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萧萧落凤山 沉沉龙吟剑 一顶若大的斗笠下,掩着一张苍老冷峻的脸,一席黑衣映衬着一把厚实嵌宝的大刀。大路中间盘坐着这么一个人,胆子小的乡民远远的便都绕道走了。大概足足有两个时辰了,还没有一只苍蝇靠近这个人,只听风儿吹着树木枝叶的声音。忽然,远远的传来笑骂声,这声间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嘈杂。又忽然,这声音止住了。在一阵神色交换之后,这伙人中的一个先开口了:"喂,你什么人,坐在这里干嘛?你挡了我家少爷的路了,麻烦你让开!" 没有回答。 其中一个打扮体面的人走到近前,刚要开口。那黑衣人便问:"公子可姓严?" "是呀,你怎么晓得?"来者一脸惊讶。 "金剑堂掌门严敬义可是你爹?" "是啊,我是他长子,你问这干嘛?"严公子一脸疑惑。 "证实一下。"那黑衣人答道。随着这声回答,一道寒光轻闪而过,"免得杀了个冤死鬼!" 还未等后半句话音落地,只听"扑嗵"一声,原本立着的严公子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只见他面部正中留下了一条极细的血线。再看那黑衣人,刀仍在鞘,他是怎么抽刀的,怎么劈死严公子的,怎么又把刀插回鞘中的,几十只眼睛竟未看清。 一伙人一阵惊魂,接着忽的一群蜂似的扑了过去,似乎要吞掉黑衣人。只见一缕缕刀光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而过。眨眼的功夫,满地尽是伏尸。黑衣人高举其刀,刀锋明亮刺目,却无一滴血污。刀入鞘,人飞身,跳离了这段被血染红的路,压低额前的斗笠走着。 这一切,被两只草丛掩蔽中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人屏息凝气在草丛中躲了很久了,见黑衣人走了,他便突然从草丛跃出,追至黑衣人眼前,"扑嗵"跪了下来。黑衣人闻风声后,一阵警觉,但忽然见此这般情形,便停住了脚步。只听那人叫着:"前辈,您武功真好,您是世外高人,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您收我做徒弟吧,求求您了!" 黑衣人听后继续前行,只抛了句:"我不收徒弟,少烦我!" 那人自然不肯罢休,爬起来追着求:"收我做徒弟吧,求求您了,我一定好好孝敬您,一定听您的话,求……" 冰冷的刀锋顶住了那人的鼻子。 "我再说一遍,我不收徒弟, 你要再烦我,我就杀了你!" 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杀"字,确实把那人吓个不轻,可他终是不死心,又追着去求。黑衣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就在那人拉他衣袖的时候,黑衣人顺势一掌,正拍在那人左胸,那人飞出几丈远,口喷鲜血,但还没死,仍挣扎着央求。他忍着伤痛爬起来,趔趔趄趄的靠近黑衣人,"扑嗵"又跪了下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你这种人,杀一个少一个。"说着,黑衣人一掌拍向那人的天灵盖。就再掌与头仅相距一拳之远时,黑衣人只觉手臂一麻,只见一只铁扇飞来,点在黑衣人肩胛骨上之后,又原路返回,牢牢的握在了一只白皙的手上。 "人家求你,你乐意就答应,不乐意就走,犯得着置人于死地吗?"说话的正是慕容尚冰,身边站着白玉峰。 "那边的几十个人,就是你的杰作吧!"白玉峰讽刺的说。 黑衣人什么也不说,只"嗖"的抽出刀来,白玉峰和慕容尚冰剑、扇齐举,迎招出击。一阵"锵啷啷"的乱响后,双方彼此交换了位置,对峙起来。 黑衣人出刀之快,大出乎于二人意料,刚才刀锋紧贴着二人面、颈、腰、臂数回,要不是二人反应奇快,恐怕早已成了刀下鬼了。此时二上额上已渗出一层细汗,彼此对望了一眼。慕容尚冰用的是短兵器,打起这样的高手不免有些吃亏。正思忖着,却见对方已收起刀,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二位年轻人好身手,你们的师傅是谁?"黑衣人问。 慕容尚冰和白玉峰见对方收了势,便也收了势。 "我们师傅是谁与你何干?"说着,慕容尚冰"唰"的展开扇子,眼顾一旁,一脸不屑。 黑衣人没有恼,望着慕容尚冰展开的扇面,奇怪的一笑,飞身走了。二人见黑衣人已走,于是松了口气,忙去看那个被黑衣人打伤的家伙。白玉峰很关心的问:"这位朋友,你怎么样?"那人迷迷糊糊地还未说出一句话,便昏了过去,亏了白玉峰扶住他。二人不由的又轻叹一声。 不大的客栈,不大的床,躺着一个年轻人。 "他已昏睡一天一夜了,他不要紧吧!"白玉峰问。 坐在桌旁的慕容尚冰微微一笑,答道:"没事的,我已经给他服了‘化於益血丸’,专治内伤,他伤的虽很重,但药仍很管用,他不久就会醒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正说着,忽然听见应上有呻吟声,二人忙过去,一看,只见那人已微微张开了眼睛,无力的哼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家客栈,你在这里很安全。"白玉峰说。 "你被人打伤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是我们救了你。"慕容尚冰说。 白玉峰扶他坐起,便忙着准备毛巾和热粥。那人不胜感激的说:"多谢二位恩人相救,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一定报答你们。" "都是江湖浪子,彼此有难伸手相帮,仁兄不必介怀。"慕容尚冰说。 必竟是年轻人,吃过粥,那人精神旺了起来,话也多了,三人便谈起天来。 "你叫什么名字?" "魏明。"魏明接着说,"我爹是江南派掌门魏英武,我是他的独生子。"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慕容尚冰问道,同时也注意到白玉峰此时的神色忽然有些异样,也许"江南派"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有些刺耳。 魏明长叹一声。 "我爹死了,被人杀死了。" 屋内一阵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魏明黯然的继续说道,"当时我爹正和几位本派的长老在后花园的亭里饮酒谈笑,那晚月朗星稀,天气很好,却不晓得从哪里刮来一阵邪风,顿时四下里风尘四起,雪片纷飞,众人先是惊噩,继而很快意识起这是凶兆来临。但已然避无可避……"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准确的说是五抹黑影,一个上前斩下了我爹爹的头,鲜血淋淋,我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场面。" "那你……" "我当时正走到花园门口,被一枚钢针刺中,倒在地上。