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周瑜黄盖
　　＂翌，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感觉好久都没聚了。＂
　　＂不了，下次吧。下次有时间了，我请你们，你也知道，最近事情有点儿多。＂说完也不抬头，继续忙手中的项目。
　　＂也行，那我就先下班了，也别总是加班，多注意休息。＂
　　＂会的，明天见。＂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翌停下手中的笔，这是连梁智都委婉来做说客了？冷冷一笑，便又继续工作了。
　　＂智哥，翌哥还不想见我吗？＂宁旋一看就梁智一人来的，就很颓败。梁智只是看他一眼，就坐那儿独自小酌了。
　　一开始，他都没当回事儿，生意也谈了，项目也没丢，就算江翌有点儿紧张那个苏羽，可毕竟苏羽也没损失什么，他最后关头到底也没做伤害到苏羽一根头发丝儿的事儿。
　　＂他忙。＂
　　＂是真的忙还是真生我气了？＂
　　＂这得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儿才好判断。＂
　　梁智这话说完，宁旋就更垂头丧气了。委屈吧唧的抱怨道，＂我要真做了什么，倒也是不冤枉。可是，我真的啥都没做，是真的没做。＂
　　这个，梁智倒是不怀疑，宁旋被家里人养的是骄纵了些，胡搅蛮缠，撒泼耍浑很上手。但是没被养歪，敢作敢当，心思古怪倒也善良。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不然，我可要走了，忙着呢。＂听完宁旋明显选择性择取片段的描述，梁智顿时就嘴角抽抽了，后悔自己插这一脚了。
　　＂你是有多无聊，嗯？实在没事儿可做了，回家陪陪你妈妈也是功德一件。我就知道，天浩这小子迟早有一天能把你纵容的无法收场。你是什么都没做，还是只是没有做？你当江翌是傻的？苏羽有没有因他受牵连只在你一念之间的决定，万一你当时就胡闹下去了呢？你，你可真是，＂越说就越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你还调查过苏羽吧，不用这么惊讶我怎么知道的。你就查到了什么，除了长相一般，谈了个恋爱？查到她一个乡下姑娘经历过什么吗？知道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因你一时起意的调查，被江翌惊吓成什么样子吗？看到她一个单亲人家的孩子，没了爸爸，经济拮据又想进步成长而活得多努力，多认真多不容易吗？连江翌伤她那一次都恨不得补自己一刀的人，你也敢动不该有的心思！旋儿，哥帮不了你了，哥只提醒你一句话，江翌有多想保护苏羽，想想当初的他，你就不会比别人知道的少。同样，你也可以推测出，他有多喜欢苏羽。以后别总觉得哥不疼你，都像天浩那样纵容你，你现在就一桀骜不驯的混世魔王了。走了，自己好好想想。＂
　　梁智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刚刚留下这么多信息，想来是真的打算让他自己扛起担当了。江翌哥，你事隔这么多年，还是又碰到了曾经的劫吗？他们三个，想是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段岁月里的江翌。那年，他多大，9岁，江翌13吧，本来都是阳光无忧的少年。他到现在都记得，江阿姨是个多漂亮，多温婉的女人，每次被她揽抱到怀里，他都觉得怎么会这么温暖。所以他格外喜欢跑到江翌家，全然不顾江翌看到他明显嫌他碍事的眼神，反正他有江阿姨就不会怕江翌。小时候他发育晚，他的亲妈女士都叫他小不点儿，可江阿姨叫他宝贝。所以他就总想江阿姨能做他妈妈该有多好啊。
　　可是，这个他想要的妈妈，却在眨眼间成了躺在他面前的沉寂又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每次见到都欢喜的抱着他，捏着他的脸说＂哎呦，阿姨的小旋儿宝贝，今天又长高了噢！＂他不太记得江伯伯的表情，却一直忘不掉那时的江翌，背脊挺直跪着的少年，一手握着妈妈的手，另一只手收在身侧，死死的蜷着，眼睛猩红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坚忍的不肯落下，连呼吸都是压抑的哭泣。那时才9岁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哥哥，江阿姨的儿子，他要保护。
　　第二天，他拖着发烧的小身板，硬要去为江阿姨送行。在墓园，江翌以倔强的姿态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依旧挺直的跪着。他上了车，又下了车，慢慢靠近，轻轻挪近，看着江翌慢慢弯下腰，额头触地，双手掩面，渐渐地，身体在颤抖。他不敢再上前，不敢打扰。一直等到江翌起身，转身看到他，冷冷的说，＂滚！＂说完跨过他面前，往前走。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委屈，哇的一声，他就哭了，边哭边说，＂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想我江阿姨了。＂说完哭得更加来势凶猛。
　　江翌顿了顿，转身走到他面前，像江阿姨一样为他擦眼泪，＂我不能这样对你？＂他看着江翌，没敢答话。江翌又问他，＂你想我妈了？＂这下他脸上挂着泪，拼命的点头。就这一下子，江翌抱住他，只说了一句，＂宁旋，我好恨！＂然后，压抑的痛苦终于以声音的嘶吼宣泄出来，他便也跟着哭。最后江翌背着虚弱的他离开墓园时，他才看到了不远处悄悄躲着的梁智和龙天浩。9岁的他，内心认定了愿意保护他江翌哥的都是好人。这个晚上，他在亲娘的怀里才算哭得酣畅淋漓，发泄的彻底。迷糊中听到他妈说，＂老娘这是要白养你一场了吗，你个小兔崽子。算了，是你江阿姨的话，老娘也能接受。＂
