她不停的给许劭寒挟着菜:"爸爸,你吃!"   许劭寒笑眯眯地看着梦园:"女儿对我最好,女儿我没白疼。"   "妈妈也吃!要不一会儿你会说我偏心眼儿。"   许劭寒看着一家人快乐团年的氛围很高兴,"这也许是我和林枫在一起过得最后一个年了。"他心中想着。离婚协议书他已经准备好,并在上面签了字,等他走的那一天他再留给林枫。他抬起头看着林枫想。   "看什么呢,眼神怪吓人的。"林枫慢慢剥着手中的虾说。   "说明爸爸爱妈妈呗,这还不知道。对吧?爸爸!"梦园快乐的说。   电话响了,许劭寒快步走了过去,当他拿起电话"喂"了几声,可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声音,许劭寒挂了电话走回餐厅。"奇怪,怎么不说话?"他看了眼林枫。   "可能是打错了!"林枫慢慢嚼着菜、心有所思地说。   "不会是陈子源的电话吧?"许劭寒心中想。   外面又起风了,兰州的风一年到头没完没了,一些被风吹起的枯叶和沙尘吹在玻璃窗上劈劈啪啪地响,仔细听远处的风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空旷的原野嘶叫着发着淫威。家中的暖气虽然很足,但每次听到这样的风声,林枫就会有种冷冷地感觉和一种落寞情绪紧紧包围着自己,她下意识的拽拽身上的衣服,又放下挽起的袖口。许劭寒看着她,这次他没有去给她拿衣服,甚至没有再去看她一眼,只是不停地给梦园挟着菜并和她说着话,接完电话虽然许劭寒什么都没说,可整个房间却因为这个电话而显得有些沉闷。除了梦园不停的挟菜说话的声音之外,便是轻微的碗碟碰撞声。   原来带梦园的张大姐,只从儿子大学毕业后,就随着儿子走了。家里的家务基本上都是许劭寒操持,林枫也只是在闲暇时织织毛衣、收拾收拾衣橱之类的事情,每次下班回到家,许劭寒像家庭主妇一样,系上围裙就下厨房忙碌,无怨无悔,他觉得为这个家多干点事情,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看到林枫和梦园吃着自己做的可口的饭菜,他总有一种成就感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周围认识的人刚开始看到许劭寒像女人一样天天从外面提着菜,忙里忙外,对他总是嗤之以鼻。时间久了,大家慢慢也看习惯了,不再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许劭寒的个性一直是我行我素,从不过多和周围的人接触;他也知道对于他不要自己小孩而把梦园当亲生的一样来看待,周围的一直不理解,但他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他一直认为,人生不过几十年,到头来两眼一闭,谁还知道身后事?自己虽然没有亲骨肉,但他已经享受到养孩子的快乐,孩子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孩子心存责任心和爱心,能从中感受到快乐和无尽的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想着他和梦园的签证,可能再过十几天就办下来了,在这期间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他低着头吃着饭并想着该着手先办理那些事情才节约时间。   林枫已经看出许劭寒对她的改变,这次陈子源来兰州的详细情况她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他。前几天在医院里,她站在护理站台前接听陈子源的电话时,他那种疑神疑鬼的眼神让她很反感。按说他刚从国外回来,小别胜新婚,可昨晚和许劭寒亲热时林枫感觉自己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甚至有些反感,她曾问自己是不是陈子源的出现影响了她的, 心情?这两天,林枫也在不停的考虑陈子源对自己说的话,她不能做出决断,离开许劭寒她良心上过不去,不去见陈子源她又觉得感情上不能接受。她左右为难,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最让人棘手的是梦园的事情,梦园是许劭寒的命根子,让许劭寒离开梦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从梦园的呀呀学语、第一声叫爸爸,第一次会走、第一次长牙……都是在许劭寒的呵护下慢慢成长起来的,梦园的一切都不能和许劭寒分开。她放下筷子叹了声气,"我吃好了!"她走出了餐厅,看起电视来。   "爸爸,妈妈好像不太高兴,咱们也快吃,春节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咱们快吃!"许劭寒看着女儿笑脸高兴的说。   整个春节都是在一种无法言状的氛围中度过的,大家都好像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种容易破碎的东西,唯恐一不小心打烂了它。林枫和许劭寒都觉得这种日子过得很累,心中总是沉甸甸的,只有梦园活跃在这这个家里,让这个家才充满一点活力。一过完正月十五,许劭寒就拿到了去澳大利亚的签证,他背着林枫悄悄准备着出国所需物品以及梦园需要和喜爱的东西。正在这时候科里接了一个通知,让卫生系统各科室护士长集中到市外一个风景区全封闭式学习三天,林枫带着许劭寒为她准备的生活用品去参加培训,等她再回到这个家中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四十八
