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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秦二十


  马克思政治径济学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照现下流行的、马列主义可以解释一切的观点,这个原理可以为如下论点提供哲学依据:谁给你发工资决定你帮谁说话,当然,还有另一种粗俗的表达:屁股决定脑袋。
  我越来越厌恶所处的境地,越来越否定所做的事,越来越焦灼地发现显性的自己在蚕食隐性的自己。我不甘心工资卡上的一串数字成了自己的主宰,决定了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还有遥遥不可及的微弱升迁的可能,竟买断了一个人的尊严与骨气。是的,说的常是言不由衷的话,做的常是身不由己的事,连思想也被空洞的公文钳制,这看似高尚的职业背后其实是磕头请安,是践踏在底层权利无保障的惶惶不安。
  我无法主宰无法改变自己,那么,或者随大流、或者逃避。该如何随大流、如何逃避?
  我期望得到领导的赏识。我尽心尽力完成工作。我成了标兵,荣获先进一一全靠工作。我更努力,我希望明年还是标兵、先进,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认为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好。周围人来人往,走马灯似的调任、升迁,书记、镇长换了几届,团县委人员来了又去,原来的人都被另一拨人代替了:我还在原地。
  我指望考试。我以为考试终归公平的。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打起精神,一次又一次地努力。面试时,我收敛了率性而为,按照别人的要求雕琢言辞。走出面试室,我满怀希望地等待。公示了,我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绝望。最后一次,政审后仍旧被刷下来,理由是我的专业不对口。我终于相信被录取人员都是內定的。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长久地凝视那幅飞天,屋外是喧闹的人声,屋内只有心灰意冷的寂静。
  我慢慢打开文件盒,又开始做材料。我是当泰斯,在基督山岛的岩洞内,头晕目眩地打开那个包着铁皮的橡木箱子。箱子是空的。余生都将为五十皮阿斯特奋斗。
  还有一条途径,那就是把清白售卖。在官言商,有的是掮客,还有明码标价,把清白裹在金钱里,以谄媚包装漂亮后交出去。我也想卖。是零敲碎打地卖呢,还是一次性地卖?我在犹豫。现在,我不想卖了,我发现我除了清白也许再也没有别的了,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支撑,我只剩下这点可怜的自尊。而且我发现不在乎我一个人卖不卖,到处都在买卖,权力可以卖,学术可以卖,良知可以卖,做官的,不做官的,大家都在买卖,有的是人在讨价还价售卖隐私、尊严、灵魂、祖先的骨殖,连儿女也有计划地生产批量地卖,假如有人需要父母,也会有人毫不犹豫地卖,并且抱怨父母只有一个。
  我冷眼看官场,话筒里慷慨激昂地宣言着公正、公开、透明,笼罩在房顶的,不过两个字:世袭。农民的子女还是农民,工人的后辈依旧是工人,官员的儿孙还做官。如我辈这种侥幸闯入官场的,总要跌得鼻青眼肿才明白,官场不是一场公务员考试就为你打开了门。官场有官场的语言、行为规则,就像一个国家民族有自己的文字、风俗习惯和法律。你得学会官场语言,稔熟那一套行为规则,具备了这些基本条件,也仅能立足。官场到处是门阀世系的网,你得把自己织入这张网,成为上面的一个小绳结,要做走狗,要成打手,要甘做牺牲。有没有仅凭能力的?有,少之又少,听说过,没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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