他们的目标也许不是我,或者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才逃得一条性命。针上虽然有毒,幸好被同门师兄及时解救了。"魏明轻叹一声,惨然道,"我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成了江南派的掌门。我这是一个怎样的掌门啊,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我要为父亲报仇,要为几位同门长老报仇!于是我不顾下人的反对,历尽艰险去寻名师。昨日见了那个黑衣人,本以为可拜,却没想到如此之惨!要不是二位,我可能早就见我爹去了。" 白玉峰双眉紧皱,一言不发。 "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慕容尚冰道。 白玉峰含愧在胸,难以入眠,闭目便是一片血光,便是被杀人的种种惨相。更深夜静,白玉峰更感孤凄。他忽然感到有些害怕,怕那些被他杀死的孤魂野鬼向他索命。突然,地当心一束火光浓烟喷出,一群恶鬼顿时满屋皆是。重重鬼影来回走着,口中念着:"乐元庆、白玉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声高一声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全有。突然,一个恶鬼扑进白玉峰的幔帐里,伸开魔爪向他猛得抓去。白玉峰"啊!"的惨叫一声,手脚乱蹬着。 "阿峰,阿峰,你怎么了?我是阿冰,你醒醒,快醒醒。"白玉峰猛得一下醒来,只见慕容尚冰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问:"阿峰,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白玉峰满头大汗,气喘嘘嘘地说:"没,没事,做了个恶梦,没事。" "梦见了什么?"慕容尚冰问。 白玉峰轻叹一声,说:"许多冤魂,许多冤魂向我索命。"说着,他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和眼睛。 本来这些天,白玉峰同慕容尚冰同行,谈谈笑笑,心情好了颇多,也渐渐淡漠了自己的罪恶感,和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一样,开心极了。可方才魏明的一席话,又使白玉峰深深感到自的罪恶难以洗刷干净,难以逃避。 "你打算告诉魏明吗?"慕容尚冰问。 "不知道。" "听着,听我的,不要讲。"慕容尚冰沉吟片刻又说道,"还不是时候。" 慕容尚冰又劝了白玉峰几句,叫他别胡思乱想,安心睡觉,然后起身回到自己房中。 白玉峰这下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天还没亮就早早起身,到院子中练剑去了。一个人悄悄的站在一旁看着,突然白玉峰一转身,正看到那人,原来是魏明。 "是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白玉峰收势问道。 "您剑法真好!"魏明所答非所问,"不如您做我师傅吧!" 白玉峰略惊不语。 "您能从黑衣人手中救下我,足以证明您很厉害,您收下我吧,求您了。"说着魏明便要上前去拜。 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打跑黑衣人也有我的功劳,不是他自己,你不记得了吗?"慕容尚冰从屋内走出,摇着扇子缓缓的说。 "对!"魏明想了想说,"不如你们俩都做我师傅吧!" 慕容尚冰"扑哧"笑了出来,说:"我说你这人也太冒失了,见人就认师傅,也不怕人家把你给卖了去!" "你怎么这样说?" "你明明看见黑衣人杀了金剑堂的人,你还敢拜人家为师,你怎么不想想,令尊会不会也是他杀的呢?"慕容尚冰说。 "想过的,不过我想即便真是这样,我也要拜他为师,等学会了功夫再杀他。"魏明一本正经的说。 "你想的跟儿戏似的。"白玉峰说,"你现在又要拜我为师,你怎么就知道你爹不是我杀的呢?" 这一语,不仅慕容尚冰惊了一下,魏明也着实吓了一跳,怔住了。 "冒失鬼!"白玉峰一面撇出这句话,一面走开了。慕容尚冰忙玩笑似的笑了起来,魏明也摸摸脑袋,忍不住笑了。慕容尚冰见魏明没有任何怀疑,才松了口气。 慕容尚冰进房一看,见白玉峰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样子,见他进来,便忙说:"房钱已付了,你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起程吧!" "我早已收拾妥当了,我们走吧。"二人各负行囊,刚迈出房门,只听大喝一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魏明截在前面。 "二位师傅就这样走了吗?别丢下我,带上我吧!况且我伤还痊愈。求求你们了!"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只听"啪"的一声,慕容尚冰用扇子挡住了魏明欲低未低的头,说:"你小子不用拜,拜我们也不会收你的。你的伤虽未好,但也不碍事了,过几日自然痊愈,你且让出路来,让我们过去!" 魏明听了忙说:"你们要不答应我,我就永远跪在这里不起来!" "你!"慕容尚冰无耐的用扇子敲了一下掌心。 魏明抬头看看白玉峰,只见白玉峰正扭头望向别处,正眼也不看他一下。魏明仍只管求,慕容尚冰和白玉峰没办法,相视一笑,计上心来。只见他二人仿佛两只猫儿一般,"嗖"的跳进屋子,还没待魏明反应过来,二人已破窗而出。魏明见了,忙爬起来,跑到窗子前拼命的叫,楼下人不算多,大清早的,一些小贩忙着打点店面,还有几个在扫地。忽的见楼上蹿下这两个人,都惊得叫了起来。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二人也不管周围人,携起手来,展来轻步,飞快的跑了。魏明眼见二人越跑越远,急得不得了,突然也"呼"地一声从窗口跳下来,他本来功夫就不怎么样,况且内伤未愈,因此结结实实的摔在了楼下摊贩支起的粗布棚子上,棚子又塌了,人摔在了地上,又砸坏了器物。小贩们气得抓他不放,要他赔。魏明甩也甩不脱,突然拼命的将那些小贩统统推了出去,小贩们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他自己则没命的跑掉了。 且说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二人携手一气奔出数里,直至郊外,料想魏明追不上才停下。