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幕已降临许久,林中偶尔传出数声枭鸣。"哗啦",树下现出一团身影。黑影有气无力地爬起,又不禁坐倒下来,靠着树干不住地喘气。想是长时隐于树上,体力不支才掉了下来。 胡平已经逃亡了四个昼夜,其间没合过一次眼,亦不过匆忙地吃了三顿饭。他嘴角干裂,双目泛赤,已然筋疲力尽,挪动身体亦属难事。但此时他不哀反喜,竟倚着树干笑出了声。终于又活了过来,他这样想着。 突然,他心下一凛,不禁侧目斜视。瞥视之下,胡平面如死灰,心中彻底绝望。于他不远,站着一人。那人隐于夜色,叫人瞧不清楚,但于胡平眼中不异于索命无常。 人在绝望时侯总能爆发惊人的勇气与潜力。胡平奋跃而起,一道白练自他腰间划出。无常猛一长身,恰到好处地避了开来。白练一闪而没,但见胡平手中多了口雪亮的钢刀。江湖之中使刀的人物多如过江之鲫,若想以刀术成名自是难上加难,而胡平就靠着这口刀闯出了"断风刀"的名号。如此便知他修为之高,刀法之快。"呀…",一刀在手,胡平大喝出刀,状如疯魔。"断风刀"一口气就攻出了三十多招,林中炸出了漫天的刀光,只是没有丝毫沾到无常的衣角。 短暂的爆发之后,胡平忽感不妙,猛然停手。他紧握钢刀,暴视无常,样子令人骇然。无常亦不抢攻,平静地看着胡平。"你充当奸贼鹰爪鱼肉百姓之时可想过今天?"无常开口了。胡平心下恐慌,回想这几日来连遭数人追杀,所遇之人武功一个高过一个,自己怕是万难逃不过今夜了。但—他—不—甘。 胡平拼了。他长啸出刀,出手"力劈华山"朝着无常当头劈下。无常也动了,胡平的刀快出了名,他却后发先至,迎了上来。无常左手上支,架在胡平腕上,挡开来刀,双脚发力,右手猛掏胡平腹部。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常一击即退,胡平却僵在原地,惊恐地望着无常。无常转身即走,胡平仰面倒地。他透过斑驳的树影望着夜空,喃喃道:"当真是报应不爽,天不可欺,天不可欺…"话没说完就咽气了。 一场惊斗之后,树林又恢复了宁静,唯有阵阵的夜风与哗哗作响的树叶。天上的繁星倒显得更加明亮。 近年来,朝中大档王振把持朝政,于庙堂之上势压天子、惨害忠良;在江湖之中收买败类、迫害侠士,直搅得乾坤蒙尘,星月无光。 朗朗乾坤,公理自在,一时多少侠士,仗剑抗天。 第一章劫镖 东阳镇地处偏僻,过境行人一向不多。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东阳少有旅人,茶馆、客栈的生意自然不好。午时已过,聚祥客栈半数饭桌依然空着,当真萧条。"老徐,现今年头不好,可苦了咱们走镖的。"两个镖师模样的汉子占着一张桌子,边吃边聊。 "可不是,天下不太平,劫镖的越来越多。说实话,真正的绿林人物只占三分,大多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那年纪大些的汉子嘟囔着。 "就是,碰上他们咱还真下不了手。" "不出手也不行呀,镖被劫了,一家老小都没活路。" "唉,他妈的,什么世道。我可听说了,连皇上都管那老狗叫先生,他干儿子更是一大堆…"那年青些的镖师来劲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还不晓得他们的厉害。长卫是好惹的吗?被他们听见,咱们哪还有命在。"老徐不让同伴继续往下说。不过他似是也有话想说,拿眼扫了扫周围,才前俯身子放低声音道:"其实也不是没人敢治他们,前几天和总镖头闲聊,听说现在江湖上出现了一帮人,专门惩戒那些贪官和给他们卖命的江湖败类。被那些家伙惊呼‘无常鬼’。" "哼,正义豪杰倒成了妖魔鬼怪,不过还真是痛快…" 两人谈得起劲,但见桌上酒菜无多,总不尽兴。"小二,再来壶好酒,加盘牛肉。",年轻镖师直呼小二。"酒就不用了,只上牛肉吧。",老徐连忙制止加酒。 "咱们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切忌贪杯误事。"这老徐当真老江湖,考虑周到,做事谨慎。 恰时,店小二已端着一盘熟牛肉行到桌前。他放下盘子,又拿起酒壶,将剩下的残酒替两人斟上,这才把酒壶放回原位,转身走了。两人又吃了一阵,便要付账离去。突然,老徐眼神一聚,但见那个空酒壶已被生生嵌于木桌之上。是那小二所为?就是他。把酒壶嵌在桌上咱也能做到,但那少年举重若轻,不着痕迹的手段也太高明了。他目的何在?是恐吓,亦或提醒?一连串的念头在老徐脑中闪过。他清楚正有重责在身,当机立断,走,快走! 秋天的风算不得寒冷,只是干燥燥,粗糙糙的。