  三天后的一个黄昏,林枫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她打开房间里的灯,暖暖的灯光笼罩着四周。林枫环顾着刚刚离开三天的家,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好像都在默默等待着她的归来,猛然间有一种巨大的暖流充斥着她的心,这个时刻她才忽然觉得这个家对她是多么重要,她顾不上休息,系上许劭寒的围裙,到厨房准备着晚饭。她先找到做菜时所需要的用品,又打开冰箱,冰箱里堆得满满的,应有尽有,好像这个星期都不用再买菜了一样,她不能不佩服许劭寒的细心和周到。做饭对她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只是前几年有张大姐操劳,这几年又有许劭寒操持,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给许劭寒做过一顿饭,就是他出差在外,林枫和梦园也是凑合着过日子,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到厨房好好做顿饭。每次许劭寒出差,每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交待怎样做饭简单可口,吃饭上不能马虎……不放心她和梦园。现在,林枫做着饭,想着许劭寒不厌其烦地交待她的话语,"他那那是罗嗦,那时对我和梦园的爱呀!"林枫想着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又想起陈子源,也许他只是自己初恋时一个美好的梦,自己和许劭寒才是真正要走完一生的人。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无数慢慢长夜,风风雨雨的相伴才是真正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爱,她直到今天才猛然明白,许劭寒对自己的感情是一种深沉而有一种切肤之痛的爱,他从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时时为梦园和她着想。"他的爱是多么无私!"林枫想。她今晚要和许劭寒好好谈谈这许多年压在她心头的事,说出自己现在对陈子源真正的感受,也说出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心中一下非常轻松,她哼着歌,摆好饭菜,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梦园快回来了,许劭寒也会马上到家。她解下围裙,半躺在沙发上,想趁着他们还没有回来的空隙好好休息一下。   在外面学习的这几天,不了解的人认为他们是找借口到风景区旅游去了,实际上这几天他们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按要求专心学习,每天一座就是十几个小时,课程安排的满满的,让人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林枫躺在沙发上朦朦胧胧的睡着了,他恍惚看见陈子源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她跟前,用手扶着她的头,微笑着看着自己;忽然她又看见许劭寒夺门而入,手中拿着木棒狠狠的向陈子源的头部打去,梦园哭喊着拉着两个人的衣角喊着"爸爸";又是同样的梦,梦中陈子源和许劭寒同样紧紧的、分别拉住她的手让她跟他们走,他们撕扯着林枫,林枫感觉自己要被他们撕裂,她痛苦的高声叫起来,梦园跑上来又哭着拉住林枫喊着妈妈,林枫吓得一身冷汗从沙发上一下坐了起来,心"咚咚"的狂跳着,她坐了一会儿定下心,知道刚才做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她看看四周,家里还是静悄悄的,她起身打开电视,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梦园和许劭寒还没回来。   "还没有回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直到这时候林枫才觉得不放心起来。她拿起电话打到科室。   "是护士长,许主任请探亲假休息了!你不知道?"护士小张在电话上惊奇地问。   林枫挂了电话,她一下慌慌张张开始在屋里寻找着什么东西。在电视机旁边有封信映入林枫的眼帘。她用颤抖的手打开信件,她已预感到要发生的事情,她揉揉眼睛看着信。   小枫:   原谅我带着女儿与你不辞而别,本想当面对你说这件事情,和你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境,可是,理智告诉我必须迅速带着梦园走才是应有的行动。   小枫,从相识到我们结合已经十几年的时间,这些年的磕磕碰碰虽然不少,但我还算是个善于调节自己情绪、转化自己心境的人,因而许多事情在心里就自己化解了。