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的时候,我走向田野,看见了一片很老的空旷。没有主人,没有种子,也没人看见逗留在田埂上的我,只有风在静静品茶。 我放心大胆地光顾起了田野。田野很干净,除了大片野生疯长的油菜花,连一只麻雀也没有。它们几对几对地相依在一起,像一对对要私奔的情侣。 面对这种自然的美丽,我似乎很难抵挡,却又难以接受。一直生活在高楼林立的夹缝世界中,我已经没有关于田野的记忆了。 对幸福,也许更是如此吧。 田野,曾经必然是这样的:长着太多的谷子、麦子和豆子,在张扬舞爪的山旁终于撑不住了,粗放的干裂声笨拙地响了几下,咔吧一声,歪在了田埂的一旁,哑着嗓子翻滚到小沟沟中,倒在了田野旁的鸡舍中,倒在了那些大呼小叫的人们的心中。 那样拥挤,那么争艳。一个蝴蝶,可以猛然地惊起小虫;一阵风,可以扶起一地备受惊吓的小苗苗;一只麻雀,足以让小麦子都颤颤抖抖。每进入田内的闲物杂虫,都足以让田野大闹一番,他们就是很不讲理,结果为自己讨不了太好的名声。 田野曾经是这样的吗?满地的老杆残根在风中颤抖几许,然后清爽干脆的咔咔一下断了茎儿,风中摇晃着干掉的老叶子,离那茎只有那么极其微小的接触点了,却依然不肯放弃这份纠缠,外加一个发黑的极小的丝瓜。忽然有一天,几粒新种子占据了整一个田野,边角儿都把牢 了,顶掉了那些老残叶儿,几个小苗儿期盼着它们的成长,犹如在睡梦中的人儿,念想着他们那些梦,那么虔诚呵! 田野一定是这样的。 而关于田野的故事,与他这个美妙的名字,必然早于《史记》,早于《春秋》,甚至早于黄帝,那是一个没有任何诈骗的时代,一位圣贤种地翻泥土时,猛然发现了田的奥秘,田是那么鲜嫩多汁呀。一个小青年在背菜时,猛然感到了后面的甜瓜儿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一双脚,踩在松软的田上,感到了蓬松。千千万万张嘴,品尝到了田的味道,他们便奔走相告,于是每个人开始使用一种挺诗情画意的劳动号子了,也就是所谓的最早的诗,叫做"田野"。 麻雀又开始策划他们的偷食计划了,他们上蹿下跳,有些数着稻草人的数量,有些丈量着米儿的种子,有的商量怎样背后突袭,怎样躲起来,能否集体活动。他们都是挺聪明的策划家,最后决定兵分八路盗取小麦,但愿他们不要像去年一样,一无所获,呵呵,他们似乎又在核对了。 至于那些蔬菜,菜根子和菜心子当然交给主人去享用,可能残根烂叶就只能给田边的小鼠儿去找了,也许麻雀儿还会惦记着这些菜的位置,以便来年再去捕食,它们的记忆,难道能对抗一个冬天? 田野曾经必然是这样的,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的,现在还有吗?也许,我得踏着先贤的脚步,去寻找那踯躅在远古的田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