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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随感


  这是一座南方的小城,既不古老,也不见得繁华。它很小,小到政府组织的长跑也不过就是绕着它的主街道跑上一个来回。它小,并且陈旧,却是我茁壮成长了十多年的地方。
  有人说热衷于回忆的人都不见得明亮,我并不热衷于回忆,但我依旧不明亮。生命的生命的长河汩汩向前,我既看不到黑暗甬道所通向的未来,也看不到逝于往昔的陌上花开。追忆似水流年,这样的句子能让人感觉到一份关于回忆的温暖。我很喜欢这样的句子。人是向往温暖的动物,懂得逃避与靠拢之间的尺度。路旁挺拔的树木,纯白的栀子,飞扬的纸鸢,猝不及防的微笑,掌心交错缠绕的纹路。它们是温暖的。
  温暖到让人无以复加。
  温暖到让人泪倾满面。
  泪倾满面,这是一个会赋予人想象的词语。一位女子,或者居于唐朝,穿着锦帛轻纱,挽着流云髻;或者是处于清末,穿着对襟滚边的成衣,随意拿簪挽了青丝。她的五官应是清秀娇美的,在某个特定的场景里,悲伤于胭脂上留下了蜿蜒凄美的痕迹。然后,音乐沉缓的响起,女子柔弱悲凄的身影渐渐被时间的狼烟荒芜。
  我喜欢这样因为某一个词汇而突然产生的臆想。臆想那些早已被时间湮没得无迹的男男女女曾拥有过的鲜活明亮的言行和故事。小城里也有故事,它们每时每刻都在不同的场景中上演或是走向完结。每一个在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的阴晴悲喜。也有人沉默,五官是平直的线条。他们是隐匿于世的高人,勘破了红尘,所以无悲无喜。
  我时常以为,再如何恋家的人,年少时候骨子里都会有一份对于羁旅的渴望,都曾幻想过一幅关于远走的旖旎,充斥了地图上蜿蜒错综的线条和电影场景中延展无尽头的麦田和枕木。
  这些年声称喜欢西藏的小孩都会让人觉得庸俗,但早些年我也曾为这一份庸俗的向往而乐此不疲。那里有纯净的天地,圣洁的经幡,以及一个民族的的纯粹的信仰。记得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藏族的中年男子,坚持朝着一个方向,跪下,以手抵额,伏地,拜瞙,然后起身。这不是在寺庙中因为好奇而表现出的恭敬,而是在一条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因为心中永不泯灭的信仰而不断重复的祈祷。随身的草垫已经残破,因为承受不起信仰的重量。
  向往西藏,是因为身心在漫长日子里日渐衰萎,在俗世俗欲中灵魂被渐染得斑驳。所以向往,希望在那个圣洁的地方灵魂会得以纯净。喇嘛的梵唱是一首清亮的歌,能洗褪燥热的脾性,能让无望的轮回重生出希望。当然,这始终是一场向往,或许时间会成为它的见证。但至少现在,我从祖国南端的海岛回到这座小城后依旧继续着我冗长乏味的日子。
  忽然很怀念几年前政府在元宵节时组织的一场烟火会。滨河路上挤满了人,矮浅的河洼上摆列着很多粗黑的烟筒。然后,在夜幕降临后的某一个特定的时刻,绚丽的烟火便开始次第疾冲到半空绽放。夜是漆墨色的,没有星星,烟火是那一晚夜空的主角。所有人都仰着头,惊叹于近距离欣赏时盛放的那一份淋漓尽致的美丽。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孩,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夹杂在人群中伸长了脖颈,会在看到绚丽的烟火时失声赞叹。而那些灿烂于一瞬的烟火,有着生命最诡异寂寞的姿态。似弹指而逝的红颜,刹那的芳华过后是夜空长久的沉默。最终,在淡出了夜空后,总有一天,也会淡出所有人的回忆。
  生命就如同那些会于一刹那盛放然后消弭的烟火吧。看似生生不息,却终敌不过岁月的流逝。有的人上台,有的人谢幕,而小城以它最淡漠的态度,冷眼旁观着我们在时间的洪荒中来了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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