突然,慕容尚冰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白玉峰才发现原来刚才跑了那么远的一段路,自己一直在紧紧的攥着慕容尚冰的手,竟未能察觉,顿觉失礼,再说自己粗手粗脚,人家慕容尚冰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把人家攥疼了,但他又不清楚该不该为这道歉。 "我刚才只顾跑,用力大了,没伤着你吧?"白玉峰正不知如何是好。 "谁那么没用,还能被你伤着?赶路吧!"说着,慕容尚冰抬腿就走,白玉峰只得跟了去。 二人又行了数日,忽然到了一处地方。只见这里山峰兀,层峦叠障,雾气迷蒙。林密如盖,石突岩琢,人迹罕至,真是个修身的好所在。 慕容尚冰笑一笑,对白玉峰说:"这便是落凤山了。" 白玉峰由慕容尚冰领着,翻过两座山头,面前忽然出现一条窄陡狭长的石阶,向上望去,也不知有几百几千级,好在二人内功好,半日功夫,便行至阶顶,抬头一望,竟是另一番景色。 峰顶极是平坦,周围还有些与之相连的或高或矮的几处小峰,不像山下望去那样的阴郁神秘,而是别有一份春光。 "我带你去见我师傅。"慕容尚冰正说着,忽见迎面跑来一个女孩,观其年龄不过十八九岁,似比慕容尚冰略小一些,只见她身材窈窕,霎是妩媚,一张口,一串银铃般的声音灌入耳内:"阿冰,真的是你!你可回来了,我一个人可真没劲!"说着,便拉着慕容尚冰的衣袖,一眼瞥见白玉峰便问:"这位是谁?" 于是慕容尚冰便给她引见一番,女孩子听后爽利的说:"我叫慕容崇雪,是阿冰的师妹,也是他的堂妹。" "哦,一个尚冰,一个崇雪,好名字。"白玉峰叹道。 "那当然。"慕容崇雪得意地说。 "师傅呢?"慕容尚冰问。 "知道了!忙什么!在石府里,我们这就去吧?"慕容崇雪一面说,一面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走出不远,果见有一石府,石府门额上写着两个大字"清黛"。从府内的布置可看出,这是个一半天成,一半人筑的地方,既有规整的石桌石凳,石榻石床,也有裸露的青石,此外还有几处木雕装饰,帘帐俱全,既古朴又华贵。慕容尚冰告诉白玉峰,这只是师傅的修身之处,她老人家和小妹另有房子栖身。 白玉峰步入石府,满心的谦恭、自信和愉悦溢于言表。只见不远的石桌后侧坐着一人,她一身素雅的女道服饰,头发并无半根银丝。这想必就是慕容尚冰的师傅瞿清黛,白玉峰想。 此时,瞿清黛侧头看着二人缓缓走进,目光停留在白玉峰身上。白玉峰见瞿清黛这样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欢喜,也有些紧张。这时,白玉峰也看清了瞿清黛的面容,见她虽已人到中年,面容依然清秀娇好,想必年轻时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定是曾倾倒过无数的英雄豪杰。 白玉峰感到这段咫尺的距离,走起来却有些长。还未待走到瞿清黛面前,瞿清黛却先开口了:"你就是武林盟主乐元庆的长义子白玉峰?"瞿清黛把"武林盟主"这四个字咬的格外清晰,白玉峰愣了一下,慕容尚冰也有些吃惊,遂道了声:"师傅。" 瞿清黛只微微颔首,又盯着白玉峰。 "是。"白玉峰忙施礼道,"晚辈白玉峰拜见瞿前辈。" "我这里不欢迎乐元庆的人,你马上出去。"瞿清黛语气很是平和,但态度却异常坚决。 片刻间,空气似乎凝固。白玉峰僵立在原地,像尊石像一般。 慕容尚冰见此情形,便对白玉峰说:"阿峰,你先出去等等,待我向师傅禀明缘由。" 白玉峰目光低垂,转身离开了石府,慕容崇雪也随之跟了出去。石府里只剩下瞿清黛和慕容尚冰师徒二人。 "师傅。"慕容尚冰见师傅并不理睬,便又说,"师傅运筹于帏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徒儿此行,看来师傅已了如指掌了。" "也并非了如指掌。"瞿清黛开口道,"说说前盟主夏宁的下落。" 慕容尚冰答道:"夏前辈远赴塞外,据说在几年前消失在了大漠之中。没人知道是生是死,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那就说说孟苍生吧。"瞿清黛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孟苍生这三个字,神态之淡然,令慕容尚冰略感到有些意外。 慕容尚冰拿出一块丝绢,小心的放在瞿清黛身边的石桌上。 "孟前辈走了。" "我知道。" 慕容尚冰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她老人家在埋怨自己办事不利。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在遇到白玉峰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意图,但想到他远不是孟前辈的对手,把他放在身边,见机行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结果呢?" "徒儿知错。" "最让人意外的恐怕还不是孟苍生出走。" "师傅!"慕容尚冰眉头紧索,心下谈不上是愧疚还是紧张。 "你把这个人带来干什么?"瞿清黛不满地问。 "因为他无处可去。" "他是乐元庆的长义子,怎会无处可去?"瞿清黛的态度夹杂着些许的蛮横和霸道。 "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怎么知道!"瞿清黛质问道,"就凭你?乐元庆对他灌输了二十几年,就凭你,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吗?" "师傅您相信徒儿。"慕容尚冰态度肯切。 "您知道阿冰是什么样的人,您也一定知道阿冰信任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瞿清黛一时语塞。是的,她很清楚她这位徒儿看人的眼光和做事的分寸,不然她也不会派他下山。此时,瞿清黛也不想再对白玉峰的事纠缠了,于是叹息一声: "人心怎会如此险恶!" 慕容尚冰看着自己的师傅,知道她指的是谁。 "乐元庆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武林盟主,难道说他要杀尽天下人吗?" "他不是盟主,他是霸主。他不想统领武林过太平日子,他想称霸武林,呼风唤雨。他认为自己是神,他人不得有半点不敬。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要胆敢成为他的绊脚石,那结果,定是必死无疑。金刀门被灭门,只因在乐元庆寿辰上金刀门掌门拍着乐元庆的肩膀对他称兄道弟。乐元庆身为至尊盟主,怎能容忍他人与自己称兄道弟。再者,每年寿辰,是乐元庆收缴贡赋的好时机,各门各派的表现也不大尽如人意。他的命令不通,言语越发不被重视。对此,乐元庆怎会善罢甘休?"慕容尚冰继续说,"人本性中的贪婪、自私在乐元庆身上被无限的放大。" "谁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呢?" "恐怕死掉的人也不能够。"慕容尚冰答道。 "有人知道,活着的,就是太少。" "以乐元庆现在的势力,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去了一趟盟主府,不过是探个虚实。对乐元庆的势力,了解多少?"瞿清黛问。 慕容尚冰答道:"乐元庆手下的杀手可以说不计其数,尤其是他的五个义子,这五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凡事,根本用不着乐元庆自己亲自动手。不过,准确地说,乐元庆此时身边的义子,只剩下了三个。一个据说犯了家规,被乐元庆处死了,一个……就在这里。" 且说白玉峰被赶出石府后吣情甚是郁闷,连日来的好心情都一扫而光。又想起自己抹不掉的过去,想起自己洗不净的满手血腥,想起今生今世无法赎掉的罪恶,更兼瞿清黛一句冷语,他此刻简直是欲哭无泪,心痛不已。欲死,又不忍慕容尚冰一份挚友之情。忽然一念,不发断此双臂,以断前半生的罪孽。想罢,便将手中宝剑掷向空中,宝剑带着鞘在空中旋转几圈沉落下来,剑至头顶的一刹那,白玉峰突然用左手抽出宝剑,甩出剑鞘,紧接着便砍向自己的右臂,动作之速,仅眨眼之间,吓得一旁远远躲着的慕容崇雪大叫起来。 明明剑已破衣,血已染杯,却不知怎的,突然飞来一块顽石,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剑与柄交界处,只听"铛!"的一声,宝剑齐根而折,应声落地。白玉峰大惊,紧握着手中仅存的剑柄,还未回过神来,慕容崇雪已拼命的跑到他身边,轻触着他受伤的右臂,颤声问道:"你,你不紧吧?" 白玉峰没有回答,抬眼一望,只见慕容尚冰伴着师傅瞿清黛远远的向这边走来。长者的面容不似先前那样严峻,此时已多了几分暖意。只见瞿清黛微微含笑,走到白玉峰近前,而白玉峰则低头不语。只见瞿清黛又微微一笑说:"白少侠好大脾气,且留下你这双臂膀,好为武林正道出力!" 白玉峰闻言不觉悲喜交加,慕容尚冰也笑着,望着他。白玉峰远远的丢出手中的剑柄,忍痛抱起双拳说了声:"多谢前辈!" 白玉峰于是便在落凤山安顿下来。 日落西山,月笼山头,一块大石上坐着三个人。慕容崇雪用白布条一圈一圈的缠着白玉峰受伤的右臂,那股子细心劲儿自不必说。慕容尚冰在一旁摇着扇子,似有所思。 白玉峰不好意思的说:"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缠了,多谢慕容姑娘费心。" 闻言,一旁的慕容尚冰忽然忍不住,从鼻里哼出笑声来,慕容崇雪脸顿时红了,一面说着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的话,一面狠狠的瞪了慕容尚冰一眼,转身走了。 慕容尚冰也不在意,只转身对白玉峰说:"幸好未伤及筋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起身,一边走着一边闲谈,忽见脚下一条锃亮的东西。 "不如将它埋了吧!"慕容尚冰说。 "好!"白玉峰应道。 于是二人就地用手挖了一道凹沟,将剑身放入其中,然后用土草掩之。干完了,二人拍拍泥手,笑了笑,起身继续漫步。 "我见你师傅……" "我师傅自称‘清黛居士’,在这山中隐居修行。"慕容尚冰说,"她有时脾气是会有些古怪,但久了你就知道了,她人其实很和善。" 白玉峰闻言点点头。 到了住处,二人互辞各自回房。白玉峰想到自己今后有了着落,心情甚是舒爽又兼体乏,洗漱罢了,倒头便睡,一觉很是香甜。 这边慕容尚冰刚进房,慕容崇雪便冲了进来,质问道:"你耍什么怪!讥笑人家干嘛?" 慕容尚冰见崇雪甚是恼怒,又甚是好笑,便说:"什么?谁敢讥笑你呀?‘慕容姑娘’。" 慕容崇雪听了又羞又恼。"你!"自知气不壮,转身跑了出去。慕容尚冰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尚冰熄了灯,刚欲躺下,便感到门外有人,望了一眼,只见一个人影映在窗纸上,不多时,传来轻轻的渐渐远的脚步声,人影也随之消失了。 "是师傅。"慕容尚冰心想,于是"孟苍生"的名字再次跳入脑海,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前一辈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真是有些伤脑筋。 方才在慕容尚冰门前停留的的确是瞿清黛,她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她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走进徒弟的房间,况且她也没有打算这样做,于是又原路返回,只是那几句诗还在揪痛着自己的心。 "断肠人,伤心处,孟苍生,滴水崖;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造物弄人。 我辈何罪,我辈何难,我辈独醉,我辈独醒。 何谓江湖?我辈已死,化作云烟。" "这几句诗写尽了他的委屈、愤恨与悲苦。苍生,是我对不起你。"瞿清黛这样想着,用指尖挑起那块丝绢,放在烛火上,丝绢的边沿遇到火苗,迅速燃烧起来。瞿清黛随及将它丢在了地上…… 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扰人清梦的击剑声,瞿清黛一阵心烦,睁眼一看,见天已大亮。她忙起身,梳洗完毕,出门一望,只见不远的浅谷中,一个大孩子在说笑着,不时的挥动兵刃彼此较量着。 其实三个人早早便起身了。慕容崇雪和慕容尚冰从小耍到大,闹贯了,所以也不嫉恨昨晚的口舌,仍是笑盈盈的去找慕容尚冰和白玉峰,谁知两个屋子都是空的,跑到浅谷才望到二人。只见白玉峰徒手舞着不知什么功夫,只觉得很好看,很精神。只见他一会儿脚不点地身轻似雁,一会儿又如迅雷疾雨,、拳、钩辩不清如何变化。突然,只见他双臂一振,只听"呼"的一声,树叶便如疾雨般落下,紧接着他又连连转身翻跳,不时的双手振臂,可怜满树绿叶纷纷飘零。白玉峰刚收势欲回,忽然一阵疾风从耳畔掠过,只见一把光亮的宝剑如雪花般舞处一团,满空飘零的树叶又被搅得四散而飞,化成千万缕细丝,忽然剑光凝聚,只见一丝丝细叶飘零而下,正落在光亮的剑身上,其它落叶仍旧零散的飘着。 白玉峰见状赞叹道:"真是好剑法!" 慕容尚冰也拍手笑着说:"想不到这么短的时日,你的剑法进步得这么快!真让人惊喜!" 慕容崇雪听了十分得意,"嗖"的一声挑起宝剑。剑归鞘,而叶丝则飞了出去。慕容尚冰一看是奔自己来的,忙迅速展开扇子,先是挡住脸,紧接着往外一挥,一股叶丝便直奔白玉峰而来。白玉峰不防备,被吹得满头满脸,睁不开眼睛,一边拿手赶着,一边笑骂道:"哎呀,阿冰,你竟来暗算我!" 慕容尚冰和崇雪被逗得笑个不止。 "我暗算你,你又能怎样?"慕容尚冰说。 此时,白玉峰已拿衣袖擦着,睁开了眼睛,一看崇雪向他挤挤眼睛,随手掷出手里的宝剑。白玉峰会意,一把接住宝剑,抽出来便向慕容尚冰刺来。慕容尚冰一侧身躲了过去。紧接着白玉峰又是一剑,刺向慕容尚冰胸前,慕容尚冰一不作二不休,贴着剑锋一转身,来至白玉峰近前。