此时,它正携着古道上的尘土侵扰着纵马疾驰的两人。多事之秋呀,老徐想着。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喝酒谈天的两位镖师。老徐姓徐名启成,那年青些的名叫钱牧,刚才客栈逢怪事,不得不加快行程了。 "驾,驾,啪,吁…"老徐快马加鞭,丝毫不顾及马匹。钱牧有些看不过眼:"老徐,咱们可是九州镖局的镖师,这般逃法也太丢人吧?""别费话,到了保定府就安…安稳了。"见到老徐发火,钱牧不敢多嘴——他知道老徐的本领,若非事态严重,他万万不至如此。 一入江湖催人老,自己当真老了吗?怕了吗?老徐也在暗自心惊,他想说什么,安稳?不,是安全。但"安全"二字怎可出自一个江湖汉的口中?年轻的时候,武功差,胆子却大;如今武功高了,却没了胆子。老徐心血一阵翻腾,忽地一挺身子,"放马过来"他几乎喊了出来。徐启成可不是能被唬倒的孬汉。 几株原木被横七竖八地摆在古道上,有一个青年站在旁边,二十来岁的样子,灰白的衣衫,白皙方正的脸,一双眼睛诚恳而平和,带着年青人少有的从容。正是书生本色,可惜他没有捧着一卷书,却拄着一把剑。 看着两人戒备紧张的神情,青年微微一笑:"在下沈齐云,已然等两位壮士多时了。还请两位看在天下百姓的分上,将东西交予在下。"钱牧早欲动手,听得此言更是破口大骂:"放屁,你有本事就杀了爷爷,胡扯些什么。"话音刚落,甩手就是一镖。钱牧能在九州镖局坐得镖师,自然不是庸手,拳脚兵刃也还罢了,最拿手的就是暗器。打镖手法本非绝学,江湖中人大多通晓,却少有人练得如钱牧般精深。他脾气虽然暴躁,但绝非狂妄之人,深知没些斤两万万走不了江湖。于是他便扬己之长,苦练脱手镖,上击飞鸟,下打奔兽,近十年苦练,甩手发镖真可谓快如流星、百发百中。现在他们不过十步之遥,又是猝然发难,沈齐云情况险极。 也不见沈齐云怎么闪避,只是脚下一滑,便于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钱牧见到一击不中,哪肯罢休,又是连环两镖,手法的确干净漂亮。他快,沈齐云更快,未及站稳便猛拧身子,闪在一边,那两镖又落空了。钱牧三镖不中,极是恼怒,抽出腰刀就冲了上来。本来老徐见沈齐云不似坏人,也不急动手,就打算多说几句,也好清楚对方的背景。怎料到钱牧说打就打,恐他吃亏,自己也不得不出手了。他们两人屡次搭档,动起手来极是默契,直逼的沈齐云连连后退。 "两位想是还不明缘由,在下只好先取了东西再来解释赔罪。"沈齐云还真了得,面对如此攻势仍是语音平常,不改镇定之色。说话间长剑出鞘,一缕寒光劲射。"加劲儿",见对方亮出兵刃,老徐发声打气。钱牧刀如猛虎,大开大合,一路"泼风刀"使得极有气势;老徐却是一手内家刀法,劲从根起,一点即收,好一个"快"字;全用刀身运化,伤敌但凭三寸戳。更妙的是两人的配合:招招相应、式式接连、旅进旅退、攻防有序。徐钱两位镖师倶是好手,尤其是老徐,又比钱牧厉害许多,如今联手抗敌,便是对上一流高手亦有一战之力。 沈齐云是个行家,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厉害。他不敢托大,一口长剑疾使,霎那间清光暴湛,剑招发似奔腾的江水一般。一时间三人连过数十招,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仍不分高下。正打得激烈,沈齐云心头一振,暗道:我真是糊涂,既是志在东西,又无意伤人,怎么还与他们搏起命来?当下他就打定主意,乘其不备出手劫镖。这便细细打量两人,好找出东西所在,此间正置险斗之时,他还能一心两用,直叫人佩服。 他们身上不似藏有东西,那便在马匹那边了,沈齐云暗想。目光到处,果然看见一匹马上挂着一个布袋。就是它了。可对方逼得这么紧,接近都难呀。沈齐云着急了。 高手过招最忌心神不属,沈齐云心下一急,招式就有些凌乱。钱牧到没看出什么,但却瞒不过老徐的眼睛,他一见有机可乘,猛然变招,刀锋一转便朝沈齐云脖子抹去。恰是沈齐云刚逼退钱牧还未回手之际,老徐突下杀手,情形险到了极点。好个沈齐云,双脚钉地,一个"铁板桥",总算避过了致命一击。虽然死里逃生,但已失先机,老徐刀中夹掌,又是一掌拍下。沈齐云避无可避,也是一掌推出。"蓬"的一声闷响,沈齐云踉踉跄跄倒退了三步,老徐也后退了一步。 一掌拼过,老徐心下明了:这少年毕竟年轻,纵然步法剑术高明,内力总是弱点,要找机会与他硬碰硬。当下战得更猛,正是要逼沈齐云就范。沈齐云自然也看出了这点,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呀…",沈齐云大喝,剑势一领,全力攻向老徐。