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亚刚 王灵芳 我傻吗?不傻!2004年下岗前,我开饭店、做汽车配件生意,赚了数百万,儿子到了圣彼得堡大学读书,50多岁的我,年轻得40岁的人都惊羡。可是,新生意不仅让我倾家荡产,还欠了几十万,亲友都劝我放手,我却坚持着,不肯放弃。周围的人都说我傻! 一
2005年,儿子出国留学了。19年第一次离开儿子,而且这一离开就是千里万里,我觉得心都空了。逛街时,我看到了一个4岁的自闭症孩子,本该天真活泼的年龄,却一脸冷漠。孩子的父母一开口,我们三个人都哭了,只有孩子还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我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同样为人父母的心立刻软了。几乎就是三五秒钟的时间,我下决心要帮帮这些孩子和家庭! 儿子很支持我。他说:"妈妈,国外真正的有钱人,真正的贵族,都做慈善,我支持你!"爱人也同意我这么做。我开始了解自闭症儿童:150个孩子里就有1个,他们冷漠呆滞、没有兴趣、没有社交,沟通能力严重缺陷,无法融入社会,严重的甚至会自残,以此作为发泄口。幼儿园很多,专门接收这些孩子的学校却很少。这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商机。 7月,我的育龙学校成立了,它是全市第一家手续齐全的学校。500平方米的地方,简单的基本设备,几位特教老师,十几个自闭症儿童。虽然刚建校,但我边学习边实践训,一切都井然有序。我和丈夫做慈善,没指望学校多赚钱,能自负盈亏就心满意足了。每个孩子的学费是每个月1200元,家长陪读,加上一个老师,我们一对一地教孩子。也许是老天眷顾,学校不但没赔,还能赚些钱。于是,我丈夫继续做汽车配件生意,我全心投入到教学中。 到2007年,吉林省每年可以正常融入社会的自闭症儿童,85%都是我的学生。因为口碑好,这时候我已经招到了100多孩子,规模大了,我不得不租了3000多平方米三层小楼,每年租金25万元。学校的课程,更注重孩子综合能力的培养。针对自闭症儿童的平衡训练、触觉训练、感统训练等、脑细胞激活训练,设施包括秋千床、球、滑板车、电脑等。教室的教具,在正常孩子看来,简直就是娱乐。但对自闭症孩子的家长来说,如果孩子能去接自己抛出的球如果孩子能跟着音乐晃动脑袋;如果麻木的孩子,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一点回应;如果孩子能张嘴叫妈妈。那这些孩子的妈妈们,任谁都会激动得流泪。 有些外地的家庭,在外面租不起房子,我就把学校一楼几间教室空出来,给孩子和家长们住。每餐只收2元钱。不忍心看着孩子们吃不好,我就自掏腰包,买苹果、香蕉等水果给孩子们吃。 很多学生来自附近县市的贫困家庭。在这过程中,有的孩子交不起学费,不得不离开,我万分不忍,学费一降再降。同行的学费每月最低也要1200元,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我只收500元。其他孩子的学费,也因为了解了他们家庭的困难,降到了800元。学费降了,教学质量却不能降。此外,我还收养了4个自闭症孤儿,2个自闭症弃儿。几十位老师,每个月的工资要4万元,再加上设备、教材、日常运转费用,很快,我就开始入不敷出。 从这时候开始,我开始往孩子们身上搭钱。来的学生越多,我倒搭的钱也就越多。以前做生意赚的数百万元钱,眨眼间,就要没了。 这些,是外人不知道的,包括我的员工。有的老师总看到我每月收到好几万元学费,觉得很赚钱,就另立门户,自己办学。我不说什么,好聚好散。直到今年初,他们才坐到我面前委屈得直哭,说自己独立了,才真正理解了我的难处。 二
钱越来越少,我付出的感情却越来越多。孩子恢复了健康,我和家长一样开心;孩子的病反复了,我比家长还揪心。每个学生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这个是浙江渔民家的孩子,来学校几个月了,现在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这个孩子是黑龙江的,来的时候没有发音,现在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2007年,5岁的张思南来到这个学校。孩子是朝鲜族的,父母在韩国打工,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刚来的时候,他自闭特别严重,没有发音,不知道吃喝,对周围的人特别排斥。谁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眼珠都不转。我就一口口地喂饭,一点点地教发音。两年后,孩子会动手、会动脑,说话办事都接近正常孩子了,家人接走了孩子,继续由爷爷奶奶照顾。2010年11月,孩子被送回来了。自闭症更严重了,还自残得满脸都是柿子大的血痂。回来的时候,孩子的双手是被反绑在身后的。我当时在北京学习,老师们白天三人、晚上三人,轮流看护他。3天后,老师打来电话:"谭校长,你赶紧回来吧,我们实在受不了了。他不停地叫,脑袋往墙上撞,打自己的时候谁都摁不住,我们又把他捆上了。"回来后,看到鼻青脸肿的孩子,我哭得特别伤心。我开始亲自带孩子,赶上有事儿,我丈夫就替我抱着孩子,这个大男人,在屋子一抱就是一天。不久,孩子的父母放弃了孩子,再不露面了。 三
为了这些孩子,我把自己家的两个房子卖了,儿子帮我带了2年孩子后,自己出去做生意,赚的钱都补贴到学校了。实在没钱时,所有的亲友,能不能借的,我都借过了,甚至学校的保育员也拿出了养老钱。实在没钱雇人了,丈夫不得已放弃了汽车配件生意,到学校帮我带孩子,当司机。我姑姑也成了学校的义工。对儿子的愧疚、对养子的无奈、再加上办学的艰辛,时不时地发烧生病,要强的我,无数个夜里蒙着被子偷偷大哭。 现在,房子到期了。我欠了房主40万元钱。房主也不要欠款了,就求我搬走。可是到哪找校址呢?我的学校面临无处上课的绝境,我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了。这些孩子,不能舍弃,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外面。残联、妇协、政府、媒体,面对一个个陌生的机构,各种怀疑的目光。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忍着眼泪四处奔走。我不要钱,只要一个能给孩子们上课的场地,一批给孩子训练的教材就足够了。社会上方方面面的陌生人被我感动,也在四处为我想办法,可是那是慢功夫,我眼前的坎儿怎么过去呢? 到了今天,让我放弃,这100多个孩子无处可去,我也不甘心,毕竟有了很深的感情;可是不放弃,我前面的路到底在哪里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蒙着被子痛哭,边哭边问自己:你这是图的什么啊?你到底傻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