只见慕容尚冰手中铁扇向白玉峰两肺点击两下便一步跳开。白玉峰只觉胸部一麻,但立刻醒悟过来,又挥剑向慕容尚冰袭来,于是二人便叮叮铛铛的打在一处。 瞿清黛在上面看得清楚,其实二人似打非打,似怒非怒,只是玩闹耍笑而已。白玉峰剑招看似凶狠,但十二分的留有情面,每一招都有很大的回旋余地,见慕容尚冰躲不急便改招;慕容尚冰更是调笑有余,认真不足,凭他的伸手对付白玉峰算不了什么,而他却故意退让,招势若即若离,弄得白玉峰好不辛苦。二人打着打着也觉好笑,便都收了势,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瞿清黛将身一纵也飞入浅谷,三人见了忙问好,瞿清黛应了一声,然后望着白玉峰说:"你义父倒是传给了你一身好功夫啊!" 白玉峰闻言低下头说:"前辈取笑了,义父教我功夫,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他的杀人工具而已,好成就他所谓的霸业!" 片刻沉默后,忽然白玉峰又问:"不知方才慕容姑娘练的是何剑法,真是好看得很!" 慕容崇雪听了说:"这是师傅教我的‘龙吟剑法’,当然厉害,你却只说个好看!" 白玉峰被说得红了脸。 瞿清黛忙说:"别听她胡说,‘龙吟剑法’博大精深,黄毛丫头,也只学个皮毛而已,就这样张狂!" 白玉峰听了忙说:"仅仅皮毛就这样厉害,如果全部练成,岂不成了神仙?" 三人听了都笑了。倒是慕容尚冰开口说:"你说得不错,我们的祖师就被世人称为‘龙吟仙师’,将龙吟剑法舞得出神入化,无人可敌。他老人家百年之后,就眠于后山。" "我可否去拜一拜他老人家?"白玉峰肯切的问。 "拜一拜当然可以,不过要吃完早饭!"瞿清黛一边说,一边拉着慕容崇雪去准备早饭。 早饭不算丰盛,但很实在,几样小菜也做的别致。四人坐定后,瞿清黛便让白玉峰不必客气,像自己家一样随便吃。白玉峰一边吃一边夸菜味道好,便问:"这是前辈的手艺吗?" 瞿清黛笑着说:"我哪里会做什么饭菜,都是小雪做的,我只帮帮手而已。" 慕容崇雪听了得意的笑了笑,白玉峰一面夸说好吃一面大口大口的嚼着。 慕容尚冰笑着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吧!" 瞿清黛见白玉峰颇为淳朴,心里也增添了一些喜爱。 用过早饭,来至后山,要拜祭一下祖师。远远的便可望见一处石碑,石碑后是一座修筑齐整的石墓。刚走几步,慕容崇雪忽然叫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个人望去,也不知石碑前是件什么东西。四人忙走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缩成一团卧在那里。白玉峰上前一触,只觉那人四肢冰冷,不觉大惊道:"他该不会死了吧!"随即将那人翻过来,不看还好,这一看,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二人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你知道这人是谁?便是江南派掌门魏英武之子魏明是也。 瞿清黛上前把一下脉息,轻叹一声:"死倒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 于是,四人将魏明架回石府,忙着给他擦洗,又喂了些热汤,时过半晌,魏明才慢慢醒转过来。 魏明刚一睁眼,瞿清黛便说:"你可醒了,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你可能早就入地府了。" "多谢前辈救我。"魏明吃力地说。 瞿清黛忙说:"你先别忙着谢,我且问你,这落凤山本乃人迹罕至之处,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而且竟还睡在先师的墓碑前!" 魏明刚欲说,又望望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便不言语了。 瞿清黛略明一二,见他二人一副怪怪的样子,便问:"到底怎么回事?" 二人无法,便将路上如何救了魏明,魏明又如何纠缠拜师,二人又是怎样甩掉他的过程说了一遍。 瞿清黛听后感叹道:"想必这孩子是一路悄悄跟来的,怕咱们不收便躲到后山,对不对?" 魏明红着脸点点头。接着,魏明一骨碌爬起来,在床上就拜:"前辈可怜我,前辈收下我吧!"说着不住的磕头,弄得瞿清黛有些心软了。 慕容尚冰见状忙说:"你先别磕头,待我们出去商量一下。" 于是四人出了石府,到远处一棵树下。慕容尚冰替白玉峰言明苦衷,说:"师傅不知,阿峰正是魏明要找的杀父人仇人,如果当真收下魏明,阿峰在这中间可怎生是好?" "但人家千里迢迢的跟来,差点送命,其心十分乾诚,怎好回决他?"瞿清黛说。 慕容尚冰忙说:"我见他只是饿昏了在那里,并无大碍,明日便打发他走吧,不然真的会很乱的!" 瞿清黛听慕容尚冰说得也有理,便有些犹豫不决,又见白玉峰也闷着头一言不发。 "我有一个办法。"慕容崇雪笑嘻嘻的说,"赶走必是行不通的,因为他必不肯走。不如把他留下。" "留下!" "留下而已,不教功夫,不收徒!"慕容崇雪说。 "那做什么呢?" 慕容崇雪诡笑的说:"打杂干活,给我帮忙!" "馊主意!"慕容尚冰愤然道。 "你别火,也只能这样了!"瞿清黛说。 四人进去,将意思说明,谁知魏明乐不可支,连连叩头说好。 这个魏明也着实能干,挑水,扫地,摘菜,淘米,连洗衣都是他的活了,慕容崇雪乐得清闲,还一天到晚的挑三拣四,吆东喝西的,魏明也不言语,只乐呵呵的干。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二人倒有些看不过了,暗地里也常说她,谁知慕容崇雪将眼一瞪说:"他愿意,关我什么事!"倒堵得二人无话可说了。 可问题马上就来了。一日,慕容尚冰清早出去练功,回来刚欲进屋,只听屋内有声响,便"砰"的一声踢开门,只见魏明正摆弄着自己的物什。 慕容尚冰吓了中跳,忙进来问:"魏兄弟,你在这儿干什么?" 只见魏明不慌不忙的说:"我帮你收拾一下屋子。"一边说一边不停手。 慕容尚冰忙上前拦住说:"多谢了,我的屋子向来都是自己收拾的,我习惯特殊,不麻烦你了。"接着又千恩万谢的把魏明请出屋子,然后关上门,心还突突的跳。却把魏明弄个稀里糊涂。 慕容尚冰向来心细,而且爱洁净,衣物向一自己洗或由崇雪来洗,魏明只当是怕自己洗不净,也不介意。 每每崇雪做饭,魏明都在一旁帮忙,淘好米,洗好菜,点好火,烧好水,就等慕容崇雪把米下锅。这天吃鹿肉,需先用开水煮好再烹。煮完鹿肉的开水崇雪让魏明倒掉,魏明几次伸手,都觉锅太烫,便找块布掂着往外端。谁知刚到门口,一个人迎面走来。他一看是慕容尚冰,怕烫到他,就连忙躲,谁知一躲,水溅出来烫了手,一慌一锅汤水泼来。慕容尚冰见开水洒了,一纵身跃出老远,再抬头一看,只见魏明大叫起来,只见他整个前襟都已湿透。 慕容崇雪也赶了出来,见状也吃惊不小,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 慕容尚冰忙说:"别废话了,快把他扶到屋里去敷药吧。" 