　　那年9岁，他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恨，恨江伯伯，恨那个跟他同岁的江翌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城，恨江城的妈妈，这一恨，不知不觉，都17年了。17年，他可能都不记得江阿姨长什么样子了，却依然记得当年的感觉，记得当年的江翌，记得当年给自己的承诺。他只是想他江翌哥好好的，谁都不能再伤害到。他的江翌哥应该拥有一个优秀出色又很爱他的伴侣。他觉得苏羽配不上，觉得江翌是被苏羽的手段给蒙蔽了。他也是这些年不断收拾江城练就的惯性，顺手就想摆苏羽一道。可是，最后关头，他放弃了，这是17年来，唯一的一次，他布好了局，又撤了局。
　　上次饭店一见，他就知道，他们三个都知道，苏羽对他们没多大好感，或者说是淡漠。他首先想到的是欲擒故纵，其次觉得这明显是不稀罕江翌，不然怎么会对他朋友这么淡漠。他不允许有谁不稀罕他那么好的江翌哥。反正一句话，他因着苏羽对江翌的排斥而排斥苏羽。跟他一样大的江城在他手下吃过那么多哑巴亏，都依然讨不到好，何况区区一个苏羽？他出手设局都是对她的尊重了。
　　可是当他佯装疼痛难忍，蜷缩在沙发上不能动弹时，苏羽拿出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给他倒好水放在茶几上，又犹豫着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才拿起资料离开。他闭着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下。仿佛有了很多年前江阿姨的感觉，那么细心，温柔，哪怕她其实也并不喜欢他。当时，宁旋就觉得，哪怕苏羽是在演戏，为着那份久违的熟悉感，他都不再设计她了。
　　梁智说得也对，他对苏羽的了解太过浅薄，又太过自以为是。到底是个比他还要小的女生，万一他当时真没喊停，让她受到什么伤害，饶是他，也会内疚一辈子的。还好，幸好。
　　终于在江翌公司外面堵到了人，宁旋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哥，回家啊，我也饿了，想去吃外婆家的糖醋排骨了。＂
　　＂饿了自己找吃的，我不回家。＂说完打开车门，就要进去。
　　＂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句话特别有魔力，宁旋这些年里犯什么大错，求他原谅时都会用，大概也是觉得他会对这句话没有抵抗力吧。有什么办法呢，以前，妈妈那么喜欢小不点似的却又粉雕玉琢的旋儿，从来都不准他欺负他。
　　＂我去武馆，你要一起吗？＂
　　＂要去，要去。＂忙不迭地点点头，喜滋滋儿的上了车。
　　可是，跆拳道服装换上，上场30秒，宁旋就觉得，完了。江翌摆明了是来收拾他的，而且，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能收拾的让他没有障碍。他就该带上龙天浩的，丢些面子总比看样子要丢掉半条命划得来啊。这下倒好，江翌在这个没有旁人存在的空间里，揍他揍得肆无忌惮，偏又皮外不显伤痕。
　　20分钟以后，宁旋趴地下，再也不起来了。江翌踢了他几下还不见动，就也在他旁边躺下了，伸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
　　＂旋儿，不管以后会怎样，只要我还在，谁都不能动她一下，除了我。哪怕对她，我要打要杀，你连个工具都不能递，懂不懂？再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也替我好好照看。她很让人省心的，只要不把她牵连到我们的生活中，让她呆在她的那个生活圈里，就可以不用管她，她能生活好。记住没？＂
　　＂说得好像跟你快要挂掉了一样，还是你自己照看吧，我是再也不敢招惹了，疼死了都。＂说完还揉了揉自己的腰腹。
　　听见宁旋的咕哝，江翌气得笑了笑，又踢他一脚，＂滚起来吧，别装死了，回家吃饭去。＂
　　上次对苏羽下手后，看着他似乎特别平静的做饭，淡定的等她醒来。其实做饭的手都是颤抖的，又不能真给自己一耳光，所以那笔账就记在宁旋头上了。又逢这次意外，真把他吓得不轻。宁旋这些年，为了他，没少陷害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城。俩人过招，江城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江城是个男生，吃点亏也没啥大碍，所以宁旋只要做的不过分，他都全当不知道。可是，苏羽不行，压根儿没接触过他们的生活圈，对他们的生活都没有概念，又是个女孩儿，压根儿经不起宁旋哪怕随随便便的出手。除此之外，他也不准有谁伤到她。以后，苏羽就安全了吧。
　　而宁旋，也特别开心。江翌把他揍一顿，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也挺好。他哥揍他，实打实着，但是也手下留情着呢。小时候，他总找江城麻烦，一般情况都能凯旋而归。可是毕竟发育晚，难免有失手，有次回家脸上就挂了彩。他亲妈也只是骂他一顿，给他清洗完伤口，贴张丑叽叽的创可贴就把他推边儿去了。可江翌愣是把他拉到一个武馆，狠狠的削了一顿。然后就硬是逼着他学了些防身的招式，一来强健体魄，二来不再在打斗中吃亏。虽然打那以后，他也不怎么动手了。因为江翌削完他就说，＂只知道动武力，你一辈子都得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当时听完，恼怒的恨不能再去把江城撕吃了。但，除了老实跟着江翌练跆拳道外，之后倒是只跟江城智斗了，感觉确实也挺爽。
　　俩人就这样，揍与被揍完，各取了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