随着阅历的加深,对世间的许多问题不再那么较真,对名利、地位、金钱、爱情不再刻意去追逐,顺其自然,倒也活得轻松。我总把你我的结合归结为命运,是老天让我拥有了你和梦园,但十几年的相处,我慢慢发现我在感情上是一个失败的人,尤其是陈子源的到来,更坚定了我的这种想法。   一直以来,我想和你谈谈陈子源的事,但我怕揭开你心中的伤痛,一直躲避着这件事情,这种烦恼也折磨着我,虽说我也算的一个信念坚定的人,但有时,冥冥之中也把一些事情归结为命运,也许这算得上一种解脱人生烦恼的方法吧。   经历了一些情感的磨砺,我对爱情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爱一个人,其实不局限于身体的接触,而更应该关注其精神,只有精神的相通,才能达到心灵的契合,所以,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自然在家庭中,责任心是不可少的。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我不知道他活着的意义何在,尽管有些"钻营者"在这个世界上捞到不少实惠,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遭人唾弃、令人作呕的可悲结局吗?   这些年我得心沉静的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麽么;知道世道的艰难,生活的不易;知道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时光匆匆,人生苦短;知道关爱他人,珍惜亲情;当然也知道自己毛病许多,需要战胜自我,有自己的理想、追求,不受"纸醉金迷""酒绿灯红""吃喝嫖赌"的诱惑,置身花花世界,和你守候一份沉静,与你在医学上共同进步,共同分担彼此的喜怒哀乐,倒也是一份华贵、一种奢侈地生活。不是吗?有什么能比按照自己理想的道路前进更为幸福?有什么能比追求高尚的人生更有价值?如果说,我们能走到一起,是一种命运安排的话,那么,这"命运"首先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了"伏笔",既对你的爱和对爱的虔诚。我觉得爱一个人,物质和灵性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一颗虔诚的心,所谓"心诚则灵"是吧。我相信,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一个人,上帝也会感动。我相信自己的毅力和坚毅不拔的精神;我也相信有付出必有回报。即使是收获甚微,至少还有为爱而奋斗的经历值得老来回味吧。因为生命是一个爱的过程,唯愿这个过程丰富些、多彩些。   给你写着信,望着窗外的明月,把纷纷扰扰的思念抛洒。小枫,这十几年,在言语上我有些木呐,可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的含义,我只想让你幸福,让你和你真正相爱的人一起生活,我不想让你在选择时左右为难,只要能让你快乐,我做什么都行,我不想让你在感情上受到煎熬,那样我会不安。我知道,我的这种性格让你讨厌,你的意识深处,总把我和陈子源作比较,这虽然让我很心痛,但我能理解你。梦园我带走了,请你放心,我会带好她。我没办法和自己朝夕相处、依恋我的女儿分开,我要把自己的爱全部留给女儿。   单位的许多事情,我已和院长谈清楚也做了交代,你在家要好好生活,至于梦园,你就放心吧,到后我会给你写信。   我还要在这里祝你和陈子源幸福、快乐!   再见!   许劭寒   1996年2月19日   林枫的眼泪一滴滴的滴落在信纸上。看完信,她一下瘫软在沙发上,脑子内突然静了,什么响声都没有,一片死寂。视觉听觉和整个自我瞬间凝滞或者说瞬间消失,她不能思维、不能行动,她傻傻地坐在那里。   四十九
  "是陈大哥吗?我是书鸣——杨书鸣。"陈子源正在开会,他接听着秘书转过来的电话压低声音说:"书鸣,有事等会儿联系,我现在正在开会。"   "陈哥我有急事!我刚刚听我老婆说,林枫这两天准备到澳大利亚,手续都办好了,而且,许主任前一阵带着梦园已经走了。"电话那头,杨书鸣急急忙忙地说。   "带着梦园走了?到哪了?"陈子源声音提高了八度。   "到澳大利亚了,而且,听说以后不回来了。"   陈子源挂了电话,"今天的会议先开到这里,有什么必须解决的问题先找副总经理解决。散会!"   "定一张去兰州的机票,越快越好!"陈子源走到办公室给秘书讲。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拿起桌上的电话,挂通了兰州人民医院妇产科的电话。当他得知林枫没有上班,而且家中电话也无人接听时,他着急的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不能平静。前两天,为刘岚突然出走的事他和刘嫣然差点红起脸来,刘岚是成年人,她走不走是她自己的事情,虽然她的出走也许和他有一定的关系,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他也为刘岚的安全着急。没想到,林枫也要离自己而去,他的心开始煎熬起来,自己多年等待的爱难道是水中月、镜中花?   "到兰州的机票最快是几点的?定好了没有?"