于是,二人把魏明架到屋里,慕容尚冰把他前襟撕开,只见红红的一大片,有的地方已烫出水泡。慕容崇雪拿出药油给他涂抹,魏明疼得龇牙咧嘴。慕容尚冰又好笑又好气。一看崇雪,见她早已羞得两颊绯红。 "今天的鹿肉还是我做吧!"说着,慕容尚冰起身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魏明和慕容崇雪。魏明也不气恼,只望着慕容崇雪。慕容崇雪怯生生的说:"还疼不疼?" 魏明听了忙说:"哎哟,好疼啊!" 慕容崇雪起身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戏弄你了。" 魏明听了心里暗笑,说:"姑娘戏弄魏明,是看得起魏明,不如你天天戏弄我,天天给我敷药,如何?" 慕容崇雪一听这话,顿时恼了,用布包好了右手,攥起小拳头,转身狠狠的照他的红肿的胸脯来了一拳,只听魏明"啊!"地一声狠命叫了起来。 "叫你还贫嘴!"慕容崇雪恨恨的说。 晚饭时不见了魏明,瞿清黛便问哪去了。慕容尚冰告诉说病了,在房里休息,不要紧,没几天就好。瞿清黛也不多问,倒是慕容崇雪老实多了,一天天本本份份的做事。魏明伤了,不能穿衣,在慕容崇雪这儿实在不方便,于是慕容尚冰便将其送到白玉峰屋里。白玉峰明白慕容尚冰的意思,于是早晚悉心照料魏明,魏明也觉得白玉峰亲切了许多。几天后,魏明能穿起衣服做事了。只是胸前还有些伤痕未好,他年轻也不在意。慕容崇雪依然时常发脾气,没命的数落他。魏明也仍和往常一样俯首听命。有时四人练完功,马上有魏明殷勤的茶水和面巾,搞得瞿清黛怪过意不去。 一次魏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劈柴,恰被瞿清黛看到。只见他手起斧落,木头纷纷变成粗细恰好的细条,然后又快速的将地上的散柴拢起,抱起来送进柴房。额上渗出层层细汗,不时的用手拭着。见他这副样子,瞿清黛缓步走上前,叫了他一声。魏明一见是瞿清黛忙行礼。瞿清黛微微一笑说:"不用这么客气,在这儿住得惯吗?" "挺好,住得惯!"魏明忙点头称是。 "我那个小丫头没再刁难你吧?" "没。"说着,魏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有就好,如果他欺负你,你马上可以告诉我,别由着那个丫头撒野。" "没没没,真得很好!" 正说着,只听一句娇滴滴的骂声:"叫你劈个柴,怎么劈得这么久?你又在偷懒!"接着,慕容崇雪便从厨房里跳出,一见师傅,吓得不禁用手捂住了嘴,见师傅不作声的望着自己,便咪起眼睛,嘻嘻的笑了。 "跟我出来!"瞿清黛喝了一声,吓得慕容崇雪乖乖的跟着走了。 不一会儿,慕容崇雪厥着嘴回到院子中,又见魏明坐在井台上发呆,便气呼呼的走过去说:"嘿!我问你,你对师傅说了些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说。"魏明忙答。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慕容崇雪又咪起眼睛嘻嘻的笑了,魏明见她这个样子,便也傻傻的笑了。突然,慕容崇雪敛住脸上的甜笑,瞪圆了眼睛喝道:"抬水去!" 吓得魏明打了一个冷颤,望着她的背影,从井台上站了起来,接着便转身从井里摇出一桶水来。 "我要你到山下去挑!"慕容崇雪一边扔出扁担和水桶,一边大喝着。 好百所谓的山下也不是很远,只是两山交联处而已。山溪汇成一条小河,流过山脊,长不到千米,便在绝壁处形成飞流直下的瀑布。 魏明挑了扁担来到河边,站在石上用手撩起水洗洗脸,忽然听到有刀剑相拼的声音,一时起了兴趣,便寻声觅去,扒开灌木丛,只见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两人正在练剑。练剑不确且,因为慕容尚冰用的是一把铁扇。剑长不显长,扇短也不显短,剑扇挥舞,已习练至极至。长剑不时袭着慕容尚冰的要害,慕容尚冰不仅能巧妙的躲开,而且一把短扇,也不时点着白玉峰的长剑。魏明看得入了神,一时忘了自己在哪儿,不由的拍手叫了声:"好!" 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二人大惊,立刻停下来。魏明正欲迈步向前,只觉脚下被树藤绊了一下,"啊!"的一声,一头栽倒,扑滚了出去。二人一看是他,被逗得笑了出来,接着白玉峰忙上前扶起魏明,问:"魏兄弟,你怎么在这里?没摔伤吧?" 魏明难为情的笑笑说:"没伤着,我本来是来挑水的,看你们在这儿练功,便地来瞧瞧,没想脚下一绊就……"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黑了,简陋的柴棚里,躺着一个光着膀子,仰面朝天睡着的人——魏明。突然,房门"嗵"的一声被踢开,魏明忽被惊醒,抬眼一看是慕容崇雪站在门口,急忙把衣服盖在身上。只见慕容崇雪话也不说一句,转身走到院子里,在井台上坐下。魏明忙穿好衣服跟了出来,见慕容崇雪低着头缓缓的说:"白天是我不对,我脾气太大,你别放在心上。" 魏明一听,松了口气说:"没什么,我不介意。" 魏明本以为慕容崇雪有什么别的要说,正准备听下文,忽然慕容崇雪说了声:"不介意就好!"然后起身出去了。魏明莫明其妙的怔了半天,复又回屋睡下了。 白玉峰想着白天魏明的事,辗转着睡不着,于是便起身来到后山"龙吟仙师"的碑前,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一阵风吹过,白玉峰不小心迷了眼睛,揉了半天方能睁开。忽然,他看见一张薄纸压在石碑前。白玉峰不敢冒犯,恭恭敬敬的拜了拜,然后双手取出薄纸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黑字:"龙吟第一剑——神龙出世",旁边一些小字是详细的内容。白玉峰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又一遍,记得差不多了,便抽出剑来试着比划几下,果然觉得不同凡俗,于是便用心习练着。 "神龙出世"乃是"龙吟剑法"的入门,比较容易掌握,但独辟蹊径,威力很大。白玉峰习练的很投入,直到三更天才收势。但他越想越蹊跷,纸条不会是仙师赐的,因为自己根本不信鬼神。但又是谁这么快放下了纸条呢?对,肯定是他。于是,白玉峰快步赶到住处,来到慕容尚冰门前,欲敲门又感觉太冒失,便点破窗纸向里望望,开始觉得黑漆漆的,但一会儿就适应了,隐约望见慕容尚冰仍睡在床上,便皱皱眉,转身回自己房了。 第二天清早,慕容崇雪敲门送进洗脸水,白玉峰正在看昨晚的纸条,便忙塞进枕头下。一面穿衣服,一面说着等一下。然后开了门。慕容崇雪笑了笑,把水端进屋,趁白玉峰洗脸的时候,慕容崇雪去收拾一下床铺,伸手一碰枕头,露出一角纸,抽出一看,吃了一惊,但什么也没说,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白玉峰洗完脸,见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道了谢,慕容崇雪仍笑了笑,端水出去了。 