他手上了得,脚下也不含糊,一面抢攻老徐,一面凭着轻灵奇俊的步法躲避钱牧的攻击。沈徐两人一手刀来剑往,一手拳掌相加,打得难解难分。老徐暗道:这少年要以雷霆手段先将我战下吗?那可打错了算盘,如此正合我意,你可败得快了。"蓬",两人再次拼掌,这次沈齐云明显不敌,竟被振得飞退。老徐终于笑了,可他的笑容还未绽开就僵在了脸上。只见沈齐云这一退就退出了战圈,不仅如此,他正飞般地掠向马匹。糟了,老徐与钱牧的脑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原来沈齐云若是直接去抢镖,徐钱二人自然会全力阻拦,那么成败就难说了。现在他故意露出破绽与老徐拼掌,正好借助对方掌力供己脱身,且能叫对方措手不及而使自己从容取镖,这份心机果是不凡。 霎那间,沈齐云就冲到了马前,同时飞到的是钱牧的绝手之镖。钱牧行镖通常身带九镖,这是因为镖少了不济事,带多了又嫌沉重,九枚恰到好处。在这九枚之中还有一枚较大些的,称为绝手镖,不到绝境决不发此镖,正是扭转乾坤之用。事到如今已发绝手,真是拼出了真火,不死不休了。沈齐云也是志在必得,不肯作丝毫让步,右手持剑疾挥磕飞来镖,左手反手就拿,一把将布袋扯在了手里。 保镖被劫,徐钱两人如何不怒,这就要上前拼命。沈齐云非但不逃,反而大喝住手。如此劫镖两位镖师还真是没有见过,当下持刃逼近,防止对方有诈。沈齐云说话了:"两位可是在送于谦于大人的催命符呀!"说着从布袋中取出一个云锦缝制的布囊,又转手递了回去。"久闻两位侠义心肠,万万不会助纣为虐。" 这一惊非同小可,钱牧急抢过来,一把撕裂布囊,抽出厚厚一卷书来。他翻了几下,却总看不出头绪,忙交给老徐。老徐看了一阵,突地将手中书卷扯成几半,甩在地上。"老钱呀,咱俩可差点成了罪人。",一向沉稳的老徐竟然自毁所保之镖,一脸愤怒。 原来其时兵部右侍郎于谦奉旨巡抚河南、山西,屡有作为,更兼其人正直、清廉,很受百姓爱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不巴结奉承权贵,可正是这一点惹到权倾一时的宦官王振,王振恼他不向自己行贿,便栽赃陷害治他一个死罪。这一案天下震惊,河南、山西两省官民数千余人于宫门前请愿,营救于谦,王振亦不敢太违民意,此案便僵在了这里。怎奈于谦为民伸冤作主,很得罪了一些地方贪官、恶绅。这些人竟勾结伪造不少于谦的罪证,便是载于那本书册之上,妄图落井下石。他们又怎敢明目张胆地传送,这才骗得九州镖局出马。试想此物如落于王振之手,于大人哪还有命在? "我早觉得此镖蹊跷,幸亏沈少侠出手,不然我俩怎好再苟活于世。"老徐直出一身冷汗。 "就是,就是,也是我刚才鲁莽,这给您赔罪了。"钱牧果是个爽直的汉子。 沈齐云笑道:"在下本想解释清楚,可钱大哥一出手我也只好先保命了。呵呵,今日得见二位高义真是三生有幸。嗷,两位也不必担心他们索镖闹事,我们已教训过那帮奸人。" "沈少侠说笑了,我们可不怕事之人,回去少不得找他们说道说道。还有一事,沈少侠莫不正是那帮奸人口中‘索命无常’?" 说到这里,沈齐云一扬眉,傲然道:"妖人当世,在下不才,也要与众豪杰合力干上一番事业。今日能结交两位实是平生幸事,不过小弟还有他顾,这便先行告退,还望恕罪!"他说得诚恳,向两人一揖便转身离开。 只听沈齐云一声清啸,从路边树林中奔出一匹赤红的骏马,他一纵便已翻身上马,奔跑起来。骏马拖着悠长的嘶鸣渐行渐远,钱牧喃喃道:"这便是"无常鬼"吗?"老徐接道:"侠义无常!" 秋高气爽,天上云卷云舒,变幻莫测。 第二章拼拳 一日之际在于晨,凉爽的风扫过东阳镇的街道,伴着清脆的鸟鸣与零星的虫语,人们怀着对新一天的希望出门了。有希望当然是好的,不论往日的困苦与寒窘、无辜与不幸,心怀希望的人总能积极地活在当下。昼与夜的交替是自然的馈赠,一天的轮回又带来了人们新的人生。 "嘚、嘚…",马蹄一下下有节奏地磕在青石路上。一人一骑迅捷轻快地扫过,老实本分的居民们眼前一亮。他们平日的生活辛苦平淡,最喜离奇故事,好用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望着骑士渐渐消失的身影,人们暗道:"不知有没有一段动人,动情的故事呢?" 骑马之人正是沈齐云,他在镇上拐了几拐,停在了聚祥客栈门前。客栈刚刚开门便来客人很是吉利,两位店小二马上迎出,一人将马牵过,一人就引客人入店。沈齐云到:"给我开间房,再送碗面条过去。"小二应了一声,便带沈齐云进入了一间客房。 "云哥,镖劫下来了吗?"那小二关上门便问,听他口气竟与沈齐云惗熟。 