他着急的拿起电话催促着秘书。   "定好了,最快是明天上午九点的班机。"   陈子源给秘书交待了一些事情,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找出旅行包,把买给林枫和梦园的衣物装好,又认真地清理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遗漏,便坐在沙发上,点起一只烟,抽了起来。烟雾随着他的呼吸,慢慢升腾着,他的脸被烟雾笼罩着,茶几上的手机和电话此起彼伏的响着,他也不看来电显,也不去接听,头靠在高高的沙发椅背上,看了一眼慢慢暗下来的天空,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让他能马上见到林枫。"一过完年就应该马上过去,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可公司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看来副总经理要换掉,没有一点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他懊悔的自言自语着。面前的电话没有间歇地响着,他真想上去把电话线卡断,但他还是拿起了"叮铃"作响的话筒。"陈总,是我。"电话那端传来刘嫣然的声音。   "有事吗?"   "还是刘岚的事情,前几天为刘岚出走的事说你言语有些莽撞,请你原谅。刚刚我接到刘岚的电话,说她在海南当上了导游,她非常喜欢这个职业,也适合她的个性。一到那里,整个人都换了心情,感觉自己心胸也很开阔,她就是想让我给你带个信,她说她并不是因为你而离开这里去海南,是完全不喜欢作汽车生意这个行当,她早就腻味了。现在只是在她父亲面前找一个离开的理由,让自己的个性在喜欢作的事业上能得到尽情地发挥。她让我问你好,以后如果到海南,她会为你作导游。"刘嫣然在电话那端温和的对陈子源说着,完全没有那天找刘岚时对他说话的犀利,陈子源答应着,也为刘岚有了下落而高兴。   "陈总,什么时间夫人和女儿回到兰城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为你们庆贺。"   陈子源心烦意乱的应付着刘嫣然的问话,相互之间忽然增加了几分客套,这种感觉可能双方都意识到了,通话处在停顿之中,大家都觉得没有了话题,他们尴尬地道了再见。陈子源放下电话,一种恼怒自己的情绪慢慢从心中升腾起来,更有一种感情上的失败感簇拥着他,事业上虽然在本地相当成功,可自己形单影只,身后没有一个稳定的家,没有一个自己回到家能嘘寒问暖的人,让无数事业成功的光环在虚无缥缈中闪耀又有什么用?一种凄楚、孤单像一阵阵涨潮的海水紧紧的把他保卫起来,他环顾着诺大的家,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连让许多人感觉心烦的幼儿的啼哭声,此时都会让这个家生动也让被寂寞保卫的陈子源羡慕。   人生的过程要丰富、要多彩,而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单调,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出狱时就去见林枫、见梦园,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鬼识神差的一定要等到自己成功的那一天再去同她们相认,当他接听完杨书鸣的电话时,他已预感到林枫这次是彻底要离开自己,再也不可能和他回到以前,她对自己的感情也许只是停留在一种初恋时的虚幻之中,许劭寒的离开会让她有一种负罪感,林枫是那样善良她怎么能伤害同她一起生活许多年的丈夫呢。   陈子源开始懊悔不应该让林枫在许劭寒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在林枫面前回忆他们的初恋,能从林枫感情最柔弱的地方入手得到她的心,能让她在感情方面偏向自己。陈子源越想越觉得自己自私,他没有像许劭寒那样,为了所爱得人可以放弃自己的幸福,把痛苦留给自己,甚至在林枫痛苦选择时毅然离开她,不忍心看到林枫左右为难,让自己的离开给林枫更广阔的选择空间。   他靠在沙发上,想到自己原来或是现在带给林枫的总是痛苦多于欢乐。可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见林枫一面,当面去祝福她,他希望林枫和许劭寒能伴着梦园过好人生的每一天,他会告诉林枫自己也会在恰当的时候找到人生的另一半,不让她带着一颗放不下的心离开自己。只是没想到,那次在兰州第一次见梦园,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后一次见梦园,虽然他从没有尽一点点父亲的义务,但那种血浓于水的浓浓思念牵挂着他的心。   陈子源双眼包含着泪水,愧疚林枫母女的感情让他的心一阵阵做痛。陈子源站起身,遥望着夜空,一弯冷月斜挂在冬夜的天空,"冷月葬花魂,可我流血的灵魂有谁来安抚?"陈子源叹着气。   夜已经深了,外面所有的一切也都好像进入了梦乡,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整个世界都好像属于他一个人的,又好像他游历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天地间,他想高声呐喊,让别人知道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他用拳一下一下锤打着自己的胸部,让呼吸能够顺利从鼻孔通过。整夜他都不能入睡,他盼望着能早点坐上到西宁飞机,朦胧间他看见林枫拉着梦园的手在他前面行走,他高兴的在后面高声呼唤着她们,她俩好像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他拼命追赶,他用力挪动他的腿想要追赶,可腿丝毫也动不了,好像不属于他的。他用尽平生之力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梦醒了!他望了望窗外,天已经亮了。   五十