吃过早饭,白玉峰向往常一样到处逛逛,偶尔同慕容尚冰斗斗剑法,玩笑玩笑,一晃天又黑了。白玉峰想着昨晚的剑诀,一时兴起,便来到空地处舞了起来。正在兴头上,忽然一阵悠悠的笛声飘来,曲调甚是好听。于是,白玉峰寻声觅去,只见不远的石台上坐着一个人,再一瞧,正是慕容尚冰。慕容尚冰见白玉峰过来也就不吹了,只笑了笑。 白玉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长安很流行的一首曲子,叫《涅盘辞》。"慕容尚冰说,"真的很好听吗?" "嗯!" "那我再吹一遍好不好?" "当然好!" 悠悠的笛声如泣如诉,哀而不凄,婉而不娇,象深潭古泉那样深遂莫测,象绝壁云岫般若隐若现。听着听着,白玉峰痴迷了。不知什么时候,慕容尚冰用笛子敲了他一下,才晃然清醒过来。 "送给你。"慕容尚冰说着把笛子塞到白玉峰的手中。 白玉峰小心的接在手中,讪讪的说:"我,我不会……" "我来教你。"慕容尚冰说着拿过笛子,用手指堵住各孔,然后依次放开,讲解不同声调的吹法,然后吹了第一句,让白玉峰试试。 白玉峰拿过笛子,鼓足气,只听"呼"的一声,气全跑了,没吹出一点亮音来,又吹两下还是这样,弄得二都笑了。 慕容尚冰又拿过笛子,教他怎样做口型,怎样才能吹响。经过好一番周折,白玉峰终于能顺利得吹出前两句了,喜得白玉峰乐不可支。第二天又缠着慕容尚冰教,慕容尚冰也不闲烦,耐心的教着。必竟白玉峰也算是个聪明灵气的家伙,几天过后,白玉峰竟能吹出个大致。二人坐在河边的大石上,悠缓的笛声融进了潺潺的流水,令人迷醉。当一曲接近尾声时,忽然慕容崇雪缓缓的走来。二人见她神情不对,忙停住问什么事。 "师傅叫你们两个。"慕容崇雪说完,似有愁意的走了。 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两人对望一眼,忙跟了过去。 瞿清黛站在几个人常练功的空地上,慕容尚冰和白玉峰等人问了好,便问有什么事。 瞿清黛温和地说:"白少侠,我想你得走了,回汇江口去。"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异常。 "为什么,前辈何出此言?"白玉峰不解的问。 瞿清黛微微一笑,说:"白少侠不必急,待我讲清楚。" 于是众人开始倾听。 "你最初是乐元庆派来刺杀孟苍生的,对不对?" "是,前辈为何还要提此事?" 好在此时魏明不在身旁,不然有多尴尬。 "你若杀了孟苍生,怎么回去证明呢?"瞿清黛接着问。 "按照规矩,应取孟前辈身上一件独有的东西来证明。" "这就好了。你看。"说着,瞿清黛摊开手帕中的一缕白发,"这是孟苍生的头发,你把它带回去,就可以证明你完成了任务。" 高手对敌时,丢了头发,几乎就等于丢了性命,极少例外。 白玉峰一边接过来一边看,只见这缕白发果与其它老人的白发不同,雪白中带着青晕的光,同那日滴水崖中所见孟苍生的一头银发真似一样。便点点头说"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您想让我去卧底?" "不错。"瞿清黛说,"与其在外部加千倍的力量,不如在他心脏安插一去冷箭,随时监视乐元庆,令他防不胜防。这样,他的计划才能被彻底摧毁,武林正道才有见天日的机会!" "嗯,我知道该怎样做了。"白玉峰自言自语道。 "阿峰。"慕容尚冰看着他说,"凡事千万小心留神。" "我知道。"白玉峰应着。 "这把剑送给你吧。"只见慕容崇雪拿着自己的宝剑说,"这些日子,你一直用着它,想来也很顺手,就送你吧。" 白玉峰高兴的接过剑,由衷的道谢。 "盘缠、干粮和换洗的衣物全都在包袱里,你现在就可以起程了。"慕容崇雪把包袱交给白玉峰,望着他说。 白玉峰告辞,转身欲走,忽然被瞿清黛叫住。 "前辈什么事?" 瞿清黛慈善而又肯切的说:"落凤山是个清静的所在,你说是吗?" 白玉峰笑着答道:"前辈放心!这里会永远这以清静的。"说完转身走了。沿着来时的那条幽长屈曲的石阶走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回头,只见远处高高的石阶上,慕容尚冰正站在那里望着他。白玉峰向他拱拱手,便快步飞奔山下。 淡淡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水旁,青黑的大石上,慕容尚冰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件东西——一只木雕的圆环——原是白玉峰剑柄的佩饰。那是慕容尚冰从草丛偷偷捡回的。他一边抚弄着,两只眼睛呆呆的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微微抬头一看,原来是崇雪,复又低下头去。 "他已经走了,你也该醒醒了。"崇雪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望慕容尚冰手中的雕环,接着说,"你这是何苦,不如告诉他算了。" 慕容尚冰听了,深深的吸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不说话?"崇雪有些急了。 慕容尚冰微微一笑,突然转身跳下大石,正欲迈步走开,却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瞿清黛。 "师傅!"二人都吓了一跳,不知师傅轻伐缓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己竟无半点知觉。 瞿清黛微微一笑说:"白少侠走了,我知道你们都很舍不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不要怪我。" "我们明白,怎么会呢师傅。"二人忙说道。 "明白就好,其实发呆的还不止你们。" 二人寻师傅的指示一瞧,只见魏明正坐在树下无聊的撕着草叶,见他这副样子,三人都忍不住乐了。 慕容崇雪望着魏明说:"瞧他呆呆的,象个姑娘似的。" 三人又是一乐,但马上就收敛起笑容,接着,慕容尚冰忙抬腿快步走开了。瞿清黛望着他的背影,淡淡的说:"其实,我觉得白玉峰长得很像一个人,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吃惊。" "真的吗?像谁?"慕容崇雪好奇的问。 "像……"瞿清黛忽然笑了,说道,"一位故人。"然后便转身走了。 慕容崇雪站在原地想着:"一位故人?是谁呢?想来师傅也不会说的,只是不小心走了嘴,算了,不去想了。"于是,也回房了。 只有魏明一人在树下发呆,想到自己父亲身死,而自己报仇无门,又兼武艺不精,这样下去,何时有出头之日?想着想着,不觉潸然泪下。明明摆着位世外高人,又舍不得丢开,到底怎生是好哇! 约莫白玉峰走了三日有余,这天,慕容尚冰和慕容崇雪在石府附近的一座高岗上,说着白玉峰的归程。忽然,崇雪叹了口气说:"出来这么久,我有些想家了,我们回长安看看好不好?" 