沈齐云说:"多亏了咱们三哥消息灵通,我总算赶上了,那两位镖师也都是侠义之士,没有为难我。" "我还真没听说你办砸过事情。"小二笑着说。 "瑞弟休要取笑,快快把面条端上来,客人可饿了,你担待得起吗?"沈齐云这便和小二打趣,看他们一言一语,想是私交甚笃。 两人闲聊一阵,沈齐云突问:"王先生怎么样了,可是已然恢复?"他这一问来得突然,那小二怔了一下,才叹道:"我师叔受内伤太重,这调理了三年有余,身体已无大碍,但这一身功夫也算是费了,关键是师叔的心病。"他们两人本谈得高兴,可话题及此,气氛猛然沉闷了下来。 原来这店小二名为杜瑞,亦是沈齐云一般的少年侠客。他本为孤儿,幸得一位江湖侠士杜怀川的救养,不但如此,杜怀川还收他为徒,传其武艺。其师姓杜,他便随师之姓,得名杜瑞。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向不得病的师父竟一病不起。杜怀川也无家室,临终前只好将这个年龄尚幼的徒弟托付给师弟王耀卿。师父已逝,师叔便是杜瑞最亲的人。王耀卿也极是喜爱这个师侄,平生武艺倾囊传授。可以说,杜瑞一身功夫,七分得于师叔。 杜瑞恨恨地说:"当初我们对付几个长卫好手,本已操胜券,谁知秦铮那老贼突然出现,几近陷入绝境。恰好师叔赶到,力抗秦铮。我等虽然得救,可师叔身受重伤,更因此身份暴露,可怜师叔一家五口,竟…"话说到此,杜瑞直把一双拳头握得劈啪作响。行侠仗义、以武犯禁本不是随口说来这么简单,有时要付出巨大的牺牲。"侠义"二字惨烈如斯,直叫人不敢面对,直叫人否定信仰。唯有用一颗坚定的心去支撑。 沈齐云听得此言,神色凝重,遂起身道:"武学一道,凭血勇气力,善搏击擒拿,为之逞强乃武道下乘;若能师法自然,效飞禽走兽之技,通鹰搏、晓虎跃,用之抗敌,是为中乘;倘明天理地机,洞彻自然之奥妙,化神契为武学,便达绝乘矣。我等自幼习武,又达何境?比之那秦铮又如何?" 杜瑞莫明其妙,答道:"云哥说得也太玄奥了些,我六岁随师习武,也有一十七载了,只明白一个道理,手脚放对了,想不赢都难。我们比那秦铮自是远有不如,可他空有一身好功夫,非但不用之行侠济世,反而坏事做尽。如此奸贼天也不容。"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激昂,杜瑞脸上亦现出倔强不屈之色。可他一想到秦铮其人仍是心中黯淡,那身武艺,实在今人骇然。怕是穷己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可自己又怎能屈服?王振自把持朝政之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边拉拢朋党,结党营私;一边大打出手,狠烈地打击那些不满意他的人。他不但控制了东长与锦衣卫,让其公然栽赃陷害;还收买了不少江湖人,进行暗杀活动,秦铮就是这些人中极可怕的一个。 沈齐云眸闪精光,说:"我们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什么,莫非王振出京了?"这两年秦铮很得王振器重,留他做为贴身护卫,所以杜瑞才有此一问。 "这倒不是,据消息道,秦铮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如魔,差点因之丧命。这老贼也真不简单,生生地压住了那股真气,不过两腿却残废了,而且半年之内不能妄动真气,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呀。"一向沉稳的沈齐云也激动了,又道:"我昨晚没过来便是为了确认此事,想你知道了定然高兴。" 秦铮早年便是一个横行绿林的黑道魔君,手下功夫极硬,对黑白两道全不买账。二十多年前,他竟猛发狠手,出手劫下了山东、河南两省百姓对陕北灾区的捐款十万两白银,并杀光保镖镖师,手段凶残,天下震惊。多行不义,终于引起了公愤,一伙武林豪侠趁夜平了他的山寨,夺回捐款并发还灾区,可惜还是给他逃了。从此秦铮便消失了十多年,谁料这期间他竟碰上奇遇,学得失传已久的"血祭掌"。待他重出江湖之后,当年毁他山寨的豪侠竟有数人为其所害。不但如此,他还投靠了权倾天下的宦官王振,一时不可一世。总算上苍有眼,秦铮为巩固自己地位,强练"血祭掌"而终于走火入魔。他为访名医竟又恰恰停顿在东阳附近的云丘城,正给了沈齐云、杜瑞等人下手的机会。 得知详细情况后,杜瑞更是激动:"真是天赐良机,我们可要尽快下手,若是叫他得以恢复,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正是这样,他也是保密出行,身边只有三人保护,倒方便了我们。"