  天像灌了铅,阴沉的让人心中沉甸甸的。一下飞机,陈子源被尖利的西北风吹得不能睁开双眼,他努力控制身子顶着风随着下机的人流朝机场出口走去。在他旁边有一架波音747正缓缓的在滑道上前进,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林枫就座在这架飞机上,他立刻转过身朝飞机跑去,对着越滑越远的飞机高声叫着林枫的名字,机场的工作人员朝他奔跑的方向追赶着、阻止着他,他一下丢开手中的行李,看着隐入云端的飞机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开。   "先生,快走吧!下雪了,机场临时停止飞行,请到候机厅候机。"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上前对陈子源说。   陈子源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降落,这大雪是陈子源见过来势最凶猛的雪,它简直像一整块儿棉絮朝地上扑来,他昂着头任棉絮一般的雪盖在自己脸上,他失去了她,彻底失去了她,泪水溢出了他的眼眶。他失魂落魄的提起行李,脚步沉重的向机场出口走去。   "陈——哥——,陈——哥——"机场出口杨书鸣挥舞着手臂呼喊着陈子源,显然陈子源没有听到叫他的声音,他漠然地走着,直到杨书鸣上前拉住他的行李他才清醒过来。   "陈哥,林护士长刚刚坐飞机走了,我说你今天到,让她等一天再走,可她……"   "书鸣,什么都不用说了,早走晚走都一样。"陈子源走到机场门外,望着飘落的雪花,感慨说道:"没想到,我和她在雪花飘落中相识,又在雪花飘落中分离……人生就这样奇妙。"   全局终   1刘岚爱上陈子源因父亲的反对而发生争吵   2同刘嫣然诉说心曲   3陈子源回忆初始林枫而怦然心动   4陈子源回忆第一次同林枫相遇后的心情及林枫家世   5林枫到陈子源单身和老乡相见   6刘嫣然丈夫生病住院,陈子源感悟生命   7刘嫣然约陈子源共进晚餐。陈子源回忆同林枫赏雪一幕   8林枫回到姐家,姐阻止她同陈子源交往   9陈子源为林枫营造出家庭气氛,让林枫感动非常   10在回兰城路上陈子源对林枫的思念   11林枫在姐家与姐共进晚餐,陈子源来访,被姐拒之门外   12小别相逢,陈子源和林枫结合   13刘岚借陈子源教自己开车之机探听陈子源对自己的看法,陈子源明确对刘岚的态度   14刘嫣然找到失意的刘岚   15陈子源回忆同朋友一起打架误伤他人,被警车带走   16陈子源坐在飞往兰州的飞机上,回忆入狱时林枫到监狱看望自己   17在狱中会见林枫和单小双   18被押往劳改农场,林华为林枫怀孕的事前往农场找陈子源   19知道陈子源出事后,林枫四处奔走为他们想办法   20林枫看望陈子源并回忆怀孕后自己的矛盾心情   21离别十二年后,陈子源决定寻找回自己的爱   22在飞机上陈子源回忆出狱后寻找林枫母女,在兰州酒店偶遇杨书鸣   23杨书鸣到医院告诉林枫,陈子源到兰州希望林枫能去见他   24陈子源与林枫相见勾起林枫对往事的回忆   25林枫同单小双谈论爱的话题以及在科室内大家对爱的不同看法   26林枫准备到山城婆婆家生产   27林枫向林华告别,遭到林华的冷落   28离开单位,在单小双的陪同下准备到山城   29单小双陪同林枫到陈子源家   30看望唐父   31回忆陈母对林枫态度恶劣。陈子源向林枫表白自己要追回属于他们的幸福   32生下梦园   33出院回婆婆家   34邻居对林枫的攻击,林枫悄悄登上开往西宁的列车再次去见陈子源   35邻居在童童面前大声辱骂林枫,林枫悄悄离开姐家   36林枫想陈子源诉说带着女儿到西宁找她落空后的情景   37许劭寒从国外归来回忆初始林枫时的心情   38林枫在舅舅家暂住下来,梦园生病   39在外面求租住房准备搬出舅舅家   40在许劭寒执着的追求下,林枫接受了他的感情   41林枫和许劭寒举行婚礼   42刘嫣然为刘岚而请陈子源用餐   43陈子源准备和唐晓斌一起回老家过年   44陈子源在东昌汽配公司签订合同,刘岚了解陈子源的过去而痛苦   45陈子源为林枫和梦园购买衣物   46刘嫣然解劝刘岚   47许劭寒决定带着梦园离开林枫   48许劭寒留给林枫的信   49陈子源知道许劭寒带着梦园走后的痛苦心情   50当陈子源赶往兰州后,林枫已坐上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
网站目录投稿:盼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