慕容尚冰听了说:"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才进山几天,你就耐不住了?" 崇雪受了嘲笑,便生气的辩解道:"本来嘛,长安那么繁华,有那么好玩的,再说王府里有那么多人伺候,省得在这儿,什么都和自己做。" "哎?"慕容尚冰挑起眉毛问,"那么上次是谁嚷着受不了王府的管制,非要跑到山里透透气的?怎么,气喘够了吗?" "你!"崇雪刚要发怒,转念一想,忙转过笑脸推着慕容尚冰说:"好嘛好嘛,别挖苦人了,帮我求求师傅好不好?好不好嘛!" 推得慕容尚冰无可奈何的笑着说:"好啦好啦,答应你,去求求师傅。" "啊!太好啦!"崇雪孩子似的拍起手来。 "其实我也很想我父王。"慕容尚冰低着头说。 "正好我们俩一起回去呀!"崇雪一边说,一边拉着慕容尚冰跑。 还没跑几步,忽然一阵喊杀声传来。二人紧走几步,向坡下一望。不得了,原来不知从哪来一伙人在石府门口正同魏明撕杀着。再一看,只见石府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知师傅瞿清黛在哪里。 二人顿时急了,便没命的飞奔下来。这伙人黑衣蒙面,只留一道眼缝,混乱中只能确定其中有一女子好像是领头的。开始时,她只站在一边,见手下人连连被魏明击退,制服不了他,便突然蹿到魏明身后,趁其不备,"啪"的一掌将魏明击出老远,鲜血顿时从口中喷了出来,痛得他捂着胸口爬不起来。那女子仍不罢休,又上前连照他的腰腹猛踢几脚,踢得魏明连翻几翻,苦不堪言。待那女子拔出剑来正要刺死魏明,只觉手臂被一石子猛的击了一下,登时撒手落剑,向后退了几步。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从空中猛的飞来一脚,好在那女子反应快,迅速的向后翻了个跟头,才免遭致命一击。待她明白过来,对手也已落定,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尚冰。 "你们是什么人!"慕容尚冰厉色问道。 那伙人也不回答,只见那女子一个眼色,一伙人全都围扑上来。 那边崇雪扶起魏明,忙问:"你怎么样啊?" 只听魏明颤颤危危地说:"我没事,师傅 ……" 崇雪本来就惦记师傅,一听更急了,忙问:"师傅,师傅怎么啦?" "师傅,她,她还在里面,石府里 ……" "什么?师傅还在石府里?真的?" 崇雪一个箭步冲上来,冲慕容尚冰大喊:"阿冰不好了,师傅还在里面!"说着,也挥起拳脚加入了混乱的阵仗之中。 "什么!"望着浓烟滚滚的石府,慕容尚冰击退身边的人,飞身来至洞口,一边喊着师傅,一边就要探身进去。正在这时,黑衣女子迅速的飞身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左臂往外拽。慕容尚冰心急,猛得一掌击出来,那女子用手臂挡了一下,退后半步,复又拼命的冲上来。只见慕容尚冰"啪啪啪"一连三掌,将那女子击得没有还手的余地。突然,慕容尚冰使足劲道将那女子猛得击出老远,便迅速的跃到洞口旁,正要进去,只见那黑衣女子没命的跃上前去伸出双掌,似要将慕容尚冰拉后。慕容尚冰见状忙侧身躲过,握紧了左拳,向那女子眉心击去,谁知那女子突然变招,交叉双掌夹住了慕容尚冰的左拳。慕容尚冰忙劈出右掌,谁知那女子将交叉的双手往上一迎,这样,四只手结结实实的架在了一起。慕容尚冰几次运力想推开她,但那女子像被粘住似的动也不动一下,二人僵持着,那女子咬着牙,额上也渗出细汗。 突然,那女子开口了:"我是为你好,你不要苦苦相逼。洞口已被我们布下了毒网和火雷,你一踏进半步,就会送命的!" 慕容尚冰闻言向浓烟中望了望,隐约似有网绳之类的东西。 "好狠毒的心肠,你为什么要害我师傅!"慕容尚冰一股火气猛的推开夹住自己的两只手,紧接着一掌将那女子击出。然后不顾浓烟的熏呛,没命的向里喊着:"师傅!师傅……" 但洞里没有半点动静,只听见"哔哔剥剥"的烈火声。突然,从洞内喷出一团浓浓的黑烟,慕容尚冰忙接连向后翻了几翻躲了过去。那团黑烟喷出洞口后不久便立刻散开了。谁知那一群黑衣人像得了讯号一样,没命的跑开了。 崇雪正要上前追打,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正震得她不知所措站着发愣时,慕容尚冰突然飞身上前一把将崇雪扑倒,按在自己身下。紧接着,又是"轰轰——"几声,从石府洞口开始崩塌,直传到整个石府山坡。顿时,浓烟四起,泥土碎石满天飞,还好二人躲得较远,只溅得满身泥土。 轰鸣声一停止,二人忙抖抖身上的泥土,待睁眼一看,二人不禁都失声痛哭起来,哭喊着师傅的名字。崇雪起身便要扑上前去,被慕容尚冰一把拽住,叫道:"不要去,危险!" 崇雪被慕容尚冰一拽,索性趴在他怀里哭起来。哭着哭着,她一抬头,见黑衣女子站在慕容尚冰背后,正远无宾望着他们。气愤已极的崇雪飞快的住开慕容尚冰,蹿至黑衣女子面前,挥剑便砍,喝道:"还我师傅!"谁知那黑衣女子将手里的什么东西一掷,只听"嘭"的一声,一团白烟弥漫开来,呛得崇雪睁不开眼睛,不住的咳嗽。 慕容尚冰见状忙上前一把抓住崇雪,迅速的跳到远处。待向山下望时,一伙人已不知所踪。 "好狠毒的一群家伙,他们干嘛要暗算师傅?"慕容尚冰捶着树,恨恨的说。 崇雪在一旁不住的哭着。忽然,崇雪止住哭,睁圆了眼睛,大惊道:"不好了,那个蠢材哪儿去了?" 哪个蠢材,当然指魏明。 慕容尚冰一听,对呀,这半天,魏明哪儿去了?他受了重伤,不知是死是活。于是,二人又准备向废墟寻去。忽然,一阵呻吟声传入二人耳内,寻声一看,只见不远处,魏明正使足力气推开身上覆盖的泥土,但因受了伤,早已气喘嘘嘘抬不起手脚了。 慕容尚冰忙过来扒开他身上的泥土,问:"魏兄弟,你怎么样,还好吧?" 魏明叹了口气说:"不要紧,死不了。" 崇雪俯下身,故作刁蛮的说:"我就知道你死不了,越是蠢材,命越大!哪里像师傅……" 说着,又哭起来。慕容尚冰和魏明也潸然泪下,非常的伤心难过。 必竟,慕容尚冰是个非常理智的人,擦擦泪说:"魏兄弟你受了内伤,我给你看一看。"说罢,二人在原地打坐。慕容尚冰在魏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调息凝神,一掌不紧不慢的贴在魏明背上,不一会儿又猛得一击,只见魏明"哇——"的吐出一口乌血,崇雪连忙扶住。 慕容尚冰收了势,忙上前说:"魏兄弟,我已用真气逼出了你体内的於血,打通了因伤闭塞的经脉,略养几日就会好的。" 魏明听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谢,正说着,又是一阵疼痛硬住了喉咙。慕容尚冰一言不发,沉着脸走了,他去哪呢?原来,石府与他们的住处是分开的,中间有一段距离,刚才一震,虽未全塌,但也已颓废得不能住人了。慕容尚冰从中拣出所需细软之物,包起来之后,复又回到他二人那边,说:"这地方不能呆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于是,三人到后山拜了拜仙师陵墓,复又到废墟前拜了拜,然后头也不回的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