沈齐云道。 "那三人是谁?想来本领亦是不弱。"杜瑞问道。 沈齐云道:"天罡拳"郑万、"斩浪刀"胡鹏,还有一人身份不明,实在探不出来。但也真是难为三哥他们了,咱们数次成功都是靠了他们。"他们屡被奸人惊呼"无常鬼",非是单凭一股拼劲与闯劲,更厉害的就是这一组织分工严密、办事极具效率且十分隐秘。先进的情报正是他们屡战屡胜的重要条件之一。 杜瑞微微沉吟了下道:"郑万人本还算正直,后来不知怎么投了王振,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教训一番也就罢了。那胡鹏就是"断风刀"胡平的弟弟,一样作恶的混蛋,胡平已被白大侠除了,就叫他们兄弟去下边团聚好了。只是对那神秘人却要万万小心。" 秋日的阳光渐渐地稀松下来,一条大汉摇摇晃晃地从云丘城醉仙居中走出,好凛然的汉子,厚实的胸膛随着他粗长的呼吸起起伏伏,一把虬髯挂在豹子脸上,叫人看不透年龄,门神一样的人物。这样的大汉本就叫人看着害怕,何况是醉酒的时候,路人恐惹是非而纷纷避开,大汉却似毫无察觉地径自走路。突然,大汉停住了,有人拦住了他。别人避之不及,这人却自找麻烦,莫不是害了失心病?街道上的喧闹声不见了,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杜瑞,东阳镇聚祥客栈的伙计。 落日的余辉下,两人僵在当场,彼此打量,凛人大汉自有一股勇悍之气,可怎么看杜瑞也不逊于人。个头中等的杜瑞相貌平常,脸上还有些许麻子,可是其貌不扬的他就这么不丁不八地一站,竟似一块千斤巨石稳落于地,绝难撼动。 不一会儿,那大汉似是倦了,一双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眯着瞥向杜瑞。而杜瑞竟越发地专注起来,眼神、神态都极为庄重,气势更加逼人。高手比拼,并非单单拳脚兵刃,而是心、意、气、力、神的全面较量,此番愿力之争若是胜了,待会儿动起手来自是大占便宜。 突然,杜瑞动了,他一拳就捣向大汉的面门,这招再平常不过,甚至算不得招术,可是它很快、很直接、很凶。同一时间,大汉也动了,一掌横切,正是攻向杜瑞的腕脉。杜瑞不及大汉得手,化拳为爪,竟擒扣来掌,这一变手凌厉无比,足见他的修为精深。可是他仍是拿空了,接着就看到了大汉的拳头,铁锤样的拳头,轰了过来。杜瑞临危不惧,脚下坐弓步,手掌上托挑,急使了一个"金刚托塔"要将来拳挑起。谁知他一发劲力竟不能转敌拳势,只好再次变招,一下将敌方铁拳夹住,沉肩、拧身、飞腿、三式合一,眨眼间攻到大汉头颅。这一击劲力饱满,很是厉害,若给他踢实了,只怕非死即残。可惜大汉并不只有一只拳头,"嘭"的一声,拳脚相抗,两人一碰即退。刚一上手便全是狠招,一场龙争虎斗才开头。 他们先前对峙就吓走了不少行人,这瞬间的剧斗更惊得路人四散,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两个铁铮铮的汉子—店小二杜瑞与"天罡拳"郑万。两人全没废话,又冲上前斗在了一起。郑万向来以拳力成雄,天罡拳力触体即爆、裂皮碎骨、凶狠无比,乃是他郑家祖传的绝学。他猛施拳力,滔天巨浪般打向杜瑞,要把对方一举轰杀。这边杜瑞亦不示弱,一手"金刚拳"展开,大有脚踢北海蛟龙、拳打南山猛虎之势,头顶、肘捣、胯摆、膝撞…一招招快而不乱,硬朗如石头。可郑万恰是那个能碎石头的人,与他以快打快,以硬碰硬终是占不到便宜。杜瑞仍是被逼得一再后退,只觉拳骨欲裂,好不难受。他感到不妙,暗自忖道:"这般打法岂不要糟。" 信念及此,杜瑞一声清啸,身形忽变,从方才猛虎出山之姿乍转大鹏展翅腾飞之势,这一变极为突兀,不知是何意图。郑万也是一愣,攻势稍弱。杜瑞看准时机,复身攻来。不过他手段大变,以轻捷的腿功步法连续进击,招法洒脱自然,妙用弹腿、搓掌,与郑万缠斗。正所谓避其朝发攻其暮归,他专待郑万招式用老之时出击,一时反占了上峰,把郑万攻得手忙脚乱。 郑万本就是个武学行家,如何看不出对方策略。他被杜瑞扰得好不烦恼,当下心意一横,不再争一时之气,自把看家本领"天罡三十六式"按式使出,这路拳法朴实质拙,威猛力大,又加上几分酒力、几许狂态,乍一施展又把杜瑞压了下来。他正是以拙克巧、以大克小,这一出手即见效。 杜瑞见自己苦心策划的攻击都被对方信手而破,猛然激起心中傲气,又出怪招。他短拳长用,长腿短使,拳脚莫测,变化无穷。这杜瑞一手"金刚拳"能正能奇,可拙可巧,也算是深得精要了。战到此时,一个沉稳力重,一个招法活变,直斗得旗鼓相当、不相上下。拳脚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招来式往、各出绝技,只觉得好不酣畅,竟产生惺惺相惜之感,彼此出手虽不留情,却没了方才交手时要将对方搏杀的想法。杜瑞拳法刚健有力、疾如闪电、迅若奔雷,又兼莫测之变化;而郑万出拳如山,挥掌成风,一招一式劲力饱满,拳脚皆带劲风。这一战精彩绝伦,倶是全力以赴,斗到极处,已是人影晃动、不辨彼此。突然间一声断喝,一道人影跌飞出去,再看倒地之人,乃是"天罡拳"郑万,杜瑞乘胜制住他的穴道,一场酣斗总算落幕。 原来到底是杜瑞技高一筹,他于剧斗中故露破绽诱郑万强攻,而郑万急于求胜间反空前胸要害。杜瑞抓住机会巧施"碎玉鸳鸯腿"将对方击倒,这才艰难取胜。 郑万受伤倒不是很重,可他被制穴道动弹不得,一时悲愤不已,叫道:"你想如何,老子绝不惧你。" 杜瑞道:"你本是好汉,奈何投靠王振,不怕辱没了你这身本事?"他见郑万并不答话,又道:"我也知你没做过什么恶事,但你替那老贼卖力总会害人,你心里就快活吗?"他字字铿锵,一双明眸直直地盯着郑万。 郑万听得此言,心头大振,杜瑞这番话正说中了他的烦恼。要知江湖中人谁不想凭一身本领扬名立万、搏金夺银,郑万自也是这种想法,他为求富贵才投了王振。可是他本不是恶人,性情爽直,见不惯王振为人,又感其门人手段凶残,终日闷闷不乐;但又总放不下那份到手的富贵,心中焦燥,便惯向市坊酒肆买醉。如今杜瑞一番说辞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良久,郑万合眼长叹,叹名姬骏马,都成作梦,他"天罡拳"要醒了。就在这时,他忽感身上猛一轻松,睁眼只见杜瑞的笑脸,对方已为自己解开了穴道。郑万爬起身来,冲杜瑞一抱拳,转身便走,西斜的日光洒在路上,也投在他的身上。 这一去天高海阔,再无羁绊。 第三章诛恶 杜瑞凭着沈齐云留下的暗号一路寻访,最后停在一处院落前方,沈齐云已经在那等着了。一见之下,杜瑞很是激动,忖道:"能与沈大哥这般人物共同行侠,今日放手一战,虽死无憾了。" 沈齐云开口了:"我已废了胡鹏的武功,打发他走路,想他以后再已无能作恶了。" 杜瑞道:"沈哥心慈,那般恶徒留下作甚?" 沈齐云摇了摇头:"总是一条性命呀!"他心性善良,即便面对作恶多端之人,终是不肯狠下杀手。 杜瑞不再谈及此事,指着前面的院落问:"老贼秦铮就呆在这里吗?"他虽然有此一问,心中却已然明了。 "不错,他在里边,还有那个神秘人贴身护卫着。"沈齐云说道。 此地偏僻,而那所院落又十分之大,院中花木不少,正是秋季,一派萧疏,清净舒适,此处正是修养的好地方。 看着安静祥和的院落,杜瑞心道:"只怕片刻间此地就变成了杀场,人生无常,便是一草一木都躲不过世事的变迁。"心中一阵感慨,杜瑞猛一扬眉,沉声道:"我们进去吧!"话音未落,他已跃上了墙头,再一发力便落入庭院之内。这边沈齐云却是一脸平静,微微提气,双脚一蹬,身子打着旋翻了过去。相比之下还是沈齐云身法洒脱自然,更加好看。 他们俩刚一站稳就再不动了,只见院中也是两人,怪怪的两人。一紫衣老者正坐在院中石桌前用餐,他吃得很慢,偶尔再停下喝上一口酒,很是惬意,而对杜沈两人却看也不看上一眼。另一人是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二十七八的面孔,苍白的脸,宽宽的额,高挺的鼻,他抱着剑斜倚在一棵树上,冷冷地打量着杜沈二人,忽然他翘起了嘴角—笑了,微微一笑,就笑出了一脸的冷峻与残忍。 这紫衣老者便是秦铮无疑,而黑衣青年自然就是那个所谓的神秘人。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人生也就在直面强敌的过程中升华、灿烂。沈杜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冲了上去。沈齐云迎上了黑衣青年,而杜瑞直奔秦铮。他们虽未交谈,但对策已在彼此一笑之间定下,沈齐云阻挡黑衣青年,好叫杜瑞放手一击,拳毙秦铮。 沈齐云未及触敌便已遥遥出剑,长剑一引,内藏数个厉害后招,就是要黑衣人不敢妄动。杜瑞要对付无法施展功夫的秦铮也丝毫不敢大意,手指连弹打出三枚金钱镖,直取秦铮双目与咽喉三处要害。突然斜里窜出一道寒光将三枚金镖绞碎,接着又顺势抹向了杜瑞。杜瑞大惊,猛退,寒光又至,再退,却已及不上寒光迅疾。好一个杜瑞,临危不惧,突一下腰,寒光扫面,堪堪避过。寒光扫面之间杜瑞才看清这到索命的寒光,它是一柄剑,一柄锐绝天下的宝剑。寒光既出,不见鲜血,誓不罢休,剑势一转又朝着杜瑞刺了下去。杜瑞费尽全力才躲过方才一击,如今刚刚倒在地上惊魂未散之际又如何抵挡来袭之剑? 沈齐云只觉一股劲风,再看手中之剑已断为两截。他心中大骇,劲风自是黑衣人闪走所造,而长剑毫无一问是对方所斩;可自己即没有看见剑光,也没有感到剑风,全力施为竟还不能一阻对方。再关战局,形势逆转,杜瑞已险绝境。沈齐云这一急非同小可,不及多想便将手中断剑朝黑衣人后心投去,攻敌之必救。黑衣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就将断剑磕飞。不过总算没叫他向杜瑞刺下致命的一剑。这边杜瑞料想自己难逃一劫,哪肯束手待毙,直朝对方小腹踹去,他含愤一击,更是狠重。黑衣人又岂肯前后受敌,猛得一闪,退在了一边,看着杜沈二人连连冷笑。这神秘黑衣人适才与沈杜两人过招只是一进一退:一进便斩沈齐云之剑、阻杜瑞之镖、甚至于杀伤杜瑞;一退就打下沈的飞剑、躲过杜的猛踹、且从容地闪在一边。真是强得离谱。现在他稳稳站定,长剑一挥之下如同泼洒出一泓秋水,绚烂的另人窒息。而面对如此险战,紫衣老人始终不曾看上三人一眼,好像他们争的是别人的性命。 杜瑞一跃而起,从身上摸出六个金环来,一一套在指上,双拳一握噼啪作响。沈齐云一扶腰带,抽出了一道白虹,竟是一柄软剑。百炼钢化绕指柔,看来这柄剑亦非凡品。黑衣人眼前一亮,傲道:"杀了你,剑就是我的。"原来他不仅一贯张狂自负,而且嗜剑如命,这一开口便要杀人夺剑。沈齐云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人是不配使剑的,你就是一个。"黑衣人好似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一张脸笑得绽了开来。长笑声中,他进招了。 黑衣人纵身一跃,他与沈齐云本有三丈之遥,竟足不沾地,眨眼间一剑刺到。这一剑速度之快,力道之毒,世间罕见。沈齐云早已打好十二分的精神,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他身子一侧同时出剑。他们两人倶是剑术高手,一交手就连换数招,快的不可思议。杜瑞如何能叫沈齐云独自冒险,冲过去双腿连发,猛攻黑衣人下盘。黑衣人的武功的确高过沈杜任一个人,可是两人联手威力何止大了一倍。沈齐云剑出如风,招法不绝;杜瑞拳脚莫测,虚实难辨:剑风拳影登时将黑衣人罩住。黑衣人本打算速战速决,是以他一上手就猛攻沈齐云,要来个各个击破,谁知他终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反而使自己陷于困境。 黑衣人心中叫苦,自己剑法虽高却无法全力施展,越战越不利。他几番使出杀招欲伤沈齐云倶被杜瑞控制住脚下变化而作罢,直逼得怒火中烧,又猛杀向杜瑞。杜瑞方才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又怎能不恼,一声大喝迎了上来。"铛…",火星迸溅,原来黑衣人一剑削在杜瑞金环之上。这一剑奇险,全然不着痕迹,幸好杜瑞接得巧妙,否则便有断指之危。一击不中,黑衣人又陷入杜沈两人夹击之中。战法得当,杜沈二人越战越勇,渐渐已有得胜之象。 沈齐云奋然一跃,身子凌空,一抖手中软剑,剑尖飘忽不定隐隐罩住对方几处大穴。黑衣人自识得这招厉害,一面运剑抵挡,一面提防着杜瑞,被逼得连连后退。他宝剑狂扫,虽挡住了沈齐云,终被杜瑞一拳击中了肩头,倒出数丈之远。杜瑞学武十数载,一身成就倶在拳脚之上,这奋力一拳力愈千斤,便是头牛也给他打死了。黑衣人也真强悍,受此重创,只是低低地哼了几声,右手拖了下来,就换左手持剑,重新站了起来。只是战到此时,黑衣人已经是遍体生津,摇摇欲坠。其实受伤并非他现在极度虚弱的主要原因,关键还在于他修行的武功。要之天下习武之人都要修炼内功,而修炼过程虽然各有不同与侧重,但总体来讲倶是循序渐进,一点一滴积累而成。这般练法才是正宗,所得内力浑厚悠长,威力不凡且习练没有危险,可是欲有所成就非要日积月累的苦练不成。沈齐云、杜瑞二人所习的便是这正宗内力。与之相反,还有一些功法走的是凶险一途,能使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不过如此修炼十分危险,而且虽然所得功力凶狠霸道却不能运之长久。这黑衣人恰恰修炼着一种邪门凶险的功法。是以在打斗双方功力此消彼长的过程中,强弱逆转。 黑衣人本以为自己能够速战速决,轻松解决对手,谁想落得这般田地,一时间更是老羞成怒。他狠狠地瞪了旁边的老者一眼,猛把舌尖咬破,一口鲜血喷在剑上,全身骨骼发出噼啪之声,似瞬间恢复了功力、体力一般,挥剑再上。 "是解体术。"沈齐云惊道。杜瑞心中也是一惊,猛地朝对方打出三枚金钱镖。可是黑衣人不挡亦不闪,任由三镖触体。这三镖内含劲力,非同小可,谁知打在他身上竟被一一弹开。杜沈二人见金镖阻他不得,便又挺身再战。可是黑衣人功力、速度突然强的惊人,再无法对其形成夹击之势,反过来给他杀地透不过气。 沈齐云急道:"先拖住他,他不能支持长久的。"他们心里清楚,黑衣人状态瞬间提升,必然是强施"解体术"所致。可对方凭着这种极度伤身的禁术到底只能逞一现之威,欲将其击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字"拖"。他们拖得,黑衣人却拖不得,他暗自盘算沈齐云更为扎手,便横下心来全力进攻。宝剑携着烈风卷过,沈齐云长剑应声飞出,黑衣人就要得手了。黑衣人心中狂喜,就要再进一步击杀对方;与此同时,他余光一瞥发现杜瑞纵身而来,狠下心来想:我拼着再受一拳也要先杀死一人,如此下手更加无情。危急时刻沈齐云一翻手腕,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剑。突然黑衣人心头剧痛,一柄长剑于胸前冒出。原来是杜瑞凌空一脚踢回了沈齐云飞出的长剑,正好没入黑衣人后胸。黑衣人情知难活,仍是一剑切下,这濒死一击尤为不凡,斩断短剑,又顺势在沈的胸前划出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宝剑终得饮血,黑衣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一场血战终止,沈杜二人也赢得极为侥幸,若非杜瑞应变及时给了敌人致命一击,胜负生死怕就不好说了。剧战惨烈,两人却是有惊无险,沈齐云虽然受创,亦不过皮肉外伤。便是到此,秦铮仍然悠哉端坐,不见悲喜,一派镇定之色。 杜瑞性急,冲着秦铮叫道:"老贼,你逃不了了。" 两方对峙,秦铮终于开口了:"寒江剑法、金刚拳,呵呵,倒难为你这两个小畜生了。"声音尖刻,直往人耳朵里钻,鹰钩鼻动了一下,一双寒眸更是魄人。 沈齐云怔怔地看着秦铮,一阵寒意泛起,当下急吒道:"不妙,退。"他忙扯住杜瑞急退,杜瑞虽不明就里,却也毫不迟疑行动了。可惜已经晚了,几乎与两人身动同时,秦铮一翻手腕,桌上一双筷子二龙抢珠般射了出去。 两道利风,太快了,空中似有血光一闪,杜沈二人齐齐栽倒。这才看清二人倶被一支筷子刺穿脚踝。 杜瑞深受剧痛,恍然大悟,吼道:"你功力未失!" 秦铮并不急着加害二人,淡淡地说:"那倒不是,可惜老夫恢复得快了些,本想借机钓条大鱼,却只捉了你们这两只小虾。"他声音不大,却从中透不不可一世的得意。 沈齐云亦如秦正适才之镇定,忍着疼痛问道:"既然你出手便可制我等于死地,为何视同伴命丧于不顾?" 听得此言,秦铮哈哈大笑:"哼…这小子张狂自负,总爱与老夫相争,你说我怎容得于他,借尔等之手除之岂不妙哉?"原来是秦铮故意拿话激起黑衣青年的傲气,使他执意一人出手解决沈杜二人,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秦铮得意之极,说道:"算你俩有福,能死在老夫‘血祭掌’之下。"说话间,他已逼近两人。 突然间笑声变成了哭嚎,只见秦铮倒在了地上,全身缩成了一团不住地打颤,皮肤变得通红,就要渗出鲜血一般。 杜瑞惊叫道:"师叔,您怎么来了?" 只见秦铮身后又出现一人,亦是一花甲老人,粗布褐衣、其貌不扬,却令人肃然起敬,正是杜瑞的师叔王耀卿。 王耀卿一听师侄说话,怒斥道:"两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真当我老头子没用了?还好我早到一步,不然…哼!"他铁着脸,却掩饰不了心中的关切,想痛骂二小糊涂只是如何也开不了口。 一旁的秦铮指着他颤道:"你…是你!" 王耀卿沉声道:"你强练‘血祭掌’本就有许多隐患,我一枚天隐针便将你引至死地。咳,若非你作下这许多恶事,我是绝不肯用这阴狠手段的。" 秦铮还欲挣扎,却已力不从心,动弹几下口吐黑血,一命呜呼。 尾声 江湖惊传,无常索命,秦铮伏诛。王振集团大有收敛,一时人心大快。 暮秋时节,万物凋零,四灵山上却是郁郁葱葱,原来尽有松柏。山风猎猎,却有两人当风而立,豪情四溢,正是沈齐云与杜瑞。 杜瑞瞧了瞧沈齐云,朗笑道:"沈哥向来不贯饮酒,今日却喝了不少,怕是要醉喽。" 沈齐云脸映红晕,直朝杜瑞摆手:"不碍,不碍。想当日我们数十人于这四灵山上立誓除奸,要还人间清平,如今诸君奋进,沈某那肯醉酒落单?"他嘴上不服,脚下已然踉跄,身子忽软又强挺起来,哈哈朗笑,一跃拔剑,当风起舞。 杜瑞看得高兴,长啸青云,声闻九天。 翠山、长风、剑舞、豪啸,亦真亦幻,若即若离。 醉归拄剑倚西风,松涛犹壮人意。